第31章 分房挑战
站在这座突然出现的诡异石室之前,宁归与达达利亚面面相觑。
“要进去吗?”达达利亚问。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唔,那我们出发?别等那个红发大老爷了怎么样?”达达利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
在宁归开口前,他急忙摆摆手,“开玩笑的啦,哪怕是暂时的伙伴,我也不会在旅程结束之前抛下任何人的。”
他回头冲迪卢克的方向朝内挥手,与此同时,迪卢克也正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这一切似乎进行地有点过分顺利。”宁归提出自己的疑虑。
“暗鸲之巢毕竟不是什么宝藏密库,作为一个需要开门迎客的地下斗技场兼黑产交易据点,入口关卡的难度不会太高。”
迪卢克说完,率先走进石室内,达达利亚陪着宁归一同走进去,三人并排站了几秒钟,无事发生。
“难道还有什么机关?”宁归环顾四周,最终在脚下发现了一块造型独特的石砖,上面雕刻着和石室门框上相似的鸟头。
他用脚尖踩了一下石砖,只听“咔嚓”一声,懵然间双脚悬空,失重感由下自上窜起——
“啊啊啊!!!”
长这么大连海盗船都不敢玩的宁归,货真价实地体验了一把惊险刺激的“蹦极”,还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那种。
“嘎!嘎嘎!回魂啦!”
不知过了多久,宁归耳边的蜂鸣声才渐渐消去。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擦掉可疑的水渍,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发觉整个世界不知为何都是躺倒的。
“好点了吗?”达达利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宁归这才发现,他正被达达利亚横抱着,右手还紧紧攥着人家的领口,把衬衫的布料都抓皱了。
“对不起。”宁归当即面红耳赤地跳下来,不料双腿尚且发软,又险些跌坐在地。
“小心。”达达利亚一只手环紧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下降速度太快,双腿没力气是很正常的。”
“是啊,就连本骑士也缓了好一阵呢!”阿尔戈飞来飞去地安慰他。
尽管有一人一鸟的好心安慰,宁归依然有些赧颜,他虚虚摁住达达利亚卡在腰间的手,红着脸小声道,“放开吧,我能行。”
达达利亚没有勉强,立即收回了手,只是腰间方才被覆盖的地方,此刻依然在隐隐发烫。
宁归调整一番呼吸,冷静下来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下场的站台上。
站台两侧停靠着两辆望不到头的蒸汽列车,一节接一节的车厢像无数只玉米罐头,不断有人从车厢内走出,他们肤色不同,服饰各异,但无一例外铁青着脸,更有甚者刚下车便扶着站台上的灯柱大吐特吐。
看来,不能接受这种“入门试炼”刺激的人,不只是他一个。
不远处,迪卢克正站在站台中心的报刊亭前,低头翻看着一份报纸。
听到宁归靠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宁归点点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别太放在心上。”迪卢克从口袋里掏出几枚摩拉,放在报刊亭的柜台上,“老板,这份报纸我拿走了。”
“先生您太客气了,站台报纸是免费提供的。”柜台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道消瘦的身影,那人带着一顶帽子,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虽然露在外面,但毫无光彩可言。
看清之后,宁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是一只从中间裂开的血红色义眼。
“那就当做小费吧。”
“抱歉,暗鸲之巢不收摩拉。”
“”
“看看这个如何?是成色极佳的蓝宝石哦。”达达利亚摘下自己的耳饰,放在柜台上。
“这太贵重了,我去找零。”那人转身又消失在了柜台后。
原来报刊亭内还有一道连接地下的暗道。
“只是小费的话,也给得太多了吧?”
“他不是去找零了吗?放心,这种地方的交易通常是很公平的。”达达利亚笑着安慰道,“就当兑些零钱,在这里行动,总会有用钱的地方。”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先去站台边透透气?”他提议道。
想到报刊老板的那只义眼,宁归有些头皮发麻,“好吧,我去前面等你。”
他带着阿尔戈来到靠近列车的地方,尽管都是地下,但这边的空气似乎更新鲜。
迪卢克站在他身后,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
“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
“呃,抱歉。”宁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私事,你可以不讲。”
“不,这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迪卢克摇摇头,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说到底,这是一桩人情债。有人碍于身份无法亲自前来,我不过是受他所托,来这里确认一些事情。”
“不过”他合上报纸,话锋一转,“只是找零,花费的时间未免太久了。”
*
“明白了,公子大人。”另一边,报刊亭的老板捧出装得满满当当的钱袋,低头说道。
“嗯,总之我说的这些事,做起来一定要隐蔽,不可以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达达利亚打开钱袋清点一番,“尤其是那个叫迪卢克的,决不能让他抓到把柄。”
“放心吧,公子大人。”
老板毕恭毕敬地送走达达利亚,脑海中盘悬着上司方才交付的“重要任务”。
虽然乍听起来,没有一件和最终那件大事有关,但公子大人这么吩咐一定是有他的深意吧!
*
走出车站,正式进入到这处标榜不受任何国家管束的地下区域,尽管宁归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但依然被所见所闻震撼到合不拢嘴。
狭窄的街道,小贩们叫卖的氛围与蒙德或是至冬大同小异,但摊位上展示的商品却令人大跌眼镜。
宁归不仅看到了等比例放大的独眼小宝零件,还看到了各种标注着毒药功效的瓶瓶罐罐,更有摊贩上摆着许多逼真的鸟类标本,吓得阿尔戈一直缩在他手臂上发抖。
他的视线在摊位上多停驻了两秒,便有小贩谄媚笑着靠近他,“小公子,想买点什么?”
“去我店里吧,店里有好康的。”
“”
“离他远点。”
达达利亚语气不耐,伸出手背把那些人隔开。
“别乱看。”他一把揽住宁归的肩膀,做出一副与他同行的模样,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种人一旦粘上就很难甩开,那些店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宁归听闻急忙低下头,盯着脚下的铁皮路,再也不敢胡乱张望。
又前行一段路,一声高亢的喊叫吸引了宁归的注意。
“瞧一瞧看一看!新一期斗技场报名开启!”
斗技场是那个可以获取情报奖励的地方!
宁归下意识寻找声音来源,目光最终落在一张两人高的告示板上。
讲话的是个和托克差不多高的人,却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他站在告示板旁,从高度上两者形成了有些滑稽的对比。
他的声音尖利,和阿尔戈有异曲同工之处,“不限年龄、不限国籍、不限种族、不限手段!只要能够取胜,就能获得暗鸲之王的青睐,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报名明日开启,门票同日开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宁归观察着围在告示牌旁摩拳擦掌的“牛鬼蛇神”,无一不是身强体壮,面带凶相,自己若是和这些人在斗技场上成为对手,恐怕对方动动手指,就能把他弹飞。
“运气不错嘛,才刚来就赶上新赛季报名。”达达利亚偏头看着他笑道,“怎么样,决定好战术了吗?”
“”宁归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拨开达达利亚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跟着迪卢克走进告示牌对面的旅店。
“三位客官”柜台后的店员看到阿尔戈,改口道,“四位客官晚上好,用餐还是住店?”
“他很有眼光,我喜欢他。”阿尔戈喜滋滋地对宁归说。
“住店,三间房。”迪卢克言简意赅地说道。
“没”店员刚想说没问题,看到跟在宁归身后进来的达达利亚,突然改口,“没有。”
“没有?”宁归看了一眼上座率惨淡的大堂,“你这店里明明没什么人,怎么会没空房?”
“不是没空房,是没有三间。”店员解释道,“早先来的客人都去街上了,您在店里自然看不到什么人。这么说吧,现在店里只剩两间上房了,这附近就我们一家旅店,您就说住不住吧。”
“没有上房,那普通客房呢?”宁归问,“你给我开一间普通的就好。”
“呃这个也没有。”
“那柴房呢?我住柴房总可以吧?”
店员面露难色,“这个真没有。”
“”
“好了好了,不就是两间客房嘛,我们挤一挤也能住。”达达利亚上前息事宁人,“又不是来度假,就别在住宿上那么挑剔,你说呢,迪卢克?”
“我没意见。”迪卢克平静地说道,“怎么分?”
宁归心头一紧,按常理说,他们和迪卢克才刚认识,自然是迪卢克一间,自己和达达利亚一间,但是
“我不介意和人同住。”迪卢克补充道。
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一僵。
第32章 预选赛
“那”
宁归犹豫不决,三个人分两间房,无论怎么分似乎都怪怪的。
他才看了迪卢克一眼,达达利亚便立即开口否决:“不可以。”
“迪卢克先生应该不介意和我同住吧?”他挡在宁归与迪卢克之间,说完转向店员,指节敲了敲柜台,“房间里能放下两张床吧?”
“当、当然。”店员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叫人准备。”
“那就这么定了。”达达利亚回头对宁归说道,“我和迪卢克先生一间,你带着阿尔戈一间。”
迪卢克没有对达达利亚的安排提出异议,在店员的带领下走向旋转楼梯,宁归本想跟上去,却被达达利亚拦住。
“这个拿好。”他把自己的神之眼塞给宁归。
“你做什么?”宁归推回去,“我不要。”
“喂,你单独住一间,总不会指望那只鸟保护你吧?”
“嘎?你什么意思?!”阿尔戈表示我鸟还在这里呢!
“我们不是住隔壁吗?有危险我会叫你们的。”
宁归想起之前迪卢克所说他体内被注入水元素的事情,尽管身体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适,但来提瓦特这么久,他知道这属于非常亲密的行为。
“你会不会会不会管太多了?”他鼓起勇气,仰头问道。
“哈我管太多?”在宁归的质问下,达达利亚不怒反笑,他没再勉强宁归,收好神之眼后意味深长地问:“要不要晚饭后和我出去逛逛?也许你应该亲眼看看,你究竟身处什么地方。”
他没有留给宁归拒绝的机会,自顾自迈上台阶,跟着迪卢克上楼。
“我们也跟上去吧。”阿尔戈在宁归耳边说道,“自从来到地下,我就觉得有些瘆得慌,还是别离他们太远比较好。”
“你感受到危险了?”
“不好说,毕竟我的感知力不是全盛时期,还要再看看嘎。”
达达利亚和迪卢克的房间位于顶层走廊的尽头,宁归所住的房间在他们隔壁。
房间的空间很大,一道颇具至冬风格的华丽双开门隔开客厅与卧房,宁归推开那扇门,看到一张起码能睡三个人的圆形帷幔大床。
大床的床垫很厚,手放上去摁了摁,发觉又软又滑,像是灌了水似的。
一想到达达利亚和迪卢克要在这样的房间里同住,宁归就忍不住汗毛倒立——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另一间房内,气氛并不像宁归想象中那么焦灼。
站在圆形水床旁的迪卢克依旧维持着堪称完美的扑克脸,他扫一眼坐在门外沙发上的达达利亚,语气比起询问更像是陈述:
“你应该有办法为自己弄到一间空房吧。”
“这是自然。”达达利亚起身,头也不回地推开客房的大门。
迪卢克的眼底闪过一丝类似愉悦的情绪,调查的同时还附赠一出好戏,看来这趟差事也没那么无趣。
客房服务包括晚餐供应,因此当房门被敲响时,起先宁归还以为是店员来送晚餐。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站在门外的达达利亚露出委屈的神情,“你打算这样站到什么时候?哎,还以为不论如何,你会先邀请我进去喝杯茶呢。”
宁归双手抵着门框,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也不是不行。”达达利亚耸耸肩,“如果你想让路过的人都知道你欠我一个唔唔!”
达达利亚话未说完,便被宁归捂着嘴巴拉近房间。
“你就不能稍微正经一点吗?”宁归没好气地松开他,转身关上门。
“谁让你的房门这么难进,我只能用点非常手段喽。”达达利亚面带无辜。
“你没和迪卢克一起用晚饭吗?”
“迪卢克迪卢克你现在似乎三句话不离这个名字。”达达利亚的眼神暗了暗,“喂,你别忘了,你和他认识不过几天,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这儿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来这儿做什么啊。”
“我你怎么能把我和他相提并论?”达达利亚有些恼火,“一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一个是愿意把神之眼交给你的伙伴,亲疏远近还不够显而易见?”
