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荒神
从沉睡里苏醒的荒神睁开眼睛, 看到的是人们拥抱哭泣的画面，懵懂的钴蓝色眼眸倒映着人世间，偏长的橘发衬得他脸很小, 看起来颇为幼态。
他长期泡在营养液里，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瘦不拉几的样子惹人怜爱，站在自顾自发泄情绪的人们当中不知所措。
我……是谁？
如果外人看到这番场景, 定然无法想象这里刚刚经历过浩劫, 因为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地方拥有这种仙境般的景色。
黑色火焰被尽数浇灭，明明没有种子, 却凭空生长出了翠绿的枝叶，肆意散播着靡烂或清新的花香。
只有仔细透过密密麻麻的枝蔓叶片，才能看到底下破裂的砖块和玻璃，意识到它的功绩——它把生灵托举起来，远离死神的红镰。
有小孩子站在耸入云端的花枝上, 向下面招手, 大喊：“爸爸妈妈，快看, 我上天了！”
他们好像误入了巨人国，除了人类和他们的造物，其他都成了难以攀登的庞然大物。
但没有人遭到威胁。具有一定智慧的枝桠被放大了无数倍，仍然像普通的树木一样温和。
它们就像沉默的巨人, 虽一言不发，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保护之意，有的树木主干都弯曲了下来, 如同拥住孩童的父母，令人感受到无尽的安全感。
初生的荒神没有记忆, 也为这样自然的伟力所震撼，触动。
他听到幸存者的欢呼大叫，后者既有日本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这时都无一例外露出了微笑，平时的偏见与隔阂都消失不见，无比平和。
个子小小的荒神披着褴褛的衣服，磕磕绊绊的扶着墙壁，顺着一路的风光，没由来的雀跃着，走向开端。
这就是…人间？
他不小心摸到了一个花苞，只见它轻轻抖了抖，似乎是要他将手拿开，他触电一般退走，却见白色的花蕊缓缓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下躺着一块御守。
“中原……中也？”他不熟练的拼读出偏长的音节。
“这是你送给我的名字吗？”荒神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在没有常识的荒神眼里，这支小花与常人无异，在尚未完全褪去神灵视角的他眼里，它也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比起其他人，还有一种陌生的善意，就连它都在说，往前走吧，新生的神明，既然已经降生成为人类，就不要辜负了命运的厚爱。
去吧，无穷的，欢快的远方在等着你，未来是泛着光芒的鱼肚白，只要稍稍等待，就有值得期待的人来牵引你——
请相信世界在爱着你，平等的爱着每个降生于此的生灵。
*
异能特务科，种田山头火作为其中的最高官员之一，有权查看此次事件的全貌。
其实他早就清楚前因后果，但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横滨租界本应在高层的禁忌实验下化为灰烬，仪器是不会出错的，种田山头火也亲眼看着飙升的数值飘红，警告的红色感叹号铺满了整个屏幕，那时候他已经绝望了，哀悼横滨租界人们即将逝去的生命。
没人能挽回，这一切都是高层的决定，后果却要无辜的平民来承担。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横滨租界毁灭意味着什么，那里住的可不只是本国权贵，还有外国三教九流的人物，其中不乏厉害角色。
这些人都死了，造成的影响够他们喝一壶的，种田山头火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因为他就是主管【异能特务科】的！
异能特务科，一听就是管异能的部门，而横滨租界覆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失控的“异能”。
论逻辑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肮脏，种田山头火可以想出一百种高层甩锅的方式。
一瞬间关于惨淡未来的想象被意料之外的事情打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它监测到的能量早已达到阈值，这就是他们为何如此绝望哀伤，只因他们已经预料到了那些素不相识之人凄惨的命运。
仪器这时又悄然冒出了另外的数值测定，它乍看起来不显眼，却从出现开始就处于极高的水平。
“完全无害的能量！”有人惊呼道，“这种纯粹治愈的能量怎么可能到达这样的高度？”
现有最先进的仪器对于高攻击性能量的测定范围很死，一旦超出阈值就只能根据其损坏程度来判断事态大小。
但是对于这种一般只有治愈系异能者拥有的能量，研发人声称没有确切的测定范围，只要其存在，就能够比较精确的测量。
甚至不需要时间酝酿，甫一出现就是顶峰，直接盖过原先令人绝望的线条，牢牢的压制住了后者，甚至令其渐渐下滑。
这在异能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攻击性异能的波动天然就比治愈系异能强，也没有纯粹治疗的异能者成为超越者的先例。
可见，虽然奶妈通常受到青睐，但他们也仅仅局限于此——单论强度绝不可能胜过同等级的主攻异能者。
但这种只存在于假想中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号称零失误的高精仪器上，赫然显示着蓝色线条对于红色线条的绝对控制，而现实也说明了仪器的正确——
有人指着窗户道：“快看，租界那边，有一棵——”戛然而止，被这番盛景吸走了全部精神，眼神直直的盯着那个方向。
种田山头火接上了对方的话：“…树。”
他心情复杂的看着救人于危难中的“树”，忽然有个悚然的想法，树？恐怕并不是树……
它所代表的，究竟是谁的意志？
*
一直到巨树告诉他事情得到控制，尤莱亚这才离去。
他不想被人发现，虽然很大概率已经暴露，但还是掩耳盗铃的走空路，隐蔽行踪。
如果想要彻底消灭证据，尤莱亚本应把这些造物全部清除。
已经苏生的丰饶造物无法收回，只能杀死，尤莱亚看着向他弓腰的生灵，即使是由他亲手创造，他也下不去手。
那份纯然的喜悦和激动，说明它已经不是尤莱亚个人心智的延伸，而诞生了“自我”。
既如此，他便没有干涉的理由。
尽情为自我的醒来欢呼吧——生命不是任人剪接的枝桠，理应拥有选择的权利。
这是生命应有的自由。
*
在仿佛要吞噬天际的黑火灾难过后，见证现场的人们成了香饽饽，这些日子，没有哪个听说此事的人不好奇它的详细状况。
实际上，一般的当事人也对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有的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听见家人身上燃起漆黑的烈焰，发出凄烈的惨叫，身上的火焰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
目眦欲裂之时，奇迹突然显现。
最开始没人意识到得救了，都在或哀恸或愤怒，哭泣着，叫喊着，整个横滨租界恍然就是一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状。
