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安澈对他的态度那样纵容,就好像他真的是安澈最喜爱最珍视的人,他有时也为这样的错觉而失神。
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祁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明明——只是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人。
他面前的桌子被敲了敲,安澈换好衣服站在他面前,冷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换鞋,带你出去转转。”
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想带他出门,就为了让他开心。
祁南应了一声。
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感慨,安澈真是太有耐心了。
坐在车里,祁南注意力都在车外:“我们去哪儿?”
安澈说:“高考完出去玩过了吗?”
“没有。”
祁南的否定在他意料之中,祁南家里成了那样,舅舅的态度又极其恶劣,毕竟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孩儿,没接触过的东西还很多,很想出去多转转吧。
安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说:“今天去马场玩,你要是觉得有意思就给你找个教练,没意思就去别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台球、电玩还是去看展?”
祁南笑了一下:“都可以啊,我觉得都挺有意思的。”
安澈点头,决定带祁南挨个儿玩一遍,这样他就知道哪个最好玩了。
他们去的马场是在一片空旷的原野,环境没得说,草坪护理的很好,一望无际,不远处还有潺潺溪流。
微风,原野,悠闲的马匹。
“我个人更喜欢野骑,你今天可以先学习些简单的知识,适应一下,先去换套衣服。”安澈站在草地上,用手背贴了下祁南的脸,“冷吗?怎么这么凉。”
祁南看着不远处的马场,说:“风吹的吧,不要紧。”
安澈也看出他的跃跃欲试,提醒道:“可别太着急,骑的时候多听指挥,别乱冲。”
“好。”
马场负责人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他们,安澈在这儿养的有几匹马,每年固定往里面砸了不少钱,后来干脆把这儿盘下来翻修了好几次,平时就做马场俱乐部,他来的时间少,每回一来这儿的负责人都分外热情。
祁南好奇问道:“哥,你学了多久野骑啊?”
负责人在边上笑:“安总很厉害的,他第一次上马才16岁,很犟,嫌边儿上那个教练太啰嗦他直接一夹马肚子就跑,吓得人教练心脏病都差点出来,当场拉了匹马追上去,谁知道他适应得特别快,那马儿耐性也好,一人一马把教练溜了快半小时!”
祁南听着就觉得危险,他不自觉望向安澈,似乎看到那个年轻桀骜的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帅。”
安澈笑了笑。
到那儿的时候远远看见另一些人,大多是些富家子弟,一个圈子多少认识一些。
其中一个高挑少女眼尖瞥见安澈,立刻上前。
苏绵朝他笑了笑:“安总,好巧!”
安澈对她礼貌点头:“苏小姐。”
其实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安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集团掌权人,身份算得上天差地别。
苏绵轻声说:“真是很久没见了,我记得上一次见您还是在几年前的舞会上,如今一看您变化太大了,优雅又冷酷,做事果断,很有魅力。”
她说的很真诚,安澈也缓和了神情:“谢谢你的夸奖,你如今也很淑女,很美丽。”
苏绵轻轻一笑:“实在太可惜了,当初我父亲总想急匆匆把我嫁出去,本来还想找安叔叔商议婚事,要是我早知道您那样有魅力,我就该早点下手的。”
安澈一直都喜欢温明煦,就算父亲指婚他也懒得听的,不过是还没来得及抗议罢了。
他礼貌而疏离地说:“苏小姐会遇到更好的人。”
说完安澈朝祁南招手:“过来吧,带你去换衣服。”
祁南走了过来,被安澈拉住手,自然而然地交握。
安澈似乎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行为造成了多大的轰动,语气亲昵:“磨磨蹭蹭的。”
苏绵暗自咬牙。
当初的安家还没这般厉害,她们家虽然跟安家关系不错但她其实也没什么想法,但如今的安家如日中天,安澈长得英俊不说,待人接物都十足的游刃有余,苏绵怎么不心动。
至于他后边跟着的那个祁南,她其实没放在眼里,他们这个圈子的再怎么玩也不太可能真留个男人在身边。
等他们俩进了更衣室,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那群富家子弟纷纷炸开了锅。
“我靠!那是安总吗,安总怎么主动牵着他的手?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安澈吗?太特么邪门儿了,他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在货轮上一枪干.爆那海盗头头的时候。”
“细说干.爆?”
“我怎么感觉他越来越帅了啊,好心动,可以入赘吗虽然我是男的,但我可以为他做男娘!”
“吃个陈年老瓜,安总身边这个人你们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细看是有点……”
苏绵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她在更衣室门口等着,盘算着该怎么跟安澈开口,她还庆幸当初苏家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没有落井下石,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门被打开,一道极有压迫感的身影出现,苏绵一惊,立刻低头小声啜泣:“安总,刚刚我的马匹受惊,吓了我一跳,我好害怕,能不能跟您一起……”
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饱含着眼泪缓缓抬头,对上祁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感慨道:“我懂你,我之前也是绿茶。”
苏绵:“……”
她这才正眼打量祁南,很快发现端倪,冷冷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角色,结果不就是个靠脸才凑巧走到他身边的人?有时间在我这里耀武扬威还不如好好看看他捧在心里的白月光,学一学怎么得到宠爱不被抛弃吧。”
祁南丝毫没被攻击到,反而微微一笑:“谢谢夸奖,我也一直觉得我这张脸很好用,不然也走不到他身边。”
厚颜无耻!
苏绵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安澈还没出来,祁南便先到场地上等着。
他在换衣服的时候点开了光屏,从上午的时候光屏就给他弹消息,不过一直没找时间看。
邮箱里有一堆主系统发来的垃圾信件,安澈瞥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个新用户号发来的东西,很奇怪,这种东西怎么会发到私人号上?
“好哥哥我是有%#腹肌×……”
来源是一串乱码。
安澈有些摸不着头脑。
【a11】:“?”
【a11】:“不要特殊服务。”
【乱码】:“?我是昨天那个舔帅哥腹肌!!”
【a11】:“?是你?”
安澈下意识想举报拉黑一条龙,对面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发好几条消息挽留他,字里行间透露着深重的哀伤。
【舔帅哥腹肌】:“等等我可以解释!!但我在被人追杀,你帮我反馈给你的系统让它锁定我的位置,救救我!把我传送到中央空间!”
【a11】:“追杀你的人是谁?”
【舔帅哥腹肌】:“就那个反人权组织激进派呗,像一群疯狗!我受不了了!”
【a11】:“报我的名字。”
【舔帅哥腹肌】:“哥你太牛了,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也有人脉!”
手机沉寂了一会儿,久到安澈差点以为他已经挂了。
他换了衣服,打开光屏发现那边疯狂给他弹消息。
【舔帅哥腹肌】:“啊啊啊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我报你名字了他们揍得更疯狂了?差点没把我弄死!”
【a11】:“嗯。”
【舔帅哥腹肌】:“嗯是什么意思???”
【a11】:“报我名字,虽然没什么用,但他们揍你的时候我能有点参与感。”
【舔帅哥腹肌】:“……”
那个头像很快又灰了下去,安澈这回没举报,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人的账户给系统发了一下,让系统帮忙看着点。
感觉这个人有点病。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安排的教练已经在教祁南上马了,看着还有些小心。
安澈站在外围,还没喊他,就见祁南回头精准地看向他,随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很阳光,很有活力,安澈觉得这个笑容很符合他的年纪,十八九岁,对未来充满希望。
少年不应该被束缚。
“安总,您的马牵过来了!”
安澈转头,负责人牵着一匹黑马走了过来,那马匹眼神瞧着就十分精神,体型高大,鬃毛迎风飘舞,优雅又健硕,瞧着桀骜不驯。
跟祁南那匹不一样,祁南那一匹瞧着就温顺又低调,乖乖被人牵着走。
负责人见他一直关注祁南,嘿嘿一笑:“祁少爷那匹马是佩尔什马,是匹小母马,这儿最温顺沉稳的,还有专业的教练候着,您不用担心。”
“嗯。”
安澈接过缓绳牵着马走入场地,利落优雅地翻身上马,他很早之前的一个小世界里有学过骑马,经验还在,他倒是骑得得心应手。
祁南也是天赋异禀,教练教过一会儿以后已经能慢慢行走了。
第72章:
野骑的路线很宽广,穿过原野,芦苇荡漾,小溪潺潺,放眼望去一片旷野,自由而野性。
安澈玩起来的时候其实没有固定路线,场地够大,他也时常约着几个朋友赛马竞速,但毕竟祁南是新手,有些地形不好的地方安澈也不放心他去,先在场子里走了七八圈,稳当了再出发。
“这一片原野骑着很舒服,H市的马场更大更宽广,要是你喜欢,跑完那儿的场子还能带你去滑雪。”安澈带着他慢慢走着,眉眼间都是舒缓的惬意,“马很通人性的,骑得时候要冷静,不能让它察觉到你在害怕,它可是会试探你底线的。”
祁南点头:“骑马确实很有意思。”
安澈问:“怕不怕?”
“还好,有你在。”祁南说,“有你在边上,我不是很怕。”
安澈嘴角微微上扬:“很会说话,走吧,带你去草坪上逛一逛。”
他们两个一块儿骑着马,周围也还有教练跟着,安澈一眼看到那儿的芦苇丛,被清出来的道路如众星拱月般,金色的芦苇微微晃着,柔顺祥和。
安澈兴致挺高:“去那儿吧,刚好拍几张照片。”
他率先骑马过去,回头时就看到祁南身下那匹马偶尔仰着头,略微皱了下眉。
虽然一直到现在为止都很正常,但他心头不详的预感一直萦绕不散。
他刚想提醒一句,突然,那片高高的芦苇丛中飞出鸟群,尖锐的鸣叫声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距离之近连翅膀都快扇到安澈脸上。
他心里暗叫不好,回过头,就见祁南身下那匹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声,扬起马蹄被刺激得疯狂向前跑,尘土飞扬!
风呼啸而过,祁南心跳很快:“马失控了!”
前面是条窄小的溪流,放在平时轻轻松松就能走过去,可祁南身下那匹马已经进去了十分狂暴的状态,要不是祁南还死死抓着缰绳,恐怕他下一秒就会被凌空甩出去,万一马匹摔倒,一不小心让那马蹄子踹中,轻则伤筋动骨百来天,重则icu火葬场。
“别放手!!”
