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贫民区

    时宴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今晚要是沈凌还敢来,他绝对不会客气。

    然而直到第二天时宴洗漱完下楼都没有看见沈凌的影子。

    楼下的客厅里,陌叔不在,只有那只灵解鸟不知何时自己偷跑了出来,远处挂着的鸟笼敞着门,应该是它自己打开门跑出来的,这种事看来没少干。

    灵解鸟一开始站在客厅的吊灯上梳理自己的羽毛,看见时宴后扇着翅膀飞了下来,落在他肩头。

    “早上好——早上好——”

    清脆的鸟鸣在客厅中回荡,灵解鸟很亲昵的蹭了蹭时宴的脸颊。

    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教会的它这些,看起来不像一只飞禽,更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时宴伸手摸了摸它漂亮的羽毛,“陌叔有给你取名字吗?”

    灵解鸟歪了歪头,从时宴的话中捕捉到了“名字”二字。

    它挺起胸脯像是很骄傲一般,那一簇赤红色的羽毛在眼前一晃,“赤焰——”

    这两个字许是灵解鸟不常说的缘故,发音并不标准,时宴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哪两个字。

    门口传来一阵声响,陌叔将伞上的水甩了甩,打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时宴有些惊讶,“大少爷,您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时宴愣了愣,看向外面,天色有些阴沉,洛里亚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嗯,今天还有事要出门。”

    时宴想起今天一直没有看见沈凌,犹豫了一瞬,忍不住开口,“陌叔,你看见沈……陆凌了吗?”

    话音刚落,还没等陌叔回答,门再次被打开,时宴口中询问的人语气中带着笑意,“在找我?”

    沈凌将还在滴水的雨伞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浑身带着浓重的潮气,像是已经出去了很久。

    时宴觉得有些奇怪,沈凌身上不知哪来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让他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危险的气息,不知是不是时宴的错觉,他从沈凌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去哪了?时宴皱了皱眉,明明他今天已经起的够早了,但看沈凌的样子已经醒来很久了。

    明明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

    沈凌脸上表情未变,只是语气有些无奈。

    “去医院见了季青河一趟。”

    说着,沈凌抬起自己的胳膊,时宴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你可是让我受伤的罪魁祸首,难道连看医生都不被允许吗?

    时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终于想起自己在民航处咬的那一口。

    他有些心虚的问,“季医生怎么说?”

    沈凌可疑的迟疑了一瞬,在时宴还未发现的时候被掩盖过去,“季青河说恢复的不错,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他边说边将外套脱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用的右手。

    陌叔很识趣的离开了,顺便还带走了那只有些亢奋正欲高歌的灵解鸟。

    时宴看着陌叔提着鸟笼,肩上站着灵解鸟的背影,有些疑惑的想。

    明知道灵解鸟会自己打开笼子跑出来,但陌叔还是没有将笼子彻底锁死,宁愿一次次麻烦的亲自将灵解鸟带回去。

    ——

    贫民区,两辆样式老旧,不怎么起眼的黑色轿车在雨中缓慢的前行。

    贫民区的街道很窄,路况也不好,地面上坑坑洼洼,车轮碾过时溅起一片泥泞的水花。

    半晌,前面的街道已经无法容纳汽车通行,一行人迫不得已撑着伞走下来。

    柳情换了副装扮,特意将头发烫直披在肩头,脸上戴着一副沉重的黑色墨镜,遮挡着脸上的神色,任谁都不会将眼前的人跟黑火的二当家联系起来。

    “二当家,就是这里了,我也有段时间没跟他联系过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卢里安撑着伞小跑着走到柳情身边,抬头示意柳情抬头望上面看去。

    这是一栋很破败的居民楼,角落里被当成了垃圾场,因为下雨的缘故甚至流出污水。

    楼上整齐排列的窗户里,有不少因为下雨天光线阴暗的缘故开着灯,衰弱的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

    卢里安示意的那扇窗户里却没有亮灯,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无人居住的感觉。

    柳情镜片后的双眼眯了眯,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柳情也说不上来。

    一阵风吹过,将柳情雨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刮得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啪嗒”一声滴落在柳情的镜片上。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向一旁伸出手,却良久没有反应,她扭头看去,对上卢里安那双疑惑的双眼。

    “啧。”柳情有些烦躁的移开视线,这才想起来今天没有将那个荷官带上,自己让她在临渊赌场整理情报去了。

    “你觉得他会在吗?”

    身后的一把伞向上翘起一角,露出沈凌经过遮掩后的平庸的脸,他的眼神变幻莫测,知道柳情是在跟他说话。

    他敏锐的听觉和视力让他捕捉到那扇窗户里晃动的窗帘,幅度很小,但依旧没能骗过他的双眼。

    但他还是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应该在吧……”

    62.齐复升?

    柳情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冒这个险,齐复升极有可能知道那批军火的下落,凡是扳倒大当家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走吧,去看看。”

    柳情率先往楼梯上走去,沈凌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神色掩盖在阴影里的时宴,刻意落后半步,“要不你先在下面等着?”

    时宴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不用,跟上吧,要不柳情会起疑的。”

    沈凌看着他擦肩而过的背影,想起今早从陌叔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

    时宴深吸一口气,心里知道沈凌已经差不多猜到什么了,但自己无法解释为什么在那么多人且只有一扇门的工厂,只有自己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自己也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卢里安摸了摸手臂,打量了一眼昏暗没什么摆设的屋内,内心挣扎良久才迈开步子走进去,在墙壁上摸索半晌,摸到一处突起,手下微微用力,“啪嗒”一声打开灯。

    他松了口气,庆幸屋内的灯还没有坏。

    屋内空间狭窄,放眼望去,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破了一角的茶杯,里面盛放着像是水一样的东西。

    柳情打量片刻,伸手摸了摸茶杯,瞳孔微微一缩。

    是热的。

    “咔哒”一声,柳情拔下腰间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尽头一处紧闭的房门。

    对方手上极有可能有军火,所以她不能大意,像齐复升这种无牵无挂的人才最是危险。

    时宴跟在他们身后,在柳情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心脏怦怦狂跳起来,那个不修边幅眼底青黑的中年人的脸梦魇般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卢里安极为害怕的走在最后,只从时宴的肩膀处露出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柳情的动作。

    令众人惊讶的是,屋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布满各种枪支弹药,而是只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的床单都有些发黑,角落窝成团的被子已经发霉。

    旁边是一个等人高的衣柜,地上一个发黑的洋娃娃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那旁边有一个人影。

    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男性Beta,正蹲坐在衣柜旁的地上,双手抱头,脸埋在膝盖间,头发乱蓬蓬的遮盖了面容,浑身发着抖。

    “齐复升?”

    男人没有反应。

    柳情皱眉提高音量再次叫道:“齐复升!”

    男人这才听到般浑身肉眼可见的一颤,缓缓抬头,露出那张胡子拉碴满脸污垢的面容。

    长时间不见天日已经让他有些精神失常,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苍白,眼底是浓重的青黑。

    男人满脸迷茫之色,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嘴唇颤抖发出几声模糊的“啊……啊……”声。

    突然,他的视线掠过时宴的方向,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嘴里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不断向后退,手肘在挣扎中猛地撞击到一旁的衣柜,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情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异常,眼前这个连站起来都困难的男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她缓缓放下枪,走近后看着男人惊慌的脸,皱了皱眉。

    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柳情忍不住后退半步,伸出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脸色有点不好看。

    看来卢里安没有撒谎,齐复升确实是疯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且不说她环视一圈压根没发现情报的影子,就齐复升现在这副样子,沟通都困难,更何况问出那批军火的下落。

    “喂,齐复升?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柳情手中的枪打了个旋,将枪口对准齐复升,撩开遮挡住他双眼的头发,直视着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眼。

    然而男人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双眼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口中不断呢喃着,“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找我……”

    还没等柳情再问,他突然狂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在房间里回荡,“活该!活该——哈哈哈哈!!!”

    柳情站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客厅里微弱的光洒在时宴的身上,面容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若是凑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时宴的双眼中满是迷茫。

    眼前这个疯疯癫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的男人,就是那个让他无数次午夜梦回,做梦都想忘记的男人吗?

    柳情直视着时宴的脸,慢慢靠近,在沈凌面前停下来,“看样子,齐复升好像认识你?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从其他星球来做生意的,那为什么他会认识你?”

    柳情将手中的枪“咔哒”一声上膛。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男人疯狂的吼叫声中有些滑稽。

    柳情头也不回,直视着时宴,右手向后,

    “嘭!”

    63.又或者该叫你……齐复升?

    一颗子弹打在齐复升旁边,扬起一片尘土,成功让他安静下来。

    老式手枪枪口冒着烟,柳情的面容在模糊的灯光下显得极为危险。

    沈凌手向后伸,握住了时宴垂在身侧的冰凉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拍了拍。

    “齐复升只是看了时宴一眼,二当家怎么就知道齐复升是认识他呢?”

    沈凌面带微笑,挡在时宴身前一动不动。

    “那为什么齐复升看见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柳情不依不饶,终于从时宴身上移开视线微微偏头看向沈凌。

    “那谁知道呢?齐复生现在的精神状态,即便真的见过时宴恐怕也认不出来吧?不如二当家直接问问他?”

    沈凌朝一旁蹲在地上恢复双手抱头姿势的齐复升抬了抬下巴。

    柳情朝后瞥了一眼,齐复升的双眼失焦,瞳孔涣散,恐怕自己站在他面前齐复升都不一定能分得清她是人是鬼。

    她其实心里也不确定,此举带着些试探的意味,毕竟目前为止,沈凌和时宴已经基本知道她的底细了,若是真的抱有其他目的,自己恐怕真的要栽。

    沈凌察觉到柳情开始动摇,脸上表情诚恳道:“二当家,您已经摸清我们的底细了,我们实在没必要撒谎不是吗?”

    柳情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将枪收起来,绕过他们向屋外走去,“你们在这找找看看有什么发现。”

    时宴落后半步,等柳情走进隔壁厨房后走到齐复升面前蹲下来,他还有一些疑惑需要搞明白,更何况当年那场绑架案的后续,说不定齐复升也知道一些。

    沈凌看见时宴的动作挑了挑眉,没有催促,站在门口留给他们空间,顺便看着柳情。

    时宴在齐复升面前蹲下来,盯着他失焦的双眼。

    “你还记得我吗,齐复升?”时宴低声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面前的男人没有反应。

    “我是时宴,十多年前你见过我,你还记得吗?当时只有你和祁正扬提前离开了,后面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齐复升原本失焦的双眼不知道听见了什么,浑身一颤,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看向时宴,缓缓摇了摇头,在时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有些含混地说道:“不……不认识……”

    霎时间,时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齐复升居然不记得他了?

    那个让他陷入无边噩梦,那个将他推到祁正扬和黑火面前的罪魁祸首,居然……不记得他了!?

    时宴浑身僵硬,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当年亲身经历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唯一剩下的齐复生却将他忘了,好像多年前在工厂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荒诞的噩梦。

    不……不可能是梦,梦中的疼痛和恐惧不可能会这么清晰刻骨。

    时宴缓缓摇头,看向齐复升的目光带上审视,不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他没有说谎,时宴看着男人的表情心想。

    门口的沈凌察觉到不对,向外看了一眼,柳情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正在厨房里翻找,卢里安那家伙去了另一间房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走到时宴身边蹲下,看了看齐复升,“怎么了?”

    时宴看着眼前的齐复升皱了皱眉,“他说不记得我了……”

    沈凌愣了愣,此时的时宴没有丝毫隐瞒,或者说现在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他看向时宴的眼神有些复杂,任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个清瘦的青年会是当年那场几乎改变了整个矿区的绑架案的受害者。

    那个时候的时宴还不满十岁吧……

    沈凌心中再次涌现出强烈的杀意,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心口,这种情绪强烈到让他本人都感觉陌生。

    时宴觉得有点不对,即便是时间过去很久既使有些模糊也不该对自己曾经的绑架对象毫无印象才对。

    “怎么会……明明他当年在时宅找到我时叫了我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话音一顿,脑海中闪过某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浑身下意识紧绷,立刻就要起身。

    “不对!他不是——”

    “别动。”一截冰冷坚硬的枪管抵在他的脑后,语气中充满戏谑,“你还是当年那样,时宴,没什么长进,还是那么好骗。”

    沈凌在对方出声的一瞬间立刻起身回头,却被身后的的人厉声喝止,“我说了,别、动。你想要他的命吗,沈上将?”

    沈凌瞳孔瞬间骤缩,那人语气肯定,丝毫没有说错的可能。而他脸上特制的面具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张有些平庸的脸。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语调,褪去了伪装后,原本的懦弱和小心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卢里安?或者该叫你……齐复升?”

    旅人,不妨在此歇歇脚

    旅途很长,你我有缘在世界不同的角落于这里相遇,不妨歇一歇脚吧~

    《觊觎》这本书要上架了,感谢各位的一路支持哦~

    今天开始就要日更3000,所以我是不会坑的,每天两更,一定会坚持到完结,不管成绩如何。

    所以宝子们可以放心哦~

    下面是有关剧情的部分:

    洛里亚的部分很快就要结束了,后面时宴会回到中央星。

    至于沈星澜那边,时宴后面就会知道了,而且直接杀进宴会,开始不再隐藏情绪。

    不过本文保证是he,沈凌和时宴才是CP,最后会踹开沈星澜走到一起的。

    后面沈星澜的白月光就会回到洛里亚,不过并没有什么撕逼的狗血剧情,因为对方压根就不记得沈星澜这号人。

    除了主CP后面还有一些副CP,比如女A和女O的副CP(帝国少将X督长夫人)、大明星OmageX帝国皇帝Alpha。

    后面感情线就多起来啦!

    总之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时宴和沈凌的身世也会慢慢揭晓,他们的过往也会慢慢记起来的。

    以下是我的絮絮叨叨:

    新人第一本书,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人看下去,不过目前为止居然有55个收藏还是很令我惊讶的。

    也不知道等完结的那天会有多少人还在

    上架感言没啥经验,也不知道说啥,憋了一个小时才写到这里。

    这本书不会太长,大概在40万字左右。

    书名的话……我其实不太满意,后面可能会改,大家可以认准作者哦

    关于长期福利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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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票过200、催更超过10加更一章(虽然我觉得我在痴心妄想)。

    (待补充……)

    大家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

    即便没有一起走到最后,这本书能陪伴你一段时间也是我的荣幸

    最后,祝大家学业有成,一夜暴富!

    (你居然能看到这里,那就……送你一朵赛博小花吧)

    64.祁、正、扬

    时宴在枪口下缓缓转身,看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卢里安。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大了,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让时宴再次想起多年前那个阴暗的工厂。

    屋里很昏暗,齐复升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唔……这个嘛……大概是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吧……”

    齐复升右手握着枪,指向时宴,另一手抬起摸向自己耳后,片刻后,撕下一张面具,露出那张时宴无比熟悉的脸。

    时间没有放过他,十多年过去,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的皱纹。

    “这张面具可是稀罕货,带上之后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一旦带上除非过了生效时间,否则是摘不下来的。”

    薄薄的面具被他提在手上,他看向沈凌,“沈上将,后退,别靠的这么近,我手里这把枪可不认人,若是不小心走火,后悔的可是你。”

    沈凌谨慎的看了眼顶在时宴额头的枪,后退两步,距离身后的衣柜仅有一步之遥。

    身后的男人早就缩在了角落,双手捂住头,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大气不敢喘。

    “你肯定在想,这个齐复升的演技竟如此高超,连你沈上将竟然都能骗过去,对吗?”