父母们将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希望能用血肉之躯为孩子挡灾，他们不知道，假如荒神的力量彻底释放，就连钢筋水泥都会化作尘埃。
无数人躲在家里，无比期望这是一场噩梦。
有人试图找到一线生机，在看到同类被烈火灼烧成灰尘之后退缩回去，发出痛苦的叫声。
直到第一滴甘露浸入地面，炼狱般的场景被破坏，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尽头的新绿，坚硬的水泥地面被树木的根系刺穿，露出封存已久的土壤。
它们像是忠实的卫士，将人们护于危墙之下，隔绝了危险的侵袭，不明所以的孩童甚至咯咯笑起来，以为父母的眼泪都是在开玩笑。
…得救了。
他们状若癫狂的抱住身边的亲人，虽不明白灾厄为何来了又去，也不妨碍他们喜极而泣。
新闻记者如实记录下他们的说法，并不嫌弃后者语无伦次的叙述，在场真实的感受比起华丽的辞藻更加打动人心。
*
羂索从横滨租界回来后受了重伤，就算是他也难免被那种毁天灭地的火焰灼伤，它就像传说中的地狱火一样，用正常的方法根本灭不掉。
看见生还者的证言后，他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惜断尾也要逃出横滨，若是他稍微多待一会儿，说不定就像生还者一样被治好了。
但是仔细想过之后，如果让他回到当时，羂索还是会选择头也不回的逃走。
这种宛如神明造生的景象，真正降下甘霖之人当时很可能就在现场。
羂索自从在欧洲被扬了骨灰之后，就更加谨慎了，他现在只有一条命，碰上之前那种情况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不知姓名的好心强者，怎么想也不可能比当初抓捕他的人弱，一旦碰上，就是满盘皆输，千年的谋划都会毁于一旦。
虽然后遗症有点严重，但是羂索并不后悔前去横滨租界，他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份有关人造人的资料。
最关键的实验材料也准备就绪，羂索迫不及待想要让他最满意的成品现世了，结合了异能跟咒术的完美生物，即将令世人展示最原始的恐惧。
第32章 东京
东京。
转瞬之间, 尤莱亚就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运气不错，此时正四下无人，不然尤莱亚还要多此一举的清除路人的记忆。
尤莱亚一次性释放如此之多的丰饶之力后, 感觉开放的那个口子就像漏了风似的，有点合不上了——
具体表现在他现在很想找个地方“植树造林”，真的要溢出来了。
他反思自己之前的疏忽，为了避免丰饶之力造成难以预知的影响, 他基本很少使用那种过度活跃的能量。
这就导致了生疏的操作。这次尤莱亚整了个大的, 就无意间催化了安分已久的丰饶。
结果就是横滨租界再现神迹，而明明最好的选项就在眼前, 他却放弃了，只因那违背他的本心。
尤莱亚最终选择了听之任之。他一向不喜干涉太多，智慧生物所繁衍出的无限可能，就是他所期待的惊喜。
目前最紧要的，果然还是糊弄一下那边啊…
尤莱亚看似淡定的看着手机不断震动, 等到快自动挂断时才接听, 任谁也想不到他其实是在犹豫。
…这是个跨国电话，看情况应该是英国那边打过来的。
“喂？”尤莱亚道。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在为尤莱亚此时的ip无言：“尤莱亚先生，我们绝对尊重您的个人意愿。假如您愿意，阿加莎女士将会为您安排出国驻扎事宜——”
是一道没听过的女声，光听起来就很干练严谨。
“横滨租界是诸国共有的地界, 但我们会竭力为您争取它的所属权。请问，您意下如何？”对方斟酌言辞，除了内容, 其他几乎无可挑刺。
尤莱亚：？？
总感觉他最近遇到的事情展开都很神奇呢。
说的都是同样的语言，怎么就牛头不对马嘴的呢？
*
他当然拒绝了, 并表示自己只是散散心，不要大动干戈。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语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失望。
尤莱亚：啊这。他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吗？
难道他看起来就那么野心勃勃…？散个心而已，又不是为了挑起战争……他之前还力推停战主张，这也能被误会吗。
难得主动出一趟门，感觉又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之前也是，明明都咸鱼瘫了，还能被麻烦找上门。
这次不会麻烦加倍吧？！尤莱亚悚然的想。
咒灵什么的很轻松就能搞定，但是暴露在众人眼中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他还是想过平静的生活。
*
东京街头。
尤莱亚散步时，忽然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咒力的残秽流动着。
这个位面的人类似乎都会生产这种能量，但特定人群才能将其收纳储存，并运用到实践中。
除了咒术师，还有咒灵会留下残秽，尤莱亚对这种力量体系没有太多了解，只能凭感觉粗粗判断一下咒力主人的身份。
是咒灵。
痕迹很新，看起来刚离开不久，残留的咒力十分浓郁，实力应该不弱。
尤莱亚原地纠结一秒，很快做出决断。
“唔…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吧。”
名为真人的咒灵还一无所知。
*
真人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它初次接触世界时，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在黑火里挣扎求生的地狱，正拍着手叫好，为人类极端的恐惧和痛苦欢呼，形势却突然逆转。
纯然无害的治愈能量对于咒灵却是致命的，真人被无处不在的甘霖草木弄得狼狈不堪，在命悬一线之际掌握了术式【无为转变】的正确用法，将自己缩小躲进人类的衣袖里，这才逃出生天。
但在离开魔窟般的出生地之后，真人发现不是所有地方都对咒灵如此不友好，租界以外的横滨，其混乱滋生的恶意让真人每天都心情颇佳。
尤其是夜晚，mafia的火拼，倒霉蛋的咒骂，都能成为以恶意为食的咒灵的绝佳养料。
但真人不满足于此，从人类恶中诞生的咒灵天生即是特级，对于绝大多数咒术师都不需要畏惧。
只在人群中隐藏了短短几天，真人就发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他观察人类，亦模仿人类。
真人曾跟在某个便利店店员的身后，发现其肩上有一只苍蝇似的咒灵，但他不认为蝇头有成为他同类的资格，有个其貌不扬的金发男人连续几天光顾这家店，看似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就在真人即将失去兴趣之时，这名金发男人仅是一击就将蝇头斩杀，凌厉的风声吓得店员直接跑了出去。
随后他就用武器指着真人，后者饶有兴趣的盯着他，就好像在打量第一次现世的新物种。
“…咒灵。港口失踪的工人，你可否还有印象？”金发男人道。