“坐!坐下去!重心稳住!”
吼完这一声,安澈立刻狠夹马肚,黑马极通人性狂奔着追了上去,不论是速度还是耐性,他身下这匹马都远比祁南的马优秀,很快与之持平,他腾空一扬手拽住缰绳,就见那匹马歪着头龇牙咧嘴,想同他争夺主权。
安澈心一沉,强行拉着马匹偏离了路线,避开那条河流。
身后那群教练看到马失控都快吓死了,这两人身份特殊,要是在他们场地上出了什么事他们饭碗不保都是最轻的结果,立马策马跟上去。
见安澈控住了马,其中一个教练当即找准时机冲上去,渐渐控制住发狂的马,安澈将人一把捞下来,回头一看,那马已经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了。
这显然不正常,佩尔什马是冷血马,不应该也不会这么激动,大概率是马匹被喂了什么东西,诱发了狂暴。
愿意在这里玩的人非富即贵,更何况每年他拨的钱堆积如山,居然会出这种致命的纰漏。
安澈脸色很冷:“这就是你们养的马?查不出来谁干的就今晚就打包回家,没必要留在这儿干。”
姗姗来迟的负责人不敢多说什么,苦哈哈低着头挨骂。
安澈还在气头上,拉着祁南转身就走,本来今天是想放松放松,谁知道半途出了这种状况,他是没心思继续玩下去了。
他还有些后怕,祁南如今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炮灰,可不像那些主要角色有气运加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是很危险的。
祁南捏了捏他的手心,“哥,别气了,我也没什么事。”
安澈抿唇:“你还帮他们说话?没被吓到?”
“我知道,哥。”祁南将手心摊开给他看,难得眼睛亮晶晶像小狗一样,“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在你身边我不害怕。”
脱口而出的话显得分外煽情,安澈不自觉偏头,舔了舔唇角:“瞎说什么。”
祁南反驳:“我没瞎说,就是不怕。”
安澈看起来没太相信,只觉得是在安慰他:“小孩子别乱说这种话。”
“我就是不怕,我相信哥你会救我的。”祁南还想说些什么,被安澈瞪了回去,他非但不怕,还促狭地看着他,“哥,你害羞了?”
安澈好声没好气地说:“没大没小。”
被这么插科打诨一番,他确实没之前那么心烦了,也更有心情处理其他的事,比如马场上的意外。
他立刻叫人跟上亲自彻查了这件事,俱乐部大大小小五六个人通通被开,也追根溯源发现了是一直跟他作对的对家使的阴招,在他们这儿安插了人手,不过对家可没想直接对安澈身边人动手,就只想造成一两个不大不小的事故,明里暗里踩两脚罢了,实在是不凑巧,牵出来的那匹马刚好是动过手脚的。
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不仅没能造出事故好落井下石,反而被揪住了尾巴,安澈既然亲自查了这事,那势必不能善罢甘休的。
兹事重大,安澈已经决定慢慢跟对家耗了。
他还没来得及换常服,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头也没抬地说:“你去把衣服拿过来,准备走了。”
“好。”
祁南又挨着他黏糊糊蹭了蹭,被安澈轻轻捏了下脸:“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祁南无辜地眨眼。
他见安澈正忙着,悄悄起身进了更衣室,安澈有一间专门的更衣室,配备豪华,装备奢侈,他感慨了一下有钱人的财大气粗,看到柜子里放着的那套衣服便拿了起来。
布料入手柔顺丝滑,高档又时尚,袖口衣角穿插着银丝边纹路,精致低调,很舒服。
祁南将衣服抱在怀里,无意间摸到里面一个东西,他下意识拿了出来,立刻愣住。
那是一张小小的照片,像是偷拍而来的,主人公没看镜头,但他灿烂明媚的笑却最为耀眼。
照片里的人是温明煦。
这个饱含爱意的镜头出自于谁的手,其实一目了然。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便安澈很多次说他跟温明煦没关系。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祁南不是个幸运的人,但他没想到就连偶尔沉迷于虚无的梦,都要被当头一棒惊醒过来。就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得知父母出车祸,踉跄着淋雨出门找人,却在拐角处看到舅舅的车。
舅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晦气玩意儿,怎么没去死。
然后说,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你爹妈,以后注定孤独一生。
舅舅那句无意的诅咒,还真灵验了。
“真像啊。”他将照片拿起来轻轻抚摸着里面那张脸,眼里几乎冷得快结冰,“怪不得。”
撕拉——
那张照片被他粗暴地从中间撕开,那张望着镜头笑得傻乎乎的脸只剩下了一半,随后他又撕的更碎了些,直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碎屑纷纷扬扬。
像他一样可笑。
分明他曾经最厌恶那些轻易被甜言蜜语哄骗的傻子,而现在,他成了最傻,逼的那个。
安澈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抬头,才发现时间过去很久,但祁南还没出来。
他合上电脑,几乎快怀疑祁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站起来刚碰到门把手,就见门从里面推开了,迎面而来的祁南目光森然,一瞬间,安澈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上个世界结尾的南。
好在祁南很快低头,声音有些沙哑:“安总,我不小心把您衣服弄湿了些,送过去给人洗了一下还没干,对不起。”
原来是做错事儿了!
安澈松了口气,宽慰道:“没事,那衣服穿过本来就是要洗的,你也算帮了我个忙。”
祁南露出了个浅浅的笑:“谢谢安总。”
安澈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看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又觉得是称呼问题,刚想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这么客气,就见他退了一步,刚好避开安澈伸出来的手。
偏偏祁南像是什么也没发现,望着门口问:“要走吗,安总?”
于是安澈一肚子疑问也只得憋了回去,拧眉打量了祁南几圈儿,放下手:“回去吧。”
回家途中车上的氛围也很奇怪,祁南没说一句话,看起来安静过头了,安澈时不时看他,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宽慰自己,可能是今天经历太多,祁南后知后觉吓到了吧。
其实倒也正常,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之前跟他那样撒泼打滚,现在觉得丢人,好面子害羞了呢。
后来几天安澈工作繁忙,没时间关注祁南那头的事,两人偶尔碰面祁南都客气又礼貌,很懂进退,他抱着书躲进书房的时间变多,安澈还以为他想明白了,接受他的帮助好好学习呢。
温明煦被接回别墅里以后,不好黏着工作繁忙的安澈,便天天跑到祁南那儿聊天,他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祁南大学时间应该怎么安排最好,每次祁南都听得面无表情,温明煦还以为他不爱说话。
第73章:
温明煦话一多起来很难有人招架得住,小到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再到自己以后梦想要去干嘛干嘛,像个好奇宝宝不停的问祁南跟安澈是怎么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可惜祁南理都不想理他。
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祁南打上了唠叨傻兮兮情敌的标签了。
他出国那天,安澈还亲自请了一天假去送人,怕出什么意外,他还让齐山安排了不少人去候着。
安澈也只在前一天晚上跟祁南说了一声,当时祁南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安澈却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这样一来,他就更不能让祁南也去送机了。
在祁南问他能不能去的时候,安澈果断拒绝,让他好好待在家里睡觉,醒了就去找陈妈吃饭,祁南也只是沉默。
手下收拾好东西,安澈站在门口准备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他只是那一瞬间想回头,然后对上了二楼按在扶手上的祁南。
他们视线只交汇了一瞬间,很快错开,如转瞬即逝的雨滴。
落在泥面上,也只留下一点湿润。
安澈带着温明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祁南站在走廊上许久,打开手机,里面躺着一条短信。
【季川云】:“想知道安澈有多在意温明煦吗?他曾经可真是做了无数感天动地的事儿,处处维护,煞羡旁人。”
屏幕待机的时候过长,渐渐变灰,又被祁南摁亮,刚巧落在键盘上。
他盯着打出来的那个字盯了半天,就那么停在编辑界面,久久没有动作。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随意点了两下关上手机。
【祁南】:“说。”
A市的机场算得上华国建设得最豪华,客流量最多的机场。候机室里,安澈瞥了眼视野极好的玻璃外,有员工在装卸飞机货物,忙忙碌碌,勤勤恳恳。
他可能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三次看外面了,倒不是外边的风景有多别致,只是他在走神,并且极为烦躁。
他甚至很难分辨这种不安由何而来。
身边的温明煦说:“安大哥,我要上飞机了。”
安澈回神,问了句:“那边要我帮忙安排人吗?”