    齐复升直视着沈凌的双眼。

    沈凌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齐复升摇了摇头,拿出一个空了的针管,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是这个”

    “说起来时宴你应该对这个不陌生,毕竟十多年前你曾经亲自体会过它的功效,只可惜当时那个只是半成品,而这个……”齐复升手腕一转,松开手,针管掉在地上发出轻响,“能让人忘掉过去,只需要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告诉他别人的过去,醒来后对方就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很神奇对吧……”

    他在时宴怔愣的目光中低声笑起来,“毕竟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敌人,面对沈上将,我只能出此下策。”

    沈凌眼中划过凝重之色,按照齐复升所说的药效,这已经算是违禁药品了,然而帝国医药体系中却没有任何相关记录。

    “我还是不明白,即便你认出了时宴,但我的脸经过刻意遮掩,你为什么还能认出来?”

    沈凌声音冷沉,看向齐复升。

    “我自己当然猜不出来,但别人告诉我就不一定了。”

    沈凌一怔,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感觉,他来洛里亚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依旧还是被人透露了行踪,而且帝国政府的官员中居然会有人插手矿区的事?

    他的脑海中将所有可疑的人过了一遍,却依旧没能发现破绽。

    “你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将我们刻意引过来只是为了将真相说出来,欣赏猎物惊讶挣扎什么的我可不会信。”时宴冷声道。

    齐复升看向时宴的眼神有些复杂,又有些无奈。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是为了黑火吧。”

    时宴的位置正对门口,恰巧能看见柳情举着枪出现在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齐复升只是顿了顿,丝毫没有被威胁随时可能会没命的紧迫感,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柳姑娘还是那么敏锐,真的不考虑来地虎吗?”

    “那种恶心的地方也就只有你这种蛆虫才会喜欢,”柳情恶狠狠道,“真是一出好戏啊,卢里安,还有……沈上将。”

    柳情扯了扯嘴角,纵使她见过大风大浪,面前这信息量也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排除威胁划为己方的盟友转头就摇身一变,告诉她从一开始就是伪装,柳情只觉得脸都要肿了。

    她头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是什么感觉,面对三个威胁,可恨自己只有一把枪。

    “把枪放下齐复升,转过身来!”

    柳情权衡利弊,察觉到沈凌和时宴身上并无对她的恶意,再加上近几日的相处,若真的隐瞒身份只为了她的命,恐怕早就已经得手了,没必要费这么大周章。

    但地虎的人就不一样了,两方势力一直都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绝不存在握手言和的可能。

    所以柳情最后选择赌一把,赌沈凌和时宴不会和地虎站在一起,至少不会妨碍她。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齐复升。

    “柳姑娘不妨开枪看看?”

    柳情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的扣动扳机,却只能发出一阵轻响。

    枪里没有子弹了。

    “你早就动过手脚了,对吗?”

    枪已经没用了,柳情将它摔在地上。

    “毕竟你都说了,我们的目标是黑火,你又是黑火的二当家,怎么可能不提前准备呢?”

    柳情跟沈凌对视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柳情咬紧牙根,“你就这么有把握能一对三?”

    “当然没有,所以……”

    沈凌脑海中闪过刚刚在楼下时看见的晃动的窗帘,心生不妙。

    角落里的男人显然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那么一开始让窗帘产生晃动的是谁?

    背后传来一阵轻响,沈凌眉心一跳。

    衣柜里有人!

    沈凌迅速向一旁闪躲,无数次死里逃生的反应速度救了他,同时,齐复升的话音落地,

    “当然是……叫了帮手啊……”

    “嘭!”

    身后的柜门发出一阵巨响,木屑纷飞,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沈凌顾不上看来人是谁,凭着记忆猛地伸手朝时宴的方向抓去。

    时宴也趁此瞬间一矮身,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被沈凌抓着手腕就往门外跑。

    嘭!

    一声枪响在房间内回荡,震得房顶的灰尘扑簌簌往下落。

    “都别动。”

    冰冷坚硬的枪管再次顶上时宴的太阳穴,像是一出闹剧瞬间被按下暂停键。

    时宴感觉到沈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一阵大力袭来,时宴感觉有人用力将他跟沈凌扯开。

    灰尘散去,时宴微微扭头,那是一个身形高大浑身肌肉的中年男人,脸上一条从右眼延伸到左脸贯穿整张脸的长疤。

    “王兴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情脸色苍白的捂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指缝间流出鲜红刺目的血。

    时宴眼皮一跳。

    刚刚混乱中的子弹击中了柳情的手臂。

    看着时宴再次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到胁迫,沈凌紧咬牙根,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心惊的杀意,却不得不按捺住,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难得二当家还记得我,王某倍感荣幸,”王兴华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缓慢的笑起来,他偏头视线落在时宴身上,“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时宴,你居然没认出我,真令人伤心啊……”

    他的态度放松的很,如果不是手上拿着枪的话,还以为是在跟时宴谈论今天的天气。

    时宴看着王兴华有些狰狞的脸,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另一张更加年轻但同样轻慢的脸。

    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逗弄蚂蚁般的口吻,回荡在工厂里的铁笼发出的声响,以及毫不留情踹在身上的力道。

    他的呼吸仿佛都带上了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散不去的浓重恨意,一字一顿道,“祁、正、扬。”

    65.惊变

    王兴华挑挑眉,勾了勾嘴角,没想到时宴会这么快认出他。

    沈凌听见后呼吸一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叫祁正扬的就是当年那场绑架案中下落不明的年轻人,也是前黑火组织的人。

    他视线瞥向门口捂着手臂的柳情,对方同样目露惊讶,看起来像是跟他们一样刚刚知道“王兴华”的身份。

    “说起来我这道疤还是拜你所赐呢,还记得吗?”祁正扬一手握枪,另一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突起的狰狞疤痕,“那天我又回到了那个工厂,但出乎意料的是,你居然没有死,非但没死,你还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而我也是差点没命。”

    时宴眉心一跳,当年那些黑火的人……都是自己杀的?

    祁正扬看见他的反应的后了然的扯了扯嘴角,“也对,你不记得了。”

    “所以你是想报复回来?”

    时宴仔细打量了一眼祁正扬脸上的疤痕,对方说这道伤疤是他造成的,但那道伤疤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造成的。

    但直觉告诉他,祁正扬并没有说谎。

    他想起自己在回忆里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金发金眸。

    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祁正扬摇了摇头,“不,不,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麻烦,但我不会动你,不过……这几个人就不一定了。”

    祁正扬的脑海中闪过那个人的告诫,黑色的雨衣遮挡了他的面容,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身上的阴冷和潮气扑面而来。

    “他的进化已经开始了,下次再见面不要掉以轻心。”

    “为什么要放过他?”

    年轻的祁正扬捂着脸上狰狞的血痕,血水从指缝中流出,混着雨水将他的脸冲刷得模糊不清,但那双眼中的愤怒和暴戾却清晰无比。

    他感受到黑衣人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眼中的不屑让祁正扬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

    “这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了,”黑衣人转身离开,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有些遥远失真,“之后我会派人跟你联系,别让我失望,祁正扬。”

    祁正扬回过神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脸上的疤痕显得狰狞可怖。

    不过是一只蚂蚁,即便开始进化了又怎么样,十几年过去还不是没有长进,有什么需要忌惮的?

    时宴眼皮一跳,反应迅速的伸手“啪”一声扣住祁正扬举着枪的手腕,手上骤然发力将祁正扬的手往上一抬!

    嘭!

    祁正扬一时不察,手中的枪走火擦着时宴的脸击中天花板,灰白的墙皮早已不堪重负,被震得扑簌簌往下落。

    时宴身形一转,靠近祁正扬,曲起手肘击向祁正扬的脖颈。

    但祁正扬毕竟是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人,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左手臂横在眼前格挡。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只听一声轻响,在打斗中并不明显。

    “时宴!”

    沈凌脸色一变怒吼出声,毫不犹豫拔出别在后腰的粒子枪。

    嘭!

    齐复升险之又险的避开,旁边刚刚自己站的地方后面的墙上出现一个黑洞,周围明显的灼烧痕迹让黑洞还在不断扩大。

    毫无疑问,刚刚要是他没有躲开,自己这时候恐怕已经没气了。

    “挺先进嘛,不过若是你死在这里,这把枪也就归我了吧……”

    时宴听不见周围的说话声,眼前渐渐发黑,他下意识摸向脖颈,拔下针管,里面已经空了。

    刚刚齐复升的枪射中了他。

    时宴咬牙想要竭力后退,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变得越来越无力,最终抵不过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柳情看着背对着她的齐复升,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击中她手臂的子弹上应该被涂抹了什么东西,现在她除了靠着门框根本做不了其他事。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哥哥离开的那天,自己赶到时只看见火海里的两架机甲轰然倒下,像是两座巨山在面前崩塌,她甚至能感受到因为机甲倒地而颤动的地面。

    一切都已经变了,她放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机甲维修,成为了矿区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火二当家;

    一切又好像没变,她还是那个只能无助的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却无力阻止的柳情。

    “放心,时宴不会有事,我只是让他不要妨碍我接下来的行动罢了,沈上将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祁正扬和齐复升同时包围过来。

    沈凌咬牙避开子弹,“嘭嘭”两声打在他身后的衣柜上。

    祁正扬明显知道他的身份,却依然毫无顾忌的选择在这里动手,显然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直觉告诉他祁正扬的态度明显有问题,像是对他的实力十分了解,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不对。

    沈凌心想,祁正扬应该是第一次与他交手才对,按理来说像祁正扬这种能够隐姓埋名十几年,在黑火眼皮子底下建立地虎,并将地虎发展成如今的规模,不该这么莽撞才对。

    但自始至终祁正扬都没有半点试探的意思。

    房间里空间狭小,衣柜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先前那个被误认为“齐复升”的男人早就趁机爬走了。

    纵使沈凌手里有粒子枪,但毕竟为了方便携带,供使用的次数不多,更何况他不仅要兼顾进攻还要小心不被击中。

    他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后颈处的腺体,上面的阻隔贴有些粗糙的触感传到他的手心。

    受信息素水平下降的影响,他的体质也从S级跌倒了A级,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力量都让他极为不适,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砰!

    沈凌避开被掀飞的床板,老旧散发着潮气的床板摔在他身后的墙上四分五裂。

    而王兴华已经趁此机会逼近他身前,脖颈间的项链露了出来,空中无形的精神域波动让沈凌眼皮一跳。

    这栋居民楼还有其他住户,祁正扬居然选择在这里召出机甲?!

    按照机甲的体型,若是不阻止,这栋居民楼里的住户几乎不可能有人生还。

    “啧啧,让虫族闻风丧胆的沈上将就这点能力吗?看来是被蝼蚁们过誉了!”

    祁正扬脖颈间的项链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角落里的时宴双目紧闭好像对面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沈凌咬咬牙,伸手摸向脖颈间漆黑的项链。

    66.赛级机甲A67554

    沈凌将脖颈间的项链扯出来,铺天盖地的精神域让祁正扬呼吸一滞。

    砰!

    一声巨响,脚下的居民楼从侧面露出一个巨大的洞。

    居民楼里的住户被惊动,齐齐伸出头向下看,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贫民区……为什么会出现机甲?!”

    “快看!是两架!其中有一架是A级!”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一架外壳银白,线性流畅的进攻型机甲缓缓从地面上站直,他的脚下,是另一架机甲,此时正趴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不小的坑。

    银白色机甲直起身,露出左肩膀处醒目的编号:【A67554】

    若是时宴醒着的话就能认出来,这正是他先前在路星河店里见到的那架赛级机甲!

    沈凌被机甲内部的零件和线路层层包裹,他微微握了握拳,外面的机甲也跟着动了动。

    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透过机甲内部的电子屏看向自己脚下的机甲。

    刚刚就在祁正扬的机甲身形显现的一瞬间,他抬脚将祁正扬连同机甲一起踹了出去。

    银白色的机甲回头看向居民楼上的孔洞,里面的柳情搀扶着墙壁露出身形,她沾满鲜血的手掌在墙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她朝外面的沈凌打了个手势,沈凌会意,当下便没了顾忌。

    察觉到脚下的机甲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沈凌眉心一跳,迅速收脚向后一跃。

    但毕竟这架机甲与九渊有不小的差距,灵敏度要差一些,再加上他并不熟悉这架赛级机甲的参数,所以还是不可避免地手臂处被击中,银白色的外壳上被对方的不明攻击设备烧的焦黑。

    沈凌意识到不对,这架赛级机甲可是A级,但祁正扬仅仅一击就让这架机甲的完整度掉了12%,说明对方的机甲等级至少也是A级。

    面前的机甲撑地缓缓站起来,他的身形跟沈凌的机甲差不了太多,外壳漆黑,右手臂上黑洞洞的炮口露出危险的气息。

    寻常攻击型机甲两个手臂都可以外架攻击设备,但受制于不同的型号,不同的机甲承重能力不一,大多会在手臂上外架两个轻型的攻击设备。

    极少会有机甲会选择舍弃两个位置只安装一架攻击设备的。

    因为那代表着机甲的攻击设备笨重影响机甲的机动性,且缺少自保能力,一般不会单独行动。

    这种舍弃防御和机动性的机甲极为少见,至少市面上根本不会出现,只有在军队里和联赛上才能见到。

    沈凌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这架不寻常的机甲。

    雨线模糊了视线,但经过机甲被放大数倍的视力还是让沈凌发现了端倪。

    对方的肩膀上并没有寻常机甲该有编号,上面漆黑光滑,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反着光。

    是没有编号的违规生产,还是……

    沈凌想起资料中记载的曾经出现过的军用机甲,他的视线向祁正扬所驾驶机甲的脖颈处瞥去。

    下一秒眉心一跳。

    机甲的脖颈处有着模糊的字迹,曾经鲜红的痕迹如今已经暗淡无光。

    在帝国的机甲编号规定中,只有S级的机甲才能用红色的喷漆,像是A级就只能用橙色的编号,而B级是黄色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判断机甲的等级。

    而祁正扬所驾驶的机甲,赫然是一架S级军用机甲!

    然而更加棘手的是,面前的这架S级军用机甲与资料中记载的不符。

    祁正扬竟然同时拥有两架军用机甲!

    “看来你已经认出来了,不过无妨,今天以后,将不会再有人知道洛里亚竟然藏着两架军用机甲了……”面前的机甲抬起手臂,巨大的炮口对着沈凌。

    轰!

    一声巨响,军用特制版能量炮将沈凌所在的位置轰得尘土飞扬,无数碎石将机甲银白色的外壳划出数道惊人的划痕。

    A级机甲毕竟与S级差太多,即便强悍如沈凌,在体质只有A级得情况下也只能选择躲避。

    机甲内部的报警系统疯狂的闪烁着红光,不少线路被破坏,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警告!机甲完整度低于70%,外架攻击设备受损!】

    “啧。”

    沈凌不断躲避着祁正扬的攻击,周围的墙壁早已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沈凌举起手臂,朝向远处的黑色机甲,

    轰!

    激光炮打在祁正扬的手臂上,让对方的手臂一顿,原本正在聚集的能量也因此被打断,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干扰。

    有戏!