“你到底要说什么?”宁归不想继续和达达利亚兜圈子。
“真没耐心。”达达利亚没好气地说道,“我这里有些关于斗技的内部消息,想不想知道?”
听到“斗技”两个字,宁归头顶无形的雷达启动,“什么消息?”
“收拾收拾,和我出门。”达达利亚卖关子道,“口说无凭,越是珍贵的情报越需要亲眼见证。”
“”宁归看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很晚了。
“怎么,不敢和我单独出门?”达达利亚半开玩笑地问。
“用不着用激将法。”宁归瞪他一眼,“我和你去就是。”
“等等。”达达利亚拦住他,“都说了,要‘收拾收拾’。”
他拉着宁归走进卧室,把他摁在梳妆镜前,“你总不想走着走着,被当做商品关进笼子里吧?”
“你什么意思?”宁归皱眉。
“需要乔装打扮一番。”他轻轻解开宁归的长发握在掌心,又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根皮筋,叼在唇间,单手拉扯撑开,“还有那只胖鸟,也最好别带。”
宁归透过镜子看向瘫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阿尔戈,“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达达利亚把他的头发束好盘起,又取下衣架上的黑色礼帽,按在宁归头上,“带面纱反而更明显,所以勤拉着点帽檐,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宁归有些无语,他又不是天仙下凡,哪里就那么怕被看到?
他们在大厅简单吃了些面包和甜汤,便从旅店出发。
狭长的集市并未印深夜降临而沉寂,反倒纷纷亮起灯火,越发热闹。
达达利亚带着他在集市中穿梭,起先宁归还能记得路线,但连续拐了四个弯之后,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我们要去哪儿?”
“快到了。”
达达利亚没有说谎,他们很快来到一处下行的石拱门前,越过长长的楼梯,能看到尽头处墙壁上挂着两排火把。
“口令。”
拱门旁矗立着一架比达达利亚还要高一头的人形机关,在他们试图进入时抬起装置了枪械的手臂,语气冰冷。
“南风。”
“口令通过。”
“你怎么知道口令?”被达达利亚拉着下楼时,宁归不禁好奇道。
“搞不到门票还怎么带你看戏?”达达利亚冲他眨眨眼,“只要手握流通货币,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原来是钞能力啊。宁归腹诽。
来到楼梯底部,穿过架满火把的石道,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达达利亚握住木门上的拉环,有节奏地扣了四下,门吱呀呀地从内部打开。
“下一场对决!由西风孤狼对阵将军大闸蟹!”
一阵热浪由内扑面而来,险些掀翻了宁归的帽子,他急忙摁住帽檐,跟着达达利亚穿过木门。
视线越过帽檐,小心观察着木门后的世界。
这里似乎是一处斗技场,虽然面积不大,但无论是擂台上的比拼,还是场下观众的欢呼都十分热闹。从看台到狭窄的走道上都挤满了人,若非达达利亚牵着他的手,估计没几步两人就要走散。
他们艰难抵达二层看台,达达利亚找道一处栏杆与墙壁间的缝隙,背部抵挡着人流,引宁归过去。
“报名都没开始,这里为什么已经在比赛了?”宁归问。
“什么?”
周围太过吵闹,达达利亚俯身偏头,示意他再说一遍。
宁归只好凑到他耳边复述。
“这是非官方预选赛。”达达利亚大声答道,“准备报名正式斗技赛的选手,都会提前来参加预选赛,就当是热身,还能收集对手情报。”
宁归一面听达达利亚解释,一面注视这擂台之上,一位驾驶着螃蟹形状载具的少女正用机械钳夹着对手的拳套,似乎想要连拳套里的手臂一起扯断。
而被她钳制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他吹了一声口哨,几条机械狼从擂台下窜上来,对着少女又抓又咬。
宁归脸色一白,下一秒,达达利亚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
“看来还是西风孤狼略胜一筹啊!”喇叭里传来解说兴奋的喊叫,“让我们恭喜西风孤狼!舞台正在清理中,下一场对决即将开启!”
宁归拉下达达利亚的手,如果连这点场面都看不了,他还参加什么
“呕——”他干呕着背过身去,被达达利亚顺势搂进怀里。
“都说了别看,非不听劝。”
“”
“怎么样,还打算报名吗?”
“”宁归推开达达利亚,面色尽管依然苍白,但已经平静了不少,“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那么,你有被‘难’到吗?”达达利亚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没那么容易。我注意到,这不是单纯的斗技”宁归摇摇头,想起那个尖嘴侏儒所说的话,“不限种族,不限手段也就是说,只要能赢,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嗯,没错。所以呢,这对你的获胜计划有什么启发吗??”
“我想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武器,我就能赢。”
“哦?那么请问是什么武器呢?”他眯起眼,抬手用指腹拭去宁归额头沁出的冷汗。
宁归仰起头,浅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青年略显慵懒的面孔。
“你。”
第33章 主人
“你怎么样?”达达利亚停下脚步。
从进行“预选赛”的小型斗技场出来之后,宁归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脚步看起来也有些虚浮。
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治安良好的法治社会的人来说,的确一时半会很难接受方才的血腥场面。
“我没事。”宁归眉头紧蹙,用深呼吸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宁归还要继续向前,却被达达利亚拦下:“想吐就吐出来吧,这附近又没人。”
达达利亚不说还好,这个“吐”字甫一出口,宁归像被摁下了某处开关,再也忍不住,扶着墙角“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好在他晚饭没吃太多,很快吐出来的只剩酸水。
达达利亚拍拍他的背,又顺着脊柱的方向轻抚,帮他顺平呼吸。
“都说了别看嘛。”他有点后悔带宁归去“预选赛”,这么大心理阴影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忘却。
“说真的,就算我答应帮你去打比赛,这种血腥场面到了正赛也只会多不会少。”
“不会的,我咳咳”宁归扶着墙回头,“我会喊停。”
“诶?”
“我只是只是拜托你帮我去比赛,没想拜托你去送死。”宁归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水渍,他眼睑微垂,长而密的睫毛伴随着呼吸在颤抖,“我知道比赛很残酷,你如果不愿意,大可以拒绝。”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拜托我。”
达达利亚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宁归。
“谢谢。”宁归接过手帕,犹豫道,“因为迪卢克说过你很强。”
“哈,这算什么理由?”达达利亚向前一步,逼宁归抬头看向自己,“这理由不太像样,我突然不想答应了。”
“那你就不要答应。”宁归侧身要走。
“等等!”达达利亚拦住他,“喂,哪有你这样求人的,都不争取一下的嘛?”
“我我不太擅长求人。”宁归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你想要我怎么争取?”
“唔,起码要说一下,好处有什么吧?”达达利亚摩挲着下巴,两眼望空,“如果我帮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达达利亚欲言又止,脸上突然浮现出两片不自然的红霞,“那也要看你有什么,我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摘不下来啊。”
“嗯,这种我做不到。”宁归咬唇沉思,“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
“那只好先欠着。”达达利亚无奈道,“但之后不管我提出什么需求,你都要满足。”
“不行,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不做。”宁归摇头。
“哎呀,不会叫你去做那种事的。”
“也不许对我做奇怪的事。”宁归咬住唇。
达达利亚扬起唇角,“没问题,只要你不同意,我什么都不会做。放心吧,我的需求都很简单。”
达达利亚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友善,但宁归总觉得有些危险。
“对了,神之眼你收好。”达达利亚再次拿出那只神之眼,“我可不想在讨债前再看到你这幅样子了。随身带好它,起码不会轻易被别人的元素力影响。”
“”宁归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只好默默收下。
回到旅店,他同阿尔戈讲了晚上的所见所闻,歌鸲听闻沉默半晌,突然扇动着翅膀嘎嘎大叫起来。
“你居然敢对他提出那种请求?!至冬小子居然还答应了?!我的夜鸦亲王啊,这也太玄幻了!”
它绕着卧房飞了一圈,又落回宁归面前,“你确定他没什么阴谋?不对,该不会是你有什么阴谋吧?你想借机处理掉至冬小子!”
“你的脑洞大到可以去写小说。”宁归无奈地叹气,“我也是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这个办法毕竟”
想到在斗技场目睹的血腥场面,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毕竟单凭我的实力,是绝不可能取胜的。”
“哼哼,某人之前还说不愿利用别人,现在倒是变通地很快嘛。”阿尔戈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就说嘛,你们人类在考虑自身利益的时候,是不会顾及到旁人的。”
“阿尔戈,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宁归迟疑道。
“自私?倒谈不上,你不是也和他签订了某种契约嘛,他帮你打比赛,你满足他之后的任何需求你可真大胆啊,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没想好,就敢和至冬小子这样狡猾的人谈交易。”
“他说过,不会让我做杀人放火的事。”
“”阿尔戈一时语塞,哎,宁归这小子,平时看起来挺机灵,怎么在某方面就是不开窍呢?
你要是知道他看到你时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恐怕就不会这么信誓旦旦了。
一夜过去,转眼便到了正式比赛报名的时段。
就和之前说好的一样,迪卢克只是与他们结伴同行,但并不会一起行动。据店员说,他早早便用过简餐离开旅店,只给宁归留下一句口信。
“祝一切顺利,晚上见。”店员学着迪卢克的语气说道,“那位老爷只说了这么多。”
“那和他同一间的人呢?也出去了吗?”
“你是说公呃,那位橙发的英俊先生吗?”提到达达利亚,店员所用的词汇突然变得华丽,“昨晚正巧有另外一位客人退房,我为这位先生另办了入住手续。”
他从柜台后拿出一张雕刻精致的筹码,“这是进入套房的秘钥,请收好。”
宁归没有接,“他房间的钥匙,就这样给我没关系吗?”
“那位先生说了,希望您能去床边叫他起床,哦对了,他还说这是定金?”
“”宁归心情复杂地接过钥匙。
“嘎,我就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伏在他肩头的阿尔戈小声道,“他肯定想借机使唤你。”
“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宁归转身向楼梯走去。
只是去叫早,比起他要达达利亚帮忙做的事,不算什么。
筹码上的数字代表房间门牌号,宁归来到旅店顶层,数着门牌一间一间找过去,最终站定在走廊尽头的一扇大理石门前。
从门的大小与材质判断,应该比自己那间要高级不少。
他用筹码对准门把上的凹陷处,听到“哔哔”两声,门自动弹开一条缝。
宁归推门进入,第一眼险些被满屋的金碧辉煌闪瞎眼。
如果说自己住的房间是标间,达达利亚这间可以称之为总统套房。明明身处地下,巨大的落地窗居然能折射出明媚的阳光;矗立在客厅四角的白色理石柱顶嵌着水晶花瓶,里面插满了娇嫩欲滴的鲜花。
“可恶,至冬小子居然一个人偷偷住这么豪华的房间,不厚道嘎!”
“嘘——”宁归在唇前竖起手指,他打量着房间的陈设,心中疑惑,“阿尔戈,通往卧室的门在哪?”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没看到。”阿尔戈在宁归肩上探头探脑,“等等,我看那排书架有点古怪。”
宁归依言靠近壁炉旁的书架,在两本书中间发现了一只纯金铸造的小把手。
“”有必要这么隐蔽吗?!
宁归握住把手,沿着顺时针的方向摁下。
书架无声地向一边划开,一间比客厅还要纸醉金迷的卧房出现在一人一鸟面前。
别的不说,光是正对门的那张挂满帷幔的大床,就比宁归那张还要大一圈。
别说三个人,怕是五个人也能躺下。
宁归不理解,这种只能用来睡觉的家具做这么夸张有什么用?又不是放在廉价招待所的大通铺,空出来的部分是打算种地吗?
卧室很安静,达达利亚估计还在睡觉。
可报名时间就快到了,需要提前去排队,宁归只得硬着头皮挑开帷幔的一角。
“啪!”