温明煦笑:“不用,那边我有熟人,而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会遇到什么危险,让你这么操心。”
他有些触动:“安大哥,真的很谢谢你,不嫌我拖后腿,反而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我,给我这么多帮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安澈没看他炙热的眼神,微微偏头:“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是遇到什么事就去找齐山,让他帮你解决。”
“好。”温明煦看了下表,“安大哥,我走了哈。”
“嗯,一路顺风。”
温明煦拖着行李离开,安澈看着他背影很久,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
他转过身,表情有些放松:“走吧。”
齐山暗暗打量他的表情,发现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低迷。
作为安澈身边最久的人,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弱,每一次安澈跟温明煦见面时,他都能感受到安澈肉眼可见的高兴,离别时也是同样的落寞。
那样的在意,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千酥香有新品了吧,买一些送回别墅。”安澈吩咐道,“类别多一点,口味别太单一。”
齐山连忙道:“好的。”
他立刻安排人去千酥香,这家店的甜品很受欢迎,又贵的离谱,平日里想吃都得提前预约,很受圈子里小姐少爷喜欢,他反正是从来没见安澈买过,安澈可对这些甜腻的东西不感兴趣,那么别墅里就只有……
齐山明白了,也许安澈并不是不在乎温明煦了,只是那种在乎已经不知不觉中转移了。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说不定祁南以后还真能长久住下去。
不过,这种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隔了半月左右,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马场上跟安澈做对的老对家很快遭到报复,先是被爆出大量黑料,产品宣传弄虚作假,公司内部偷税漏税,紧接着资金链断裂,背后被人大批收购股票,资金压力巨大,经营极为困难。
只坚持了一段时间,原班人马纷纷被迫退出市场,走上被收购的局面。
外界的评论纷纷扰扰持续了许久,无人知晓这家老牌公司虽然逐年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距离破产倒闭还有很长时间,只要他们安安稳稳继续下去,虽然没什么大成就,也不至于倒闭。
只有知道了点消息的内行人才感慨,这哪是替身情人,这分明就是红颜祸水。
虽然没人敢在安澈明面上说,但私底下祁南这么个人的存在已经被传遍了,还说安澈护得紧,连张照片都不让传出去。
安澈对外界的风言风语通通无视,在家也没提过这件事,态度是一贯的平和。
晚饭的时候他心情不错,夹了一大块红烧鲫鱼放到祁南碗里,忙碌了半个多月的心情好多了:“多吃点,我怎么感觉你还是那么瘦?喜欢什么菜就跟陈妈说,吃不惯我就再请两个厨师过来。”
祁南说:“没有,陈妈的饭很好吃,这半个月我确实胖了点,只是太不明显。”
“喜欢就好,不过最近老在家里吃,明天带你去外边吃,能吃川菜吗?”安澈吃了块鱼肉,又香又软糯,入口即化,“要是不想出门,定制送来也行。”
“哥。”祁南笑容里有些无奈,“您给我带了那么多点心,我都还没吃完,再吃真该胖了。”
安澈不赞同:“点心是点心,正餐是正餐。”
祁南眨眨眼:“好吧。”
“我怎么很少见你弹琴?那琴房给你了,你可以随便去用,这段时间都只听你弹过一两回。”
“是吗?”祁南捏着筷子,镇定自若,“确实该练练手了,这段时间生疏不少。”
安澈笑了下:“练不练都可以,看你。”
祁南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他们其实挺久没这样好好聊过天,自从那天以后祁南似乎同他疏离了些,他又忙得很,根本顾不上这些事,祁南也一直很安静地学习,没有打扰任何人。
马场的事也没有再提起过。
祁南也好奇,为什么安澈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照片的存在,明明那件衬衫在第二天的时候已经被俱乐部的人送回来了,安澈是知情的,但连续好几天也只是一片风平浪静,几乎让他怀疑那张照片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很明显又不完全是。
他不知道安澈是不想追究这种小事还是在酝酿着什么,他猜不到。
饭后他踏入久违的琴房,这里陈设依旧,被佣人天天打扫,纤尘不染。
祁南细细抚摸这架华贵奢侈的钢琴,淡漠的眼里浮现的是半个月前季川云发来的短信。
“温明煦当初一度迷上了钢琴,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他家里请了个老师来教,学了有大半年,于是安总亲自买了那架价格不菲的钢琴,装修了琴房,本想当做礼物送给温明煦,见面的时候提过一嘴,可惜啊,温明煦拒绝了。”
“安总财大气粗,干脆把琴房当做摆设,只不过除了打扫的佣人和他自己,他从来没让别人进去过,你进去找找,说不定还有温明煦用过的痕迹。”
季川云还不知道祁南已经用过这间琴房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过祁南能进去看,不过谁知道,造化就这么弄人。
祁南按下一个个琴键,流畅自然的音调缓缓组成一首曲子,没有成型的歌曲,只有沉郁的调子。
他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柜子发起了呆,不过他发呆的时间不久,很快又看着钢琴,弹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没什么好纠结的。
对他来说,安澈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好人,甚至能算得上贵人,他借着安澈逃离那个家,得到了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资源,齐山还交给他了一部分卡,又给他账户转了许多活钱,这些东西都是安澈给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无条件供给祁南这些,尽管他觉得这些都是因为温明煦。
曾经他想要拉着人鱼死网破,他想就这样嫉恨又丑陋地死去,上天待他不公,于是他不仅要郭二死,还要活着的舅舅全家遭到疯狂报复,负债只是送上的一份薄礼而已。
现在他得到了曾经想要的所有,却依旧难受。
这就像一场绚烂的梦,给不了他实感,别墅里所有人尊敬他,可就连地位不算低的齐山都不敢跟他说话,原因便是那个荒诞的想法。
偌大一栋房子,他同安澈同吃住,却总有一层隔阂,连最平常的对话都好像空洞,他变得沉默。
躺在床上睡觉时,祁南偶尔会失眠,他难以相信自己会困于感情,他甚至以为自己从未拥有过正常的情绪。
每当他下定决心远离安澈时,安澈总会开始关心他,让他以为安澈也有那么一些在乎他。
这一切因安澈而起。
让他着迷,让他痛苦。
第74章:
安澈对祁南有超乎想象的耐心。
这不像是一时兴起逗弄小孩的样子,反而精细而又持久。
又不期待他做出什么回馈,不论他反应如何,安澈都不会有意外。
成熟、冷静,目标性强。
练过两三首曲子以后,门被推开,沐浴过后穿着一身睡袍的安澈拿了本书走进来。
他坐在那架钢琴旁边的沙发上,打开小台灯,分外闲适:“外边下雨了。”
琴房隔音很好,祁南瞥了眼窗户,才从愈发阴暗的外景观察到那点蒙蒙细雨。
他问:“你喜欢雨吗?”
安澈说:“有时喜欢。下雨声很嘈杂,但睡觉的时候很舒服。”
有时也烦,有次接到系统特殊任务时,他冒着雨蹲了三个小时的点,硬抗过去的。
越窄小的地方越难受,湿漉漉又黏腻的衣服,潮湿恶臭的巷子,不时还有老鼠虫子,很难受。
但这些不用跟祁南讲。
安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里有温润的光:“雨过天晴以后,空气都会清新不少,我小时候光着脚在草坪里打滚,浑身是水,被我爹拖回去骂了一顿。”
祁南有些想象不出来安澈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经历,他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我小时候也这样,我爸妈……倒是没那么严格,我出去淋过一次雨,他们就给我买了一整套雨具,每次出门都要从头到脚把我包的严严实实,后来我就不爱出去了。”
安澈说:“包成粽子那样?”
祁南点头,煞有介事地说:“还得打两个蝴蝶结。”
安澈又稍稍弯眉,卧蚕的痕迹很浅很浅,又那样显眼,他整张脸上冷漠的部分都被这个算不上笑的表情融化了,很柔软。
祁南想知道他的脸捏起来是不是也那样软。
他看着安澈将那本书摊开放在膝盖上,似乎不急着看,也不急着拿走。
他们又聊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看起来很浪费时间,但这些天来他心里的孤独却实实在在地驱散了很多。
明明他曾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这真是奇怪的感觉,安澈能轻易动摇他的情绪,却让他一点都不排斥。
想不明白,他便又开始弹琴,调子温柔悠长,一曲作罢,他没停下来,又弹了一曲,依旧柔情满满,缠绵悱恻。
安澈只觉得这曲子像首温柔的情歌,他还从没听过:“这歌叫什么名字?”
“它还没有名字。”祁南抚摸着钢琴,望向安澈的眼神很温柔,“我……还不确定这首歌应该叫什么。”
安澈点头:“那我就期待一下你最后定下的名字。”
今晚祁南的兴致似乎格外高昂,他一连谈了许多曲子,连安澈都有些困顿才停下来。
他合上钢琴时,安澈膝盖上的书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明明那样困,还偏偏苦苦支撑着继续听他弹琴,祁南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不是因为这种矛盾的行为,而是安澈明明身份那样尊贵,却总在意他的感受。
更何况,像安澈这种刀尖上行走的人,一般可不会轻易放任自己在别人面前睡着。
祁南凌空接住那本书,安澈也刚好被惊醒,他半睁着眼,眼里水雾还没散:“怎么了?”
祁南抚过他的眼角,手指染上一点湿润:“睡去了。”
安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站了起来。
祁南目光又落在他浅浅的卧蚕上,依旧很软。
想亲。
安澈正要离开,祁南突然低头抱着他,轻声说:“哥……我最近总是有点失眠,睡不好。”
他想开了,反正他挺喜欢待在安澈身边的,就像一开始那样撒泼打滚留下来,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
安澈一愣,回头立刻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痕,看着确实劳累许多,他怜惜地摸了摸:“怎么不早说,那床睡不习惯?还是熏香不好?”
“都不是,这些都挺好的。”祁南无理取闹似的蹭着安澈脖子,直把他蹭得怪痒痒,“就是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我又不好意思告诉你,所以这几天……”
安澈联想到他这几天莫名的疏远和沉默,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祁南脑袋:“你要是觉得这里太冷清,我替你调一间房。”
祁南却说:“我不想离你太远。”
轻缓情话轻易说出来:“哥,我想跟你一起睡,你躺在我身边我就能睡好。”
安澈略微挑眉,答应了。
于是他进房间时又多了条小尾巴,没理会身边佣人震惊的目光。
半个月!
那个狐狸精居然半个月就爬上床了!
在外值守的佣人思索着自己需不需要送点药膏和工具进去,又对着紧闭的房门头疼,安总没发话,他们也不敢敲门啊。
安澈躺在床上,刚到膝盖的睡裤被曲腿的动作牵连微微下滑,露出白皙紧实的大腿。他还抱着那本书,这么长时间才看了十来页,实在是荒废,于是他抓着空隙又多看了几页。
至于祁南,他还在浴室洗漱,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安澈身上的气息,是持久的草木清香,淡雅冷清,他只要一呼吸,就不可避免地闻到,只要闭眼,就好像那个人在他身边。
他甚至不敢多待,匆匆洗完澡就出门,热气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出去,他一眼看到已经半睡着的安澈。
橘色调的床边灯落在他头顶,隐去小半张脸,露出来的地方与平时无异,白白净净。
祁南放慢脚步上了床,轻轻将他放平躺下,安澈只微微挣扎了一下,没醒,又自然而然地靠着祁南,好像这个人是他全身心地信赖着的。
灯被关上,陷入黑暗中时,祁南能听见安澈的每一次呼吸,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胸膛的起伏,偶尔的梦呓。
他也闭上眼,数着安澈轻缓的呼吸,渐渐产生了困意。
本来是用以接近安澈的借口,没想到祁南真觉得自己的失眠能被治好。
他时常也会想,安澈跟他当真是不一样,他会犹豫,会迟疑,会惶恐不安,但安澈不会,安澈只会自信又冷静地靠近他,从来不担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偏偏是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深深吸引着他。
在意才会犹豫,祁南觉得自己落下安澈太多了。
·
今日有个约要赴。
也不算有约,安澈要去看望一个老朋友,一块儿合作了很多年,不过这位朋友仍旧还在做那些危险的事,安澈已经渐渐脱离了。
这回过去是探病,陈余也多少有些好奇传闻里被捧得很高的祁南,非要安澈带过去给他看看。
车里的时候,安澈还打趣说:“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带你去见父母了,这位算是我大哥,带你去见见,后边才好进我家门。”
祁南目光微微一闪:“哥,你不说见大哥,我都没来得及换套衣服。”
安澈摇头:“怕什么,这就是次简单的见面,他也就人看着凶狠,等你们聊上两句话,我还要敲诈他给你份见面礼呢。”
他详详细细地讲着:“跟他聊天不用怕,他说话直了点,但不会为难你。”
祁南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
安澈好像是真把他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低声说,“我是你的人,不会给你丢脸的。”
安澈说的那位朋友把他们请在了一处茶室里,这里的建筑古风古韵,典雅奢侈,一路有人引路,到了最后一处房间里,安澈敏锐地发现里面不止一个人。
他推门而进,先同陈余打招呼,又对另一个端坐着的人点头,坐在陈余对面,让祁南坐在自己身边:“陈大哥,好久不见。”
陈余笑着目光不由得瞥向祁南,好奇道:“我说你这段时间不来找我聚聚,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美人?”