    沈凌动作不停,比起祁正扬的S级机甲,自己的机甲虽然论攻击力比对方差得多,但论机动性和反应能力,自己更占优势。

    这架赛级机甲的右臂是激光炮,而左臂则是一根长链,尾端的金属钩能让他在建筑物较多的场合灵活的改变自己的位置。

    轰!

    激光炮再一次击中祁正扬的腿部,让他的身形一矮,聚集的能量炮再一次被打断。

    周围的银白色机甲移动速度极快且角度颇为刁钻,而祁正扬的脚下却几乎没有移动过。

    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不堪重负的裂痕,像是蜘蛛网般向四周延伸。

    祁正扬在耳边不断的警报声中皱起眉,有些焦急。

    沈凌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破绽,再这么耗下去,自己迟早被近身消灭,他毫不怀疑沈凌会毫不犹豫要了他的命。

    祁正扬的炮口对准不断移动的银白色机甲,额头冒出冷汗,对方的速度在机甲的加持下已经快要让他捕捉不到了。

    他这才深切的意识到“沈凌”二字代表着什么,自己跟他相比,差的不仅是身体素质,还有无法弥补的战场厮杀的战斗经验。

    即便是面对S级机甲,沈凌也依旧冷静果断,不断寻找机会,甚至完整度自从进入70%以后就再也没变过。

    而自己的机甲完整度一路狂掉,从最开始的98%已经掉到了67%

    机甲一旦完整度进入50%以下,不论是精准度还是攻击性能都将急剧下降,所以自己必须在完整度进入50%之前解决掉他!

    祁正扬抬起左臂,原本空无一物的机械手臂迅速从侧面掀开外壳,露出里面的元件和线路,“咔哒”一声与右臂的能量炮整合在一起,身形骤然下降,两条腿变成了类似炮台的形状。

    祁正扬咬咬牙,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对于精神域的消耗过大,结束后他将没有半点反抗能力,但若是想将沈凌留在这里,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67.苏醒

    祁正扬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他的外表不再像机甲,反而更像一架炮台。

    “计划暂时推迟,尽量不要与沈凌产生正面冲突。”两日前,电话中传出一阵经过处理后的声音,低沉夹杂着电流,不甚清晰。

    祁正扬皱眉,不解道,“我们在暗他在明,我们占据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还要避其锋芒?更何况他现在的体质只有A级。”

    “换做别人的确没必要担心,但是他是沈凌,更何况……”

    那边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算了,总之,先避避风头。”

    祁正扬心底生出怒气,他并不认为沈凌有什么威胁,毕竟这是洛里亚,沈凌即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天去,也不可能对矿区了如指掌。

    更何况几天后他与黑火的交易至关重要,铲除了黑火矿区对他就再无威胁,他已经听从吩咐蛰伏了这么久,耐心已经告罄。

    “不,我觉得可以趁机将他留在这里,对你来说这也是件一箭双雕的好事不是吗?更何况有了那架改装后的S级机甲,我有把握将他留在这里。”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一声,但因为隔得有些远,祁正扬没有听清。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你会死哦。”

    祁正扬一怔,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那人话中的轻蔑并没有瞒着他,甚至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等他解决了矿区,早晚要把这个自大的家伙碎尸万段。

    “还有,记得我说的话,别动时宴。”

    “知道了,之后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不……不用了,不会再有下次通话了……嘟嘟——”

    祁正扬愣了愣,将耳边的电话拿下来,对面已经挂断了,只剩下一阵忙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砰!

    祁正扬泄愤般的将电话狠狠扔了出去,撞在墙上弹了一下,被摔得四分五裂掉在地上。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身为地虎的首领,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对方不止一次地下达指令把他当枪使,早就让他积攒了一肚子的火。

    “那么,你真的决定好了?”

    “卢里安”推门而入,手上提着一个蓬头垢面不断发抖的男人。

    男人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头发垂落遮挡了面容。

    祁正扬站在窗户边,转身时带起的微风让旁边发灰的窗帘晃动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这个顶着卢里安样貌的齐复升,嘴角讽刺的扯了扯。

    “当然,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卢里安”将手上提着的男人往地上一丢,嫌弃的拍了拍手。

    “你倒是跟当年一点都不像了,不过这样一来,时宴也就认不出你了。”

    祁正扬语调微微上扬,打量着齐复升。

    “卢里安”拍手的动作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让齐复升眯了眯眼。

    “你不也一样吗?任谁都无法将你跟十多年前的祁正扬联系在一起了吧?”

    祁正扬无声的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窗外,“等柳情那个女人把他们带过来的时候,先别管时宴,趁机先把那个女人干掉,沈凌那边由我负责。”

    他偏了偏头,透过微微反光的玻璃看向上面齐复升的脸,“事成之后,你女儿的资料我会交给你,以后你的事我就不再过问。”

    齐复升踢了踢脚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往外跑的男人,“那他怎么办?”

    祁正扬没有回头,却依旧能明白齐复升的意思,“这世上总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卢里安,让他闭上嘴不就行了,疯疯癫癫的更符合齐复升的身份不是吗?”

    听见他的话,地上的男人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待祁正扬走后,齐复升在男人恐惧的视线中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

    “别怪我,卢里安,你当年趁乱绑走我的女儿卖给黑火用来赌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居民楼,不少人纷纷从窗户中弹出脑袋咒骂。

    但他们并不奇怪,毕竟楼上是个成天胡言乱语的疯子,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若不是能力有限,谁会愿意住在这幢破败的居民楼里,天天被这疯子吵得睡不着觉。

    ——

    祁正扬回神,咬牙将自己能源核心里的所有原料通过改装后的线路传输到炮口。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即便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又怎么样,只要不让他成功近身,自己仍旧有不小的胜算。

    沈凌收回钩在墙上的锁链,看向对着他的黑洞洞的炮口,心跳有预感般开始急速的跳动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祁正扬的这架机甲是被非法改装过的,将所有的能源汇集到一起,大幅提升作战能力。

    但作为代价,此战过后这架机甲便会立刻报废,即便技术再高的维修师都不可能再有办法修复。

    而且会对机甲师造成极大的负荷,甚至极大可能会产生后遗症,让精神域等级下降。

    所以这种改装在帝国法律中是被明令禁止的。

    但同样的,这种程度的改装非S级机甲维修师根本无法做到。

    能拿出这样的手笔,祁正扬背后的人极有可能是军方的人,而且级别还不低。

    沈凌抬起右臂的激光炮,正对着祁正扬射出,“嘭嘭”几声巨响过后,祁正扬的机甲外壳有所破损,却依旧没能阻挡能源的聚集。

    轰!

    一声巨响,刺眼的强光让沈凌的双眼不堪重负,一枚巨大的能量炮瞬间击向他的面门。

    灼热的温度让沈凌机甲内的线路开始发烫,他咬牙调动全身的力量向右偏移了一个身位。

    面前的能量炮没有半点减速的击向沈凌刚刚的位置,然而预想中的轰鸣声并没有响起,能量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陡然停在了距离墙壁咫尺的位置。

    墙壁被溢出的能量灼烧到发黑、融化,在沈凌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迅速分裂成几十枚能量弹,调转方向直直冲着沈凌飞去!

    迫不得已,沈凌迅速再次发射左手臂上的金属钩,不断四处躲闪。

    周围还有几栋居民楼,沈凌有所顾忌,不敢将追踪弹朝居民楼的方向吸引。

    锵!

    祁正扬一愣,金属撞击声从背后传来,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卡在了什么机关上,。

    他猛然回头,视线中,银白色的机甲手臂中伸出锁链钉在他机甲的腰身处,身后跟着几十枚追踪弹朝他这边冲过来。

    他不由瞪大双眼,明明对方的机甲身形与他差不多,但义无反顾冲过来的样子仿佛一座大山朝他压下来,避无可避。

    他甚至能感受到机甲中的沈凌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身后有着尸山血海,铺天盖地的杀气让他僵愣在原地。

    银白色的机甲在即将与祁正扬的机甲撞在一起的一瞬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险避开,擦肩而过时金属外壳的刺耳摩擦声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祁正扬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沈凌竟然以身为饵试图让追踪弹击中他!

    自己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行动轨迹。

    银白色的机甲外壳已经有不少破损,焦黑的能量炮留下的痕迹让沈凌看起来很狼狈,但每一个动作都仍然干净利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论起单兵作战,祁正扬十分确信,若不是有S级机甲的帮助,自己在沈凌手里根本撑不过十分钟。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说“你会死”。

    不论是体质、经验还是意识,自己跟沈凌相比还是差太多了。

    沈凌收回钩在祁正扬身上的锁链,迅速掷出,钩中远处尚且还算完好的墙壁与祁正扬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在躲避的过程中消耗了一些追踪弹,同时让自己右手臂上的激光炮与空中的追踪弹相撞,拦下了撞向居民楼的几枚,此时的激光炮中的能量已经不多了。

    他稳住身形后迅速回头看向祁正扬,下一秒双眼微微睁大。

    只见几枚追踪弹并没有按他计划中的那样与祁正扬相撞,而是再次调转方向朝他飞来!

    祁正扬见状也是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驾驶这台S级机甲,所以对它的功能并不熟悉。

    “哈哈哈!沈凌,这可是S级机甲,我承认你有些手段,但放在A级机甲身上的办法放在我身上可不适用!听说你驾驶的机甲是一架叫‘九渊’的S级机甲?我这台跟你的九渊相比如何啊?啊?”

    祁正扬反应过来后眼中闪过一丝狂喜,那个人果然没有骗他,这架S级机甲比起之前那架好了太多!

    沈凌余光打量四周,但因为在刚刚的战斗中墙壁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激光炮中的能量也已经消耗殆尽,眼下他已经避无可避。

    数枚追踪弹呼啸着飞向沈凌,他周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面前的操作板上以自己为中心,周围有数十个红点正在不停闪烁。

    【警告!机甲A67554已被锁定,能源已耗尽,无法展开防御屏障!请驾驶员尽快逃生!】

    【警告——警告——线路过热,即将切断精神域链接!警告——】

    沈凌瞳孔中倒映出追踪弹的身影,灼热的温度即便是隔着机甲外壳依旧清晰无比。

    他迅速切断与机甲的链接,手摸向后方逃生门的位置,然而追踪弹已经近在咫尺,他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巨响让沈凌的双耳短暂失聪,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控制板上的红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警报声也不再响起。

    感受到身上不同寻常的重量,沈凌愣愣抬眼。

    面前是一架褐色的机甲,上面没有编号,身形也与他所见过的所有机甲不同,身形更加小巧。

    此时正在他面前张开防护屏障,但因为体型较小,无法同时护住两架机甲。

    然而面前这架褐色机甲另一只手臂上握着一把长刀,不只是什么材质,明明看起来又轻又薄,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追踪弹的侧面,脱离原本的飞行轨迹,击中地面。

    褐色机甲中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让沈凌无端想起常年飘雪的中央星。

    一样的冰冷,却是他灵魂的归属,仅仅只是想起,就让他胸腔微微发烫。

    “跟九渊相比,你这台垃圾差远了。”

    68.金发金眸

    面前通体褐色的机甲收起防御屏障,时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有些发闷,但却清晰的传入沈凌的耳中。

    当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轻笑一声,喃喃道,“这算是英雄救美吗?”

    面前的褐色机甲微微扭头,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

    “齐复升好像自从我们出来就没再出现过……”沈凌刚要开口提醒时宴,余光瞥见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居民楼,愣了愣。

    居民楼塌了半边,角落里有两个人影,站着的人捂着手臂很好辨认,是柳情。

    而旁边握着大腿不断冒着鲜血,无力地靠在碎石边的人影,正是失踪的齐复升。

    “齐复升?放心,他已经没有威胁了。”时宴声音发冷,头也没回的盯着面前的祁正扬,“接下来就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十分钟前。

    柳情朝沈凌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靠在一旁漏风的墙壁上缓了口气。

    时宴偏头无力地靠着墙壁陷入昏迷,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不远处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音,齐复升抖掉身上的尘土。

    “怎么,你主人可是在下面激战呢,你不过去帮忙?”

    即便身处劣势,柳情的嘴也依旧不饶人,她看向齐复升有些狼狈的样子,语气中充满讽刺。

    齐复升嗤笑一声,“祁正扬?我巴不得他死在这呢,用我女儿的情报要挟我帮他处理了不知道多少肮脏事。”

    “你就这么确定祁正扬真的有你女儿的情报?”

    “谁知道呢,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毕竟卢里安这个畜生可是把我女儿卖进了黑火。说起来跟柳姑娘也有些渊源。”

    柳情惊讶的挑挑眉,“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的时候我连黑火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要说我就是你走失多年的女儿吧?”

    齐复升半点不恼,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在透过柳情看别的什么人,

    “说不定呢,毕竟我的女儿跟你年纪相仿,你被带回黑火的时候又是个孤儿,说不定真的就这么巧呢?”

    齐复升虽然这样说,但眼里的杀意却一点没变。

    柳情翻了个白眼,手不着痕迹摸向腰间,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但因为有身体的遮挡,齐复升并没有察觉。

    “我说大叔,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我可是见过我的父母的,更何况我对成为别人的替身没有兴趣。”

    齐复升慢慢朝这边靠近,“咔哒”一声手枪上膛。

    “行了柳情,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了,我今天必定要取你性命,还是别拖延时间了。你那个荷官就算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短时间内也赶不过来的。”

    齐复升抬起手,枪口对准柳情,“还是想想遗言吧,你只有十秒钟。”

    柳情仰了仰头,外面的沈凌正在与祁正扬交战,身后的时宴也在昏迷,没人能帮的了她。

    她脸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上满是灰尘,仔细看还能看到蜘蛛网般的裂痕。

    那是刚刚沈凌将祁正扬踹出去时被震裂的。

    柳情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将眼睛摘了下来,“啪嗒”一声随手扔在地上。

    “失策啊……我还没来得及杀了大当家那个畜生呢……”

    柳情的语气中充满遗憾,一双桃花眼中满是不甘,片刻后闭上双眼,“没有遗言,动手吧。”

    齐复升距离柳情仅一步之遥,见状扣动扳机。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响起,柳情耳朵一动,瞬间睁开眼,在子弹出膛前的一瞬间猛地一偏头!

    砰!

    子弹贴着她的耳朵打在墙上,年久的墙壁瞬间飞溅出一小片尘土。

    她躲开子弹,背在身后的手“唰”一声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

    面前寒光一闪,顺着匕首出鞘的力道猛地划向齐复升握枪的右手。

    开玩笑,她身为黑火的二当家不知道明里暗里受过多少次刺杀,多少次陷入绝境。

    就算必须面对死亡也绝对是死在搏斗中,绝不会选择引颈就戮。

    刚刚的表演不过是让齐复升放松警惕罢了。

    齐复升意识到不对时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但仍然无法避免的手臂被划伤。

    柳情见状,趁此机会打掉他手中的枪,伸手就要握住半空中的枪。

    齐复升毕竟这么多年跟着祁正扬做了不少杀人放火的事,很快反应过来,在柳情的手即将碰到枪时猛地伸脚将枪踢出老远。

    未受伤的手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对着柳情微微弯腰捡手枪露出的脖颈劈过去。

    锵!