一只手从帷幔中伸出,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下一秒宁归整个人被拽进了帷幔。
“嘎嘎!”阿尔戈反应迅速,逃过一劫,蹲守在帷幔之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唔唔——”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不由分说摁进床里的宁归努力挣扎着,达达利亚捂住他的嘴,只用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便镇压了他的四肢。
借着帷幔外透过的一丝光线,达达利亚辨认出身下的人。
“是你?”他松开手,“你怎么来了?”
“不是、不是你叫我”宁归一把推开他,仰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算了,你赶紧起床,我们该去报名了。”
“等等。”达达利亚拉住他,似乎终于想起什么,“你是来叫我起床的?”
“不然呢?”宁归斜睨着他,看到达达利亚脸上的笑意,心底涌起一股不知名的烦躁,“你松手,你不着急报名,我着急。”
“我急,我当然着急。”达达利亚笑道,“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宁归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需要快点离开这个昏暗封闭的空间。
“那就快点起床啊!”他察觉自己的语气中有种莫名的嗔怪,脸上一红,甩开达达利亚的手,“我我先去排队了,你收拾好赶紧过来。”
说完不管不顾地掀开帷幔,带着阿尔戈跑了出去。
叫达达利亚起床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宁归来到报名处时,面前早已排起一队长龙。
在一群不修边幅的彪形大汉之间,宁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凑上前和他打趣。
“这是哪家的小金丝雀啊?一个人走丢了吗?”
“门票售卖在那边,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我是来报名的。”宁归不耐烦地拍开那只摸向自己的手。
“噗哈哈哈,报名?你?!”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这里是斗技场,不是宠物拍卖会。”
“眼睛没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你看清楚,阿尔戈不是宠物。”宁归皱起眉。
“你是说你肩头这只胖鸡?哈哈哈哈,谁说它了,我们说的是你啊小漂亮。”
那只不知死活地手再次向他探来,宁归正要躲开,一阵凉意贴着他的脸颊滑过,下一秒,男人捂着手指连连后退。
“痛痛痛痛!!!”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橙发青年从房顶轻巧跃下,转眼站在宁归面前。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我的主人。”
第34章 相逢即是缘
“姓名?”
“宁归。”
“年龄?”
“20岁。”
“种族和国籍?”
“呃”宁归没想到报名要问这么详细。
“人类,来自璃月。”达达利亚从身后探出头,替他答道。
“你是他什么人?”登记员撂下笔问道。
“我?”达达利亚揽住宁归的肩膀,“我是他的武器。”
“武器?”登记员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到底没说什么,“名字?”
“我吗?”达达利亚和宁归对视一番,“你就写阿贾克斯吧。”
登记结束,两人正打算向内走,又被拦下来。
“等等,还有那只鸡!”登记员将上半身探出登记亭窗户,“它也是武器吗?”
“嘎嘎?阿尔戈才不是什么”阿尔戈正要反驳,被达达利亚一把握住喙。
“没错,它是我的拍档。”他回头弯眼笑道。
“不要太引人注目,不然会被赶出去的。”宁归小声对阿尔戈说。
“那也不能说我说是”阿尔戈闷闷不乐地垂着鸟头。
“我懂,你是无敌威风帅气的歌鸲骑士,行了吧?”相处久了,感觉阿尔戈除了聒噪的时候外,总体还是蛮可爱的。
“你真的这么认为?嘎嘎,小哑巴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阿尔戈话音未落,他们又在进入斗技场大门时遭遇新的阻拦。
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形机械兵强调,为了避免非比赛时段发生暴乱,参赛者不能带武器进入。
“主办方会按照登记信息在比赛前准备好您的武器。”人形机械操着冰冷的声线说道,“还请您把武器存放在制定的集装箱内,再进入斗技场。”
宁归顺着对方的指示望去,门口果然放着一只一人高的方形集装箱,四面封闭,只有正面顶部留有一条通风口,看起来像是移动囚室。
“他们不是机械装备,怎么能放到”宁归一时词穷,试图再争取一下,“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保证不会惹麻烦的。”
可人形机械没理会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看来是提前设置的程序,没有转圜的可能。
“好吧,看来只好先委屈一下我和鸟先生了。”达达利亚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笑着耸耸肩,向阿尔戈伸出手,“来吧,别耽误时间。”
“嘎!阿尔戈才不要回到黑漆漆的箱子里!”阿尔戈看上去很抵触。
“阿尔戈,要不你先离开?”宁归提议,“你可以回旅店等我们,或者四处转转你不是必须要进箱子的。”
“那那怎么行,我和你可是难兄难弟!”阿尔戈扇了扇翅膀,在宁归肩头跳了几下,最终心一横,“算了,我可以进去但你一定要记得把我救出来啊!”
“放心,不会等很久的。”达达利亚强行把它从宁归肩头抱下来,“再说了,和我一起你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因为和你一起才害怕嘎!”
达达利亚不顾阿尔戈的吐槽,侧身冲宁归点点头,叮嘱道,“那就一会见喽,你一个人,千万小心。”
那只集装箱很智能,达达利亚前脚抱着阿尔戈踏入,后脚门便“砰”得一声合上,宁归还想说什么,一只从天而降的铁爪已勾起箱子,猛地提到空中。
“啊啊啊——”
“嘎嘎嘎——”
他听到达达利亚和阿尔戈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那只铁爪勾着箱子,消失在斗技场主体建筑的背面。
“他们不会有事吧?”宁归迟疑地向门口的人形机械求证。
可对方却像是休眠了一般,放下阻拦宁归的手臂,不再出声。
宁归只好推开大门,沿着大理石雕砌的环形通道,独自向内走去。
这条通道是专供选手通过的,不会直接连接到比赛现场,尽头处是一扇封闭的铁门,上面雕刻着“选手候场区”的字样。
宁归有些忐忑,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待心跳稍稍平复,才去推铁门。
不料“吱呀”一声,他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已从内里打开,一抹清亮的薄荷蓝突然闪入宁归的视线。
“哎呀,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低沉优雅的男声响起,宁归勉强适应了门后过于明亮的光线,这才辨认出那道薄荷蓝是面前青年的发色。
“快请进,你应该就是第237号选手吧?”青年说着侧身让出一条路径,示意宁归进来。
“”
青年身材高挑,长相俊美,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的气质,实在不像是来参加比赛的。
“你知道我的编号?”
“这很难猜吗?选手入场的通道一共有十六条,想要知道我之后进来人的编号,在我编号的基础上往后数十六位即可。”
“你好,我是221号,你可以叫我阿伦。”
他友好地向宁归伸出戴着皮质手套的左手,出于礼节,宁归递上自己的手。
“呃好痛。”宁归倒吸一口冷气,这个阿伦怎么回事,只是握手而已,有必要用这么大力气吗?
“抱歉,我太久没和人行过握手礼,难免生疏。”阿伦笑道,“我来自须弥,你呢?不对,你是不是应先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
宁归粗略环视一圈,偌大的等候区只有他两和阿伦两个人,看来这场寒暄不得不进行下去。
“我叫宁归,来自璃月。”
“璃月?嗯,那是个好地方。”阿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璃月出美人。”
“”不知为何,这个阿伦看起来文质彬彬,态度也十分温和有礼,但他看向自己的视线,总让宁归有种虚假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况且,一起候场的人很可能就是下一场比赛的对手,选手之间有必要套近乎吗?
宁归不想接有关“璃月美人”的话茬,他另有好奇的事,“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呢?”
“上一批选手已经被拉去斗技场了。”
“这么快?”宁归还以为会先进行一轮入场培训之类的活动,之后再安排赛程。
“看来你是第一次参加暗鸲之巢的斗技比赛。”阿伦贴心解释道,“初赛不会售票,没有观众,通常会在一天之内快速比完,因此赛程很紧凑。”
“那对手要怎么决定呢?”
“抽签决定,不过是分批入场,即抽即赛,是不是很刺激?”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是同一批入场,很有可能成为对手?”
“没错,这样想想是不是更刺激了?”阿伦抱臂笑道,“不过,我可不想第一轮就抽到你。”
“为什么?”
“越有实力的对手,越想在高水平的对决中遇到,这很难理解吗?”
“呵,好吧。”宁归轻笑一声,摇着头与阿伦擦肩而过。
能把自己当作实力强劲的对手,看来这个阿伦的视力也不怎么样。
“别着急走呀。”阿伦倒退几步,再度挡在他面前,“上一批选手才刚出发,我们起码还要在这儿呆上十几分钟,不如再聊聊?”
“你想聊什么?”宁归偏头问。
“不如我们互相交换一下情报?比如,你用什么兵器?”
宁归心想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告诉你这种事?
他勾起唇角,反问,“你猜?”
“说真的,我很难从你的外貌判断。”阿伦露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难不成你像那些璃月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用乐器或是棋子当武器?”
“唔也说不准?”宁归沉思片刻,眉尾轻挑。
“别卖关子呀,你们璃月有句话叫相逢即是缘。你我既有缘分,透露一二又何妨呢?”
“你既然这样主张,为什么不先透露一下自己的情报?”
阿伦垂眼避开宁归的视线,沉声笑道,“如果我说了,你却没有说,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是啊,缘分这种事,本不该计较得失。”宁归扫他一眼,声音冷冷淡淡,“可见不是正缘。”
他说完绕过阿伦,走到房间的另一端。
直觉不会错,他真的不怎么喜欢这个叫阿伦的人。
好在对方识趣,没再黏上来。过了几分钟,又依次进来几名选手,房间里的人多起来后,阿伦的注意力自然移向别处。
墙上的钟表分针下移了二十几个刻度,终于有人推门通知他们准备上场。
听到阿伦和自己没有分入一个抽签小组,宁归松了一口气,这代表起码到半决赛之前都不会再遇到这个人。
他跟随带路的人形机械从另一扇门离开房间,身后还跟着两个同组的黝黑大汉。
两侧的铁丝网都被黑色的幕布遮盖,看不到通道外的情形,幕布大概有隔音功能,但仔细听依然能隐约听到此起彼伏的打击声与哀嚎。
“怎么了小弱鸡?是不是害怕了?”跟在他身后的大汉凑上来耳语。
“害怕就识相点,一会让我大哥先抽签!”另一个大汉抓住宁归的后襟,把他拖到自己身后。
宁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放心,要是一会抽中了我们兄弟俩,我们会很温柔地对待你的。”
“当然,你要是喜欢粗暴的,也不是不可以。”兄弟两人对视一番,哥哥露出猥琐的笑,“就怕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啊。”
“也说不准啊大哥,没准人家天赋异禀呢!”
“”宁归握紧拳,一会要是能抽到这两个人,高低要物尽其用,让达达利亚胖揍他们一顿。
“喀啦啦——”一直沉默引路的人形机械突然转过身,语气冰冷地开口,“第253,、269号,因违反选手候场条例,剥夺参赛权,请于3分钟内离开场馆,否则将按入侵者处理。”
“什么?!”两兄弟瞬间傻了,但人形机械没有给与任何反馈,只是把方才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
百尺之外的高台上,单向玻璃后,红发青年默默背手转身。
“这样的处理方式,您还满意吗,迪卢克先生?”青年身后的阴影中传来尖利沙哑的声音。
“多谢,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谈交易的事了。”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说。
第35章 记一分
宁归跟随人形机械继续向斗技台的方向移动,那两名出言不逊的男人退场后,下场的走廊只剩下他和这架“无机生命”。
被设计成弓足形状的脚一起一落,同砖石地面碰撞发出悦耳的鸣叫,像是座钟的钟摆,在为那些和环境音几乎融为一体的哀嚎作生命的倒计时。
宁归感到不寒而栗,尽管知道上场的不是自己,可依然对未知的血腥对决本能的惧怕。
他先被带入一间用来抽签的小黑屋,穿过帷幔,四周漆黑无窗,只有顶部一盏惨白的吊灯,将光投注在暗红色的抽签盒上。
宁归注意到盒子旁边还有一本小册子,他凑近拿起,上面写着《赛程介绍及斗技指南》。
宁归只粗略翻动几页,外面的人形机械便催促他尽快抽签。
他只好收起册子,屏息按下心中杂念,把手伸进怪物嘴巴般的圆孔,胡乱抽出一只球交给人形机械。
“237号,三号斗技场。”它用义眼扫描后得出结论。
他们继续向更深处前进,四周的灯光越发暗淡,不知是否是错觉,室温也变得很低。宁归拉紧领口,不安地四处张望——然而没什么用,放眼望去只有一致的黑幕与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
“请在此稍后。”人形机械把他放在一处台阶前,台阶上方连接着一扇木板门。
“等等”宁归向拦住对方,可人形机械并不理会他,而是直径沿着来时的路,头也不回地离开。
“”
这下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宁归咬紧下唇,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事已至此,他不能临阵脱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否则
没准要以玩偶的形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滴滴!”警报似的提示音陡然响起。
“通往斗技场的门锁已开启,请三号斗技场的选手们准备入场。”机械的女声在走廊回荡。
提示又重播一遍,宁归才如梦初醒般,脚步踉跄地踏上台阶。
这就要开始了?可可达达利亚呢?难道初赛不允许携带武器?他会死在斗技台上的吧?