安澈说:“陈大哥,你怎么光问我的人,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害,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好好介绍介绍,这位叫宋哨光,我一个朋友,自己也开公司,听闻你的风光伟绩特别崇拜你,非要来凑个热闹。”陈余一挥手,“来,给你安总倒杯茶。”
宋哨光连忙给安澈斟满了茶,脸上堆满了笑容:“安总,久仰大名!”
安澈没琢磨出陈余的意思,接过茶抿了一口。
他让祁南先出去待一会儿。
他们聊了没几句,陈余的表情有些玩味:“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怜香惜玉的人,从前怎么没发现?还是我跟你见面的次数太少了,都没发现你变了这么多。”
见面就见面,怎么还把外人带到这里的。
安澈似笑非笑地说:“陈大哥,你手下难道没几个识趣的小玩意儿吗?”
吱呀——
门被推开了。
安澈缓缓回过头,祁南端着果盘走进来,似乎没听见里边人在说什么,面色如常地将盘子放在他们面前,眉眼温顺:“打扰了,安总,外面的总管让我进来送东西。”
“……”
事实证明,说坏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时机。
安澈终于是体会到了翻车的感觉。
偏生陈余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看。
安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用,下去吧。”
祁南低头:“好。”
他出去的瞬间,听见里边陈余以一种轻浮的语气说:“倒还算听话,长得也不错,安总好福气啊。”
门紧紧关上,隔开两个世界的人。
第75章:
祁南跑了,安澈坐在原地,夹了块苹果咔擦咔擦地啃,颇有几分郁闷。
陈余兴致勃勃地说:“哎哟,这小情人儿不会是生气了吧?安总,这可怎么办呀?”
安澈瞪着他,慢慢开口:“陈老板多虑了,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也没必要多待了。”
“安总,您先等等!”宋哨光好不容易见着人,哪愿意就这么结束见面,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飞速说道,“您还记得之前银海游轮上我与您见过一面,我实在钦佩您的个人实力,请您收下这张名片,冒犯了!”
安澈目光落在名片上,又瞥了眼老神在在坐在旁边的陈余,接了过来。
宋哨光显然很激动:“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安澈嗯了一声,起身离席。
他出门以后问了下旁边的总管,才知道祁南离开后在休息室里休息,并无异常。
他本想直接去找人,没想到陈余紧随其后跟着他出来,他便先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发现陈余还在。
“我可不知道你们小情侣吵架会这么有意思,下回继续过来啊。”陈余啧啧称奇,“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还装花花公子呢,快去哄一哄你家那位吧。”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现在都头疼该怎么解释。
安澈面无表情:“陈老板,您可就赶紧回去吧,少说话多运动,对你的病情好。”
“嘿哟,这就气不过了?”
陈余揽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本来今天是只邀了你过来的,结果这小子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非要过来凑个热闹,我是不想的,但他手头上的货可真是让人心动,我把他留下来几天把货弄到手,到时候就把他踹了,你放心,哥到时候把那批货弄下来了跟你对半分,亏待不了你!”
他压低声音凑到安澈耳边说了些什么,立刻看到安澈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是心动了。
安澈将手烘干,干脆利落地说:“我要大头。”
陈余说:“嘿,你这小子倒真是越来越精了,你不过就露个面,怎么还连吃带拿的?算盘可不是你这么打的,要让大头给你了,我这不白忙活了吗?更何况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的事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到时候亏了算谁的?”
“大哥,您要这么说还真不占理,他要不是为了见我您可没办法诓他,更何况您这可是擅自把我框进来的,我完全不知情,还害我那相好误会我,您跟我一块儿这么久哪见我身边有人,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体贴懂事的,前两天还总冷着脸,今天好不容易哄开心了,您这一出,他可又要跟我好一阵闹。”安澈清醒得很,记账也记得清楚,“更何况,您还没给他送见面礼呢,他可是紧张了好久,在车里都还在问我大哥喜欢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他可是一直把你挂念着的,比对我还谨慎。结果呢,你就这么对你弟媳?”
陈余爽朗地大笑几声,拍了拍安澈肩膀:“就你会哄我开心,行,就当我给弟媳的见面礼了!”
“好大哥,我可要去哄人了。”安澈叹气,“您早些回去修养着,过段时间我再来探望你。”
陈余笑得不怀好意:“行,好好哄吧。”
·
休息室,祁南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一条接一条的短信发了过来,看着很急切,他又划了一下,短信的名字是李丘,他的舅舅。
先前那批债安澈已经替他还了,不过李丘这回可是被那群要债的吓狠了,他从前不过一个地痞流氓,被堵了几次接连威胁,被打得半死不活以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忍住又出去吃喝嫖赌。
安澈知道他的本性,要不是看祁南还对他有几分感情,安澈早安排人动手让他吃点苦头了,哪还能让他这么潇洒,后来干脆放任不管,果不其然,李丘又欠钱了。
这回欠了债数量倒没那么骇人,李丘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恐慌了,他下意识把心思打到祁南身上。
这还是跟他喝酒的那个伴儿无意间说漏嘴的,说他们一家出门踩了狗屎运,祁南被大人物看上了,说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宝贝得很,他当时就万分惊讶,接连追问,却见他那个伴儿像被吓住了一样,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
李丘是急得抓耳捞腮,后来几次打听,才得知祁南攀上高枝,受尽宠爱,只是他心里还愤愤不平,凭什么祁南运气这么好,自个儿享尽荣华富贵去了,他好歹对祁南有养育之恩,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更何况他这人是有点封建的,本来以为祁南是傍上了富婆,谁知道背后那人居然是男的,他还恶心了好久,也犹豫了一段时间,实在被债务逼得没法儿了才来联系祁南。
祁南对他那点小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了,更何况短信里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的市侩气息,说要带着他表哥来投奔他,还厚着脸皮说要来帮扶他。
他眼里浮现出嘲讽的神色,回了条短信:“后天见一面吧。”
那头的李丘立马回复:“好,好,时间你来定,我就是这段时间老是没你的消息,我实在是担心你啊。”
后面李丘又发来了几条消息,祁南没仔细看,关了手机。
没过一会儿,门被推开,安澈走了进来。
休息室里的祁南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受委屈就哭闹耍脾气没完没了,他的想法都藏在心里。
安澈觉得过往经历将他捏成了个刀枪不入的黑心团子。
见祁南想站起来,他说:“再休息会儿吧。”
安澈坐在祁南旁边,拉着他的手说:“那些话是专门说给外人听的,先前陈余身边总有个外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你的背景清清白白,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祁南慢慢拥抱住他:“嗯,我知道。”
安澈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他回抱回去:“那些都是假话,没必要担心。”
祁南其实出门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他是完全可以信任安澈的,因为安澈没有必要欺骗他,他们的身份可谓是天差地别,安澈已经很照顾他了。
但他长久以来的不安都不是源于一两次隐瞒的。
“那温明煦呢?”祁南就着这个姿势束缚着他,声音淡淡的,“你手上还戴着他送的手链,你真是个怀旧的人。”
安澈登时一愣,他下意识摸了下手腕,一边是精致昂贵的手表,另一边……是那个破破烂烂,廉价的手链。
所以,祁南是怎么知道这手链是温明煦的?
明明他都是第二天才从故事剧情那儿知道这是温明煦的东西,因为任务原因没有摘下来。
“谁告诉你的。”安澈微微皱眉,“齐山?还是季川云?”
祁南只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不语。
他低头慢慢碰了下安澈的眼睛,安澈的眼皮很薄,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凶悍,就像现在这样,但祁南见得更多的是安澈笑起来的模样,看起来温柔又深情,他很喜欢。
很喜欢,所以试探性地亲了亲。
即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默认了。”
祁南的语气含糊不清:“你默认了。”
安澈闭上眼。
祁南温柔地抚摸他的侧脸,克制又亲昵地贴了上去:“我只是还有些失落,你贴身衣服里会带着他的照片,手链是和他逛街时在地摊上他帮你选的,连琴房都是原本要他的,我睡的那间房,原本是给他留着的吗?”
安澈说:“不是。”
但他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
他说:“我把它摘下来,以后也不带了。”
安澈刚把手链取了一半,就见祁南握住手腕,又替他戴了回去,摩擦他手腕的力道很轻,却让人轻易头皮发麻。
祁南吻了吻他的手指,声音温柔:“没关系,我不在乎。”
“……”安澈试图挣扎,“你听我解释,我和温明煦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您不需要跟我解释。”祁南抚过他的侧脸,手指同他的发丝缠绵,“您说什么我信什么,我是属于您的。”
他低头咬住安澈带了些薄茧,却并不显粗糙的指节,眷恋得像是爱到了极点:“您尽可以挥霍我的一切。”
“……”
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
讲真,这个状态的祁南真的让他有种已经被气疯的阴暗反派的感觉。
但他真的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祁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带着初冬的微微凉意:“你在想什么?”
安澈眨了眨眼,慢慢回吻过去,声音低低的:“我在想,你吃醋怎么也这么可爱。”
祁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跟可爱扯上什么联系,居然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形容。
他恶狠狠咬住安澈的耳朵,却只是动作看起来凶猛,根本没用力气。
这不像生气,反而像调情,缠绵又温柔。
第76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好亲还是他好亲?”