    金属的撞击声被雨声掩盖了不少。

    柳情死死盯着齐复升的双眼,被震得虎口发麻,对方锋利泛着寒光的匕首也越来越近。

    特意涂抹在子弹上的麻醉剂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柳情能坚持到现在能站起来已经算是体质强悍了。

    再这样僵持下去,齐复升的匕首迟早会割开她的喉咙。

    空气中,因为打斗的缘故,Alpha信息素弥漫,却无法混杂,无声的交锋让此处的信息素浓度达到顶峰。

    柳情避过齐复升的匕首,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一道血痕,她一脚踹开齐复升,强迫他拉开距离。

    但显然齐复升不想与她多纠缠,稳住身形后立刻再次冲过来。

    柳情刚要格挡,大脑一阵眩晕,根本来不及躲避。

    噗嗤!

    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四周的时间都仿佛被静止了。

    柳情身上并没有传来疼痛,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霎时愣在当场。

    “时……时宴?”

    她有些不确定,因为面前挡在她身前的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一头金发长至腰间,像是上好的绸缎,流水般细腻的色泽即便在这种阴暗的天气下也依旧极为惹眼。

    略显瘦削的身形绷得笔直,浑身上下的气势冷沉充满杀气,冷静中带着疯狂,矛盾又无比契合。

    明明如此陌生,但青年的身上却穿着时宴的风衣,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气掀起他的衣摆,金色长发随风飞舞。

    远处天边劈下一道惊雷,照亮了他的面容。

    齐复升正对那张脸,只觉得一股冷气顺着脚底直冲头顶。

    时宴的面容并没有半点变化,只有瞳孔变成了淡金色,让人想起琥珀,雷光在他眼底炸开,让他眼中的金色更加浓郁。

    明明是一双无比惊艳的双眼,但那副瞳孔中却没有半点情绪,像是一潭死水,周身矛盾的冷静与疯狂交织,仍旧无法让那双金眸沾染上半点情绪。

    齐复升缓缓低头,自己手中握着的匕首被对方握在手中,鲜血渐渐渗出,顺着匕首渐渐滴落在地上。

    啪嗒,啪嗒。

    声音在外面交火的轰鸣声中几不可闻。

    “你……感觉不到痛吗?”

    69.蝶翼,欢迎您的回归

    齐复升愣愣开口,他盯着时宴没有半点波澜的双眼,感觉自己的理智都要被那双眼吸走,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松开手。

    咣当一声,染血的匕首掉在地上,上面的鲜血溅在地上,没进满地的灰尘中。

    时宴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掌,不带任何情感的看了一眼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

    众目睽睽之下,那道伤口迅速愈合,很快就不再流血了。

    倒是比市面上最好的愈合剂都要管用,时宴心想。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但视觉和听觉都无比清晰,他甚至听到外面机甲内的沈凌的粗重喘息。

    根据对方的喘息的频率和有些嘶哑的声音来看,应该是肺部受到了重创,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停止战斗,否则很快就会咳血。

    时宴的大脑清晰无比,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分析沈凌的伤势。

    所以就是这股力量让幼时的他杀了黑火的那帮绑匪吗?

    时宴握了握拳,他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但血管里急速冲撞的血液和有力跳动的心脏让他浑身充满力量。

    齐复升趁时宴低头打量自己的手的时候悄无声息跑到一边,捡起角落里布满灰尘的手枪。

    时宴维持原来的姿势没动,眼眸一偏,睨着齐复升。

    齐复升直起腰对上时宴没有情绪的淡金色眼眸,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片刻后,他咬牙举起手,将祁正扬的告诫抛之脑后,对着时宴就是扣动扳机!

    砰砰!

    然而想象中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没有响起,齐复升面前金光一闪,再次定睛看去,却发现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把控别人的性命很有意思吗?”

    淡淡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在耳边响起,齐复升后背“唰”一下冒出冷汗,他缓缓回头,脖颈甚至发出“咔咔”声。

    时宴昳丽的面容近在咫尺,淡金色的眼眸像是阳光般惊艳,然而在此时的齐复升眼里却跟鬼魅没什么两样。

    时宴抬手,像是觉得齐复升有些碍事般往旁边一推。

    轰!

    齐复升原地飞了出去。

    “咳咳……咳!”

    齐复升从墙上被他砸出的坑中缓缓滑落到地上,握着胸口不断咳血,他的位置正好与一旁坐在地上观战的柳情并排。

    齐复升回头看了柳情一眼,“……”

    “嗨——”柳情抬起手笑眯眯的跟齐复升打了个招呼,换来后者的无声怒视。

    柳情舒了一口气,感觉手臂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痛了。

    爽了,她想,要不是时宴也骗过她,她还挺想跟时宴做朋友的。

    不过对方也帮了自己,知道杀了她哥哥的凶手,扯平了。

    时宴捡起地上样式老旧的手枪,打开弹匣看了看。

    还剩两发子弹,够用了。

    “喂!你——”齐复升心惊肉跳的看着时宴拿着自己的手枪,上膛,枪口指向自己的腿。

    砰!

    子弹打在齐复升脚边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时宴挑了挑眉,重新将手里的枪调整了一下,“抱歉,之前没用过手枪,不太熟练,准头比较差。”

    齐复升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了,但听见时宴这么说,无疑让他松了口气。

    齐复升刚刚那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时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不过没关系,还剩一颗子弹。”

    砰!

    “啊——”

    齐复升只觉得自己腿上一热,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攫取了所有感官。

    他忍不住握着自己不断流血的腿,发出痛苦的哀嚎,额头间布满冷汗。

    时宴将手里的枪随手丢出去,手枪很快化成一点,消失在雨幕中。

    “给他包扎,别让他这么快死,我还有话要问。”

    时宴没有再看,但柳情心知他是对自己说的。

    还从来没人这么吩咐过她,但时宴现在的样子让她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差距太大了。

    说完,时宴摸向颈间的水滴形吊坠,一阵微弱的白光闪过,褐色的机甲眨眼间从脖颈处覆盖全身。

    【蝶翼,欢迎您的回归,时先生。】

    金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眸被不起眼的褐色机甲外壳覆盖,蝶翼的机身线性流畅,两把长刀薄如蝉翼。

    【引擎驱动装置已开启,正在链接精神域……】

    机甲的引擎驱动的声音比一般的机甲要轻不少,那是被时宴特意改装过的,启动更快,损耗更低。

    精神域在空气中无形的伸展开,时宴的眼前出现了蝶翼的操作板。

    【精神域已链接,各项指标正常,能源充足,机甲完整度:100%,蝶翼辅助系统为您服务。】

    褐色机甲的眼中亮起淡蓝色的光,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70.我早就输了

    浑身漆黑的机甲解除炮台的形态,踉跄了一下,一手撑在地上。

    祁正扬喘着粗气看向不远处的两架机甲,眯了眯眼。

    褐色的机甲身形小巧,只有等人高,在S级机甲的面前显得十分弱小,并且身上没有编号,看不出等级。

    但能挡下他的攻击,级别绝对不会低于A级。

    “你该不会以为仅凭这架垃圾就能跟我对抗吧?”

    祁正扬听出了时宴的声音,他余光往旁边的居民楼瞥了一眼,心里暗骂。

    齐复升那个废物,这么久了还没干掉柳情那个女人。

    他已经心生退意,现在他的机甲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对上沈凌根本没有半点胜算,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沈凌站了起来,银白色的机甲外壳几乎没有半点完好的地方,浑身焦黑的痕迹令人心惊。

    “祁正扬好像没把你放在眼里呢……”沈凌的声音中带上笑意,他看向远处虚张声势的齐复升,心里为他默哀。

    话音刚落,蝶翼身形一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出现在祁正扬面前。

    沈凌惊讶的挑了挑眉,时宴驾驶的机甲速度似乎已经远超A级了呢。

    难道是敏捷型机甲?

    祁正扬瞳孔一缩,他根本没有看清时宴的动作,仅仅只是一眨眼,时宴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时宴抬起手臂,长刀泛出寒芒,如同一把宣判死亡的镰刀,毫不留情的劈下。

    祁正扬瞳孔骤缩,他在蝶翼的身上甚至感受到了比沈凌更加危险的气息。

    “不可能……你什么时候……”完成的进化?

    然而还没等祁正扬把话说完,时宴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

    “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长刀与金属外壳碰撞激起火花,砍在了机甲最脆弱的脖颈上。

    机甲彻底报废,祁正扬跌落在地上,机甲的身形消失,项链掉在一旁的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祁正扬的视线有些模糊,机甲被毁,强制断开精神域的链接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他咬牙撑起上半身,伸出手竭力想要够到掉在地上的项链,颤抖的手指上布满血痕。

    肩膀处的旧伤再次崩裂,但他已经顾不上疼痛了,他的眼里只有那条项链。

    那是他唯一的筹码,唯一的胜算。

    他不能倒在这里。

    “没用的孩子不会被留下。”他听见如同梦魇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从被前任黑火的首领捡回黑火,与其他的孩子一起接受残酷的训练,眼看一个个孩子莫名消失,他就知道,没有价值的孩子只会被丢弃。

    而他拼命都想活下去,他想向那对当初丢弃他的夫妻证明,即便是身有残缺,即便他有十二根手指,他也依旧有价值。

    “十二根手指吗……用枪会影响准度的……”

    黑火前首领的声音充满居高临下的意味,打量祁正扬的视线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年幼的祁正扬在他转身的瞬间,挥起手中的斧头,咬牙砍掉了自己的那根手指。

    男人一愣,回头看向祁正扬,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祁正扬得到了重用,在男人死后,他不择手段成为了黑火中的三把手,人称“老三”。

    但他仍不满意,因为在他头上,还有老二和老大。

    后来他们死在那场微不足道的绑架案中,死在了阴暗的工厂,被烈火烧的连灰烬都找不全。

    看,上天都在帮我!祁正扬在黑衣人走后在雨中畅快大笑。

    出卖灵魂又怎样?与虎谋皮又如何?以后在矿区,无人在我之上!

    后来他找到了那对抛弃他的夫妻。

    “他们在那里。”老头佝偻着身躯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枯树。

    “找到他们的时候尸体都发臭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至于怎么死的?穷死的呗……”

    老头看了祁正扬一眼,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像是在尽力看清他的脸。

    他拍了拍祁正扬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他们,年轻人。黑火可从来不收残废,他们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才让黑火收下你。”

    老头背着手佝偻着身形离开了。

    祁正扬笑了起来。

    多可笑啊,明明抛弃了他,却还要让他感恩,哈哈哈哈!

    祁正扬捂着脸蹲在了地上,他笑不出来了。

    我还是那个孩子,他想。

    从他砍掉自己手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雨哗哗的下着,项链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光。

    一只脚踩在了项链上,干净的没有半点泥泞。

    祁正扬手停在咫尺。

    “你可真是好命啊,时宴……”生在时家,不愁吃穿,遭遇绑架却命大的活了下来。

    不过是福是祸谁又说得准呢?

    祁正扬想起背后那个神秘的男人,畅快的笑了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所面对的死亡威胁。

    时宴松开脚,蹲下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项链捡了起来。

    他垂眸看向趴在地上的祁正扬,金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扫过祁正扬的侧脸,垂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不见悲喜,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这些军用机甲,是谁给你的?”

    沈凌收起机甲,咳了几口血沫,走到时宴身边看着他。

    时宴长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根根分明,淡金色的眼眸没有半点温度,昳丽的面容脆弱中带着点锋利,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沈凌有些不安,时宴的状态太反常了,他感受不到半点情绪波动,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但又荒谬的感到和谐,好像时宴本就该是这样的。

    “哈……你想知道吗?靠近点,我告诉你……”

    祁正扬仰视着时宴平静的脸,恶劣的笑起来,语气中充满引诱。

    他仍旧不把时宴放在眼里,对他的态度依旧像是对待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时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地下身,慢慢靠近祁正扬。

    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上,沾上了不少泥泞。

    “等等,小心他……”

    沈凌忍不住皱眉出声提醒。

    咣!

    时宴将祁正扬手里刺向他的匕首打飞,鲜血像断了线的的珠子一样,伤口却诡异的迅速愈合。

    沈凌愣在原地,这样的恢复能力已经远超人类的范畴了吧?

    “别白费力气了,他也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齐复升拖着自己的一条腿极为缓慢的爬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看好戏的柳情。

    祁正扬微微动了一下,让自己缓了口气。

    “齐复升,你真没用……”

    齐复升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回怼他,“手里有S级机甲还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彼此彼此。”

    祁正扬与他对视,眼里闪过诡异的光,“怎么还不动手,齐复升?”

    话音刚落,齐复升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玻璃脆片,猛地举起手臂,死死盯着时宴,毫不留情挥了下去!

    71.反水

    噗嗤。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齐复升不可思议的低头,瞪大双眼。

    手中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你会反水?”祁正扬面目狰狞的笑起来,费力地拔出插在齐复升胸前的匕首,“本来没想到这把匕首会派上用场的。”

    齐复升跌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他刻意走过来装作听从祁正扬吩咐的样子,表面上是想不顾后果的杀时宴,实际上是想捅死祁正扬,但没想到会被察觉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你以为是我反应快?不,齐复升,那天在居民楼里,你就已经露出了破绽。毕竟你在我手下干了这么多年,演技这么差,很容易猜到目的的。”

    齐复升咳出一口鲜血,他看向一旁自始至终一动不动的金发青年,“当年的事,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声抱歉,即使你看起来并不需要。”

    他咽下口中的血,“你父亲设计我,把我的产业搞到破产,我被气进了医院,我的妻子知道后急忙赶过来却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他苦笑了一下,“我的女儿独自在家,被卢里安那个畜生带去临渊赌场卖掉换了筹码,等我醒来的时候,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时宴?”

    “我想去杀了你父亲,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只有你身边跟着一个喜欢偷懒的保姆,恰好黑火的人找到我,知道我跟你爹有仇再加上手里有我女儿的消息,想跟我做一笔买卖。”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买卖,我只想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顺便还能让时建成那个混蛋后悔,一箭双雕的事我为什么不做?但我失策了,我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你在他眼里,没有价值……后来我听说那天的工厂起了大火,里面的人尸骨无存,我以为……我以为你也死了……”

    “之后祁正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的消息,找上我,用我女儿的消息要挟我为他做事,我想过杀了他夺走情报,但他手里有背后的人给他的军用机甲,我一直没能得手……”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时宴?”

    时宴一阵沉默,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来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需要我为你查找你女儿的下落吗?”

    “不……不用了,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父亲……”

    齐复升不再说话,胸膛没有了起伏。

    他死了。

    “废物……废物!哈哈哈哈!”祁正扬疯了一样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时宴的双眼,“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听那家伙的话,我就应该一见你就杀了你!”

    他的模样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嘴里的咒骂越来越不堪,“凭什么你总是能逃过一劫?你就应该在那个工厂里被人卖掉!被那些伪君子当成玩物!永远洗不掉身上的泥……”

    砰!

    沈凌一脚将祁正扬的头踢歪,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伸出手就要将祁正扬提起来,一只手搭在他手腕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他活不过今天。”时宴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地祁正扬,眼中没有一丝愤怒。

    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了他整个童年的人,如今却只能像只在泥泞里濒死挣扎的蚂蚁,除了气急败坏的怒骂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祁正扬突出一口血沫,舌尖顶了顶腮帮,转而死死盯着沈凌,“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人类根本战胜不了虫族,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撕碎,尸骨……”

    砰!