手抚着门板,宁归的脑子瞬间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填满。
“滴滴!未在规定时间内出场的选手默认判定为弃权,倒计时开启:十、九、八”
死是活不能做缩头乌龟!宁归心一横,咬牙推开木门。
“我还以为你打算落荒而逃呢,伙伴。”
“!”
眼前突然满溢的光线令他不由得撇过头,可耳朵听得真切,是达达利亚的声音!
“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青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些刺目的光线,宁归勉强睁开眼。
看到那头显眼的橙发,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险些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在遇到达达利亚后终于平稳地回到胸腔。
“嘎嘎,一定是被吓到啦!”阿尔戈飞上他的肩头,用毛茸茸的翅膀蹭蹭宁归的脸颊,“别怕,我和至冬小子已经帮你检验过武器库了,都是些臭鱼烂虾而已!”
“你倒是很自信嘛。”
“嘎我只是复述你的原话罢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比赛快要开始了。”宁归嘴上这样说,可心中却很感激达达利亚同阿尔戈叽叽喳喳的斗嘴,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他定下心神,大致观察一番斗技场。虽然视线受黑幕阻隔,不能一览无余,但可以勉强辨认出同样的入口一共有八个。
宁归拿出那本赛程介绍手册,粗略翻看了一下。
没错,第一轮是八人混战,前三名可以获得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混战吗?有点意思。”达达利亚摇晃着脖子活动关节,“希望对手别太弱。”
“你不要逞强。”宁归严肃地说,“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一旦你撑不住,立刻告诉我,我会举手示意认输。”
虽然很想取胜获得情报自选权,但宁归并没有让达达利亚替他拼命的打算。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主人?”达达利亚好笑地看着他,“这只是初赛,我可不是什么虾兵蟹将都能制服的那种蜡枪头。”
宁归还想再叮嘱他几句,可提示音已经在催促他们上场了。
达达利亚显然不可控,宁归只好转头和阿尔戈商量战术,“一会我们两个躲在角落里,如果有人注意到我们,就分头跑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啊啊啊!”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达达利亚扛在了肩上。
“抱歉啊,主人。”他的语气中一点歉意也没有,甚至有些懒洋洋的愉悦,“我不是很擅长在战斗时分散注意力保护后方,只好委屈你和我并肩作战了。”
哪有、哪有这种并肩的方式啊?!
宁归又羞又急,他拍着达达利亚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快点!”
“哔——”
代表开始的铃声拉响,宁归只感到一阵凌冽的风顺着耳边刮过,之后痛苦的□□随后响起。
“237号,记一分。15号,淘汰。”
宁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里只有斗技场的地板、达达利亚红色的披风,以及用水元素凝成的长枪在旋转时掠过的水影。
“237号,记一分。184号,淘汰。”
“237号,记一分。57号,淘汰。”
“”
“本轮比赛结束,请选手们有序退场。”
比赛开始三分钟后,宁归被达达利亚扛下斗技场。
“请收好,这是下场比赛的通行券。友情提示,您是本轮比赛的第一名,拥有最高自选权。”
在路过赛场下的人形机械时,对方递上一张票根。
达达利亚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宁归只好屈辱地用诡异的姿势接过票根。
“放我下来。”他又锤了一下达达利亚的肩。
“主人对我的服侍不满意?”
“满意。但你先放我下来。”宁归无奈地捂住脸。
达达利亚还是坚持把他扛到了走廊,那时宁归的脸已经红到可以榨汁。
“轻松取胜,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宁归握紧拳,一眼不发的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狠狠瞪一眼达达利亚,“回去再说。”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被这只小狐狸恶狠狠地瞪着,满眼满心却只觉得对方好可爱。
回到旅店,从店员口中得知,迪卢克已经回来,现在正在二楼包厢享用茶点。
“那位先生吩咐过,等二位回来可以去包厢找他,他已经定好饭菜了。”
折腾了一上午,宁归也有些饿了,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和达达利亚约法三章。
店员带着他们来到迪卢克预定的包厢,餐桌上已摆满了各式茶点。
“看你们这么早回来,我猜初赛应该很顺利吧?”
“嗯。”想到比赛时经历的种种,宁归脸上一红,含糊答道,“还算顺利吧。”
“你呢?没遇上什么岔子吧?”
“我也还好。中途遇到点小插曲,不过好在圆满解决了。”
“凭迪卢克先生的能力,处理一点小插曲当然只是举手之劳。”
达达利亚在宁归身边坐下,笑盈盈地对坐在对面的迪卢克说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为我们擦干净桌子,还准备了一桌好菜。”
“”迪卢克沉吟片刻,点点头,“虽然饭菜并不是为阁下准备,但一同食用也无妨。”
“是啊,虽然离开包厢各自房间的方位不同,但起码现在,我们还算同一张餐桌上的食客嘛。”
“”宁归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只知道自己饿得前心贴后背,没精力分析这些客套话。
一顿早午餐吃出了八百个心眼,完全沉浸在美食中的只有宁归和阿尔戈。
他不是不知道达达利亚和迪卢克各有暗示,不过听起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懒得八卦。
吃完饭带阿尔戈回到房间,匆忙洗了个澡,连头发都没完全擦干,沾上枕头的瞬间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宁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困在水里,水面之上的一点光吸引着他向上,可水草缠着他的脖子,让他怎么也游不上去,最后甚至被窒息感憋醒。
“!”宁归猛地爬起身,浑身像散架了一样疼。
脖子上缠着几圈头发,估计就是营造出梦中水草的“罪魁祸首”,他扯下头发,看一眼墙上的钟。
居然已经是晚上了。
奇怪,明明上场打架的也不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他摸了摸额头,也没有发烧,但是身体莫名觉得很烫。
宁归敲了敲额头,试图驱逐头脑发蒙的感觉。估计是帷幔里的空气不流通,才会让他有这些症状。
离开床铺在桌前坐下,上午收到的手册和票根叠放在桌面上,宁归随意拿起来翻看,突然发现票根上所写的下场比赛时间,居然就是明天?!
宁归瞬间清醒,本以为两场比赛之前起码要休息两三天,怎么会
他还没找达达利亚商量战术,总不能一路被他扛着打进决赛吧?丢面子事小,后面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扛着一个大活人肯定会影响发挥。
时间紧迫,宁归也顾不得想太多,他抓起票根和小册子,披上一件外套冲出门去。
“嘎?你去哪儿?”阿尔戈迷迷糊糊从沙发靠背后探出头,房间里哪还有宁归的影子?
达达利亚那边,房间门铃被摁响两下,他打开门看到宁归,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宁归正想解释,却听达达利亚笑道,“你不是有我房间的钥匙吗,为什么还要敲门?”
“”别把话说得这么奇怪!
“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达达利亚的声音低柔,让人放松的同时,又很难不往暧昧的方向联想。
他一定是误会了。
宁归急忙举起手中的册子,“我来找你商量战术。”
“啊?”
第36章 按摩有术
“进来吧,这么晚不睡居然还在思考战术。”达达利亚侧身让出身位,示意宁归进门。
“该说你是过于认真,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我也是才发现下一场比赛就在明天。”宁归走进房间,听到房门“咔哒”一声锁上的声音,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紧张什么?
“你看。”他故作随意地递上票根,试图转移注意力,“我本以为会休息两三天的。”
“这赛程真是不人道。”达达利亚两根手指夹着票根,打量一番,“跟我来吧。”
他说完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在、在客厅聊就可以。”宁归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累了一天,你总该给我洗热水澡的时间吧?”达达利亚倚着门框,好笑地看着他。
“那我在这里等你。”宁归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一副誓不挪窝的架势。
“好吧,随你。”
达达利亚的身影消失在未关的书架门后,很快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空气也似乎跟着热了起来。
宁归捂住发烧的耳朵,试图不去听声音,脑海中却不受控地联想到了一些画面。
他真是疯了,明明比赛近在眼前,不去担心输赢,居然还有心思想这种事
简直无可救药!
“喂,还不进来吗?”水声暂停,他听到达达利亚在卧室里喊他。
“说好在客厅”宁归叹了口气,站起身。
不过一墙之隔,自己非要坚持在客厅谈,反而显得很奇怪。
他拿着票根和小册子穿过房门,前脚刚踏入卧室,后脚便听到身后响起推拉门关闭的滑轮声。
“!”门在眼前闭合,宁归有些慌张,“你关门做什么?”
“因为冷啊。”趴在床上的达达利亚撑起上半身,“愣着做什么?过来。”
“你”
青年充满勃然生机的上半身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撞入视线,宁归的脑子里响起一段短暂的耳鸣,他红着脸低下头,“你先把衣服穿上。”
“穿上衣服还怎么按摩?”
“按摩?”宁归一愣,“谁说要给你按摩了?”
“我说的。”
“你不要无理取闹。”
“天地良心,我扛着你打败那么多人,腰酸背痛不说,肩膀上刚愈合的伤口好像也被压到了。”
达达利亚闷闷不乐地爬回床上,声音闷在手臂里,听起来委屈极了,“说好的有偿代打,你不支付报酬也就算了,为了我能快点恢复继续为你卖命,帮忙稍微推拿一下总可以吧?”
“”宁归听后有些惭愧,也对,他不能总像只惊弓之鸟一样疑神疑鬼,可能只是自己想的过分,达达利亚此刻并没有那种意思。
“我不专业,要不我帮你叫个客房服务”
“你是打算叫一个外人来听你的绝密计划吗?”达达利亚侧过头,鼓起的背部在光影投射下勾勒出好看的线条,“我会,你按照我的指示来帮我揉一揉就好。”
“好吧。”
话说到这份上,宁归不好拒绝。他靠近那张大到令人有压力的床,分开膝盖单腿跪上去。
“太大了,你过来一点。”
“什么?”
“我说床太大了,你喂!”
他话音未落,手臂突然被握住,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往前带,直接趴跪在床上。
“只是按摩而已,别那么扭捏啊。”达达利亚指指自己的肩膀,“先从左肩开始吧,用手掌慢慢揉开,再按一按就好。”
“对了,你要商量什么战术?”
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只是身体酸痛,宁归稳住心神,双手合十搓热掌心,直起后背,轻轻摁上去。
“我看了赛程,第二轮是自选对手的车轮战,目标是在两天的赛程中保持不败战绩,一旦战败等同淘汰。我们作为积分比较高的选手,可以优先选。”
他按照达达利亚的指示,把肩头的肌肉缓慢揉开,听到把头埋在枕头里的青年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弄疼你了吗?”宁归急忙抽开手。
“不用,疼是正常的。”达达利亚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回荡着像是月下海面的波光,“那个我可以握住你的脚踝吗?”
“什么?”宁归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真的很痛,手里握住点东西,会好受一些。”
除去要求本身,达达利亚的态度可以称得上堂堂正正,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变得暗淡,宁归也有些不忍。
“随你吧,但仅此而已,不许乱来。”他不忘防患未然。
裸///露在外的脚踝被温热的指尖触碰,之后沿着皮肤纹路的方向,被整个手掌包覆。
“”好奇怪。
“战术呢?怎么不继续说了?”