“哥,你告诉我吧,你之前亲过几个人?”
黏黏糊糊的。
安澈瞳孔有些涣散,他额头抵着祁南的肩,轻声说:“两个。”
祁南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危险,眸色很深:“没了?为什么不继续在一起?”
安澈说:“他们已经去世了。”
祁南又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他唇角勾起来,嘴上还说:“真可惜,节哀。”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么开心。
安澈又没忍住叹了口气:“不生气了吧?”
祁南异常警觉:“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说我幼稚?”
安澈拨了拨他额前发丝,若无其事地说:“好了,该回去了。”
“你转移话题?”
“我看今天送来的茶点都还不错。”
……
安澈觉得那些小世界总喜欢搞事的任务者也不算是毫无缘由揭竿造反的,要是对小世界存在感情,谁能保证自己从一而终保持理智,不掺杂半点私人感情。
更何况这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借用主空间的能量横穿于各个世界,虽然表面上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但更多原因是伤痕累累的世界意识主动寻求援助,他们结束任务后也能获得一部分奖励。
这个过程中难免有很多分歧,而作为剧情分析主力系统会根据每个小世界具体情况进行分析,选取一个能让自己宿主最容易完成任务的路径来完成任务。
一开始系统与任务者是同级关系,他们相辅相成,系统不完全正确的地方由任务者进行补充,后来主空间里主系统越来越强势,而部分世界意识功能不足,最初的条例大砍特砍,缩成了现在这幅“四不像”的模样,失去了一开始“协助各个小世界恢复正常秩序”的初心。
与此同时经费短缺,为节省时间,任务者被迫根据系统的指引做起最省时省力却治标不治本的任务,干预过的小世界依旧动荡不安,系统约束任务者的手段却更加简单粗暴,导致主空间的怨声越来越大。
最开始系统与任务者关系和睦的时候,主空间是不禁止任务者与原住民谈恋爱的。
后来,任务者的存在对于主空间来说更像一种趁手的工具,于是要求所有任务者能摈弃感情来做任务,提高任务完成率,这种完全不把任务者当人来看的做法自然引发了一系列动乱,诡异的是安澈完全不记得那次动乱的任何细节。
·
祁南抽了个时间出门,他打算跟李丘见一面。
临走的时候安澈问他要不要带点人跟过去,显然是怕李丘死缠烂打,他不好脱身,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约定的地点是李丘家里,那个老旧破败的小区,出门得走半小时四通八达巷道才堪堪能到马路,祁南再一次回到这里,却很难有什么别样的情绪。
巷道荒无人烟,有人守在巷口,深色衣服,警惕而低调,见人过来抬头与祁南对视一眼,侧身放他进去。
巷子很阴冷,墙壁长满了青苔,光线昏暗,隐约只能看见几个人影交错,远处淅沥的水声与低低的求饶声混在一起。
走近了些,顶头上路灯的光照亮路面,祁南停下来,在他的正前方李丘狼狈地趴在地上,脑袋已经被揍成猪头,苟延残喘般哀嚎。
季川云一脚踩着李丘后背,将他又踩进泥里:“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丘猝不及防啃了满嘴泥,余光看到熟人过来,他像找到救星一样疯狂挣扎起来。
“救、救我!”他指甲抓挠着地板,眼睛肿得像葡萄,“小南,救救我!”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身后季川云看笑话似的眼神,周围的保镖也没按住他。
“走的太早容易被怀疑。”祁南瞥了眼李丘,又淡淡地收回目光,“没人跟踪吧?”
李丘不可置信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圈,终于注意到季川云唇边的笑意。
他们“很熟”。
说不定今天他的遭遇就是拜祁南所赐。
季川云笑了笑,一挥手,保镖上前将李丘拖走,无视他声嘶力竭的怒骂,季川云眼里多了些深意:“放心,安澈没派人过来,看来他对你是真放心啊。”
“不过证明了他丝毫不在意我而已,你以为他会对我一个小小替代品费心?”祁南冷哼,“少废话,说好了,我帮你扳倒他,我只要钱。”
他如此直白地暴露自己的野心,周围却没人惊讶。
季川云反而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当然,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什么东西得不到?要是你只去当安澈一个小小的情人,到最后什么都捞不到的。”
“不过你倒是真能狠下心,就算你舅舅养了你十几年,报复起来也丝毫没有手软啊。”
可笑,他父母留下来的那一份遗产都不止能养李丘十几年,还不是被他败光了。
“少惺惺作态,你不就是因为我足够狠毒才选我合作的吗?”祁南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血缘关系的人,算计我当然要付出代价。”
季川云拍手叫好:“好,真够狠,我喜欢!”
祁南抱着胳膊不屑道:“我们也就彼此而已,你跟着你表哥享尽荣华富贵,现在还不是背叛了他?”
“说得容易,他那个人刻薄得要死,还时时刻刻端着样子,我真看不惯他!这么多年来那点利润被他扣得死死的,我能分到的不过巴掌大点东西,他宁愿信齐山一个外人都不愿信我,我还把他当表哥干什么?”季川云表情有些狰狞,眼里浓郁的嫉恨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肯定是一早就开始谋划了。
一边儿地上趴着的李丘已经吓瘫了,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废物外甥一朝靠着好运气有了钱权居然变得这么陌生,由内而外的气质不像先前那样窝囊,反而让他不由自主地恐惧。
那种像是在看垃圾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时,让他有种被冰冷毒蛇盯上的感觉,恐惧到了极点。
他只是想要一些钱,没想招惹这个疯子!
偏偏这时候祁南回头瞥了眼李丘,随口道:“把他看紧点,别让他跑了。”
季川云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关照他。”
李丘被拖走时还在苦苦哀求。
临走时,季川云又盯着祁南,阴测测地警告:“可别想着阴奉阳违,安澈那种冷心冷情的人不是个追随的好人选。”
祁南没回头,也没半分迟疑:“李丘在我小时扇了我一巴掌,骂我是杂种,我记了十年,十年里一直想着该怎么报复他,得罪我的人都该得到报应。”
他语气冷淡:“我只希望季老板别失手,阴沟里翻船还拖我下水。”
季川云眯了眯眼,心里多了些戒备。
这小子看来是真狠,倒是不担心他反水,就怕他最后反咬一口,最好是在合作完成之前就动手先除掉他。
祁南回去的时候不算晚,阿姨正在厨房做饭,齐山同安澈在汇报些什么,安澈戴上了副眼镜,无框,看起来斯文又清冷。
见祁南走过来,安澈抬头随口问了一句:“累吗。”
祁南坐在他对面:“还好,随便聊了些。”
安澈没细问:“好。”
这件事被轻飘飘揭过。
最近安澈似乎又忙了起来,总在讨论工作,白天的时候一直盯着电脑。
晚些时候祁南洗完了澡,刚巧接到季川云的短信,他拿着手机,走到楼梯时往下望去,正好看到安澈接了杯咖啡,似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也是,毕竟安澈是个活生生的人,当初四面楚歌,身边的亲戚都是些牛鬼蛇神,他一个人把公司经营到这个地步,其中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祁南关了手机,没回消息。
安澈衣衫很单薄,虽然现在的天气不算冷,但晚上的温度总要低一些,他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看到上面的祁南。
安澈看了眼手表,问:“怎么还不去睡?”
祁南走了下来,看到他眼下的青痕,伸手拂过他的眼睛:“我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安澈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疼的鼻梁,“我过会儿就来,还有点东西没处理好。”
祁南说:“那我陪你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他坐在安澈对面,笔记本电脑边一盆青翠欲滴的盆栽,正好在他面前。
盆栽里有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在他的视线里同安澈的眼睛在同一条线上,似乎也染上几分主人的风骨,清雅肃穆,又很柔软。
安澈失笑:“怎么了,晚上还得抱着人才能睡着?”
他重新戴上眼镜,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放心,我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过段时间带你去滑雪。”
祁南目光从花苞上移开,移到安澈脸上。
外界传得多离奇都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这是他脑袋里冒出来的又一个念头。
大概是他沉默得太久了,安澈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很干净。”祁南浅金色的眼睛流淌着笑意,“我很高兴。”
脏的只有他。
第77章:
温明煦最近有些烦躁,他原本出国是想追随自己学长的脚步读研,走一步看一步,最后再决定要不要定居在国外,家里人是不太支持他出国的,毕竟他已经在公司待过一段时间,父母想让他继承家业,最近的联系还在几个月前他妈骂他不懂事,说让他别回来了。
他是有点冲动,又有点理想主义,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自己掌控,周围朋友一劝他想也没想就跟家里人吵了一架,带上行李就溜了出去,找安澈求助。
家里骂了他很久。
但卡里还是每月定期打来钱款,让他能供得起自己的生活,就是除了生活费以外,他没钱去玩乐。
温明煦把这当做对自己的考验。
但他从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过,他家里很富裕,国内他不缺钱不缺朋友,不缺钱,他那时候一手钢琴弹得惊才绝艳,不少人高薪请他去演奏他都没答应。
不是看不起,而是根本没在意过。
富家子弟才不会为钱来担忧,他家里的米粒都富得流油。
但现在,他不仅要完成日常的科研和工作,还要自己再打一份工来接济自己的生活,他没什么时间去交际,很少能有聚会,没时间也没心思去跟学长联系,有时候连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机械般地重复一天的生活,这么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发现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地鸡毛。
既没有理想中那样美好,又没有过分地艰难,只是毫无目的的累,再加上没有意义的内卷,他陷入了迷茫中。
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家人不理解他,朋友远在国内,学长正忙于事业,他只能一个人消化。
这个时候,他难免想起自己曾经那些碎片般的美好生活,不论是他上学时期还是进入公司后工作的那一年时间,虽然事情总是琐碎复杂,但他是开心的。
想着想着,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那些美好时光中安澈居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
在学校有人嘲笑他个子矮像胖油壶,是安澈替他揍了回去,工作里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安澈总能轻而易举地替他解决,在他崩溃的时候,安澈揽着他安慰他,带他回去的时候正巧下雨,安澈二话不说脱了外套护了他一路,他除了裤腿没半点湿的地方,倒是安澈浑身是水……
温明煦又觉得生活充满希望了,他的好大哥安澈还是支持他的!