    祁正扬原地飞了出去。

    时宴缓缓收回脚,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但浑身的戾气却让人胆战心惊,“我改变主意了,活着也是浪费空气,你还是现在死吧……”

    祁正扬胸口被踹的凹陷下去,最终吐出几口鲜血,不甘的瞪着眼失去了气息。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成功提前去地府报道了。

    “你还好吗?”

    沈凌回头担忧的看着时宴,后者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我很好,耳聪目明智力正常。”

    沈凌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可不信”的样子指了指他的长发。

    时宴低头,沉默片刻。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向沈凌解释自己外貌变化以及不正常的体质水平这件事,柳情的手机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

    “二当家……砰!这边出了点……疯子不知道从哪搞到一架A级机甲……嘟嘟……”

    荷官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夹杂着惨叫和剧烈的撞击声,很快挂了电话。

    柳情脸色一变,顾不上解释,连忙朝自己停在外面的车跑去。

    幸好她的车停在比较远的角落,这才能躲过一劫,但也只剩下一辆,另一辆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车尾直接被砸扁,显然不能再用了。

    时宴和沈凌对视一眼,他们敏锐的听力没有漏掉“A级机甲”几个字。

    祁正扬手里有两架机甲,但除了S级这架,另一架A级的却没有半点消息,听荷官的说法,应该是在那个叫疯子的人的手里。

    两人默契的跟着柳情直接坐进车里。

    柳情看了眼后视镜,一挑眉,刚要说什么,只见时宴冲着她眨了眨眼。

    “……”美人计也不好使,我处理赌场的事你俩来凑什么热闹,之前骗我的事我还没找你俩算账呢。

    时宴又眨了眨眼。

    柳情妥协了,调转方向朝矿区驶去。

    这两个家伙战斗力都不弱,自己又受了伤,把他们连带回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柳情打开雨刷,心里肯定道,绝不是因为时宴的美貌,绝不是!

    好吧,美人谁不爱呢?

    二当家十分不要脸的承认了自己的肤浅。

    不过还是她家荷官长得最好看,时宴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72.远航症

    矿区,临渊赌场。

    “疯子,我说过了,大当家不会来的。”

    荷官关掉手机,看向面前坐在赌桌前抛着骰子的年轻人。

    刚刚柳情打电话过来时她察觉到二当家那边情况不妙,焦急之下就要带着人赶过去,却没想到被疯子堵在了这里。

    疯子自从过来之后就要求见他们大当家,并声称如果大当家不来他不会让人停手。

    四周传来打砸的声音,临渊赌场里的人看情况不妙早就一哄而散,几个负责看场子的练家子也抵不住疯子带来的人太多,被打的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而在此过程中,疯子一直没有动手,甚至没有阻挠她联系柳情。

    荷官心里有些着急,面上强行按耐住。

    像他们这种在黑火里毫不起眼的人,根本没有大当家的联系方式,所以她只能先联系柳情,但因为矿区磁场的干扰,也不知道二当家的听清楚了没有。

    “你找我们大当家到底想干什么?如此行径就不怕我们黑火的报复吗?”

    荷官的相貌并没有多惊艳,面容顶多能说一句清秀,再加上是个Beta,说出来的话对于疯子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

    疯子手上把玩骰子的手一顿,“做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二当家违反规矩对地虎出手,我来找你们大当家的讨要个说法。”

    “你这是在颠倒是非,明明是你们地虎动手在先!”

    “别激动嘛,王兴华现在恐怕已经死了,我们地虎失去了首领,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是谁先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今天过后,黑火不会再存在了。”

    荷官打量了他一会,想起地虎内部疯子与王兴华不和的传言,“怎么,你如今是想取代王兴华?你们地虎里的其他人难道没有一点意见吗?”

    “有意见又怎么样?杀了不就好了?”疯子不在意的摊了摊手,话音一转,“说起来你跟着柳情有不少年了吧?”

    疯子耳朵右眼被头发遮挡,左眼转了转打量着面前其貌不扬的荷官,像是在评估她的价值,视线令人毛骨悚然。

    荷官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是又怎么样?我跟二当家是一起被黑火带回来的。”

    “那如果你死了的话……柳情会是什么反应呢?”

    话音刚落,疯子突然暴起,脸上扬起诡异的笑,手里的匕首直直朝着荷官面门刺去!

    铮!

    疯子手上的匕首被击飞,跌落在地上。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疯子。”

    柳情从门口走进来,四周为之一静,疯子带来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谨慎的盯着她。

    “二当家!”

    荷官看见柳情急忙走过去,“你的伤……”

    柳情摆了摆手,“没什么大碍,你先找个地方躲着,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荷官一愣,眼神暗了暗,终究没说什么,退到一旁。

    跟黑火其他人相比,她确实没什么战斗力。

    “趁我不在动临渊的人,真是嚣张啊…疯子”

    柳情的脸色很是难看,周身的气势令疯子为之一震,他还没见过柳情这副样子,不笑的时候身上压迫感极强。

    生气了?是因为那个荷官?

    疯子饶有兴趣的弯了弯嘴角,有趣……

    “看样子王兴华是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也对,那家伙越来越自大了……”

    疯子的视线瞥向柳情身后,“自己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两个累赘……”

    话因刚落,疯子意识到不对。

    沈凌的脸上依旧带着伪装,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他旁边的长发青年却让他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

    青年一头金色长发,双眸颜色浅淡,看过来的视线轻飘飘的仿佛没看见他一样,转而扫了扫赌场内部混乱的情形。

    王兴华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疯子,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沈凌的真实身份。

    沈凌瞥向疯子颈间露出一角的项链,手指动了动。

    “疯子手里还有一台A级机甲,威胁不小,你身上又带着伤,一会动起手来交给我就好……”

    时宴声音清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视线重新落在疯子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然而正当他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腰间横过来一条手臂,把他往上一提。

    时宴:?

    沈凌单手环住他的腰,手上一发力,将时宴抱了起来,双脚离地片刻后放在一边,叹了口气,“好歹也给我点表现机会吧,时宴,之前是S级机甲,的确棘手,但现在只是A级,不至于要你出手。”

    他偏头朝时宴笑了一下,“好待我也是个S级机甲师呢,你安心在一边看着就好。”

    时宴因为比他矮半个头的缘故,被抱起来的时候甚至双脚离地了一瞬。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空白,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是觉得他现在样子很有意思,跟刚刚那个杀神一般的时宴大相径庭,沈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时宴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长得高了不起?

    沈凌轻笑一声,转过头看向疯子,收起了脸上的笑。

    “看来你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呢……”

    沈凌浑身气势一变,杀伐之气再无遮掩,脖颈间白光一闪,一架外壳焦黑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原先模样的机甲显出身形。

    砰!

    疯子狼狈地躲开,不明白为什么此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但为了抵挡沈凌的攻势,迫不得已召出机甲。

    浑身漆黑的机甲瞬间显出身形,右臂长链左臂长刀,显然是一架近战型机甲。

    轰!

    临渊赌场不堪重负,地面塌陷,尘土飞扬。

    时宴敏捷的躲开碎石,顺手提着一旁的荷官,睨了她一眼。

    “喂,你看起来怎么跟死了爹一样?”

    荷官怒目而视,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还有,你要是看着心上人受了伤还在打架,自己却无能为力,你能开心得起来吗?

    “怎么,觉得自己被心上人嫌弃了?”

    荷官瞬间扭过头,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你的表情太明显了好吧。”

    时宴又瞥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盯着战况。

    不远处,浑身焦黑已经受损严重的机甲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靠近疯子,手里一发激光炮将疯子轰出去老远。

    明明可以用激光炮远程拉扯,却非要用和对方一样的攻击方式近身作战,恨不能把激光炮当成冷兵器用。

    不象是在打架,更像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明明一口咬下去就能咬死爪子下的老鼠,却非要给它点希望,在马上就能逃出魔爪时再抓回来。

    看起来两人打的有来有回,但实际上仔细看就能发现,战况完全是一边倒。

    只是惨了临渊赌场,被破坏的几乎连原来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你在干嘛?”

    时宴看着旁边蹲在地上啪嗒啪嗒快速摁着计算器的荷官,开口询问。

    “我在算临渊赌场的损失,我们临渊已经损失的够多了,我可得算清楚,不能让我家二当家吃亏,对了,帝国上将应该很有钱吧?”

    荷官仰起脸,期待的看向时宴。

    时宴:“……”

    “一共多少钱?”

    “折合帝国通用货币来算,大概是8766562星币。”

    “……”

    远处响起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临渊赌场最后一根支撑柱被撞断,惨烈的倒在地上。

    荷官划掉之前的那一串数字,头也不抬地继续说,

    “哦,现在是8777562星币了,给你抹个零,8777000星币好了。”

    饱受贫穷困扰的时宴:“……”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柳情那家伙能留你这么久了。

    时宴视线飘忽一瞬,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决定转移话题,“柳情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吗?”

    荷官愣了愣,脸上标准礼貌的微笑消失不见,眼神黯淡下来,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发闷,“我也不知道,不过她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时宴:“……”AB婚姻都合法化了,你怎么还搁这玩暗恋呢?

    “不过这样也好,等我走的时候就不会太难过了……”

    时宴愣了愣,半天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荷官苦笑一声,“我活不久了,你知道远航症吗?”

    时宴沉默片刻,点点头。

    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许多以前的不治之症都可以被轻松医治,但在人类进入新纪元后,出现了一些原因不明的疾病,至今仍然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远航症就是其中之一。

    之所以被称为远航症就是因为这种疾病首次在远航者队伍中被发现的,当时人类为了探索未被开发的红云星系,特地组建了一只队伍,参与者被称为“远航者”。

    远航者症极为特殊,患病者幼时体弱多病极易夭折,但若是挺了过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质会变得与常人无异。

    但这并不代表患者已经脱离危险,恰恰相反,危险一直都在,随时都在面临生命威胁,且无法预测,可能上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就暴毙身亡了。

    “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吧?”

    荷官脸上恢复了标准礼貌的微笑,看向时宴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恳求。

    时宴心情有些复杂,明明时刻都在面临死亡威胁,可她看起来却与常人无异。

    “既然如此,那你更应该告诉柳情,毕竟据我所知,她很讨厌有人欺骗她。”

    荷官摇了摇头,“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眼下正值跟大当家对抗的关键时期,告诉她这些只会让她分神。”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远处的柳情解决了疯子带来的人,正朝这边走,“更何况……讨厌一个人可比爱一个人轻松多了。”

    荷官朝柳情走过去,将手上的纸递给她,动作疏远又克制。

    不知道荷官说了什么,柳情无奈地笑起来。

    时宴的金色长发被风吹起,他垂着眼睫,声音几不可闻,

    “……我尊重你的想法……”

    73.生生不息(荷官X柳情)

    (宝子们按喜好购买即可)

    我是荷官,我没有名字。

    如果非要说称呼的话,你可以叫我生生。

    我出生在洛里亚,这个星球从我在世间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这么苍凉破败。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他们的脸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印象中的最后一面,是在医院的走廊上。

    “这孩子是天生的远航症,治不了。”

    “算了吧,医生都说存活的可能性不大。”

    我看着那对夫妻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尽头。

    很久之后,一个护士在我面前蹲下来,问我,“你是找不到父母了吗,小朋友?”

    我摇摇头,从椅子上费力地跳下来,离开了医院。

    我知道我被抛弃了,但我没有感觉到意外。

    喉咙很痒,我忍不住咳起来,慢慢蹲下。

    这里是医院的假山后面,没有人发现,我终于可以畅快的咳起来,不会再有人不耐烦的让我小声点了。

    我擦了擦口鼻,破旧的衣服从记事起就没有换过,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甚至充满难闻的味道。

    但我很庆幸,这样就没人发现上面的血迹了。

    我站起来离开了医院。

    我无处可去,肚子又饿的要命,只好找了个树底蹲坐下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听起来拖沓又沉重,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

    走开,别打扰我睡觉,我在心里想。

    “呦,女娃,你看起来有手有脚的,怎么还是被扔在这了?”

    声音听起来是个老头。

    我没有抬头,懒得理他。

    身体忽然悬空,老头把我抱了起来,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酸臭味。

    明明自己都穷的要靠捡垃圾为生了,为什么还是要收留我?

    老头递给我半支营养剂,“女娃,我给你吃的,你可得记得给我养老送终啊。”

    我没有其他选择,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我接过了那半支营养剂。

    可老头并没有等到我给他养老送终的那天。

    他病死了。

    上一秒还在哼着曲,下一秒就突然双眼一瞪,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原来他也有远航症。

    我找到了他的日记,只有几张纸,字迹时有时无断断续续,显然那支笔不怎么好用。

    【我不记得今年是第几年了,不过我记得我现在30岁了,胆战心惊的在这个世界过了30个年头了。

    我命可真大,得了远航症居然能活到现在。】

    下面的字迹变了不少。

    【人老了,记性不太好了,今天才找到这张纸,不过不知道要写什么。

    奥,对了,今天见到一个女娃,不过好像是个哑巴,问她也不说话。】

    我把纸翻了过来。

    【女娃今天又咳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那女娃也是远航症。】

    【远航症……我喜欢这个名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其他星球远航。】

    【那女娃居然会说话。】

    日记内容很少,只写了两页就没有了。

    我把日记放进口袋里,把老头埋在了树底下。

    是他把我捡回来时我呆的那棵树。

    我在上面刻了一行小字——【敬远航者】。

    我离开了我和老头经常光顾的几片垃圾堆,决定去外面看看。

    这应该也算是【远航】吧?

    我的病好了不少,只有阴雨天会咳嗽,其他时候看来跟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我找到了一片更富裕的垃圾堆,因为我从里面找到了一支完整的没拆封的营养剂。

    有人在后面使劲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趔趄,营养剂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孩,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喂!这里明明是我的地盘!”

    我没管她,爬过去捡起了那支营养剂。

    后背被她踹的很疼,但我不想管,这点痛早就已经麻木了。

    哪怕今天被她打死,我也不想当个饿死鬼。

    老头说过,吃饭是人生头等大事。

    漂亮小孩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拽着我的头发就要抢营养剂。

    她力气很大,比我高多了,身上也比我干净。

    但她没我狠。

    我一口咬在她手臂上,瞬间就尝到腥甜,混乱中咽下好几口血。

    她发狠的捶打着我的头,被咬的鲜血淋漓也不喊疼。

    血模糊了我的视线,脑袋嗡嗡作响。

    我收回之前的想法,她跟我一样狠。

    我们默契的收了手,在彼此的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我抓紧时间把营养剂倒进了嘴里。

    漂亮小孩喘着粗气,累的坐在地上,整条胳膊都被血染红。

    “你不要命啊!”

    她气急败坏,但也只是瞪着我,没再动手。

    后来她对于我跟她在同一片垃圾堆找吃的视而不见,我也会只找一支勉强果腹就不再找。

    是默契,也是约定。

    “喂,你叫什么?”

    漂亮小孩叫住我。

    我本来不想理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让着我,没有赶我走,而那天她甚至可以直接杀了我。

    老头说过,要知恩图报。

    我摇了摇头。

    “什么嘛,居然连名字都没有……”

    她拿起手上的营养剂,迎着光眯眼看了看上面的标签。

    “生生集团……”

    她双眼一亮,桃花眼微微睁大,我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有了,以后你就叫生生了……”

    她强硬的给我取了名字。

    生生……

    我默默念道。

    “你叫什么?”