“咳,我说道哪了?”
“自选对手?”
“哦,我想,最理想的情况是能选到一些没有辅助武器的对手。”
“你是指我这样的武器?”
“唔差不多,或者像是那天晚上你带我看到的机械狼呃,你!”
宁归猛地缩回小腿,因为他发觉达达利亚在用指腹摩擦他的踝骨。
“怎么了?”达达利亚困惑地看着他,眼神中一片纯澈,“我没有用力握啊。”
宁归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扭过头避开达达利亚的视线,咬了咬下唇,“你还是抓床单吧。”
“好吧,再感觉到疼我会咬自己的手臂的。”
“既然疼就别揉肩膀了。”宁归摇摇头,“你不是腰酸背痛吗?我帮你按这里吧。”
“好啊。”达达利亚看起来很高兴,他侧身把被子拉下一截,露出劲瘦有力的腰部,“是从侧腰还是后背开始呢,宁医生?”
“别乱叫。”宁归把被单又往上提了一截,硬着头皮命令道,“你背过身,不许转过来。”
“遵命。”达达利亚重新趴回床上。
“要我说,比起挑选单枪匹马的对手,倒不如选几块硬骨头。”
“你的意思是依靠战胜强者,减少被选择的机会,从而晋级?”
“聪明,这样保存体力的同时,也可以避免无聊的对局。”达达利亚说道,“总是抓一些小鱼小虾来吃是填不饱肚子的。”
“那样会很危险。”宁归有些别扭地帮他按着侧腰,“毕竟回报越大,意味着风险也越大。”
“你要不坐上来吧。”达达利亚突然说道,“我不会介意的。”
“什么?”宁归的思绪还沉浸在对手选择的利弊中,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达达利亚在说什么,震惊到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你你别得寸进尺。”
“你误会了。”达达利亚转身平躺,枕着一条手臂满眼笑意,“我的意思是,你用这种姿势给我按摩,时间长了你自己的腰也会酸。”
“我看别人按摩腰背,都是要跪上来的。”
“你之前接受的都是这种服务?”宁归眯起眼睛,发现了华点。
“哪、哪有!”达达利亚意识到他误会了,急忙解释,“我都说了,是看别人!我这可是第一次,你别乱说。”
“早说让你去找专业人士。”宁归不想和他掰扯,单手撑床打算离开,却被达达利亚一把拉住。
“你去哪里?”他生怕他离开。
“需要按摩我去帮你叫按摩师,要聊战术就好好聊。”宁归扒开他的手,“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你就不能稍微陪陪我吗?”达达利亚说什么也不松手,眼睛亮晶晶的像乞怜的小动物,“我不想叫陌生人进来,身体也是真的不舒服你既然不愿意帮我,躺下来陪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总可以吧?”
宁归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很难不心软。
他叹一口气,“只是聊天?”
“当然。”
“好吧。”
他重新回到床上,在距离达达利亚一臂远的地方躺下来。
下一秒,整个身体都被温暖的气息包裹,腰上缠着两条手臂,颈窝里也塞进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喂!说好的只是聊天呢!”宁归急了,开始挣扎。
“别乱动。”达达利亚炽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身体瞬间软了半边,那种刚苏醒时的微热感又开始在体内如火苗一般复苏蔓延。
“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做什么。”
柔软的唇与侧颈厮磨,宁归被烫得发昏,声音里也没方才那份决绝。
“不做什么就已经很过分了。”他嘟囔道,“真要做什么那还了得。”
“呵。”达达利亚笑了,因为贴的很近,能感觉到他的胸腔都在跟着微微震动,“就当我是在充电吧,只要一小会就好。”
宁归没理他,在这种时刻保持沉默,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放心,赛程、对手什么的都无所谓,我会让你赢。”
“”
“怎么,不相信?”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真的?”达达利亚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
“假的。”宁归别过头。
“不管,我当真了。”达达利亚继续把头埋进他颈窝。
“有没有人说过,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汗味吗?”
“不是。”达达利亚笑了,随后深深吸一口,“嗯,是山泉水的味道会莫名让人变得,很渴。”
“乱讲。嗯不许蹭。”宁归抽出一条手臂,推开他的头。
“那我呢?你能不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达达利亚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某种助眠音乐,让宁归昏昏沉沉,仿佛没睡够似得又有些困倦。
“你能有什么味道”宁归迷迷糊糊地想,又不是香妃,能招来蝴蝶吗?
“那你闻闻?”
他的眼皮有些打架,恍惚间被搂进宽厚的胸膛。黑暗中,温暖的海水将他包围,带着一点咸味的海风吹来,搅起波光粼粼的同时,带来太阳暖融融的味道。
“像像海。”他呢喃着说。
“是吗?那你说山泉什么时候,才会流向海洋呢?”
第37章 我的裤子呢?
这一场梦比宁归想象中漫长,所幸并不是噩梦。
他梦到花香、鸟鸣奔流不息的泉水涌向玉带一般碧绿的河床,绕过一道道层峦叠嶂,奔赴未知的前方。
他似乎时而是泉,时而是跳跃出水面的鱼,又时而是与云朵平行的飞鸟,在附身飞翔时一路高歌。
“嘎嘎!起床!嘎嘎!起床!”
宁归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睁开眼,惊出一声冷汗。
“嘎嘎,你终于醒了。”一只通体蓝灰色的绒球蹦蹦跳跳向他蛄蛹而来,宁归定睛一看,才认出是阿尔戈。
“你怎么在这儿?”下意识的问题脱口而出,“不对,这是什么地方?”
“好绝情,睡完就忘。”
身后突然传来青年在晨间略哑的声音,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
宁归这才意识到,贴着后背的温暖并非来自残布料上的余温,而是来自青年的胸膛。
“我*!”
回头对上达达利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宁归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暗骂,“你!我!怎么”
“喂,不要教坏小孩子。”达达利亚用拇指摁住他的两瓣唇。
“嘎?你说谁是小孩嘎嘎!放手嘎!”
阿尔戈才气鼓鼓地跳到两人中间,便被达达利亚揪着翅膀甩到身后。
“不要得寸进尺,不然把你赶出去。”他语气懒散地说道,但威慑意味丝毫不减。
“唔”宁归拨开达达利亚的手,“我怎么在睡着了”
那三个字,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我床上睡着了?”达达利亚帮他把整句话补齐,“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的被窝太暖和?还是因为我身上的味道能助眠?”
“为什么不叫醒我?”
达达利亚神色无奈,“明知故问。你比睡美人睡得还沉,打雷都吵不醒,我不忍心叫你啊。”
“别、别胡说。”宁归坐起身,揉了揉发红的耳根,“我才不会睡那么死。”
“别揉了。”达达利亚从宁归手中救出圆润小巧的耳垂,“越揉越红。”
“咳”宁归曲着膝盖,脸扭到另一边,心跳如鼓“我睡着之后,我们我们没发生什么吧?”
“发生什么?你是指你口水流到我手臂上,还是像八爪鱼一样攀着我不放?你别说,你两条腿力气不小呢,夹着我的腰扒都扒不唔唔——”
他话没说完,宁归扑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涨红了脸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口无遮拦,阿尔戈还在呢。”
“嘎,你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阿尔戈僵硬地后跳几步,扭身闪到了帷幔外面。
“!”
帷幔合上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宁归被达达利亚十指交叉翻身摁倒。
宁归陷在床垫里,又惊又羞,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你做什”
“嘘——”达达利亚俯身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说的,阿尔戈还在呢。”
宁归恼怒地垂下眼,视线顺着青年线条流畅的腹肌一路向下之后猛地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你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怎么,现在不堵我的嘴了?”
“手都被你摁住了,你让我拿什么堵?”宁归怒目而视。
他眼睁睁看着达达利亚的目光一寸寸下移,停留在他的唇上。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你答应过我,不经我的允许不会乱来的。”
“是啊。”达达利亚的喉结滚了滚,突然松手从宁归身上移开,“我也没做什么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穿件衣服吧你。”宁归红着脸扯过一团布料扔到背后。
“噗”达达利亚看清他扔来的东西,噗嗤一声笑了,“打算让我穿你的裤子吗?有点为难我。”
宁归头皮一紧,他下意识地摩擦双腿,触感丝滑,畅通无阻。
什么情况?!
“我我的裤子呢?”他挺身坐起。
“在这里啊。”达达利亚把裤子握成一团,单手晃了晃。
“你还说什么都没做?”宁归冲上去抢回来,急得话都快说不利索,“我的裤子,怎、怎么会”
“天地良心,和我没关系。”达达利亚举起双手,“是你自己一边说梦话一边脱,说什么鱼不需要穿衣服要不是我阻拦及时,你现在连上衣都没得穿。”
“不可能。”宁归慌张地把裤子塞进被窝,磕磕绊绊地穿上,“我才不会不会做那种事。”
虽然嘴上否认,但不免心虚,他全程都不敢再看达达利亚,借口要洗漱,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跑出房间。
“嘎嘎,等等我!”
阿尔戈急忙追上去,一路回到宁归的房间,趁房门关闭前闪身飞入。
只见宁归头朝下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只人形抱枕。
“嘎?你没事吧?”阿尔戈小心翼翼地靠近,用嘴轻轻啄了啄宁归的后颈。
“唔”宁归捂住脖子。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没有羞愤而亡。
阿尔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比起安慰,它更好奇昨晚发生的一切。不过直觉告诉他,不管是问宁归还是问达达利亚,都要带上为八卦而牺牲的觉悟。
宁归在沙发上闷头趴了将近一分钟,突然像按了弹簧似的撑起上身拔地而起,吓得阿尔戈扇着翅膀后撤。
“嘎嘎!诈尸啦!”
“别咒我。”宁归扫了他一眼,脸上的红晕已消去大半,“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准备出发。”
“嘎?这就没事了?”
“本来也没什么事。”宁归冷冷地说,可发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今天还有比赛,现在不是为那种事后悔的时候。”
“哪种事?”
“再问就剥夺你的浪迹天涯权利终身。”
“”可怕,和至冬小子睡了一觉,怎么就变得和他一样凶了?
宁归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时正对上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达达利亚。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参加今天的比赛呢,主人。”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不参加?不过是发生了点小意外,我还没在意到会因此半途而废。”
“哦?那说明多少还是有点在意喽?”
“没必要玩文字游戏。”宁归避开他的视线,“票根和手册是不是还在你的房间?”
“我拿着呢。”达达利亚亮出藏在身后的右手,将东西递向宁归,“这么重要的物品,可别弄丢啊。”
“不会的。”宁归接过东西,小心地避开达达利亚的手指。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减少和达达利亚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昨晚的事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大意,怨不得别人。虽然没必要为此分神懊悔,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明知对方动机不纯,自己更要小心防范。
自己当前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离开提瓦特的方法,至于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恐怕等离开后此生都不会再见,实在没必要产生什么羁绊
“嘎嘎,你这一副噎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阿尔戈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知为何,听起来居然没有那么刺耳了。
“不会真噎到了吧?”达达利亚起身绕到他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样?怎么眼睛红红的?”
“哪有”宁归揉揉眼睛,躲开他的视线,“你别听阿尔戈瞎说,我还一口没吃呢。”
达达利亚看了一眼宁归碗里,这才松一口气。
“喂,你也别太紧张。”他放在宁归后背的手并未收回,“我不是说了吗?我会让你赢的。”
“谁说我紧张了?”宁归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当然知道我会赢。”
“对我这么有信心?”
“是对我的眼光有信心。”宁归拿起一块面包,喂到嘴里。
“嗯嗯,你的眼光最好。”达达利亚单手撑着下颌,好笑地看着宁归,“多吃点,今天估计不会很快结束。”
“为什么?”