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很可靠!
他揉了揉眼睛,保存好论文,在一个人的宿舍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能像安大哥一样靠谱啊?虽然安大哥说有事尽管找他,但总麻烦他也不好。”
手机这时候弹出了条邮箱消息,温明煦拿了起来,以为是导师发的信息,点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你觉得安澈的事你知道多少?”
文字后面是一堆数都数不尽的图片,有之前他跟安澈的照片,看起来很和谐,只是一些日常的照片,每一张看起来都很正常,可组合在一起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每一张的照片安澈都在密切关注着温明煦,眼神一直不断追随着他,表情温和又纵容。
温明煦盯着照片,那股奇怪的感觉萦绕不散,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噼里啪啦地打字:“你这些p过的图片都想表达些什么?偷拍是犯法的,我要报j了!”
那边发来的消息挑衅意味十足:“没断奶的乖宝宝,你就只会报j吗?图片p没p过你自己心里清楚,真是蠢货一个。”
“好好看看,你以为的好大哥对你是什么心思吧,他可是喜欢你喜欢到找了个那么像的替身,闹得圈子里沸沸扬扬,才接到家里几天就爬了床,要是再吹吹枕头风,恐怕你接下来就要被你好大哥抛弃了~”
温明煦怒了,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又恶心又坏,不仅造谣安澈还扭曲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他都问过祁南了,祁南跟安澈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
他打字过去:“你这个傻b,别造谣了!”
刚发出去,那边又发来一大堆图片,这一次是安澈和祁南的,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更加微妙,每一次对视眼神几乎快拉丝,每一次他们接触的动作都说不出的奇怪。
温明煦皱着眉看了又看,只觉得最后一张图片上面的安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依旧那样俊美,肩宽腰细,气质冷清,偏偏对着祁南时随意而慵懒,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致命的诱惑。
而祁南,这个角度的祁南几乎就是温明煦的翻版,他都快以为安澈对面坐着的就是他自己了。
……怎么回事,只是看了几张图片他怎么真的觉得安澈和祁南有奸情?
还有一份材料,温明煦打开一看,上面居然是一份时政新闻,一个老产业解体后被安澈手下公司收购的事,怕温明煦看不懂,那人还特意标注出这件事的原委,是安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经典之作。
温明煦只觉得荒谬。
他又去翻以前的图片,一张一张看下来,他摇摇欲坠的世界观被砸了个稀碎。
——那时候,安大哥看他的眼神是这样的吗?
他完全没有在意过,那时候都只觉得跟安澈在一起很轻松,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他那些热血而又幼稚的理想他谁都没告诉,单单给安澈说了,安澈也没有像他朋友一样嘲笑他,而是很认真地说:“喜欢就去做,我支持你。”
就这一句话他记了很多年,安澈也像他说的那样做到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
温明煦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就像他从来不去纠结为什么太阳升起落下,为什么花开花败,为什么东流逝水,叶落纷纷。
他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从来不去想现实的问题。
他只觉得公司里繁琐的事太多,圈子里总有勾心斗角的小事,父母总是思想死板阻止他奔向自由,现实无趣,都不如他的琴,他的学业,他的梦想。
……他没有关注过。连在他身边那么久的安澈,他都不能保证真正了解他。
温明煦恍惚地看着那些照片,心里的不安和慌乱到了极点。
他连忙打开微信跟自己发小发消息:“我问你个事!很急!”
发小回的也很快:“嗯,你说?”
温明煦缓缓打字:“你觉得安大哥对我好吗?”
“当然好了,要不是你俩长得半点不像我都快以为安叔曾经犯了错,你是他私生子呢!”
温明煦觉得更纠结了,之前是真不觉得怎么样,可现在呢,那些图片里的场景疯狂在他眼前刷屏,他都快憋死了。
他闷着气接着问:“那你说他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喜欢我啊?”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紧接着疯狂弹出消息。
“你小子终于开窍了?我之前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故意吊着人呢,结果后来发现你是真傻,那么优质的人你都拒绝?你上哪儿去找更好的啊?”
“我的天,你说你非要去国外找那个破学长,真正优秀的人就在你身边啊!”
“我之前都不敢劝你,你那个性格倔得跟牛似的,我真怕一劝你就叛逆得更起劲,离他更远了。”
温明煦震惊了,他的脑子宕机了几秒,又抓了几个熟悉的朋友问了一圈,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他捂着脸,觉得自己真是个傻b。
那怎么办?
温明煦抱着手机纠结,他这个发小也在国外,不过离他离得很远,大概也是没听过国内的事,不知道安澈身边有人了。
那他现在是该默默消失还是去问一下安澈?
温明煦把这个想法跟发小说了,发小又沉默一会儿,说:“按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现在有两种情况。”
温明煦很紧张:“哪两种情况?”
那头立刻打来电话,发小语气沉重,细听还有翻书声:“来看这个,第一本《凄苦白月光,霸总狠狠爱》。”
温明煦茫然:“啊?”
“注意听!这本就是白月光出国留学,被恶毒替身趁虚而入,让总裁和白月光之间造成种种误会,在白月光回国以后与总裁离心,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勉强修成正果,虐身虐心,白月光得偿所愿,把替身赶了出去!”
“太好哭了,呜呜呜里面那个替身太坏了,把我快气死了。”发小情绪激昂,“还有这本《纯情顾少爷,替身哪里逃》也好看!可怜的小替身被强迫当了顾少爷的情人,流连于各个大人物之间,却坚守本心,善良又柔弱,被恶毒留学白月光三番五次陷害,最终被替身揭露真面目,替身和顾少爷在一起了!”
温明煦:“……那,我?”
发小语重心长:“你们有感情基础,我不信安澈能选那个人,更何况他才来了一个月,再怎么看安澈都会选你啊。更何况,要是那个人知道你的存在,怎么可能不介意?到时候他让安澈远离你,你不就被抛弃了?”
第78章:
“就算不为别的,你就为你家里考虑考虑,少了安澈这么个助力,你们家的公司就不可能达到现在这个高度。”发小说,“我说这些话你不要排斥,尽管你想追求自由和理想,也要回归现实来看看,如果你们就此分道扬镳都还好,但要是因为这个替身得罪他了,你父母的基业就完了。”
“阿姨反对你离开国内是为什么你知道吗,不是你想的那样阻碍你的理想,是怕你惹恼安澈,他们私心里是想让你和安澈在一起的。”
温明煦低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想了很久,想了那些理想与现实,想了自己的钢琴,想了学业,公司,最后想了学长。
现在看来,他只是盲目追逐自己心里那个优秀的学长,那是一个虚幻而高大的形象,优秀得不像真人,一旦在现实中接触,滤镜碎了个干净,他便迷茫了。
安澈给他的才是真实的感受,苦难中陪着他,迷茫时开导他,给了他无数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叮!
学长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明天下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还买了两张电影票。
如果是之前的温明煦大概会非常开心,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每天天没亮就给学长送早餐,他自己打工累得要死也要给学长攒钱买礼物,天天邮件电话联络感情,为的就是拉近他们关系,可学长太高冷了,就算他们几年前有过交情,可这个月以来学长从未主动过。
每每他累到坚持不下去时,他心里总是想到学长,那样优秀,那样高冷,就算学长不愿搭理他,他也愿意一直追随着学长。
这是学长第一次邀请他。
温明煦却犹豫了。
他既无法接受,也难以拒绝,脑子里空白了几秒钟,打字道:“我明天有事……下次吧。”
发小那边还在问他:“怎么样怎么样,你是怎么想的?”
温明煦抱着手机,无意识望着电脑里密密麻麻的字:“我不想离开安大哥。”
·
远在国内的安澈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莫名其妙:“谁骂我。”
“是着凉了吧。”祁南替他披了件外套,顺势握着安澈的手腕,微微皱眉,“这么凉,我给你捂捂。”
安澈把桌子上凌乱的表格收好,揉了揉眉心:“嗯,确实该开空调。”
祁南帮他搭了把手,轻飘飘的表格只过了下手心,他没细看,却见安澈眼里一闪:“感兴趣吗,要不要看看?”
祁南一顿,这些东西是齐山亲自交给安澈的,一般人没资格看。
这东西的保密程度是季川云连边儿都摸不着的,现在安澈居然主动邀请他来看?
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祁南拒绝的干脆:“我不用看这些,看不懂。”
他好像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连眼神都吝啬给一个,只看着安澈说:“我只希望你能多休息一会儿,别太累了。”
安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笨,你以后进了公司也要接触这些东西的,总不能一点都不会。”
祁南笑得无辜,眼尾翘起的弧度很好看:“哥,你养我不就好了,我才懒得看。”
安澈似乎被他逗笑了,神情无奈:“你呀你,就一点野心都没有?”
两人半抱在一起,彼此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亲密无间。
安澈低头,吻在他的眉弓,抚摸他的侧脸。
祁南半合着眼,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哥,外面的人都说你残暴无度。”
安澈揉捏他的眼尾:“那你觉得呢?”
“他们一定都在胡说八道。”祁南偏头亲了下安澈的手指,在指节处咬了一口,“都是一群瞎子。”
安澈吃痛缩回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属狗的?”
祁南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晚些时候,祁南被他哄着先去睡觉,他合上书,刚出书房手机响了两下,他拿来一看,居然是温明煦发来的消息。
“安大哥,你最近怎么样?”
两条消息是一起发过来的,温明煦问得很委婉:“我听说你和祁南关系好了很多,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得了这里的生活。”
安澈手指落在屏幕上,迟迟没回消息。
怎么突然问起他身边的事了?人在国外消息还这么灵通。
他想起临走前这俩人似乎聊的还不错,觉得大概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习惯这里,不用担心。”
那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又撤了回去,安澈还是看清了那个名字,是祁南的名字。
但那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安大哥,你以前对我真的很好。”
安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他迟疑:“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安大哥,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安澈:“……你直说,什么事?”
温明煦安静了很久,最后发来一条文字:“安大哥,我想回国。”
……
安澈很头疼。
躺赢的局,为什么总出岔子。
他当然不可能让温明煦真的回来,这家伙很单纯,当初能凭着一腔热情决定出国追随学长追随梦想,现在就能一时冲动真的回来让他的退休生活困难重重。
他语重心长地劝:“你当初不是央求了你父母好久,只为了这么个机会吗?你还大半夜找到我这里,说你很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很喜欢追逐梦想的感觉,你觉得感情并不是你唯一追求的东西,家庭也不能限制你,你想要自由,我送你过去,为什么现在一个月不到就要放弃?”