    “我叫柳不息!”

    漂亮小孩双手掐腰,很骄傲的样子,一双桃花眼在阳光下焕发的色彩让我晃了晃神。

    后来我们一起被黑火带走了。

    教官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鞭子,蹲下来问我,“喂,小孩,你叫什么?”

    旁边是一个高挑的少年,双手的小拇指处有着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人生生砍断手指,触目惊心。

    “像这种小孩,一般没有名字的,你在他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呢,教官?”

    教官甩了甩手上的鞭子,站起来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很小声的说,“我有名字的,叫生生……”

    是一个……我很喜欢的名字。

    尽管它潦草随意。

    他没有听见。

    训练的日子很苦,但柳不息如鱼得水,学什么都很快。

    我们被分在了不同的营地。

    但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嫉妒。

    “拽什么啊,不就是说了两句嘛,她长成那样,谁知道她那队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我在帐篷外,听到有人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她。

    怒火像是上了膛的子弹,我浑身发抖。

    我掀开帐篷帘子,给了他一拳。

    不出意外,我们被罚了。

    但我很开心,因为我把那个人揍得鼻青脸肿一星期下不来床。

    他被揍的求饶,说尽了柳不息的好话。

    这么想,就连身上的鞭痕都不疼了。

    我吹起了口哨,模仿着老头的腔调,【我是星海的游子,我即将远航】。

    我终于体会到了他的快乐。

    天上雷声响起,渐渐下起了雨。

    训练场上只有我一个人,正值发放营养剂的时间,远处的帐篷里传出阵阵欢呼声。

    我的肚子也跟着叫起来。

    还挺有节奏,我苦中作乐的想。

    不知道柳不息现在在干嘛?那家伙一向招人喜欢,现在应该在跟自己的队友说笑吧。

    应该已经吃过营养剂了吧。

    这么想着,我觉得我也不饿了。

    但很快我就没心思再想其他事,因为我又开始咳起来。

    这种感觉很难受,不是因为病弱,而是因为病魔的阴影始终笼罩着我,从未离开。

    像是背后一直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逼着我不断向前跑,一旦停下,就会将我吞噬。

    “生……生生!”

    谁在叫我的名字?

    “那个兔崽子把你打伤了是不是?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柳不息的桃花眼盛满怒气,有种别样的美。

    我拦住了她,捂着嘴咳了几声,靠在她身上,“不用了,没事的,我已经教训过了,我好难受啊,不息……”

    我第一次这么叫她,心里有点忐忑。

    她没有推开我,反而站的硬邦邦的,半晌不知所措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那你……这样会好受一点吗?”

    我觉得她有点可爱,她甚至没有听出来我在将咳出的血嫁祸到那个被我揍得人身上。

    我靠在她身上,仰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双眼半睁不睁的望着她,“好多了,你偷偷溜出来,你的两个哥哥该不会怪你吧?”

    这大概就是绿茶吧?我在心里想。

    管他的呢,我只想让柳不息只看着我。

    柳不息皱了皱眉,“生生,他们也是你的哥哥,有两个照顾着我们的哥哥难道不好吗?”

    我很轻的摇了摇头,

    不想要什么哥哥,我只想要你……

    柳不息,我要死了……

    后来柳不息分化了,成了一个Alpha。

    那天,我正在训练场上收拾着手里的枪,场地上没有别人,她突然闯进来。

    “生生,我好热,好难受啊……我是不是病了要死了?我会不会被丢出去?”

    不会的,要死的人是我才对。

    她不停在我脖颈间嗅着。

    我愣了愣,这是即将分化的征兆。

    理智来讲,我身为一个Beta,无法安抚发情期的Alpha,最好的做法就是带柳不息去见教官,注射抑制剂。

    但出于私心,我犹豫了。

    我看着她手臂上的咬痕,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我看着柳不息通红的脸,她很不安分的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我。

    可不可以也在我身上留下印记?让我的尸体上保留着我曾拥有过你的证明?

    柳不息咬在了我的后颈,尖锐的犬牙刺破皮肤,疼痛感袭来,脖颈间留下鲜血。

    再用力一点,我在心里说。

    在上面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疤痕。

    就像我曾经在你身上留下的那样。

    训练营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柳不息因为出色的机甲维修天赋被派去维修机甲。

    而我……一无所长。

    教官单独把我叫了出去,身边依旧跟着那个少年。

    “我叫祁正扬。”

    少年忽然开口,他的目光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我点点头,并不在意。

    教官蹲下来,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如沐春风,“你有远航症对吧?”

    我僵在原地。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这三个如同梦魇般的字,可再次听到时,却忍不住脊背发寒。

    我知道教官的意思,远航症这种不定时炸弹让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所以,在他的眼中,我没有价值。

    而没有价值的孩子,会被丢弃。

    丢不丢弃无所谓,但是柳不息还在这里,我不能不告而别。

    后颈处的咬痕隐隐作痛,那道疤痕已经很久了,早就不会痛了。

    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它在发烫。

    我点点头,没有辩解。

    咣当!

    一把匕首被扔在了我面前,上面布满划痕,不再锋利。

    教官站起来露出身后的人。

    我瞪大双眼,看向那个跟我年纪相仿的人。

    我记得他,那个曾经出言不逊咒骂柳不息被我痛扁一顿的人。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正颤颤巍巍的指向我。

    我听见教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恶魔低语。

    “巧了,”他说,“这个人,也是远航症……”

    我震惊得瞪大双眼,后背窜上凉意,如坠冰窟。

    “捡起你手中的刀,杀了他,你就能留在这里。”

    刀很钝,他在颤抖。

    他捅了我6刀,我也捅了他6刀。

    我还活着,他死了。

    他终究还是没能击中我的要害,他下不去手。

    可我不一样,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教官鼓起掌,“精彩的生死对决,那么你赢了,生生,柳不息会很开心的。”

    我瞪大双眼,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过往,甚至……知道我对柳不息的感情。

    “对了,柳不息今后不再叫柳不息,她有了一个新名字——柳情。而你,今后会被派去临渊赌场做事,你叫——荷官”

    荷官,一个赌场里的人的统一称呼,今后我和那些同样被叫做荷官的人没有任何分别。

    没关系,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早就不是个东西了,自从我杀了那个少年开始,我的【远航】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在这个仿佛噩梦的人世间,我恍惚的过了24年。

    我抬起手摸了摸后颈上的伤疤。

    过了今天,就是第25年了。

    我想起了那双桃花眼。

    在这虚幻的人世间,你就是我唯一的真实。

    我拿起了骰盅,在赌徒的催促和令人作呕的目光中摇了摇。

    生生这个名字只有柳不息记得,柳不息这个名字也只有我知道。

    我们共同拥有彼此的秘密。

    我是荷官,我没有名字。

    74.你在害怕,对吗?

    矿区,临渊赌场。

    轰!

    疯子艰难的躲开碎石,耳边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面对沈凌猫逗老鼠一样的打法,他心里憋屈,但无奈不是沈凌的对手,只能在他面前勉强支撑。

    疯子咬咬牙,不打算再继续纠缠下去。

    他抬起机械臂,猛地挥刀!

    砰!

    沈凌挑了挑眉,躲开碎石,飞扬的尘土模糊了视线,面前的黑色机甲已经失去了身影。

    他看向操作面板,上面一个红色的光电正闪烁着远离。

    这是打不过想跑?

    黑色机甲背对着沈凌,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刚刚与沈凌的对战让机甲受创严重,完整度短短几分钟就跌到了54%,离报废只有一步之遥。

    疯子喘着粗气,顾不上自己带来的人,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铮!

    一阵金属撞击声在背后响起,疯子不可置信的转头想背后看去。

    飞扬的尘土中,一根手臂粗的铁链钩住了机甲背后的关节衔接处,一阵锁链滑动的声音响起,尽头一架浑身焦黑依稀能看出原本银白色光泽的机甲显出身形。

    “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好歹打个招呼。”

    沈凌低沉的声音让疯子浑身一僵,背后的锁链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道,让他无法再前进半分。

    沈凌举起手臂,能源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疯子的后心处。

    疯子眼看不妙,立刻回神用机甲臂上特制的长刀挡在身前。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传来,沈凌伸手直接握上了机甲臂的手腕,手中发力,将长刀调转方向朝着机甲的后背捅了过去。

    疯子意识到不妙,用力拉扯,脸色难看的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沈凌半分。

    面前这个面容平庸的年轻人的等级绝对在A级之上!

    然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凌握着长刀,在疯子的机甲上划了三下,硬是将机甲外壳削下了一块三角形的金属板。

    他扔掉长刀,对着机甲后背裸露出来的空隙伸出手,猛地一扯,将疯子硬生生从机甲里扯了出来,迫使疯子断开了与机甲的链接。

    “咳咳……”

    疯子狼狈地跌在地上,强制断开精神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他撑起手臂就要站起来,“是我小看你……”

    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袭来,下巴一阵剧痛,头往后猛地一仰,被人踹翻在地上,力道之大让他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疯子暴怒,鼻子不停地往外冒血,头发凌乱,露出狰狞的右眼。

    他捂着鼻子恶狠狠的看向面前的人,眼神像是刀子一样,恨不能将人活剐。

    “柳情……我后悔当年没直接杀了你。”

    柳情居高临下的收回脚,嫌恶的盯着疯子的右眼。

    刚刚疯子想杀荷官的事她可还记得呢,她可是很记仇的。

    “巧了,我也很后悔当年没直接杀了你。”

    荷官从她身后走出来,她并没有看地上的疯子,而是拿出纱布替柳情包扎。

    她低着头,视线落到伤口旁边的咬痕时手指颤了颤。

    那一点程度的停顿很难察觉,但柳情还是转过头来,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温和,“怎么了?”

    荷官迟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那道明显的咬痕。

    伤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要就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一道已经没什么感觉的疤痕。

    微微凸起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一看便知当时留下这道疤痕的人力道不小。

    “这道疤……”还疼吗?

    “害,当年跟黑火里那些那帮不服管的人打架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咬的,早就不疼了。”

    荷官愣在原地,倏然抬头看向柳情,脸色惨白。

    许久之后低下头去。

    原来……是因为不记得了……

    疯子在柳情手臂上的疤痕和荷官身上转了转,反应过来后发疯似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柳情……我等着你痛哭流涕的那一天,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许是觉得他很吵,柳情直接走过来再次一脚提在他下巴上。

    疯子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再次流了下来,可他这次没有反抗,直接躺在了地上,笑得浑身发颤。

    柳情刚想再次动手,身后的时宴制止了他。

    “别让他死了,我还有话要问清楚。”

    柳情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脚,没办法,算起来她还欠时宴一个人情,毕竟这家伙之前从齐复升的手里救下了她。

    她摊了摊手,示意时宴“你随意”,转身就不再管,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荷官身上包扎去了。

    疯子还在癫狂的笑,看见时宴走过来,笑声戛然而止,狰狞的右眼死死盯着时宴的动作。

    “哼,怎么,你想杀了我?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吧?”

    疯子声音嘶哑,鼻子里的血糊了半张脸,却还是强撑着仰起脸,丝毫不肯让自己处于弱势。

    时宴盯着他看了片刻,他在疯子的瞳孔中看到了恐惧,明明胆小如鼠,却非要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用疯狂不可理喻的行径掩饰自己懦弱的心。

    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以疯子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会愿意说的,只有先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才有探听真相的可能。

    “我之前听说过你的名字,疯子。”

    时宴浅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疯子的双眼,语气充满笃定。

    “在先前地虎与其他势力发生冲突肆意屠杀安全区的平民时,你也在场。”

    疯子瞳孔颤动了一瞬,时宴一只紧紧盯着他,见状心里一松。

    看来他的切入点是对的。

    “但据我所知,王兴华注重的是权力和地位,屠杀平民这种对她来说费时费力还很难收拾的行为不像是他的作风。”

    “你到底想说什么?”

    疯子的语气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艰难的爬起来,直觉告诉他,时宴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时宴没有理会他的视线,继续说道,“我后来特意去了解过当年这场惨案,但令我意外的是……那些被害人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大多数是老人、小孩、残疾人或是体质较差的Beta,而那些身强力壮的人身上却毫发无损。”

    时宴低下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疯子的瞳孔,“你在害怕,对吗?你对于那些身强力壮、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惧。”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插进疯子的灵魂深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在你曾经还年幼的时候,应该被一个同样身强力壮的人欺辱过吧?”

    75.【新人类】

    疯子的表情僵在脸上,疯狂的面具终于寸寸碎裂,露出恐惧的表情。

    时宴见状松了口气,其实他也有很大赌的成分,毕竟当年那场惨案的记载基本已经缺失,至于受害者都是弱势群体这一条是他猜的。

    毕竟疯子这种外表癫狂实际上极端懦弱极端自私的人,面对和曾经殴打过自己,给自己心里留下严重心理创伤的人的同类,下不去手并不意外。

    “沈凌。”时宴扭头朝身后的沈凌招了招手。

    沈凌身为一个S级的Alpha,身高腿长,走过来时阴影笼罩下来,极有压迫感。

    疯子瞳孔紧缩,下意识往后蹭了蹭,在沈凌弯腰蹲下来的时候伸手挡在面前瑟缩了一下。

    果然。

    时宴眯了眯眼,从刚刚疯子与沈凌打斗时,他就发觉疯子的一举一动都是以格挡为先,很少主动出击,即使是挥动长刀,动作间也带着微不可察的停顿。

    “所以,疯子,告诉我,你手上的这架军用机甲是从哪里来的?”

    疯子双眼发愣,呐呐道,“祁正扬……交给我的,他说……他用不到了。”

    时宴皱了皱眉,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答复,“那这架机甲又是怎么出现在祁正扬手里的?”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给他的,他叫……”

    “他叫什么?”

    “他自称……【新人类】。”

    时宴和沈凌均是一愣,新人类?

    时宴还想再问,疯子却脸色一变,陡然反应过来,“你诈我?!当年事发生在一个养老院里,里面根本就没有小孩!你敢诈我!?”

    疯子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伸出手向时宴抓去,眼看就要碰到时宴的脖颈。

    砰!

    疯子原地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石堆上,呕出大口鲜血,没了气息。

    “呼……真是抱歉,我来晚了,给各位造成不好的体验还请见谅。”

    沈凌立刻站起身,拔出匕首警惕的看着来人。

    对方的速度极快,连他都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这种速度……还算是人类吗?

    “你就是他口中所说自称【新人类】的人?”沈凌声音充满冷意。

    他看着远处的黑衣人,墨镜口罩将他的面容遮挡的严实,身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沈凌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认出了他。

    这是他们在民航处遇到的那个,引起了骚乱的人。

    男人听见他的话愣了愣,摇头失笑,“不不不,虽然我也很想,但我还算不上新人类。”

    他的视线落到沈凌身后的时宴身上,在他的金发金眸上停顿了片刻。

    不知为何,沈凌居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欣慰的情绪。

    感受到男人目光的时宴:?

    男人忽然鞠了一躬,不明所以说了句,“恭喜,作为贺礼,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仅限我知道的。”

    时宴打量了他片刻,微微蹙眉,这人处处透着古怪,并且直觉告诉他,此人十分危险。

    他试探着开口,“这几架机甲是你给祁正扬的?”

    “没错。”

    “这几架军用机甲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唔……抱歉,这我不能告诉你,否则……我会没命的。”

    时宴眯了眯眼,不能说?这人的背后究竟是谁?