“唔让我想想。刚才下楼的时候,听偷懒的店员讨论,据说我们已经跃升成为热门选手,赔率飙升至最高档位了呢。”
“哈?怎么会?!”宁归吃惊到面包都忘了咀嚼,双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哎,都怪我昨天结束战斗的速度有点快,肩膀上又扛着你这么一位璃月美人,自然引人注目。”
“咳、咳咳什么璃月”宁归这回是真噎到了,他喝净最后一口牛奶,再没心情吃下去,满心都是去斗技场确认当前的情况。
达达利亚没说什么,只叫店员打包了几样糕点,跟着宁归离开旅店。
果不其然,越靠近斗技场,宁归越能感觉到一道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和达达利亚身上。
“这就是那个三分钟内了结五名对手的237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都靠他那件秘密武器啊,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科技,居然和真人一样。”
“你什么眼神,那分明就是真人!”
“哈?原来提瓦特还有保留奴隶制的地方吗?”
“有钱人玩的花嘛,反正规则上又没说人不能登记为武器。”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了,主人?您有什么困扰吗?”达达利亚丝毫没有为这些闲言碎语困扰,甚至兴致勃勃地开始角色扮演。
“你住口。”宁归小声喝道,他实在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中的焦点,“我们先进去。”
“遵命,主人。”达达利亚入戏太深,居然向他躬身行礼。
“喂!站住!”他们正要继续向前,一道陌生无礼的声线从身后陡然响起。
“**的,你就是237号?”
第38章 非卖品
那是一个身形壮硕到超出一般想象的男人。
他比达达利亚还要高一头,黑色的络腮胡卷曲虬结。身穿一件褐色的工装背心,皮肤黝黑,腰带上缠绕着各种兵器与弹药包,像只巨怪似的踏步而来。
身体逐渐被男人的身影笼罩,宁归心中生出本能的退意,全凭意志才能暂且保证站在原地。
“笨家伙,你挡到本小姐了!”少女尖细的斥责声从男人身后响起。
“呃抱歉,小姐。”
男人的影子从宁归脸上离开,和太阳一同出现在他视线中的,还有一道娇小可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和冬妮娅差不多大的女孩,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被造型夸张的发饰束成两条马尾,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条和瞳色相近的翠绿色游牧斗篷,向宁归走来时趾高气昂地仰着下巴。
“喂,你就是237号——的武器?”她的方向跟着话锋一转,略过宁归来到达达利亚面前。
“您是在叫我吗,小姐?”达达利亚低头看着这位和自己妹妹年纪相仿的少女,笑问道。
“不然呢?”她匆忙扫了宁归一眼,“他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哦?你是在当着我主人的面,撬他的墙角吗?”达达利亚看上去似乎更开心了。
“只不过想给你一份报酬更高的工作罢了。放心,不管多少钱,本小姐都出得起,你只要报价就可以。”少女认真地说道。
“那不知道我的主人怎么想。”达达利亚的目光有意无意向宁归飘来。
“你管他做什么?等你拿了我钱,就是我的武士了,那时候我才是你的主人。”
宁归肩头的阿尔戈忍无可忍,激动地扇起翅膀,“嘎!你这个小姑娘真是没礼貌!”
“够了。”宁归开口喝止阿尔戈,他走上前抬起胳膊,站在两人中间,把达达利亚挡在身后,不卑不亢地开口,“抱歉,他是非卖品。”
“诶?”少女吃惊地瞪圆双目,“难道他是你的奴隶吗?”
宁归不敢回头看达达利亚,硬着头皮答道,“暂且算是这样,总之,你别想买走他。”
“你撒谎,据我所知,除了纳塔,提瓦特没有哪个国家依然保留奴隶制度。”少女叉腰喊道,“就算是在我的故乡,也是犯下叛国罪的人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喂,主人,你好像黔驴技穷了呐。”达达利亚俯身凑近宁归,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住口。”宁归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比赛在即,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达达利亚“跳槽”。
“无论如何,他是我的人。”宁归一把握住达达利亚的手,“这位小姐,想打败对手应该通过实力和战术,而不是临赛前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说完他拉起达达利亚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斗技场入口走去。
“嘎!干得漂亮!”阿尔戈在他肩头神奇扬扬地蹦了蹦。
“你的手好像有点发抖啊,主人。”等远离人群后,达达利亚轻笑道。
“”
“喂,怎么了?你不会真的在担心我跳槽吧?”眼看宁归低头不语,达达利亚慌了,“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守契约的人吗,怎么可”
“那女孩身边的大块头,你打的过吗?”宁归突然抬头转向他,满眼认真。
“什么意思?”
“你就说,能不能打过。”
“哼,战斗这种事又不是拼块头,那家伙虽然有点实力,但也就那样,还没法让我提起兴趣。”
“喔”宁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第一场,就选他吧。”
“啊?”
“我方才看到了,那个女孩子是123号,她身上也没有神之眼那么,那个大块头很可能就是她的武器。”
“喂,你一直不说话就是在想这个吗?”达达利亚有些失望,“刚才发生的事就没让你有点危机感?”
“当然有危机感!”宁归反驳道,“他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们难堪,如果我们不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怎么执行商量好的战术?”
“就这?”达达利亚甩开宁归的手,“哼,战术战术战术,你满脑子都是战术。”
宁归不知道达达利亚在闹什么脾气,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少打几场不好吗?这样你受伤的概率就会降低。”
“”达达利亚心念一动,他转过身,神情别扭,“你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在思考战术吗?”
“不然呢?”宁归更疑惑了,他又不能上场和达达利亚并肩作战,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嘎嘎,急死本骑士算了!”阿尔戈不耐烦地扇了扇翅膀,“他就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嘎!”
阿尔戈话没说完,便被达达利亚一把握住喙。
“我们快进去吧,别让那个大块头被别人选走了。”他拉起宁归,脚步轻快地向前。
“等等一下,所以选他们没问题吗?”
“哈,当然没问题。”达达利亚笑着回头,“相信我,无论对手是谁,最终赢下比赛的都只会是你。”
和昨天一样,他们在入场前分别。宁归独自顺着选手专用的通道向前,察觉走廊上的气氛和昨日相比有些不同。
地面和墙壁似乎在微微震颤,竖起耳朵,隐约还能听到沸腾的人声。
从这场比赛开始,就会有观众观赛了。
想到要被几百甚至几千号人注视,宁归不由得感到呼吸不畅。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I人”,成为全场焦点这种事光是想想都让他头皮发麻。
他带着心事推开通往选手休息室的门,房间里已经坐着不少人,见他推门进来,空气中有一瞬的沉默,但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宁归强迫自己屏蔽掉那闲言碎语,他的注意力应该专注于比赛。
预选赛淘汰了将近一半的人,之后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他没有神之眼,又不会格斗术,该想个办法自保,不给达达利亚拖后腿才好。
“嘿,又见面了。”
低头思考之间,有人来到他面前。
宁归认出了那头薄荷蓝色的短发,是那个总端着“假笑”的阿伦。
“听说你取胜只用了三分钟,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阿伦递上一只高脚杯,“距离对手选择还有一会,喝杯水吗?”
“我不渴。”宁归拒绝道,他还没傻到会在比赛前接过对手递来的不明饮品。
阿伦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了,举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瞧,没毒。
“休息室的饮品都由官方提供,况且我们进来时通过的那条走廊里布满了各种检验设备,没人能把违禁药品带进来的。”
宁归摇摇头,“我只是不渴而已。”
“你还是那么警惕啊。”阿伦笑了笑,没再强迫。
“这间房里有你锚定的对手吗?”他又问。
“赛程手册上说过,第一轮不能选择同一边的选手。”宁归淡淡地说道,“这间房里的每个人,包括你,都不会成为我的对手。”
“不,我是问你之后的打算。”阿伦优哉游哉喝着手里那杯柠檬汁,“这个阶段的比赛对你来说应该都是小打小闹,毕竟手握利刃,怎么会把这间房里臭鱼烂虾放在眼里?”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宁归反问,“看来在你眼里,我也是这臭鱼烂虾当众的一尾?”
“哈哈,怎么会,就算是鱼,你也应该是条美丽的金鱼?”阿伦说完,被自己的话逗笑,“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嗯,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阿伦意味深长地说,“总之,别那么容易被人抓到,小金鱼。希望我们能晚一点见面。”
阿伦说完转身走远。宁归听得出,他说的话比起忠告,更像是威胁。
有机会可以问问达达利亚,能不能查出这个阿伦的底细。
只是自己拜托达达利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这样的小事也去烦他,是否太过恬不知耻?
时间没有留给宁归太多思考的余地,拿着空白签的人形机械走进房间,要求他们根据排名依次进入房间外的帐篷,写下第一轮选择的对手。
宁归时第一个被叫到的,在盯着众人的目光走出房间,进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帐篷里。
放着笔和投签筒的桌前还有一块小屏幕,可以滑动选择查看对手的基本信息。宁归输入123号,屏幕上出现了那个金发女孩的脸。
她叫艾米丽,武器名称是克雷斯,看来是跟在她身边那个大块头的名字。
房间内的人依次选完,第一轮比赛正式揭开序幕。
宁归被安排在第一场,人形机械告知他的对手已接受挑战,武器也在场内准备完毕。
又回到那条上场前的环形走廊,这一次他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耳边早已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填满。
“欢迎来到暗鸲之巢骑士斗技场!新一轮的比赛即将开始,朋友们,准备好让血腥味拉满的战斗充斥你的眼球了吗!”
宁归踏上台阶,推开门的一刹那,满溢的声浪扑面而来,化成无数只大手将他向外推。
几乎要晃瞎人的灯光中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宁归眯起眼睛,在刺目的光海中发现了一抹平静的蓝。
“准备好了吗,伙伴?”
达达利亚微笑着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
“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吧。”
第39章 不速之客
宁归没有握住那只手。
“加油,我不会拖后腿的。”
他轻轻拍了一下达达利亚的手,踮起脚凑到他耳边,用足以压过声浪的声音对他说道。
双方选手的入场口旁摆着两排兵器架,上面罗列这各式常用的兵器,以备选手不时之需。
大部分有武器的选手都不会选用主办方准备的武器,但为求自保,宁归决定在其中选一件趁手的防身。
“用这个吧。”达达利亚从架子上挑出一把刃尖弯曲的匕首,“对于没有格斗经验的人来讲,挥舞轻便最重要。”
“喂,双方选手都准备好了吗?”站在场中央的裁判喊道,“准备好请举手示意。”
宁归接过那把匕首,缓缓举过头顶。
“请选手站到擂台中央。”
那个叫艾米丽的女孩从阴影中率先走出,她手握短剑,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张绷紧的俏丽面庞。眼神肃穆,写满决绝,此刻她似乎不再是场外那个傲慢不讲理的大小姐,而是一位像模像样的女战士。
跟在她身后的高大护卫还是原先那副打扮,手里拎着两条铁链,铁链的尽头连接着两颗比宁归脑袋还大的铁锤,一锤下来,恐怕就能让人身亡命殒。
相比较之下,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只拿着一只匕首的宁归简直像个活靶子,就差脑门刻上“来打我”三个字了。
脑海中不受控的想起那个在机械狼环伺之下香消玉殒的女孩,宁归的胃部像是已经被那颗铁锤锤过似的翻滚不已,心卡在嗓子眼突突直跳,握着匕首的手也在发抖。
“别怕。”达达利亚握住他的手腕,“不会让他们摸到你的边。”
“哔——”
代表比赛开始的电铃拉响。
眼看克雷斯将铁锤像风扇叶似的摇成一个弧面,和艾米丽缤纷两路向他们奔来,宁归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对于没有战斗经验的人来说,在这样的对局中别说反击,就连抵抗都很难做到。
“嘎嘎!你倒是快躲啊!”阿尔戈飞到他的身后,对着他的后腰一顿猛戳。
“势如狂澜!”
一道明亮的水光从达达利亚脚下迅速扩散开,在地面上卷起旋涡似的波涛,艾米丽不及躲藏,瞬间被水元素凝聚而成的巨浪卷翻在地。
“啊啊啊啊——”
“小姐!”克雷斯本能地回过头。
“喂,战斗时心有旁骛可不行。”
达达利亚轻笑一声,握着两柄水刃乘浪而上,飞速向克雷斯冲刺。
克雷斯大惊,慌忙摇晃起已经减速的铁链,试图向达达利亚砸去。
侧身、翻滚,达达利亚像是一位娴熟的表演者,在擂台上轻而易举展示着自己的闪躲技术,转眼间已经站在克雷斯面前。
这一套攻势发生得太过突然,观众席上的人们甚至忘记欢呼,只剩下解说在飞速输出,只是无人在意他在说什么。
“你好啊,准备退场了吗?”