真人答道：“你是说这个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造型猎奇的小物件，乍一看和小孩手艺不佳的作品没有区别。
七海建人：“……”
他几乎是一眼看出了这些东西的原型。
只可惜，还是让真人逃掉了。这种高等级的咒灵，想要彻底杀死，得让五条悟和夏油杰那种程度的咒术师出马才行。
七海建人给五条悟打了几个电话，然而并未接通，给夏油杰打，仍旧如此。
他：“……”
这两人干什么去了？！
最后他是在警视厅见到五条悟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前辈用力拍他的肩膀，要不是七海建人自己身材高大，恐怕得被拍进地里去。
“好样的七海，现在我们高专所有人都进过局子了。”
七海建人无力吐槽。他是被店员送进来的，因为破坏店内设施，吓跑客人影响营业。
横滨不是咒术界扎根的地方，难免捞得晚了一些。
但那个咒灵…具有类人智慧的咒灵，以折磨人为乐，必须要尽快除去，否则不知道多少普通人会因此受难。
五条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安啦，七海海，杰打头阵，我保释完你也要走了，下次二进宫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和前辈说哈哈哈！”
垃圾话里掺杂了一丢丢安抚，约等于没有。
说罢，五条悟挥挥手就走人了。
七海建人：他被关这么久又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明明是辣鸡前辈自己手机不开机！硝子说得没错，这就是两个人渣啊！
后面进去之后，七海建人因为被误以为是暴力倾向没收手机，连跟夜蛾老师汇报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是谁教的他咒术师手机要时刻开着啊！七海建人想起自己当时还真信了，只能说谁都有天真的时候，而五条悟很擅长以学长的身份消除这份天真。
五条悟很快追上夏油杰，后者正放出探测用的咒灵，看见五条悟就收起来了。
比起探测咒灵，肯定是六眼更加好用。
夏油杰跟五条悟搭档的时间不短，对此深有体会，虽然消耗大了点，但是功能性确实很强。
五条悟也自觉的摘下墨镜，循着隐约的残秽追踪不知在何处的咒灵。
而当他和夏油杰终于发现了极新鲜的痕迹时，被人捷足先登了。
蓝发的缝合线咒灵被掐住喉咙，表情狰狞又兴奋，施以禁锢的人却神情几近于无，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
“你是不杀生的吧？”真人道。
“…咒灵？这种东西不是生物。”尤莱亚轻描淡写道，接着轻轻一用力，蓝发咒灵的脖子一歪，直接身首分离。
*
在遇到尤莱亚之前，真人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慢悠悠的走着，黏腻脏污的管道表面时不时滴下一两滴水，灰毛的老鼠吱吱的叫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即将大祸临头，真人还惦记着明天的计划，他的术式肯定有更广泛的用途，那种奇形怪状的变异人还远远不是终点。
尤莱亚其实不是很想踏进这样的地方，下水道堪称是整个城市最污秽的区域，气味也令人难以忍受。
但是他的惯性思维还是主导了他的行为：来都来了，快刀斩乱麻，很快就结束了。
不是没有丰饶的造物想要替他深入下水道，然而那个咒灵的术式特殊，可以改变灵魂的形状。
灵魂这种东西有很多种解释，假定是咒术界普遍认知的灵魂，那么独立的丰饶造物都有。
基于它们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一小片“灵魂”碎片。
而那种没有灵魂的延伸造物，就和尤莱亚本人下去没有区别了：他只能无条件接收它们的五感，不能单方面切断。
综上，他就只能捏着鼻子进去了。
尤莱亚从未这么小心过，他脚不沾地，迅速搜寻到目标，接着，闪电般的扼住咒灵的喉咙。
期间，他还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咒灵是没有实体的，不会沾染上污秽。
不然他高低得换只新的手。
尤莱亚不把咒灵当做生物，自然毫无怜悯之情。
比起牧神化作的无理智咒灵，这只真的很聪明呢，居然还会打感情牌，说它只是无人教导，并非有意杀人。
尤莱亚：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鲨了人。
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咒灵见此路不通，又换了一种说辞，义正言辞的说，每种生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咒灵是人类的天敌——
尤莱亚有些纳闷它的发言，这对于不懂人心的他来说真的太无厘头了。
“那你觉得你是我的天敌吗。”尤莱亚语气没有起伏，显得格外冷淡。
“你不杀生的吧？”真人口不择言，他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尤莱亚挑了挑眉，耐心听完了对方的狡辩，并丝毫不受影响：“…咒灵？这种东西不是生物。”
这就是五条悟所看到场景的原貌。
第33章 反差
尤莱亚惊觉自己居然在下水道里磨蹭了这么久, 顿时脸都绿了。
他跟一个咒灵墨迹什么？
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尤莱亚就一个“箭步”冲出了几百米，飞速出现在下水道外。
夏油杰：“……？”
他看向五条悟, 后者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钟，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也跟着一起出了下水道。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啊。
夏油杰扶额，他倒也不着急, 比起咒灵的味道, 不必入口的下水道垃圾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他看着蓝发咒灵在那个看似毫无咒力的人手中消失，竟觉得是件好事, 他今天不用收服咒灵了。
咒灵玉的味道，真的就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还没咽下去，喉咙口就恶心得直泛酸水了。
回想起不好的记忆，夏油杰差点一声干呕, 他最近任务出的比较多, 杂七杂八的咒灵弄得他食欲十分淡薄。
五条悟追出去后，见尤莱亚表情冷的跟冰块似的, 盯着自己的手看，仿佛在思考“要不要把某人物理毁灭”的危险问题。
他：喂喂，倒也不必如此吧？悟酱是无辜的啊！
尤莱亚这才注意到五条悟，有些稀奇后者没戴墨镜, 但他也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
尤莱亚吐槽别人洁癖，自己多少也有点毛病，非常厌恶脏东西, 一有沾上的可能，就条件反射的后退十米, 堪称退避三舍。
…呕。为什么他的嗅觉这么灵敏，尤莱亚生无可恋的想，出来之后也感觉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一股怪味儿……