那边正在输入中维持了很久,才发出一句话来:“对不起安大哥,我现在状态不太好……我刚刚的话都是一时冲动,我会继续坚持下去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更好的人!”
看到这几句话安澈心里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就知道,原书里温明煦可是在国外读完以后决定定居在那儿,跟学长一起经营项目,六七年后才回国的,那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很浓厚了,事业也成功了大半,温明煦从一开始的稚嫩蜕变成长,事业与爱情双收,现在才剧情的初期,他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
这个时候的温明煦有迷茫期应该是正常的,只要度过这段时间,安澈觉得他就能适应好了。
他安抚着发消息过去:“你要学会慢慢适应那里的生活,我给你卡里再转点钱,要是觉得孤独我那儿还有些朋友,我让他们陪你,别闹脾气。”
“更何况你当初不是说你学长是个很厉害的人,你很佩服他吗?”
温明煦狡辩着:“……但是我更佩服安大哥,安大哥做什么都很厉害。”
安澈显然没把他小孩子气般的言论放在心上:“好了,我不想听到你再说要放弃的话。”
温明煦终于消停了:“我听安大哥的!”
“行了,睡去吧。”
安澈不太想继续深聊下去。
他们之间联系并不频繁,基本维持着一周一两次的聊天,是朋友的相处模式,不过发来的消息都很短,不像现在这样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还没结束。
那边的温明煦字里行间都可怜巴巴的:“安大哥,你是不是很忙啊,我打扰你了吗?”
安澈觉得他不是很忙,但他还是回:“有点事,下次再聊吧。”
温明煦也很懂事:“好吧,安大哥加油!”
解决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乱子,安澈还觉得有些感慨。
他又过了一段早出晚归的日子,齐山过来的频率明显变多,偶尔有来访的客人,佣人都沉默寡言了些。
祁南是最先注意到不对劲的人,尽管没有任何消息传入他耳中,只待在别墅的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佣人似乎在悄然换人。
连一直留在别墅里的老人,陈妈都有一阵连续三天没来,反而聘请了另一个厨师。
虽然并没有吃不习惯的感觉,但他还是觉得诡异。
安澈不是个喜欢更换部下的人,更何况是他已经用熟了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很念旧的人。
又是一天中午,祁南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院子里的佣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惊慌失措:“不好了祁少爷,有人闯进来了,您先跟我去躲好!”
佣人话还没说完,大门就已经被破开,窗户外都能看见隐隐约约围了一圈人。
有个全副武装的人大步进来,周围围了一圈装备精良的保镖,一进来就迅速把里边的佣人控制住,尖叫声只响了一瞬。
祁南缓缓站了起来,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他抬眼,同季川云对视,分外平静:“你来了。”
季川云表情不算好看,他有些狰狞地笑:“有人暴露我的计划,安澈提前下手了。”
祁南说:“是吗?”
从他决定算计季川云开始,他就想到了这一天。
算计季川云是他后来想到的,他觉得安澈不会轻易对季川云下手,就算下手了也不会斩草除根。
对敌人的手段可谓严苛到极点,但偏偏又是那么一个重感情而固执的人,对待喜欢的人就算默默付出这么多年也丝毫不求回报,季川云那样一个自私势利的小人,就因为跟他有那么点血缘关系,就算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只是驱逐,从来没有真正下过狠手。
安澈就是这样一个人。
第79章:
季川云在他面前晃悠太久了,他也忍得够久了,不管是有意无意挑拨他和温明煦的关系,还是暗地里诋毁安澈,那些污言秽语都让祁南厌烦。
所以祁南才想引诱季川云让自己的欲望侵蚀掉理智,等到季川云被恨意蒙蔽双眼,他再从中作梗,将季川云的阴谋揭露在安澈面前,最后直接一锅端。
现在季川云急匆匆过来,说安澈已经知道了计划。
问题是,祁南还没来得及等他露出更大的破绽,告诉安澈这件事。
那究竟是谁背叛了季川云?
祁南直截了当的说:“你手下有他安插的人。”
季川云脸色阴晴不定:“谁知道呢,他的手段多的很。”
他眼睛紧紧盯着祁南,意味深长地说:“还真是巧啊,这事儿前前后后才出了多久他就快把我的部下都弄死了,怎么会这么敏锐?”
祁南无所谓地反问:“你要现在跟我争这个?”
季川云咬牙,他也明白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而且要是祁南跟他的事没在安澈面前暴露,那他就还有一张免死金牌。
理智上来说他觉得祁南告诉安澈的可能性很小,安澈那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不管祁南有没有背叛过他,有这么一遭过后他俩都得离心。
没事的,就算安澈再怎么料事如神他也有手段脱身。
季川云转身:“走吧,安澈估计快来了。”
他这回来时做的准备很充足,三辆大型装载车,车上的保镖看起来干练又精壮,举手投足力量感十足。
祁南坐了进去,一左一右两个粗壮的保镖被安排在他身边,似乎很警惕。
车子开了很久,司机是老手,速度很快又很稳,祁南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下车时祁南便发现这是处海湾,看起来十分荒凉了,停着一艘高大的货船,很低调,上头有零星几个人靠过来接应,打头是一个黑壮的高个子,季川云正跟他们交涉,用着祁南听不懂的的语言,他粗略一想应该是东南亚那边的人。
看起来交涉得不太顺利,他看见季川云脸色不太好,但还在强颜欢笑,递了一支烟又说了些什么,那黑老外才勉强点了点头。
祁南没再看那边,他想要是安澈回去看到他不在那里会想些什么,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会不会反而庆幸丢掉了他这个麻烦。
他觉得这些事真是复杂,他跟着季川云说不定之后几年都要颠沛流离,人生地不熟的,死于非命也说不准。
祁南不觉得害怕,他来到安澈身边以后被藏在心里的恶劣因子疯狂作祟。
他已经想好怎么榨干季川云能带来的利益了,说不定以后再见面,他也有能力站在安澈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鸟雀嘶鸣。
祁南抬起头,只见远处的荒原里尘埃滚滚,似乎有一大群东西在赶过来,他微微皱眉。
这种动静无疑也引起了季川云和黑老外的注意,只听黑老外似乎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季川云脸色苍白辩解着什么,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几乎一瞬间,几辆车撞在一起,尘土激昂,几波人瞬间交战在一起,腥风血雨,乱战开始了。
黑鸦鸦的人群瞬间爆发起了冲突,祁南退到车子一侧,仔细在对面搜索一番,看到了齐山。
看来是安澈追上来了,似乎是赶尽杀绝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安澈在哪儿。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只听一声巨响,最前面那辆装甲车瞬间爆炸,刮起的气浪和声波叫人头皮发麻,祁南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架势未免也太大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来到他身后,刚一回头就对上枪口,季川云拽着他的衣领大步走了出去,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瞥了眼齐山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季川云挟持着祁南连退好几步,冲那边大喊道:“别过来!我这里可是有人质,再上前一步我就动手了!”
对面的人确实停了一瞬间,齐山似乎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他引着安澈出来了。
安澈面容依旧冷淡,衣装笔挺,深色的手套半包着指节结实的手指,纯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季川云。
季川云还以为他威胁到安澈了,当即继续喊道:“安澈,要是不想让他受伤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的人离开,我放他离开!”
安澈嗤笑:“季川云,你就这么天真,用一个叛徒来威胁我吗?”
祁南身子一僵,抬眸缓缓看着他。
站在他对面的安澈全副武装,看不清眼神,却能感受到姿态是闲适的,没有半点在乎的意思。
“该死,真是没用。”季川云恶狠狠骂道,“居然就这么暴露了?!”
混战又开始了,刀剑无眼。
他刚想将祁南一脚踹开,却没想到祁南当场发难,一手扭着他手腕狠狠一掰,手枪飞了出去,右腿发力将他狠狠扫到地上,他刚一倒地,拳头就如钢铁般狠狠砸到脸上,砸得他脸上血迹模糊。
季川云大怒,他翻身压过去狠狠一拳砸到祁南腹部,胡乱摸到手枪,立刻死死抵着祁南的眉心——
砰!!
枪响在混战中似乎并不明显,可在祁南耳中却震耳欲聋。
他睁大眼睛,强烈的心悸涌上心头,小腿一抽一抽的,痛到他眼眶发酸。
而压在他身上的季川云脑袋开花,血渍喷了他一脸。
祁南推开季川云坐了起来,抬头朝不远处望去。安澈抬在半空中的手枪枪口微微发烫,硝烟的味道还未散去。
安澈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这场混战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季川云死了,他这儿的人群龙无首,战意溃散,几乎是毫无抵抗力,全被拿下了。
而黑老外那边安澈的人已经过去交流了,人家压根儿没打算出手得罪他。
祁南撑着身子站起来,就见安澈走了过来。
他声音不轻不重:“玩够了吗。”
其实祁南已经听不清安澈在说什么了。
风很大,几乎将他的发丝全部掀翻,他衣袍翻滚,眼里的清明越来越少,几乎难以凝聚起本就涣散的意识。
他心脏突突地跳,喉间涌上腥甜。
季川云想得很对,他们确实离心了。
安澈擦拭着手腕,他脸上还残留着尘土与硝烟的痕迹,显得神情有些冷硬:“你就这么想走?”
祁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沉默之中,无人出声。
不知道从那沉默之中品出了什么,安澈扔了帕子,转身带着齐山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理会祁南。
安澈的人依旧在打扫战场,他们动作很快,沉默寡言,又十分有默契地没去打扰站在那里不动的祁南。
直到离开的时候,齐山来到祁南面前,恭敬道:“祁先生,上车吧。”
祁南缄默不言,跟着齐山上了车。
安澈不在这辆车上。
大概是不想见他吧。
祁南心里想。
路途遥远,有人递给他毛巾让他擦掉脸上的血渍,一直到回了别墅,车上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别墅里那些佣人早早被救了出来,此刻见到祁南被带了回来,神色各异。
他们大概是最知道内情的人,先是收到安总命令要保护住祁南,后来季川云出现把祁南带走,他们才知道祁南居然跟仇敌勾结上要算计他们的安总,再后来安澈过来放了他们,了解来龙去脉后二话不说出了门,只是看起来表情不太好。
不过倒也正常,知道自己养在家里的人背叛自己,谁都会生气。
佣人们没想到的是自己还能见到祁南活着回到这里,这显然不在他们了解的范围内,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不去多看。
毕竟他们的安老板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对劲,估计都快被气死了。
陈妈也在,她不了解内情,做好了一桌子饭热情地招呼他们:“安总,祁少爷,快点过来吃吧,免得饭菜都凉了!”