他的出手速度快到宁归几乎没看到他出招,只见一道水花闪过,克雷斯下意识地抬手用绑着护腕的手臂格挡。
不料达达利亚意不在此,反倒灵活地绕到他的后背,朝着他裸露在外的肋间精准地反手划刺。
“呃”
克雷斯捂着肋间身子一歪,达达利亚没有给他重整旗鼓的余地,一个滑步来到另一侧,甩掉水刃,一只手握住克雷斯的一条手臂。
之后侧身跳起,膝盖冲着克雷斯的鬓角踢去——
“唔”
观众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克雷斯已经闷哼着倒下。
“克雷斯!!!”
“不行我不能输”艾米丽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她捡起自己的短剑,没有犹豫太久,突然向这宁归的方向发了疯一样跑过来。
宁归慌忙举起那把匕首边挡边躲,好在艾米丽的剑法疏松,情急之下失了章法,躲起来并不难。
哪怕是毫无经验的宁归,在格挡之间也发现了不少破绽,用手中这把匕首刺过去,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但这毕竟只是一场比赛,宁归不想伤人性命。
“嘎嘎!不许你碰小哑巴!”一直躲在宁归身后的阿尔戈突然飞冲上去,扑在艾米丽的脸上遮挡她的视线。
“呃!起开,你这只愚蠢的笨鸡!”
艾米丽一屁股坐在地上,原地挥舞着短剑大喊。
“当啷!”
远处飞来一枚水镖,打飞了她的短剑,宁归扭头望去,达达利亚正气定神闲地交叉着手臂。
“抱歉,你们的交锋太精彩,我一时间看入迷了。”他笑着说。
“喔!!!”观众席这才爆发起一阵高呼。
“阿尔戈回来。”宁归喊道。
蓝黑色的歌鸲扇动翅膀飞回宁归肩头,留在原地的艾米丽脸上被阿尔戈的爪子抓了好多条浅浅的划痕。
“123号,你要认输吗?”撤离到场外的裁判问道。
“我不认输!”
艾米丽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蛮劲,突然一个挺身跳起,拼尽全身力气扑倒宁归,跨坐在他身上,举起戴着金属拳套的手。
“我不能输,我不能输。”她看上去快哭了,却依然咬牙拼命忍着,攒足力气握紧拳挥向宁归。
宁归猝不及防,伸手去挡,可左脸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嘶”好痛。
远处原本还在看热闹的达达利亚瞬间急了。
他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领子,忍着把她甩飞的冲动,将她提起来。
“再不认输,就杀了你的仆从。”
他眼神冰冷,低沉的声音不含一丝威胁,只是单纯的陈述。
看着远处一动不动的克雷斯,艾米丽终于泄气般地垂下头,她捂住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宣布,273号获得了本场胜利,这也是本轮比赛的第一场胜利,恭喜他们!”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宁归默默爬起身。
刚刚被艾米丽飞扑摔倒的痛还在其次,可那一拳属实不轻,他现在感觉左脸麻麻的,嘴角隐有刺痛感,耳边机械嗡鸣的幻听时隐时现。
“走,去看看你的伤。”
达达利亚拉起他的手,不由分说把他带下场。
人形机械等在下场口,按照规定带领他们来到胜者组的专属休息室,通知他们在这里等待后续比赛。
“痛不痛?”才一坐下,达达利亚便有些紧张地抬起他的下巴,目光落在宁归已然肿起的半边脸上,露出既不忍又懊悔的神色。
“真是低估了那个小姑娘,早知道就该先解决她的。”
“比赛嘛,受伤总是难免。”宁归想了想,又安慰他,“没事的,我不疼。”
“在我面前就别逞强了,什么程度的伤、有多痛,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达达利亚无奈地看着他,“我给你上点药。”
他取来柜子上的急救箱,打开之后药品绷带一应俱全。
“我自己来吧。”
“这里没有镜子,你怎么自己来?”
达达利亚捏着他的下巴反问,“这种时候就别害羞了,这里又没别人。”
阿尔戈听完默默地往沙发靠垫的缝隙里缩了缩。
没错,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沾着清水的棉棒蹭着脸颊,微凉的同时还有些许刺痛。
达达利亚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宁归侧过脸就能吻到的距离。
宁归有些心猿意马,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望向天花板,脑子里筛选着印象中高难度歌曲的乐谱,试图让艺术洗涤他逐渐跑偏的思绪。
“问你个问题。”达达利亚突然开口。
“嗯?”宁归的声音发涩,尾调古怪得有些好笑。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达达利亚的问题让宁归下意识地望向他,猝不及防撞入那篇冰蓝色的海,海面之下汹涌的暗潮瞬间涌进他的眼和心,让堪堪建好的临时堤坝瞬间溃不成军。
宁归的大脑暂时宕机,盯着达达利亚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寸。
宁归下意识地闭上眼,既像期待,又像逃避。
“”达达利亚发出一声带着笑意的气音,炙热的呼吸在宁归唇间短暂停留了一秒,之后他松开了宁归的下巴。
“药上好了。”
“”
找回理智的瞬间,宁归的脸蓦得涨红,好在达达利亚低头专注于整理急救箱,似乎没有察觉。
之后的时间里,人形机械不断带着新的挑战书出现,但这些挑战者无一例外,都被达达利亚轻松解决。
人形机械送来下一轮比赛的票根时已近傍晚,虽然暗鸲之巢所处地下,看不到日升月落,但斗技场内随处可见的时钟时刻提醒着这场车轮战的漫长。
第三轮比赛在两天后,与决赛前后进行。
这轮比赛中,仅剩的一百位选手将被分成五组,按照积分顺序进行一对一的淘汰赛,最终决胜出前五名参加决赛。
决赛将是一场大乱斗,直到最后一名选手认输,留下来的那个人就是冠军。
拿着这张通往下一轮比赛的入场票根,宁归根本高兴不起来。
从赛程安排上看,接下来的血腥程度恐怕只升不减,他必须审时度势,必要时刻喊停,才能保证自己或是达达利亚在擂台上不会丢了性命。
达达利亚反倒看起来很兴奋,他摩拳擦掌,“这下总该遇到些有价值的对手了。”
“怎么了?”他注意到宁归的反常,“你似乎有所担忧啊伙伴。”
“”
担心自己会拖后腿,担心你受伤甚至有性命之虞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出口?
“放心吧,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达达利亚的手搭上他的肩,虽然是笑着说,却让人感到心安,“我可是终有一天要征服这个世界的人,到时候希望你能来见证。”
“”
宁归沉默着,他并非不相信达达利亚,只是见证这种事
如果能顺利拿到比赛的冠军,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距离莫娜所说的归乡之日,应该也不远了吧。
他偷看着达达利亚的侧脸:
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他英俊、开朗、武艺非凡,之前把自己骗得很惨,但如今却又奉上毫无保留的帮助,在这个危险的擂台上为自己卖命
此时此刻,他们走在离开斗技场的走廊上,亲密无间的勾肩搭背,可宁归知道,等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他们的命运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和一款游戏中的二次元人物,本就不该有任何牵连。
想到此处,宁归的胸口突然像被压了块石头,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
他品尝着唇齿间苦涩的思绪,直到一阵阵隐约的啜泣声,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听起来是个女孩子,呜呜咽咽地好不可怜。
是从另一间没有关门的休息室传来的。
宁归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他现在却无比感谢这个哭泣的陌生女孩,她给了他探看的动机,让他免于去想想和达达利亚分开后的日子。
他和达达利亚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读懂了对方的意图。宁归走上前,轻轻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出去,克雷斯!我说过了,不需要人陪!”是带着哭腔的呵斥。
是那个第一场的手下败将,艾米丽。
大小姐瞪着一双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看清推门进来的是宁归,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红。
她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谁许你进入本小姐的专属休息室的!”
“比赛已经结束了。”宁归无奈道。
“那那在我没离开之前,这里还是我的休息室!”
“但也没有哪条规定说我不能进来。”
宁归看着她,想到了冬妮娅。
冬妮娅不似这位大小姐一般盛气凌人,但她们身上透露出的独属于少年人的蓬勃英气,却是如出一辙的。
“你是来嘲笑我的吧?好啊,你尽管嘲笑好了!”艾米丽有些沉不住气,索性破罐破摔,叹了口气扭开头。
“我不是来嘲笑你的,我只是”宁归顿了顿,“只是想来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忙。”
“带着武器来帮忙?你还想让那个高个子男人和那只笨鸡打本小姐一顿吗?”
“他们不是我的武器,他们”宁归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他们是我的朋友。”
“那也是有杀伤力的朋友,我现在一没有铠甲,二没有佩剑,你带着他们冲进本小姐的休息室,一定是不怀好意!”
艾米丽说完抽了一下鼻子,“算了,你们动手吧,反正本小姐输了比赛,也不想活了!”
宁归无法,只好让达达利亚和阿尔戈在门外等一会。
既然被迫撞见了气馁到有轻生念头的少女,他也不好放着不管。
达达利亚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一面说着“有事叫我”,一面带着阿尔戈退出房间。
“听见了吗,他说我是他的朋友诶。”
“”阿尔戈认真思考如果他吐槽达达利亚现在的样子很不值钱,会被拔掉几根羽毛。
*
“这场比赛很重要吗?”宁归关上门。
“当然!”艾米丽瞪他一眼,撇着嘴道,“你也不用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本小姐输的心服口服,之所以之所以哭,只是恨自己没用罢了!”
“不,我觉得,你很厉害。”宁归真诚地说,“哪怕同伴已经倒下,你也没有放弃战斗,拥有这样宝贵的勇气,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
“光有勇气有什么用?又没有神之眼”艾米丽垂下头,“如果能赢下比赛,就应该可以拿到神之眼了吧”
“神之眼?”
“说道这个,你也没有神之眼”艾米丽擦干眼泪,打量着宁归,“你不着急吗?”
宁归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艾米丽解释,在他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为这种事着急。
“这种事着急不来吧?”宁归含糊答道,“毕竟,又不是着急就能获得神之眼。”
“也是可再拿不到神之眼,我们的部落嗨呀,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根本不会懂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经历,但我想我们想要获胜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宁归说道,“大家在本质上并无不同,你我都是选手,没有人是为了输掉比赛而来。”
“可比赛,还是有结果上的胜负之分啊!”
“嗯,就像你说的,仅仅是结果不是吗?”
“什么嘛,你这样说好像比赛根本没有意义一样,你那位很厉害的朋友听到之后,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替你卖命。”
“比赛对我来说,当然有意义。”宁归笑了,“它可能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但绝非目的,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还会想别的办法。”
“至于你说的那位朋友我想,比起结果,可能他更享受过程。”
“是方法而非目的”艾米丽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不用像哥哥一样通过决斗,也能获得神之眼,守护部落吗?”
“不论你的目标是守护重要的人,还是获得神之眼,我想都不可能只有一种方法。”
宁归的话让艾米丽陷入沉思,她想得很认真,甚至忘记了哭泣。
“我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没大想通,但本小姐会好好思考的!”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你你叫宁归?”她问。
“嗯。”
“好吧,谢谢你,璃月来的宁归哥哥。”
她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哼,除了哥哥之外,你是第一个给我讲好长好长道理的大人。”
“作为报答,以后本小姐去璃月,会让你来接待的。”
“你是不是说反了?”
“当然没有!这可是上上荣宠!”
“”
*
和艾米丽告别,宁归推开休息室的门,却只看到了等在门口打瞌睡的阿尔戈。
“达达利亚呢?”