尤莱亚脸色更糟糕了，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洗一个澡。要为了小事立刻回英国吗？
如果不是必要，他不想用异于常人的出行方式。
五条悟见证了尤莱亚表情从头到尾的变化。
尤莱亚面无表情时，看起来极为疏离冷漠，看他捏死咒灵就知道不是善茬。
他还以为这位特邀顾问就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呢，果然，谁都有讨厌的东西。
尤莱亚看向五条悟：“有事？”
*
最后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回高专。
五条悟先大胆邀请的：“我们高专条件很好的喔！不介意的话可以到高专休息。”
悄悄挥锄头挖老头子墙角，高专可比五条家好玩多了。
夏油杰：“？？”
他匪夷所思的看了五条悟一眼，纳闷对方今天怎么揽起了老师的活儿，他们自己不都还是高专学生吗。
尤莱亚本想拒绝，但自动答复实在害人。
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好”。
五条悟和夏油杰嘻嘻哈哈的回宿舍玩去了，尤莱亚跟夜蛾正道面面相觑，后者咳了一声，率先开口。
夜蛾正道严肃道：“尤莱亚先生，请问您想到我校任职么？”
毕竟是（五条悟代表）五条家推荐的优秀人才，轻松祓除特级咒灵的强大咒术师，夜蛾正道还是要慎重对待。
都到这种地步了，尤莱亚就只能——
“好。”
麻烦就像海浪，一波接一波。
尤莱亚感慨道。
有种打游戏做连续任务的既视感，乍一看任务列表就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任务，可你拆开一看就会发现，这就是个俄罗斯套娃，一层接一层，做到天亮也结束不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RPG游戏啊！
*
自此，尤莱亚正式就任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职位。
五条悟当然毫无意见，甚至搞了个欢迎仪式，尤莱亚回寝室的时候一不留神被喷了一身的彩带油漆，而他……
他把五条悟被捆了起来，倒吊在夏油杰门口一整晚，夜蛾正道早上看到的时候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眼花了。
“悟？你在搞什么？
五条悟甚至被吊着睡着了，被晃醒才兴奋道：“夜蛾老师，我们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了！”
夏油杰对此大跌眼镜，更让他惊讶的是五条悟根本没有挣扎，就这么安安分分的被吊了一晚上。
“你是真的不怕血液倒流而死啊。”夏油杰无语道。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五条悟干了什么，否则一定会庆幸这家伙还好自己一个人搞事，没有拉着他一起丢脸。
尤莱亚半夜被五条悟的恶作剧整了，就迷迷瞪瞪的做出了一系列让高专众人震惊三连的事情。
福利院时，也许是因为尤莱亚不爱说话，总有傻瓜以为他很好欺负，然而恰好相反，他只是不惹事而已，并不怕事。
也就只有卡卡瓦夏的竹马滤镜能忽略他的一切暴力行为了。
他唯一一次被欺负没有还手，还是觉得对方实在可怜，便主动把东西让了出去。
当时卡卡瓦夏完整的看到了尤莱亚受委屈的经过，还以为后者就是这么好欺负，就此开启了（自认为）保护幼驯染的生涯。
尤莱亚幼时不止一次把欺负他的人按在地上，板着一张小脸掐住对方的脖子，威胁对方不准告诉老师。
虽然三头身的小朋友打起架来都显得可爱，但尤莱亚一向是下手最“狠”的那个。
因为他发现，只要杀鸡儆猴的力度够大，就没人会来打扰他过平静生活了。
但是后来，那些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偷偷看他，和尤莱亚对上视线就脸红。
年幼的尤莱亚：……？他真是不懂了。
等他长大后，就很少动手了，直到这次祓除蓝发咒灵，他才发现自己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掐住咒灵脖子了。
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
恶作剧当晚——
五条悟被捆起来之前还说：“？你是不是ooc了啊！”
而尤莱亚面不改色，淡定的把他放到夏油杰宿舍门前，然后就自顾自回去睡觉了。
只留下五条悟一个人风中凌乱。
五条悟对夏油杰道：“原来他不是没脾气的啊。”
夏油杰对他的遭遇同情又好笑：“我倒不觉得他生气了。”
尤莱亚的确不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表态，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只会鸡犬不宁，哪本书上说的来着，愈是避让，就愈是麻烦。
他的心情其实很平静。
家入硝子听闻此事，哈哈大笑。
她平时在医务室无事可干的时候就会来找尤莱亚聊天，属于能聊得来的话搭子。
初次见面只觉得尤莱亚太没有人情味了些，看上去就像是冰冰冷冷的神像，看谁都隔着一层。
后来才发现这种距离感只是因为不熟，实际上好相处得很。
*
某次任务回来后，夏油杰从所收服咒灵的肚子里发现了一颗奇怪的晶体。
他把灰色的晶体给五条悟看：“悟，你看看这是什么？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
五条悟表情凝重起来：“我从老头子那里见过。”
一种不明晶体，出现的频率高得有些异常。
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头子把那件事交给了尤莱亚，进展如何五条悟无权知晓——六眼神子现在说到底也就是个少年，他在家族有话语权，但说是举足轻重也不至于。
尤莱亚这边早已有了进展，此时，他正捏着一颗浑浊的棱晶，感觉有些熟悉。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恰好，那个人死于咒灵的啃噬。
那一屋子的红色棱晶，很难让人没有印象。
*
横滨这边，种田山头火正为横滨租界的事情焦头烂额，他不仅要应付上面的要求，还要为外面使节的问题提供合理的解释。
因为太过忙碌，就连假期实习的坂口安吾都被拉来当了壮丁，整天忙的像是陀螺转。
横滨租界暂时没法住人了，巨木破坏了相当面积的地基，导致房屋倒塌，虽未造成伤亡，后续也需要安排人员跟进处理。
太多人需要新的住房了。
横滨市区现在房价飞涨，租房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不少原租界居民为此投诉了不下百次，须得尽快解决才行。
然而，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让各方满意的方案几乎是不存在的，种田山头火把市民，使节和上头的要求放在一起，发现完全不搭边，有些地方甚至是冲突的。
*
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见此情形不由得开始思考是否有好处可捞，他自知在外交上插不进手，便致电种田山头火，想要卖对方一个人情。