    “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什么要把机甲带到洛里亚?”

    “本来想着利用祁正扬掌握矿区,但可惜,王兴华太没用了。”

    “矿区?为什么要掌握矿区?”

    男人思索了一瞬,“为了得到……最纯粹的基因。”

    话音刚落,男人后退一步,“好了,各位,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就……下次见吧。”

    沈凌察觉男人要离开,立刻身形一闪,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直直冲向男人。

    空气中的草木香气瞬间以沈凌为中心爆发。

    然而男人速度比他更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迅速后撤躲开了他的匕首。

    靠近的一瞬间,沈凌听到男人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不屑,“……劣等种……”

    沈凌眉心一动,信息素的压制对此人没有效果。

    他本想再追,男人却脚下一动,猛地出脚踹向沈凌,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砰!

    沈凌急忙将胳膊横在身前,但没想到对方力气大的不像正常人,直接将沈凌逼退。

    时宴见状立马要追,却见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哨子形状的物件,“啪嗒”摁了一下。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时宴痛苦的捂着头停下了脚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从灵魂深处升起,瞬间攫取了所有感官。

    男人身形一闪,眨眼不见了身影。

    临走时,他看了眼赶来的的柳情和荷官,口罩下的嘴角勾了勾。

    孩子们,下次见,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沈凌咳出几口血,匆忙擦了擦嘴角。

    “时宴,你怎么了?”

    时宴额头满是冷汗,说不出话。

    刚刚那阵声音古怪的很,不属于他听见的任何一种声音,且看众人的反应,应该是只有自己能听到。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片刻后渐渐恢复过来。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刚刚那个人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暂时无法追上他。”

    沈凌看了眼男人两人离开的方向,“回去后我会向军方报备,好在这两架机甲还在,应该能查出一些东西。”

    时宴点了点头,发现自己正被沈凌搂在怀里,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后脑勺上,往自己肩膀上摁。

    沈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宴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的微微颤动。

    时宴抬起眼,刚想说什么,视线瞥到远处的柳情时愣了愣。

    对方正一脸“没脸看”的模样欲盖弥彰的挡着眼,视线透过指缝落在他们身上,写满了兴奋。

    时宴:“……”你为什么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想起这家伙知道了他和沈凌的身份,不知道脑海里正在上演什么伦理大剧,时宴微恼的推开沈凌。

    沈凌眼含警告的看了柳情一眼,眼看时宴就要撇下他,连忙摁了摁自己的胸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惨白着脸,捂着自己的右臂,极轻的哼了一声。

    柳情:“……”可让你这家伙学会了是吧?

    荷官手下的动作重了一点,将柳情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沈凌偷偷观察着时宴的反应,见对方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神色,在时宴转身时,立马收了起来。

    明知这家伙是在装疼,但时宴还是忍不住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的上将大人,坐下我给你包扎。”

    他们走到了柳情身边,因为赌场已经破破烂烂无处落脚,柳情这里反而成了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

    沈凌刚坐下,旁边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了不少数字,末尾的8777000数字被圈了起来。

    沈凌:?

    时宴扭过头去不忍心看。

    荷官面无表情地开口,“临渊的损失费,麻烦结一下。”

    沈凌头一次表情空白。

    柳情也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把纸从荷官手里拿过来,连忙放进口袋,打着哈哈,

    “没事没事,你看错了……”柳情语气有些而无奈。

    心上人太贤惠怎么办?

    76.【鹤归】

    耀眼的灯光亮起又熄灭,季青河关上手里的手电筒,直起身。

    “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沈凌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问。

    “唔……”季青河沉思片刻,欣赏够了沈凌的焦急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虽然我也不清楚造成时宴外形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沈凌舒了一口气。

    时宴揉了揉被刺眼的灯光照的难受的双眼,因为不适,淡金色的眼眸泛出点生理眼泪,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沈凌别开眼,继续对季青河说道,“之前那个异常分化的Omega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季青河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干脆拉过病床下的凳子坐下来。

    “已经醒了,不过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打击,暴躁的很,我问过他,他的回答跟我们调查到的没什么出入。”

    沈凌点点头,并不意外。

    身为一个被人人敬仰的高等级Alpha,一觉醒来突然被告知分化成Omega,换做心理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立刻接受。

    “洛里亚的警卫处就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季青河翘起二郎腿,语气中充满不屑,“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家伙只是走个过场,要真发生什么,不逃跑就算好的了,还指望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东西?”

    沈凌皱了皱眉,洛里亚政府和警卫的坐视不理只会让当地的军火商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地虎能发展成如今这服规模,跟警卫的不作为脱不了关系。

    看来回到中央星系得跟陛下好好说说这件事。

    毕竟洛里亚属于红云星系,隶属何律管辖,他插手的话恐怕只会其反作用。

    “青河?咳咳……你怎么在这里?”

    门口传来一阵询问声,伴随着一阵轻咳,显然此人身体状况并不好。

    在声音响起的一瞬,季青河脸色微变,立马站起身。

    时宴好奇的看向门口,那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的不正常,脖颈间缠着厚厚的纱布,穿着一身白蓝条纹的病号服。

    时宴视线落在年轻人手上,惊讶的挑挑眉。

    年轻人苍白细瘦的无名指上的银戒与季青河的款式相同,明显是一对。

    “小时?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里等我一会的吗?”

    季青河语气中的温柔令时宴忍不住侧目,这样一个精于人情世故且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季青河居然也会有这副面孔?

    被称作小时的年轻人顺着季青河的力道坐在他刚刚做过的凳子上。

    “我见你这么久还不回来,就出来找你。”他视线落到一旁的沈凌身上,“好久不见,沈凌,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将我带离中央星系。”

    沈凌面色复杂的应了一声。

    他们曾是校友,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却已经物是人非。

    年轻人看向时宴,笑得温和,让人下意识就想亲近,“你就是时宴吧?你好,我是陆鹤时。”

    时宴点点头回应。

    他之前从沈凌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关于陆鹤时的事,心里有些惋惜。

    很难想象这个笑起来温和明媚的Omega先前曾经历过暴力的对待,被迫洗去标记,患上信息素紊乱症。

    他的身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病气,呼吸都比常人微弱。

    时宴视线与陆鹤时相对,心里一怔。

    陆鹤时有一双与温和的外表不同的深邃双眼,望过来事有种自己的事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也对,一个能狠下心与权势滔天的Alpha离婚,并公然与母族作对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全然无害的小白兔?

    “你们今天就要启程回中央星了吧?”

    “嗯,我还有事要回去处理,这边的时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了。”

    陆鹤时听见后点点头,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银色项链,递给时宴,

    “听说你是机甲维修师?这里面是我年轻时驾驶的机甲,完整度不高,而且已经很多年没驾驶过了,不过里面的零件质量都不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时宴愣了愣,如果没猜错的话,陆鹤时所说的机甲应该已经跟了他很多年了,对于机甲师来说,这是很珍贵的东西,可陆鹤时的样子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已经无法驾驶机甲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我不想看着它变成废铁 所以放在你手里更有价值。”

    时宴不好再拒绝,心情复杂地接过。

    曾经意气风发的机甲师如今却只能在洛里亚这样破败的星球,连驾驶机甲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上战场呢?

    一个各方面都弱于Alpha的Omega,突破重重阻碍,考进帝国军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战场大放异彩的人,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傲骨呢?

    或许对他来说,割除腺体不代表着痛苦,代表的是自由和解脱吧。

    他仿佛能从这副残破的躯壳里,看见那个如野草般野蛮生长,生生不息的灵魂。

    “它有名字吗?”时宴轻声问。

    陆鹤时垂眸,漆黑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片刻后缓缓开口,“它不在帝国13架拥有名字的S级机甲之列,但……我常常叫它【鹤归】。”

    愿它能带着我的灵魂,回到中央星系,回到带给我欢乐、向往和痛苦的故土。

    即便已经物是人非。

    江与斜阳俱万里,鹤归华表已千年。

    77.爪牙(返程倒计时)

    洛里亚中心医院,地下停尸间。

    阴暗无光的房间透着一股入骨的森寒,空气安静的落针可闻。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打开门,推着推车走进来,路过前台登记处时停下脚步。

    笃笃。

    来人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在停尸间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前台的中年女人浑身一颤,毕竟来人一句话也不说,敲桌子的声音又带着一丝诡异,她差点被吓的尖叫出声。

    她转过身看向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松了口气,庆幸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前台的目光落在推车上面的裹尸袋上,见怪不怪的低头将纸笔递给医生。

    洛里亚冲突不断,这里又是最大的医院,尸体什么的已经很常见了。

    有的死于冲突,有的死于疾病,有的……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医生将纸转过来,拿起一旁的笔,在上面刷刷记录着。

    前台好奇的踮起脚尖看向裹尸袋,不知道这个人时因为什么死的,不过……裹尸袋上有几处明显的尖锐突起,形状有些奇怪。

    前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要凑近些,年轻医生忽然将笔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明明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前台还是心里一紧,感觉到他有些不悦,尴尬的笑了笑。

    医生抬起眼,镜片微微发光,漆黑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看了她片刻,就在前台承受不住压力想要道歉时,只见他笑起来,语气轻缓,

    “不合时宜的好奇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哦。”

    说完,也不再看前台的反应,推着推车走进了电梯。

    前被他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有些奇怪。

    她几乎没怎么在停尸间见过这个医生。

    想到这,她拿起一旁的登记表,视线落在刚刚年轻医生登记的那一栏,愣了愣。

    上面的字迹凌厉颇有气势,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死者:祁正扬】

    【主治医生:张广】

    *

    叮。

    电梯缓缓打开,地下负二层的温度更低,也更暗。

    但医生只是脚步稳当的推着车往前楼,脚步声伴着车轮的咕噜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极其明显。

    他像是对这里极为熟悉,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半晌推开一间停尸房的门,“咔哒”一声,关门声响起,走廊重新归于寂静。

    张广将推车停好后,将裹尸袋费力地抬到一旁用来放置尸体的台子上。

    从他的动作间就能看出,裹尸袋的份量不小。

    “喂,看我这么辛苦,怎么不来帮忙?”

    张广放好裹尸袋后拍了拍手,看向角落的阴影处。

    角落的黑影动了动缓缓走出来,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将面容遮掩了个严实。

    “这点重量都需要帮忙,看来你最近缺乏锻炼啊……”温和的声音响起。

    张广耸了耸肩,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到一旁,摘下脸上的面具。

    “呼……这面具闷死了,质量一点也不好。这能怪我吗?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张广”拉开了裹尸袋。

    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了,浑身上下布满坚硬的银色外壳,泛着类似金属一样的光泽,四肢尖锐细长,锋利的弧度泛着发光,不像是肢体,更像是兵器。

    但诡异的是,他的胸膛以上还是人类的模样,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腐烂,周围的血液露出星星点点的绿色,伤口下鼓鼓囊囊,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整张脸。

    赫然是前不久死在时宴手里的祁正扬。

    比起“人”,用“虫子”一词来描述现在的祁正扬更合适。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一直维持这幅样子的话迟早会被发现。”

    黑衣人绕过“张广”走到祁正扬面前,很轻的嗤笑一声,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嫌恶的用两指压了一下祁正扬肩膀上的伤口。

    一个绿色透明的球体滚落到台子上,弹了几下。

    它看起来拇指大小,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挣扎一般,很快没了动静,化成一滩绿色的粘腻液体。

    “剩下的就要麻烦你来处理了。”

    “张广”抱臂看着他的举动,十分厌恶的皱了皱眉,嘴角讽刺的一勾,“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利用的时候倒是毫不留情。”

    黑衣人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不,他已经不是了,毕竟一个失败品,配不上这样的夸赞,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

    “那个被你诱导分化的Omega?”

    黑衣人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还需要回去向先生汇报,就不久留了,这是先生答应好的,别弄丢了。”

    黑衣人扔给“张广”一个银色拇指大的金属瓶,转身离开了。

    “张广”看着手里的金属瓶眼神晦暗不明,半晌,他戴上手套,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针线和手术刀,处理祁正扬肩膀上的伤口。

    *

    中央星系,天鹅星。

    宽敞的室内灯光明亮,上好的实木家具、精致的茶具、华丽的吊灯无一不在昭示着主人身份的尊贵。

    室内一阵悠扬的小提琴的声音从桌子上的一个钟表状的器件中传出。

    钟表的指针左右摇晃,发出“哒哒”的声音。

    叩叩。

    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钟表上,悠扬的小提琴声音戛然而止。

    那只手手指修长,皮肤白皙,连上面的淡青色血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上面没有伤疤,没有薄茧,连指甲都修的整齐圆润,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请进。”声音上扬,显得极为轻佻。

    来人打开门走进来却只停在门口处,关上门,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

    他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声音低沉温和,“先生……祁正扬失败了。”

    他没有说明是夺下矿区的计划失败还是在他身上的实验失败了,但对方很明显理解他的意思。

    “嗯,沈凌都插手了,他还不知暂避锋芒,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自找的。”

    “是,先生已经提醒过他了。”

    “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药剂……祁正扬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先半身变成了钢翅银虫,上半身……还是人。”他的语气中有些忌惮。

    对方沉默片刻,“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来人脸色一变 ,连忙低头回答,“他还是Alpha,并没有改变。”

    “又失败了吗……”

    “不过我在洛里亚找到一个‘半成品’。”

    “半成品?”对方语气中充满兴味。

    “我在他身上用了同样的药剂,性别发生了变化,从Alpha变成了Omega。”

    “唔……还是劣等种……”

    来人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视线却突眼对上他看过来的双眼,墨绿色的瞳孔泛着悠悠的冷光。

    他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仓皇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另外,时宴……已经成功进化了。”

    “唔……那确实是个好消息。我已经能想象到亚利克斯那家伙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了,一定很有趣。”

    关门声响起,室内的小提琴声再次响起。

    他走到落地窗前,外面天鹅行繁华的景象落入眼底,在这个整个星球的最高处,他能将下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却又不会被任何人看见。

    玻璃上映出他高挑的身影,右手上的酒杯轻轻摇晃,暗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奢华的光影。

    “莫颜初……他进化成功了,你的计划……快要成功了。”

    78.返程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D345621次民舰,请您坐稳扶好,即将进入推进状态。】

    时宴再次坐在这趟熟悉的民舰上,只觉恍如隔世,在洛里亚上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骤然放松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民舰传来一声轰鸣,推背感袭来,很快消失不见。

    窗外,从外表看泛红的星球正渐渐远去,在民舰极快的速度下,很快化成一个红色的点,消失在视野中。

    【推进状态已结束,正在前往中央星,预计时间——四小时。】

    外面的景色已经被无尽的黑色所取代,他们正在宇宙中航行。

    时宴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垂落下来的金色头发,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挑起一缕,端详着。

    说起来自己的头发和瞳色一只没有恢复正常,他曾试着用水洗过,却并没有半点变化。

    如果以这副样子回到中央星的话,未免太扎眼,他不好解释,看来得想个办法染回来。

    沈凌在一旁微微侧头看着时宴的动作,他能感觉到时宴登上民舰之后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意识到这点后,沈凌十分不爽的舌尖顶了顶犬牙。

    等回到中央星,因为有沈星澜那个碍眼的家伙,他不可能再像洛里亚一样毫无忌惮。

    虽然他对沈星澜那家伙会不会反对不在意,但毕竟自己身为帝国上将,代表的是整个军队,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更何况若是传出去,对于时宴的名声也是不小的打击。