祁南不知自己该不该坐,他踌躇了一下,就见在自己前面的安澈点头:“行。”
于是祁南也很别扭地坐了下来。
陈妈立刻看到他灰扑扑的脸,忧愁地说:“哎哟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样?要不先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吧,看看这弄的!”
祁南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说不定吃完这顿饭他就不用在这儿待着了。
陈妈欲言又止,终于是察觉到了这有些诡异的氛围,她看着安澈,却见平时格外关心祁南的他此刻自顾自吃着饭,连眼神都没给祁南一个。
这么一看,他们两个今天坐的也格外远,平时不都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吗?
陈妈不方便多嘴,只能默默退下。
一顿饭吃得祁南有些食不下咽,饭后安澈把他叫到书房里,他坐在了安澈对面。
齐山给安澈和他各倒了一杯茶,安澈端起来抿了一口,问:“为什么要跟着季川云?”
祁南嘴唇颤了一下:“我没想跟他。”
他觉得自己在安澈眼里一定是个很无耻的人,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安澈不是最恨两面三刀的人了吗。
这是他从童年里带出来的卑劣习性,附骨之疽,让他囹圄困囿。
明明他在安澈身边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已经比他小时候好太多了,为什么他还是改不掉,还是会去忍不住反复怀疑反复试探,还是信任不了任何人。
为什么每当他下定决心想要相信安澈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跳出来,疯狂助长他的疑心病。
明明这次是想帮安澈除掉季川云,引蛇出洞,却成了这种结局。
第80章:
安澈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摸不准祁南的心思,有些头疼。
要是早知道祁南对他有这么不满,他就把祁南养在外边,等培养好了再循序渐进地接触,结果这成了什么?卧薪尝胆?
他站了起来,刚想离开,就见祁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眶有些红——他并不觉得祁南是伤心,对方眼里的情绪太深重,让他也迟疑了一瞬。
他等了一会儿,祁南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他便开口:“这里不安全,明天搬走吧。”
祁南缓缓道:“那你呢。”
安澈说:“我别处有宅子。”
祁南好像一下子卸了力气,手一点点滑下来,浅金色的眸子像透明玻璃珠,怔怔看着他,有些惶惶不安的脆弱。
好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水,所以连眨眼都不敢,白净秀气的脸上红印子明显得很。
安澈心里默念好几遍不可轻举妄动,一面真觉得祁南这副表情可怜得很,他都快破功了。
也许祁南并没有反叛的想法,这件事细想起来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嗯,他不是因为心疼祁南才这么想的。
“安……澈。”祁南越过桌子,死死搂住他,湿润的睫毛擦过他的侧脸,尾音发颤,“哥。”
一边的齐山吓了一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这这,这就上手了?
安澈没挣扎,他声音清冷平静:“别抱着我。”
祁南没松手,他说:“我想让季川云尽早暴露所以才那么做的,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安澈推开他:“李丘不是这么说的。”
在决定收网之前他恰好将李丘这条漏网之鱼抓住,季川云被他缠得烦不胜烦,自己都已经顾不上了,自然不会记得把李丘带上。
从李丘嘴里难道还指望听到说祁南的好话吗?
安澈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带着齐山离开。
别墅里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纷纷低头干活,生怕惹上麻烦。
他是想给祁南时间好好想想,好好冷静一下的,让祁南明白不一定非要一心扑在他身上,有自己的时间以后,就能好好反思这段感情,不至于那样痛苦。
安澈心里安排得很好,他不打算与祁南见面,免得自己看着难受,一早就让齐山把人送走最好。
但他没算到意外,晚上回房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藏匿在黑暗中的人紧紧抱住压在床上,安澈惊了一下,黑暗中闻到那人熟悉的气息,他们朝夕相处了很久,几乎是刚刚接触就知道是谁。
他也没想到祁南会突然发难,立刻扭住祁南肩膀想将人推下去,却惊讶地发现祁南居然稳稳地压住了他,随后一个炙热的吻落了下来,不是平时亲昵厮磨的吻,而是带着掠夺意味的吻,疯狂而热烈,吻得他嘴唇都微微发疼。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安澈几乎快喘不上气来才被松开。
“哥。”
祁南在他耳边轻声喊道,缱绻而又痛苦。
他狠狠推开祁南,上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手脚有些发软,甚至在微微发抖,但祁南却顺从地站起来了。
他手背擦了下嘴唇,细细密密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似乎还肿了一些。
真是像狗一样。
难缠又疯狂。
安澈抿唇,又推了把祁南:“出去。”
祁南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黑暗里的厮磨好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安澈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远,露在外面的肌肤原本被抚摸得发烫,另一个人刚一走,温度就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他打了个寒颤。
祁南应该回自己房间了,房间空荡荡的,他还是没开灯。
安澈失眠了。
那时候祁南的眼神依旧浮现在他眼前,让他辗转反侧。
夜深时,他干脆下了床,穿着拖鞋出了房门。他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在路过祁南房间的时候又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转来转去,他又来到了琴房,夜深人静,里面更加冷清。
开了灯,照亮里面熟悉的陈设,安澈走到钢琴边抚摸着琴帽,没打开。
这间琴房他来过很多次,全是听祁南在这里弹琴,其余时候根本懒得进门,所以他也就很少在这个角度来看琴房。
剧情里的安澈倒是经常坐在这里,看着钢琴回忆与温明煦从前美好的时光。
他坐在钢琴前,这个位置正好是从前祁南弹奏的位置,侧头的矮沙发就是安澈平时坐的地方。
抬头,安澈愣住了。
在他座位面对着的正前方,空荡荡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少年坐在钢琴前,在舞会大厅上演奏,少年穿着黑色燕尾服,表情自信而轻松,灯光耀眼,万众瞩目。
只要坐在这里就能看见。
安澈站起来,将相框拿起来。
照片里的少年是温明煦。
他抓着相框的手骨骼紧绷着,用力到关节发白,相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几乎下一秒就要裂开。
安澈拿着相框,转身出了琴房。
他没想到,总有些这小东西突然出现,逐步耗尽他和祁南的情谊。
只是出了门他才发现走廊另一边站着一个人,身影很熟悉,但他有些不解,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你在这里做什么?”安澈有些心烦意乱,语气难免控制不住急促,“这么晚了,一直没睡?”
“不是。”
祁南声音有些莫名的沙哑,他主动朝安澈走近了些,安澈才发觉他衣服穿得很单薄,下意识想说什么,又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
依旧是淡淡的金色,里边的情绪看着很平静,却难掩癫狂。
祁南的眼神让他觉得很熟悉,深邃而又恐怖:“我做了个梦。”
安澈不由得被他带偏:“你梦到了什么?”
“……梦里,我们都是怪物。”
安澈被紧紧抱住,祁南将他推到墙边,垂着头在他颈窝轻轻咬了一口,令人惊悚的酥麻迅速扩散开,安澈挣扎了下,手里没拿稳,相框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嘴唇微微张开:“等等……”
祁南没给他挣扎的机会,轻吻着安澈,说:“不用捡。”
如此激烈,铺天盖地都是祁南身上的气息,安澈也因为他的话陷入了动摇,有些不明所以,又抵不过明显情绪过分上头的祁南。
两人跌跌撞撞回了房间,安澈已经被亲得有些迷糊了,他躺在床上,只觉得与祁南接触的地方烫的吓人,祁南身上好闻的气息让他意乱情迷,心脏砰砰直跳。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去,又觉得祁南好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安澈呼吸有些急促,闭上眼。
祁南的呼吸同样沉重,他慢慢贴着安澈,声音很轻:“哥,我很爱你。”
安澈咬着唇偏头避开。
水声细密,他的呼吸微微颤抖。
夜色悠长。
·
早晨,楼下的陈妈迟迟不见两人下楼吃饭,几乎快怀疑是不是接错指令,安澈老早就带人出差去了。
要知道安澈向来守时,因此他也要求底下的手下同样守时,几年来从未变过。
因此,第一次睡过头的安总起床时,还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昨晚他睡得很沉,现在脑袋刚刚清醒了一点,就见凌乱的被窝和身侧躺着的人,他有些头疼,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脖颈和前胸大片大片的吻痕,虽然身上明显被清理过,很干爽,但那处地方总有似有若无的不适感,让安澈表情顿时有些僵硬。
虽然很舒服,但他觉得有些羞耻。
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祁南,干脆打算先穿衣服离开,正想亲手亲脚下床时,就听见身侧的被窝动了动。
祁南揽着他的腰将他捞了回去,含糊不清地说:“再睡会儿,不着急。”
安澈叹了口气:“太晚了,不能再赖床,快点起来。”
他莫名感觉自己叹气的频率变高了。
更何况外面还有温明煦的相框没收拾,总扔在那儿也不太好。
他其实耿耿于怀的是祁南昨晚说的那句话,但祁南现在的表现与昨晚完全不同,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惊疑不定。
他刚想开口问,却听见外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门外齐山惊慌失措地敲门:“老大,我在走廊捡到了您的相框……它它它碎了!”
安澈:“……”
看来碎掉的相框已经随即吓死一个路过的无辜手下了。
“没事,等我出来。”安澈起身时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下床,衣角又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转身,看到祁南像是在看拔d无情渣男的眼神,无辜地说:“不多休息一会儿?”
安澈险些扣错扣子,咬牙把他拽出来:“你也给我起来。”
匆匆忙忙出门,他甚至没看到齐山那震惊的眼神,下楼的时候安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异样,只在落座时脊背稍微僵硬了些。
陈妈殷勤地将餐桌摆满,好在安澈口味一向清淡,陈妈做的早餐都是清粥小菜,没什么油腻的东西,早餐吃得分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