“我们港口mafia作为横滨的一份子，自然也该为此尽一份绵薄之力，只不过，碍于我们组织的名声，就怕损害了官方的形象，实在不敢提供过多帮助啊……”
种田山头火对森鸥外的谋划心知肚明，对于任何组织来说，官方的书面认可都是有必要的。
比起一张小小的证明，种田山头火还是认为当下的情况更加重要。
于是商业互吹道：“森君多虑了，贵组织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就这样敲定了一桩交易，港口mafia得到了对方话事人的隐晦承诺，异能特务科找到了外援，两边都很满意，双方都有光明的未来。
挂断电话后，森鸥外笑着跟织田作之助道：“真是天公作美，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港口mafia可找不到机会“挟恩图报”。
第34章 委托
中原中也得到了此身的名字之后, 没来得及太过深入的思考自己想要做什么，就随着人流被某个臭名昭著的组织安置。
那就是港口mafia。但他不久后也还是要走的，因为接收居民本就是政-府的责任, 就算是黑夜里的庞然大物，也最多在应急时提供部分帮助，而不能忽视自己的身份去越俎代庖。
中原中也带着一朵来自横滨租界的小花，在一众无家可归的孩童里并不显得特殊。
其中有不少孩子还未来得及知晓父母的名字就已经成为孤儿, 虽然眼下温饱得到解决, 依然前路未卜。
中原中也在其中并不算弱势，他是个很有生存智慧的孩子, 天生就懂得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求生，好像前世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一样，堪称游刃有余，他甚至还能额外照顾一个幼小的，被忽视的孩子。
那个孩子连话都不会说, 被送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中, 嘤嘤哭泣着寻求关注，但没有人将多余的关注投向他, 除了天性善良，还恰好有闲心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就此多了一个牙牙学语的拖油瓶，这令孤身一人的他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一定慰藉——这是第一个依靠他活着的生命。
他轻轻抚摸沉睡着的对方的脑袋，后者黑白色的杂乱头发散在一边, 看上去幼小又天真，在较同龄人更加成熟的中原中也面前就是一个真正的幼崽。
一人游历世间再潇洒，也没有安心的感觉, 中原中也不是什么独行侠或浪-荡客，他自认只是个普通人, 想要顺从心意的活着，这就够了。
*
武装侦探社刚刚成立，就获得了森鸥外目前阶段努力要获得的东西——异能开业许可证。
这其中当然有夏目漱石的功劳，他以他个人的名誉担保，他的大弟子一心纯良，不会做出大奸大恶之事。对于森鸥外所管理的港口mafia，夏目漱石也不是不想帮，只是实在没办法，毕竟mafia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不算太过名正言顺，不少人一想到mafia就心生畏惧，联想到诸如火拼，巷战之类的。
武装侦探社如今一人武装，一人侦探，前者是身为前“银狼”的刀客，后者是智慧超群的江户川乱步，虽年纪不大，已然将不少悬案的真相告破，很快在横滨范围内拥有了一定名气，至少在附近，居民们宁愿找侦探社委托，也不愿舍近求远去报案了。
横滨官方的公信力，在民众眼中很低。军警们受到嘲讽和质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很多时候，报出港口mafia这个地头蛇的名头比军警还要管用，可见其地位，但好歹是官方势力，武装侦探社能够在较短时间内取代警察成为市民们的依靠，靠的也是鹤立鸡群的能力。
最近，社长发现乱步总是看着横滨租界那边的景色发呆，森绿的眼珠透露-出无机质的冷然之感，除了破案的时候，社长从未见过乱步这般模样，后者也很少见的没有回答社长的问题，兀自跟脑海里的难题较着劲。
看到横滨租界突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乱步根据其提取的信息得到的答案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活了十几年，也是头一次见这种展开。
如此壮大的奇迹，竟然只是一个人随手的善举，且不论其真实性，所谓的目的也很让人意外：只是为了将无辜之人拯救出来。
为了验证这份猜想，乱步甚至忍不住让社长去找异能特务科，调出当天的横滨租界的相关影像，高清晰度的摄像机也只模模糊糊的拍到了一个人影，很难因此推断出身份信息。
坂口安吾作为异能特务科难得的童工，因为相仿的年龄被派来和乱步接触。
他负责把影像交由乱步，事后再收回。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睛，道：“关于这个人影，异能特务科也就此研究过，只可惜没有发现端倪，对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找不到蛛丝马迹。”至少在横滨，了无踪迹。
乱步道：“这也并不奇怪，能够一手创造这种奇迹的人，手段多点很正常，对方都能飞了，瞬移算什么，”他摸着下巴，又仔细看了一遍。
“还很低调呢，走空路就是为了不惹人注目吧。”
“真想见对方一面啊，”乱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矛盾的家伙。”
*
总有人试图扒尤莱亚马甲，但尤莱亚永远都以平静的姿态面对质问。
兰波听说横滨租界的事情之后，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他一开始还不信邪，直到看到没有PS痕迹的照片之后才缓缓说出一句法国国骂：“我**”
照片里的景象与某绿洲众所周知的神树看起来无甚区别，都是密密麻麻的绿色生物如众星拱月般拥簇着中-央的核心，包括了一些断壁残垣，这是仅有的人类活动的痕迹。
哦，还有其他举着摄像头闪光灯不断闪烁的记者们。
兰波恍惚间想起了几年前某绿洲出现时的情况，当时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新闻搭配耸人听闻的标题，在极短时间内就席卷了全球，这是又要上演一遍了吗？
他跟尤莱亚特意说了不要去横滨，就是担心对方一去不返，看来是他想太多了，这种完全不同于他这种普通·超越者的离谱存在，怎么可能被这种小case难倒？
兰波竖起中指，给某个装作无事发生以蒙混过关的家伙打了电话。
以下通话内容保密，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啥，尤莱亚又用了怎样的代价使兰波闭上他那张嘴，作者也不知道。总之，兰波以后跟莫泊桑这个损友互怼时，再也不会被对方的“怎么的，你羡慕我有老师？”给噎回去了。
因为他还真的挺羡慕的，他也想要后台，这样以后跟莫泊桑打起来，他也可以跟老师告状，让老师去教训对方了。
福楼拜是莫泊桑的老师兼教父，兰波一开始被这种正经的前辈蒙蔽了双眼，后来才发现莫泊桑此人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是他养出来的，简直是慈父多败儿的典范——不过也就只有兰波会这么说了，毕竟莫泊桑再爱玩也是个超越者，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只要有了这层身份，猪都能上天。