    他不想时宴不管走到哪里都背上骂名。

    想到这,沈凌烦躁的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心想,看来回去得想个办法让沈星澜和时宴和平离婚。

    沈凌面上看上去一本正经像是在考虑什么家国大事,实际上那脑子里塞得却是怎么怎么把自己名义上的弟媳抢过来。

    他不着痕迹瞄了眼时宴微微低头,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他恶狼般盯着那一截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脑子里迅速被不可描述的黄色废料填满。

    远在中央星的沈星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头顶凉飕飕的,感觉自己忘了什么,还没等他想起什么,面前的试衣间帘子被掀起来。

    “星澜,这件怎么样?”时宁安惊鹿的般的双眼盛满期待,语气轻快,听上去心情极好。

    少年身形欣长,价格不菲的白色薄衫衬出少年温润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褐色长裤收拢衣衫下摆,勾勒出细瘦的腰身,站在沈星澜面前因为比对方矮了一个头的缘故,更显得惹人怜爱。

    沈星澜看着面前的时宁安,不知怎得想起了时宴那张昳丽的脸,在他们结婚那天,时宴好像也是这么对他笑的。

    沈星澜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杂念。

    不得不说时家那对夫妇虽然惹人厌烦,但基因还是不错的,不管是时宴还是时宁安,论容貌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可惜……长得好看的花瓶而已,还得巴着别人上位。

    沈星澜勾起唇角,每一丝弧度都像是精心测量过一般,温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嗯,很好看,宁安穿什么都好看。”

    时宁安不满的撇撇嘴,对于沈星澜略带敷衍的口气不是很喜欢,但最后一句无疑说在了他心坎上。

    沈星澜招了招手让服务员机器人将时宁安试过的几件衣服都包起来,结账去了。

    时宁安趁服务员打包的时候拿出个人终端,点开新闻板块,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加粗醒目的标题:

    【红云星系何律于今日举办宴会,众多名流聚集,据悉,沈氏总裁沈星澜也会携伴侣应邀出席。】

    下面是一张照片,沈星澜身姿挺拔面部线条凌厉俊朗,一张让无数Omega尖叫的俊脸没有一点遮掩的出现在镜头中,他正站在一辆悬浮车旁边伸出手。

    一个年轻的Omega弯腰牵住他的手从悬浮车里走出来,一双惊鹿般的眼惹人怜爱。

    那正是时宁安本人。

    时宁安往下翻了翻,毫不意外,评论区里先是对沈星澜的逆天颜值狂舔,舔完发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忍不住纷纷八卦道:

    【沈总旁边的人是谁啊?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

    【楼上不好好审题吗?标题上“伴侣”二字可是加粗了。】

    【我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跟沈总传过绯闻的那个时家的Omega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网友纷纷反应过来。

    虽说之前有关沈星澜的花边新闻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毕竟当时闹得动静不算小,所以还是有部分人对时宁安有些印象。

    【不是,来真的啊?之前有谁说沈星澜不可能和他结婚的来着?出来打脸了。】

    【但时家未免跟沈家差太多了吧?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连时家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沈总吃惯了山珍海味现在想尝尝家常小菜了呗,我打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厌倦了。】

    【时宁安这种怎么可能踏进沈家的门?别开玩笑了,真当沈家没其他人了吗?】

    【楼上的,沈家还真没什么人了,多少年前沈母去世,沈父也出了车祸死了,剩下一个沈凌又常年不在中央星,谁管他?】

    【你别说,这个Omega还挺好看的,两人看起来还真有点般配,有点娇妻文学那味了。】

    【般配?呕——一个花心的渣男,一个明知对方花心还上赶着的贱O,的确般配。】

    【楼上嫉妒的嘴脸不要太难看,人家你情我愿的,怎么就渣A贱O了?】

    评论区里吵得热火朝天,但无疑勾起了民众对于此事的好奇心,这则新闻的点击量几乎在眨眼间破50W,楼盖的飞快。

    不少网友甚至催促媒体赶紧拍点实料,别放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

    可想而知,等他和沈星澜携手出现在大众视野时会引起多大的讨论度。

    他应该开心才是,可心里有阵声音在告诉他,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则新闻能出现八成是时父时母的功劳,但时父时母并没有事先跟自己打招呼,这让时宁安心里生出一股怨气来。

    自己和沈星澜这样被放在一起,肯定是质疑声大过支持声,时父时母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也不事先跟自己商量一下,毕竟自己也是当事人啊。

    但想起临走前时父时母的一再恳求和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时宁安还是稳了稳心神,跟着沈星澜离开了。

    中央星依旧飘雪,时宁安被冻得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天的中央星格外冷,雪并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下愈大。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79.霜雪

    【各位乘客,D345621次民舰已到达中央星,请各位乘客注意安全,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时宴走出民航处,迎面一股冷风把他吹得瞬间清醒过来。

    一旁的沈凌挂掉通讯,看着时宴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沈星澜居然真的能干出这种蠢事,他一方面希望时宴知道,这样就可以第沈星澜心灰意冷,自己也能趁虚而入,另一方面他担心时宴知道后会一蹶不振。

    就在他手指放在宋以年的通讯号上,犹豫要不要让宋以年撤下那几篇娱乐新闻时,时宴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

    因为洛里亚信号差的缘故,个人终端无法接收消息,一直没有动静,现在回到中央星,信号恢复,积攒的消息让他的个人终端震个不停。

    他下意识点开个人终端,打算看看有没有重要的消息,然而他刚点开个人终端,电子屏幕上方出现一条消息推送。

    因为空间有限且为了快速引起用户的主意,推送消息简单的只有一句话:【堂堂沈氏总裁的伴侣竟是他……】

    后面的内容就看不到了,险恶的停在最关键的地方,勾起用户的好奇心。

    时宴原本并不关注这些推送的广告或者八卦一类的,下意识就像划掉,却在看到上面的文字后动作一顿。

    他微微蹙眉,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在,时家又作了什么妖暴露了他的身份?

    直觉告诉他时父时母恨不能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不可能会主动暴露他是沈星澜伴侣的事实,但还是为了确认点开了它。

    毕竟时宴根本不会想到沈星澜和时家竟然会荒谬到这种程度。

    旁边的沈凌转过头来就看见时宴点开了那条消息,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自己那个蠢弟弟干的事会让时宴迁怒到自己头上,下意识就要阻止。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时宴已经看见了那则新闻的醒目标题和网友的评论。

    沈凌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时宴的脸色,心里把那几家媒体骂的狗血临头。

    现在的时宴可不是之前在中央星那个忍气吞声的时宴,自从在齐复升那里变成了现在这副金发金眸的样子,他就能敏锐的感觉到时宴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

    他猜得没错,时宴低着头看着屏幕上的新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淡金色的眼眸颜色浓郁了几分。

    时宴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委屈,除了一开始的荒谬之后,剩下的就是讽刺和失望。

    仅仅是离开了中央星几天,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却让他感觉无比陌生。

    好像一切都没变,依旧没人记得他的存在,有又像一切都变了,谁都能在他脸上踩一脚了。

    “沈星澜……时宁安……时家……好得很。”

    时宴的双眼渐渐变得冰冷彻骨,周身气势比这常年飘雪的中央星还要森寒。

    他可以接受来自至亲的背叛,也能接受沈星澜的漠视,但他不能接受有人欺骗他,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他也对这段婚姻感到厌烦。

    “时宴,你……”

    沈凌伸手搭在时宴肩膀上,想要往自己怀里搂,感觉到自己手下的身体紧绷。

    寒风中时宴的侧颊雪白,脊背线条流畅,像是绷紧了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掉。

    时宴却并没有像沈凌想象中那样愤怒,他抬起头来,脸色堪称平静,语气像是淬了寒冰,那双金色的眼眸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直视着他。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吗,沈凌?”

    沈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的闭上了嘴,直觉告诉他时宴现在不需要他的解释,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在洛里亚时宅后街,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对吗?”

    时宴凑近,微微抬头,昳丽的面容在沈凌面前放大,带着一种绝望般令人心惊的美,呼吸中都像是带着冰茬,喷洒在脸上带起阵阵寒意。

    沈凌甚至想不顾场合的抚摸他的紧绷的雪白侧颊。

    “你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后态度忽然就变了,怎么,是觉得我可怜吗?可悲吗?”

    时宴直视着沈凌的双眼,在人来人往的民航处,他们几乎紧贴,远处看就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恩爱情侣。

    他的声音都放轻了,“你在知道这条消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看着我点开它的时候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沈凌?”

    沈凌微微低头看着他清澈明亮的金眸,明明像是阳光般的眼色,却像是寒潭般散发着冰冷彻骨的温度。

    他幅度很轻的摇了摇头,心想,不,我并没有觉得你可悲或者可怜,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拥抱。

    时宴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知道自己在迁怒,但面对沈凌,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想逼退他,逼着这个屡次让自己情绪失控的人离开,用最难听的语言,

    “怎么,之前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唔……”

    时宴话说打一半,剩下的却无法再说出口。

    沈凌低头看着那张不断开开合合的嘴,心想,别说了。

    这么想着,上将大人也就身体力行的这么做了,甚至在时宴愣神时一手放在腰后,一手摁在他后脑勺,表面温柔,实际上攻城略地一点不留情。

    沈凌盯着时宴的双眼,耳边响教官曾问过他的一句话,

    “沈凌,我听说中央星有种很流行的说法,因为中央星常年飘雪,霜雪几乎贯穿了中央星居民的一生,所以他们用霜雪比喻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们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霜雪。那你呢,沈凌?你的霜雪是什么?”

    那时的沈凌不屑一顾,“哪来这么文绉绉的说法?有空考虑这些,还不如考虑怎么在明天多杀几只虫子。”

    教官摇摇头,故作惋惜,“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啊,沈凌……”

    我现在找到了,沈凌心想。

    时宴,你就是我的霜雪。

    民航处人来人往,沈凌的面具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随时都有被认出来的可能。

    洛里亚危机背后的势力露出险恶的爪牙,但他都不在乎。

    他们在深渊的凝视中亲吻。

    80.白月光

    何律身为红云星系的督长,儿子要高升,自然有的是富商和高官来祝贺。

    何律的儿子名何承轩,二十岁出头,看上去倒是气宇轩昂,颇有几分风范。

    照沈凌的评价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

    在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被提拔到中央星系,人人见面都得夸一句年轻有为。

    但只要是不傻的都知道,就何承轩这副自大又好色,出了事只会推诿的样子,没了何律绝对不可有今天的地位。

    但即便众人再瞧不起,再嫉妒,看在何律的面子上,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恭贺。

    就比如此时的时宁安,跟在沈星澜的身边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可惜对方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在听到他说自己是沈星澜的伴侣时才会礼貌的打个招呼。

    但实际上他们眼里的轻蔑时宁安看得一清二楚。

    他抿了抿唇,让人换了杯酒,看向沈星澜正要说自己出去透透气,却在看到沈星澜的双眼时愣了愣。

    沈星澜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远处,那里有个身材纤细面容惊艳的少年,纤长的手指握着手里的酒杯,暗红色的酒液因为对方的笑声而微微摇晃。

    时宁安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那张年太有辨识度了,全星系几乎没人会不认识。

    若是在星网上随便抓个网友问他“你觉得如今帝国最火的明星是谁”的话,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莫尔弗兰。”

    他明艳的脸几乎遍布星系的每个角落,S级Omega的身份更是让无数帝国民众为其疯狂。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沈星澜的白月光。

    时宁安面色惨白,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尔弗兰真人,但对他并不陌生,毕竟时父时母曾经跟他提过,这是沈星澜放在心上的人。

    莫尔弗兰看起来非常年轻,脸上的笑容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但时宁安的注意力全部被对方的单边耳坠吸引走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有一只跟对方一模一样的、鲜红耀眼的焰石耳坠。

    还在他愣神的时候,沈星澜已经走向莫尔弗兰,手里握着酒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时宁安呼吸都顿住了,脑海中划过许多念头,旁边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都像是对他的嘲讽,他几乎站不住,想要不管不顾的落荒而逃。

    在莫尔弗兰出现之前,时宁安曾为自己的容貌而骄傲过,毕竟他只要往人堆里一站,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是有不少年轻的Alpha找借口来搭讪。

    这些年过人的容貌的确为他带来了不少便利。

    但此时跟莫尔弗兰那张美的极有冲击性的脸一比,他就像是一颗放在珍珠边的石头,毫不起眼。

    时宁安甚至第一次生出一股自卑之感。

    莫尔弗兰正在应付一个富商的搭讪,对方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却已经非常习惯了。

    正想着该怎么摆脱这个麻烦,就见到旁边走过来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凌厉的年轻Alpha。

    莫尔弗兰一愣,恍惚间他还以为见到了沈凌那个家伙,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对方的脸的确与沈凌有几分相像,但身上的气势与沈凌相比差得远了。

    “好久不见,莫尔弗兰。”沈星澜露出一个自认为温柔的笑脸。

    但可惜莫尔弗兰不是时宁安,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沈星澜的目的,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他对成为权贵或者富商的金丝雀不感兴趣。

    但他优秀的面部表情管理让他看起来毫无破绽,毕竟这种场合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他趁势避开刚刚那个富商伸过来的手,侧了侧身面向沈星澜,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你好,你是……”

    沈星澜一愣,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握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

    “莫尔弗兰,别开玩笑了,我是沈星澜,我们曾经……”

    沈星澜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说他们曾经的事,结果被莫尔弗兰毫不留情的打断。

    莫尔弗兰一抬手,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这位先生,你好像认错人了,我并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交集,倒是您的伴侣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莫尔弗兰看向沈星澜身后面色苍白的时宁安,略带深意的看了沈星澜一眼。

    周围的人也有不少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沈星澜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只见时宁安略显局促的站在他身后,看见他和莫尔弗兰交谈,想上前却似乎在还怕什么。

    沈星澜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暗道时宁安没有眼色上不得台面,心里烦躁却不得不在众人面前为了之后的计划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就先下去休息。”沈星澜凑在时宁安耳边轻声说道,看起来像是在耳语,很恩爱的样子。

    时宁安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

    “沈先生和您的伴侣看起来感情真不错,令人羡慕。”莫尔弗兰嘴角一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明明都是各怀心思的样子,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看来不只是中央星系,这红云星系的人也同样虚伪。

    他的视线落在时宁安耳朵上那枚赤色的焰石耳坠上,眼里的神色变幻莫测。

    “不是,时宁安并非是我的伴侣。”沈星澜见状以为是莫尔弗兰对他称呼时宁安为伴侣而感到不满,开口解释。

    时宁安倏然抬头,眼睛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沈星澜的侧脸。

    怎么会?不是事先说好的吗?

    哪怕是否认也不该是现在啊……

    时宁安感觉有数道讽刺和看好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明明没有实质,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扎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惨白着脸缓缓后退。

    他看着沈星澜的背影,感觉现在的沈星澜如此无情如此陌生,像是第一天认识一般。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底气,自己既没有法律上的保护,也没有沈星澜的承认,他连开口解释都无从说起。

    时宁安只觉得眼前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像是个吃人的魔窟,后退一步想要离开,后背却撞在身后之人身上。

    一只手扶住了他,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可据我所知,外面有关你俩的报道都已经满天飞了,怎么现在沈总反而不承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