“嘎?”阿尔戈如梦初醒,“至冬小子说要去上厕所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嘎让本骑士来探听一番!”阿尔戈闭上眼睛,突然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
“嘎嘎,阿尔戈感受到了很危险的气息!在那边!”胖胖的歌鸲一头扑进宁归怀里,说什么也不愿出来。
宁归抱着阿尔戈,向它指明的方向走去。
“小哑巴,我们别过去好不好?就在这里等至冬小子吧。”
“什么情况?”
“我也说不好总之有不祥的预感。”
“要不我们靠近一点,你再感受一下?”
“好嘎”
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出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岔路口,阿尔戈指向左边那条。
宁归拐进去,又走了一段路,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很像达达利亚的声音。
“哎,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语气很无奈,“这让我很难办,博士。”
“!”宁归捂住嘴巴,达达利亚在和谁说话?
“同样的话,我原封不动奉还,公子。”一道比达达利亚更加深沉冷漠的声音响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沉玉谷,而非暗鸲之巢。”
“…没必要对我的计划指手画脚。”
“哦?你居然还有计划,抱歉,我只是觉得你的存在有些碍眼。”
“哼,彼此彼此。”
“听着,达达利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不是很想在你身上费心。”
男人轻飘飘地说着,“相比较之下,我还是对你身旁那条‘小金鱼’比较感兴趣。”
“你是在表演什么赛前威逼利诱的戏码吗?恕我直言,你的演技可真够差的。”
达达利亚顿了顿,沉声道,“你敢动他试试。”
“是谁在表演威逼利诱的戏码啊?怎么,你有什么必须要带上他去沉玉谷的理由吗?让我猜猜,和富人拍下的那样东西有关?”
宁归和怀中的阿尔戈对视一眼:是那个铁盒子里的东西?!
“看来我猜中了?哦…所以他就是情报中提到的,为祀珑碎片而来的人?”
情报…愚人众在调查自己?宁归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祀珑碎片又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我们之前也要互通有无了,博士?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
“好吧,公子,我们做笔交易。把他交给我,我帮你完成沉玉谷的任务,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别着急拒绝,不论是调查碎片的来历,还是寻找被仙人之力保护的村落,听起来都不像需要战斗的任务…对你来说应该很无趣吧?”
“我再警告你一遍,多托雷。别插手我的事。”
“一切都是为了女皇,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吧?”
“你?为了女皇?可笑。”达达利亚发出一声冷笑,“难道不是为了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实验吗?”
“不过是一箭双雕。”
“可我没兴趣做你的箭。”
“看来没得谈?好吧,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你早该如此。”达达利亚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就赛场上见吧。”
有着猩红色眼眸的男人靠近达达利亚,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很期待,如果当着你的面让他消失,你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第40章 不辞而别
达达利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归这时才想到撤退。
“别藏了,不都听去了吗?”他转眼出现在宁归面前。
“抱歉,我并不是”
“先回旅店吧,忙了一天,也该饿了。”
达达利亚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仿若无意地扫了一眼阿尔戈,转头径直向斗技场的出口走去。
“嘎”阿尔戈虚弱地叫了一声,及时接收到他的威慑,不敢多嘴。
他决意不提方才发生的事,宁归也不好开口。
再有两天就是最终比赛,也许不该节外生枝。但与达达利亚对话的那个叫“博士”的人,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和那个总喜欢同他搭话的阿伦极为相似。
“方才与你说话的人”他犹豫着开口。
“有些过界了哦。”达达利亚微笑着打断他,“虽然偷听的事我不打算追究,但你也不该再多问,不是吗?”
“我知道,可是”
宁归很好奇,他们所说的那件拍卖品,应该就是他带入查理别墅作为交换的铁盒。
只是当时自己带进去的是赝品,真正的铁盒里很可能装有他们提到的祀珑。
那东西现在在哪里,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宁归觉得,这些问题都很重要。
“我们的契约关系应该只限于赛场上吧?”达达利亚打断了他,笑容也逐渐淡去,“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否则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嘘,你还是别说了”阿尔戈凑在宁归耳边低声道,“我能感知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宁归只好选择闭嘴,看来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达达利亚身上的秘密似乎比看起来还要多。
晚饭是迪卢克提前订好的,他本人据说有临时有一笔紧急的交易要谈,只得先行离开暗鸲之巢,让店员代他传达了口信。
尽管菜色丰富,色香味俱全,可宁归却吃得食不知味。
达达利亚很反常。
他非但没有像平常一样在饭桌上谈笑风生,一直低着头,眉心紧蹙,不知在沉思什么。
“我吃好了。”他放下刀叉,推开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餐盘,站起身。
“我有些累,先回房间了。”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对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明天起来看不到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儿?”
“有件重要的事要办,不会耽搁很久。”达达利亚强撑的笑容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的脸色不大好,似乎在为什么事担忧,“我先回去了,晚安。”
“”
宁归目送他离开,一时间也没了胃口。
他不喜欢察言观色,但又很难不受到旁人情绪的影响,好奇、担忧、憋闷,各种各样的情绪郁结于心,令他很苦恼。
从前他可以用“不必介入他人因果”这样的话宽慰自己,但对象变成达达利亚,这句话便很难奏效。
况且这个人还和他的计划息息相关,万一达达利亚突然表示emo了要退赛,宁归并没有对应的planB,一切就要从头再来
这样的不确定性,会把他逼疯。
“他应该不会退赛的。”一直埋头狂吃的阿尔戈突然幽幽地说。
“你听到什么了?”
“也也没有啦,我只是没有感知到类似放弃的情绪”阿尔戈含糊说道。
“那他是在生我的气?”宁归把自己碗里的香肠都倒进阿尔戈的盘子,“是不是因为我偷听他和别人讲话?”
“你用香肠贿赂我,我也不能说啊。”阿尔戈像是怕他反悔,飞速吞下两根,“那个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他还是会帮你打比赛的。”
“能不能别打哑谜。”宁归略感挫败地缩回椅子里,“叫什么提瓦特,不如改名叫谜语国好了。”
“你那么担心他,去他房间看望一下不就好了?”
“馊主意。”
“怎么会?你去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们的契约关系只限于赛场上。”宁归学着达达利亚的语气说道。
“他那是”阿尔戈欲言又止,“哎呀,要不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我不会去讨人嫌。”宁归也说不上来自己这种别扭的心理从何而来,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把多余的落日果和胡萝卜统统拨进阿尔戈盘里。
“喂!你当我是猪啊!”
*
入夜后的暗鸲之巢热闹非凡,坐在柜台后的店员望着门外来往的人潮,百无聊赖地张嘴打着哈欠。
“啪——”一袋分量不轻的摩拉甩到柜台上,他抬头,是那位老板交代过要好生招待的橘发先生。
“这袋摩拉帮我交给和我同行的那位先生。”他又拿出一袋分量差不多,但没有封口,“这是你的报酬。”
店员瞪大了眼睛,愣了三秒,忙不迭地把东西收起来,“好的好的!”
“对了,如果他要离开,一定要拖住他,或者”达达利亚沉吟片刻,“告诉你的老板,他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明白!”店员点头如捣蒜。
*
另一边,宁归怀着心事回到房间,这一夜囫囵睡去。
第二天起床,本想鼓起勇气去找达达利亚,一问店员,才得知他已漏夜离开旅店。
“什么?”宁归一惊,“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那有没有留下口信?”
“口信哦对了,他让我给你这个。”
店员从柜台下拿出一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钱袋,“这封口的绳索上都戳着北国银行的火漆印,您看清楚,我可没有偷偷打开哦。”
“除了这个呢?没别的了?”
“呃”店员面露难色,这什么意思,嫌少吗?
这一袋少说有几十万摩拉,这两人一个随随便便丢给自己,一个收了还嫌不够,他不仅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那他离开时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宁归还不死心。
“那位先生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他结算了最近几日的房费,别的什么都没说。”
“”
出远门。
“嘎?他不会真跑了吧?”阿尔戈下意识地大喊。
之后被宁归一把揪住翅膀。
“你到底知道什么?”
“冤枉啊,我只是随口一说嘎!”阿尔戈扑棱着另一只翅膀,叫得凄惨。
宁归眼看问不出什么,也只好作罢,一颗心却在胸腔里悬着,怦怦跳个不停。
他迷茫地望着门外人来人往的昏暗街道,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达达利亚去了哪里?他不会真的把自己丢在这儿了吧?
对,他昨天说过,要等他回来可是,他真的会回来吗?
“你在这里站成望夫石也望不回来他嘎。”阿尔戈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闭嘴。”
宁归又盯着门外看了一会,利落地转身上楼。
“嘎?你不吃早餐啦?”
“你吃吧,我先回房间了。”
“等等,等等我!”阿尔戈急忙跟上去,“我我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饿啦!”
它跟着宁归回到房间,眼看他冲到床头,从枕头下翻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
“比赛流程简析关键对手的特点与躲避战术取胜战略无鸭版你昨天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在搞这些?!”
“别吵。”
宁归咬着一根笔坐在餐桌前,将那些纸摊开。
结合达达利亚昨天的反常表现,他不是没想过对方中途抛弃他的可能,毕竟这种需要拼命的比赛,越到后期风险越大。
并非是对达达利亚缺乏信任,只是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靠自己,很难全身心将信任交付他人。
现在没时间再像昨晚一样想东想西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可整个人却很难冷静下来,耳边总会时不时回荡起店员说的话:
“那位先生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他结算了最近几日的房费,别的什么都没说。”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确是达达利亚的风格。
“嘎他只是离开了旅店,也没说不回来,你别那么悲观嘛”阿尔戈跳着凑近,小声安慰道。
“我没事。”宁归摇摇头,“我我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只是有备无患。”
宁归盯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纸,强迫自己静下心思考:他的积分靠前,对于单向车轮战很有优势。积分较低的选手会先进行比拼,直到半决赛时与各自半场积分最高的选手对战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赢下车轮战的最后一局,再赢下决赛,就可以达成目标。
可没有达达利亚在,想要取胜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看着那份“取胜战略无鸭版”,觉得自己所列的备选方案没有任何一条有实施价值。
一行行的白纸黑字,越看越让他觉得希望渺茫。
脑海中不免又想起达达利亚。这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感觉很糟糕,想要责备对方的心情和深深的无力感交织,让他鼻尖莫名发酸
虽然可以理解,但他怎么能就这样不告而别?虽然他说要自己等他,可这份随口的承诺真的可信吗?
这样的思绪一旦在脑海中扎根,便顺着本心的土壤不断生根发芽,开出愤怒的枝叶和委屈的花朵,继而结出酸楚的果实。
这份心绪无人可诉,只得细细咀嚼,再吞入腹中。
“其实其实你的计划也不是全都无效啦!”阿尔戈扯着嗓子,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那么难过。
它用爪子拍拍其中一条,“那个叫艾米丽的纳塔小姑娘不是已经淘汰了吗?她身边那个大个子看起来蛮强的,虽然比至冬小子”
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总之,你帮了她,又手握这么多摩拉,让那个大个子帮你打两场比赛,应该没问题的!”
“”
它见宁归不说话,又蹦到另外一条上。
“那这条呢?放弃比赛,另寻办法也不是不行啦,反正这个不见天日的破地方我也呆够了,我们离开这里,一边旅行一边找你要的东西,没准不经意间就柳暗花明了呢!”
宁归看着那行字叹了口气,他似乎是妥协了。
“好。”他违心地说道,内心却下定决心,再相信达达利亚一次。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食言
宁归等了整整一晚,又在旅店停留了一天一夜,直到比赛当天清晨,他终于不得不接受达达利亚不会回来的事实。
不需要阿尔戈催促,他知道应该收拾行囊离开。
还要感谢达达利亚给他的遣散费,让他免于体验交不起房费的窘迫。
“那个先生,您确定不多住一段时间吗?”店员支支吾吾地说道,似是不肯帮他办理退房。
“不必了,请帮我结账。”
“可是”店员话音未落,门外突然气势汹汹闯进一伙人,领头的在店内环顾一周,视线落在宁归身上。
“找到了,在这儿!”
“喂小子,不去斗技场,想偷溜?没门!”
“是啊,你走了,我们的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