*
尤莱亚在措不及防的时候遭遇了质问，他真的把兰波给忘了，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幕后黑手，想着快点把对方抓住，好交差——来自他的良好信用，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临阵脱逃可不是英雄所为。（雾）
结果呢，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谈过后，尤莱亚就这么多了个便宜徒弟，在兰波的幻想里替他教育莫泊桑。
…做人好难，尤莱亚叹了口气，哎，怎么总往他面前凑呢？兰波这小子没坏心，感觉就天真了点，也不想想上赶着给人做后辈的后果。
想到这里，尤莱亚不禁冒出个邪恶的想法：要不就让这小子见识一下人心险恶。
作为前辈，让愚蠢的后辈端茶倒水也是正常的吧？更别提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老师呢。
真的是很有诱惑力的想法，真想给这些不停给他发委托的家伙修理一遍。
他心道，没关系，做出这种事的是超越者尤莱亚，不是丰饶星神，这么想来就很理直气壮了——做人哪有任劳任怨的，尤莱亚他啊，今天就要反过来给别人发任务！
他对着通话界面沉默半晌，然后果断挂断，开始编辑信息：明天做两千个俯卧撑，作为成为我弟子的考验。
兰波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么的，秒回道：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尤莱亚：？原来这还少了吗。他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多添个零。
两万个俯卧撑……会死人的吧？
他真的有些怀疑兰波可能把两千看成了两百，所以才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真的觉得自己做的完吗，尤莱亚还挺了解兰波的，这小子一向把异能锻炼当做重中之重，而不特别在意体术，体能方面吊打普通人，却也不算拔尖。
至少一天做两千个俯卧撑绝对够呛。
然后第二天他就收到了兰波的证明：挺长的视频，里面的人像是牛马一样一刻不停的做着俯卧撑，但很可惜，这人并不是尤莱亚期望看见的人。
“这谁？”
“就是我啊，老师，你仔细看看。”兰波道。
尤莱亚无语凝噎：“你当我瞎？这是你？你哪怕让他戴个假发，你那一头波浪卷长发太明显了。”
“这是我的异能体啊！我把他放出来过的。他做什么都是我控制的，四舍五入跟我做差不多……”他似乎发觉了风雨欲来，立刻改口道，“等等，那个，老师我口误了！”
尤莱亚满意的挂断电话，经此一役，他真想一直当甲方，也就是发任务的那个。
五条长老人在家中坐，忽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阿嚏！谁在说老夫的坏话？”
“说起来，顾问先生还真是可靠啊，困扰我们的事情终于有眉目了，或许不久就能告破呢，”五条长老乐呵呵道，他算是比较开明的，对于身为外国人的顾问也不介意，甚至对其立下大功乐见其成，“悟最近似乎也听话得多了，这都是顾问先生的功劳啊！”
其他老头不置可否，唯一在乎的就是事情能否得到解决，他们思想封建，不太乐意将内部事务交给外人，但在自身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选择闭嘴：“长老说得对。”
第35章 母神
在横滨租界的风波尚未完全过去时, 还有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在流传，范围不局限于咒术师或者异能者，连普通人都有所耳闻。
“听说了吗只要祈祷足够虔诚, 就会听到祂的回应哦。”
“真的假的？有人试过吗？”
“当然是有人试过了我才跟你说的啊，这可不是纯粹的流言，”高中生对同班同学挤眉弄眼道，“就是隔壁班的高桥, 她最近不是被几个小混混缠着不放嘛,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敢反抗了，闹的挺大的, 混混都被抓进警察局了。这事儿你总听说过吧？”
“啊？这几天在考试你还有心情管这些。不过确实有点奇怪，高桥不是一向胆小害羞吗，经常被欺负，根本不敢找人帮忙，这下子觉醒了, 也算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他一手攀住同伴的肩膀，笑嘻嘻的带过刚才的话题, “梦里的知心姐姐鼓励她的也说不定呢。好不容易放假了，去哪玩？”
同伴叹了口气：“你动漫看多了吧，现实中可没有那种会耐心开导你的另一个自己。”
最近流行起来的日常番剧，围绕阴鹜少女和她的守护神展开剧情, 从女主的偏执阴暗到热爱生活，掺杂了不少年轻人爱看的反转和热梗。
最后到结局揭示那个一直开导女主的守护神其实是平行世界的她自己，眼下在校园红极一时, 不少人跟风称自己也在梦里见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只不过没人当真。
两个高中生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
羂索没有料到横滨租界的变故, 自然也很难预见真人的诞生，他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只特别的智慧咒灵，本想找机会招揽，为自己的计划添加筹码，想要成事总是需要帮手的。
可当他沿着那只新生不久的咒灵留下的痕迹找到他时，后者早已经半点痕迹都不剩下。
这对于咒灵来说很正常，毕竟咒灵死后确实不会留下尸骸，但是对于特级咒灵来说又不那么正常，因为就算是经验不足，这种高等级的咒灵也不会轻易被闻着味儿追来的咒术师干掉。
但是这只不知因何种恐惧或恶意出生的咒灵却不声不响的被袚除了，现场也不像是经历了激烈战斗的样子，更像是一面倒的碾压，但羂索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符合条件的人选。
是谁干的？
最有名的五条悟？但他的无下限术式通常会对环境产生影响，如果是他现场肯定一片狼藉，对付特级咒灵不能太收着力，说不定下水道顶都会被轰塌……
咒灵操使夏油杰？似乎也不对……羂索从他跟五条悟甫一出现在咒术界就开始关注，六眼神子诚然值得注意，咒灵操术也是极为强力和罕见的术式，羂索早就在暗暗谋划着夺取夏油杰的身体作为宿体，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明显效果。
以羂索对他们的了解，把这两人代进去多少有点违和感，总觉得哪里不对。
除此之外，怀疑人选还有九十九由基，这名唯一的特级咒术师，在六眼和咒灵操术都还比较稚嫩的时期，她就已经取得了这一头衔。但是她常年不在国内，也几乎不接任务，大致排除了她的嫌疑。
羂索走进了死胡同，对于这次跑空，比起失望，他更多的还是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无法掌控的意外……就像横滨租界的建木化生事件一样，令这名活了千年的邪恶诅咒师感受到了一种无形之中的胁迫感。
以往都是敌在明我在暗，羂索此时却有种恰好反过来了的感觉。
他汗毛倒立，开始疑神疑鬼的查看苟到现在收集的情报，但一堆乱糟糟的线索合在一起就如同一团乱麻，理清它们并非着急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额头的皮肤连带着骨骼揭开一角，里边张了嘴的脑子总算透了口气，劝说自己不必杞人忧天：感觉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与其为极低的翻车可能性担忧，不如为大业多做一些谋划。
*
尤莱亚身上挂了好几个闲职，看似清闲，加班频次却在不断的升高。
他在英国日常发呆无聊，到了日本就开始频繁袚除咒灵，这就是不同地区的区别吗？
英国的挂名顾问，真的就是一个只在固定时间打工资的真正闲职，跟日本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尤莱亚深感其中参差。
咒术体系比较特殊，虽然他仍能以绝对碾压的强度剿灭咒灵，但是难免殃及无辜，动手之前需要清场。
为了方便起见，尤莱亚就模拟咒力的能量波动拟造了一种特别的“咒力”，它与天然的负面情绪生成的咒力造成的效果一样，都能对咒灵产生伤害乃至袚除。
只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尤莱亚也并不在乎。
他只是对于重复的事情感到无趣，任何有趣的事情机械重复了几百次，最初的趣味就会消失。
尽管他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解决咒灵，咒灵却不会聚在一起等着他袚除，须得一个一个来。
而且除了极个别弱小的，其他的咒灵都对死亡的威胁十分敏-感，往往在尤莱亚靠近的一瞬间，它们就会拼命朝着反方向逃跑，不需要费太多力气，但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多了也是会腻烦的。
他再次把逮住的老鼠袚除，收回用于袚除咒灵的咒力。然后就发现自己拟造出来的咒力居然在逐渐增长，只是对比起丰饶之力就如同萤火之光，太过无力，尤莱亚便没有注意。
原来这玩意儿还会自我繁殖呢，特殊的咒力结合了一丝丰饶的特征，即使在尤莱亚本人心情毫无波动的情况下，咒力也在慢慢繁衍和叠加，一直到足以被他察觉到的最低限度。
但这也是十几个普通咒术师的总和咒力了。
把尤莱亚所能控制的极限力量比作一个有限的空间，那么丰饶之力就是被极限压缩的主体，几乎盈满了整个杯子，拟造的咒力都困在微不可见的间隙里，没有反抗的可能。
因此尤莱亚并不担心出事，他目前主要将精神集中在控制占大头的丰饶之力上，这种程度的逸散才会引起相当的灾难。
说要外泄了不是危言耸听，尤莱亚现在东京横滨两头跑，偶然才有闲暇。
他在东京袚除游荡的咒灵，还在学生做任务时提供安全保证——指在学生用三脚猫功夫对咒灵造成“-1”“-1”伤害时袖手旁观，危机时刻再出手相助。
某个姓灰原的学生因此对他充满憧憬，非常向往尤莱亚风轻云淡干掉高级咒灵的风范，而他关系最好的同学七海在狐疑他的背景和来历，也很难说没有尊敬。
实在是对比太过强烈了，经历过五条悟这种不靠谱前辈洗礼的七海建人即使顾虑没有打消，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对这位空降的名义的顾问，实际上的老师没有半点好感。
咒术师都是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所经手的每一件咒灵所为事件，都伴随着受害者的血泪与哭喊，七海建人自己也是数次被咒灵逼入绝境，留下的伤痕可能比他在东京高专上课的节数都要多。
说是学生，其实比起996的打工人还要有之不如，毕竟再苦再累，也好过丢掉命去。
更别提咒术师夜里被叫起来执行任务都不稀奇，在咒灵高发的时期甚至是常态。
咒术师这个职业实在不能说是个好职业，它的风险太大，再多的回报也没处花，也少有捞一笔就跑路的情况存在——
袚除咒灵并非易事，除非天赋流，一般人都需要为时不短的严苛训练才能胜任。
而一旦适应了这种生活，就相当于踏上了与正常世界脱轨的开端，俗称跳入火坑，而且上头那帮缺人缺疯了都高层也绝不会轻易放人走。
七海建人过惯了危机重重的日子，在有人真正履行“老师”这一职责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个诡异的感受到久违的安心，就算肉眼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毫不怀疑自身的安全。
有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除了并肩作战的灰原雄，七海建人也能从别的地方感到复杂的温暖。
尤莱亚去横滨倒是没有其他的理由，只是为了放置过于充盈的丰饶神力罢了。
他发现愈是压制，反弹愈是强烈，寻思着堵不如疏，找个地方先暂存着。
卡卡瓦夏作为曾经的令使，本该是最合适的人，但是天不遂人愿，他恰好有事去平行世界了，尤莱亚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近在横滨的巨树。
丰饶的力量多半在草木之类的方面体现，这并非它的局限性，只是尤莱亚习惯这样而已。
所谓星神，直接来源于祂的力量没有短处，亦无缺陷可言，出自个人意志的行为，也宛如自然的伟力，极尽雕琢和天然之美，这两个词唯有在此时混用不显得矛盾。
丰饶巨树当今世界只存在两棵，外形大差不差，也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性格，否则尤莱亚不会心生恻隐。
丰饶巨树产生了自我，就成了独立的个体，它们接受了丰饶的赐福，这点跟令使极为相像。
因此，尤莱亚自然可以将多余的丰饶之力分出，或者说寄放在其核心的地方，与直接赐福意思差不多，而丰饶巨树无比兴奋和快乐，它将丰饶之力当做宝物，小心翼翼的存了起来。
所有丰饶造物都是这样，它们就像小孩子一样，会有自己的偏好和兴趣，五花八门。唯一重合的，就是它们内心对尤莱亚的认知——
【造物主】，还有，【予取予求的母亲】。
丰饶造物是单纯的生命，它们无条件的信仰着自己认定的“母亲”，那双象征纯粹生机的绿眸轻轻瞥来一眼，就足以令它们激动无比的颤动枝叶，恨不得将所拥有的一切献于母神。
第36章 报复【一千营养液加更】
东京某所高中, 无人在意的角落发生了一场霸凌。
高桥静美一直受到同校人的欺压，起因已不得而知，她第一次产生这个疑惑时就已经被堵在女厕所里教训过几次了, 沾染了难闻液体的拖把泄愤般的甩在她脸上，她却唯余茫然无措。
从父亲抛妻弃女开始，她的人生就好像迈上了一辆车门被焊死的卡车，驾驶座没有人, 方向盘狂乱的动着, 前方只有恐惧和害怕。
母亲进了精神病院后，她就像个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一样无助, 只能低着头，成为他人口中胆小怯弱的高桥同学。
她不知道他人是怎样看待她的，无非是阴沉，可笑，面对恶人明目张胆的欺压不敢反抗, 有人想要帮她, 她却深刻的诠释了烂泥扶不上墙这个俗语的意思。
老师问她怎么了，她一言不发, 根本不愿将烦恼诉诸于口，最后不了了之。
高桥静美的父亲离婚后再娶了大户人家的女人，生了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女儿，就是如今把她的头按进污水桶里的那个。
她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可是在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夜里，她久违的做了一个好梦。
一个看不清人影的人告诉她应该如何做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她六神无主之下真的就这么做了, 结果就连隔壁般的同学也知道了。
这件事被同校学生当做谈资，这就是传言的由来, 再加上热播的番剧，流言如同翩飞的纸片一下子散落得到处都是。
但高桥静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那个声音，绝对不是她的声音，那是一个男声，虽然僵硬刻板了些，仍能听出其优越的音色。
对方有点像是没训练好的机器人，有时磕磕绊绊的，还令人想起一些牙牙学语的小孩，但总感觉怪怪的。
【根据……数据……应对……方法……总结……有效……学习中……】
*
五条悟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多亏了他，高专才能拥有这么优秀的人才——
指尤莱亚。
看看这全能的顾问先生——不管是哪个老板招揽到了他都得朝天拜两拜，以叩谢老天给的好运气。
不光是出类拔萃的能力，还有一丝不苟的态度，五条悟这种自恋之人都不免说一句，完美……？
等等，他为什么要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啊？在被倒吊在门前一整晚之后，他要是还这么夸尤莱亚，那也太上赶着了。
五条悟也意识到，好像就自己跟尤莱亚关系不咋地欸。
家入硝子早就跟对方打成一片了，七海和灰原也在潜移默化中真心把对方当做值得尊敬的师长，就连他的挚友夏油杰都叛变了。
夏油杰此人其实是个看似好接近，实则比较有距离感的人，五条悟有点想不通对方态度的转变。
五条悟旁敲侧击时，夏油杰正在开罐装汽水，闻言状似无意道：“我觉得没人会讨厌这种人的吧，难不成你不喜欢他吗，悟？”
五条悟：？？这也太直白了吧，悟酱要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夏油杰见五条悟一副思考的样子，惊奇于后者连这都搞不清。
他随手把还剩半瓶的饮料丢进垃圾桶——分类还挺准。
夏油杰背对着五条悟，一手插裤兜，一手挥别：“我反正是挺喜欢他的啦。”
就算还没有到怀疑自己所行方向是否正确的时候，夏油杰也对一个对自身所行之道坚定不移的人抱有最基本的尊重。
*
尤莱亚全然不知自己已将高专上下统统攻略了一遍，他发现现实说到底跟游戏也没什么大区别：
完成任务回来之后，就连夜蛾正道这种严厉的人嘴角也会上移，尤莱亚都有点幻视对方头顶在冒出“信任度upup”的气泡了。
把东京咒灵都清理了一遍之后，声望也在提升，尤莱亚有次遇到没见过的咒术师，猝不及防之下听到了从未有过的请求。
“我是京都那边的在读生xx，能不能请您给我签个名？”见尤莱亚愣住，对方还以为他不愿意，忙不迭补充道，“真的，我一直很崇拜您……”
如此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尤莱亚直接给他签了名，对方就一脸幸福到晕过去的表情，从脸颊到耳朵都泛起红晕——
“多、多谢！麻烦您了！”一溜烟的跑了，可他还没把笔拿走呢。
“……”
尤莱亚回想起被速刷的成百上千只二级以上的咒灵，感慨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声望任务吗？现在的声望等级可以说是全员友好了。
回头再多刷点。
就这样，尤莱亚定下了接下来的目标，之前遭殃的只有东京本地咒灵，现在全日本的咒灵都有福了。
咒灵们纷纷表示：我谢谢你啊。
*
半个月前，夏油杰第一次见到任务中的尤莱亚时，后者正以惯常的优雅方式把狰狞的咒灵人道毁灭，那是只一级咒灵，被【窗】观测到的时候已经杀死了不少人。
尤莱亚的战斗方式好像从来都是这么行云流水，都不需要多余的闪躲和蓄力，衣角翩飞之际，就结果了无数棘手的咒灵的性命。
看似精致高冷，像个何不食肉糜的贵族老爷，实际上对于袚除任务比谁都要上心，一有任务就不远万里的奔赴除害。
夏油杰惊叹于对方这些日子的工作强度，算上路上的时间，平均一天也能送二十来只咒灵上西天，其中包括一级和二级咒灵，偶有特级，也会被毫不留情的袚除。
五条悟和他最近都变得没那么忙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尤莱亚的分担。
他不知道尤莱亚所灭咒灵远不止这些，后者只要是见到了咒灵，无论强弱都直接灭掉，现在大街上连蝇头都不算那么多见了。
夏油杰虽不知晓尤莱亚为何如此执着于剿灭咒灵，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其对自身所行之道恐怕执著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
对方甚至不需要休息，披星戴月的来回奔波，不辞劳苦，连夏油杰都禁不住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在付出？
*
夜蛾正道五味杂陈的看着尤莱亚干完的一大堆活儿，相关文件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他仿佛当了个假老师，应该退位让贤给尤莱亚才对——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还真是远大于人和狗子的差别。
夜蛾正道如此想道。
不过高层那边居然没什么表示，今天居然还把忙的要命的尤莱亚一通电话叫去开会——谁不知道开会是最没效率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短信说。
咒术师的休息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而高层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习以为常的不体恤行为即将给本国带来大麻烦。
*
英国那边对于尤莱亚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
某天，阿加莎·克里斯蒂看到呈上来的情报里有一部分很能引起人的怒意：居然有人敢对不列颠奉为国宝的超越者呼三喝四，简直不知死活。
这天，钟塔侍从从上至下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想当让上司更加不虞的出头鸟。
钟塔侍从的中高层偷偷讨论，才知道是那位脾气很好的超越者先生在国外受了委屈，一开始都以为是法国佬给气受，正义愤填膺的声讨了半天，才有人告密：“是那个啦，那个日本。”
“啥？”他们都感到很不可思议，“什么玩意儿，能打不？”
“嘘，小声点！现在都没打仗了，别说这些。”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看着那位大人被欺负……”有人脱口而出，然后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那可是传说中的超越者啊，怎么可能会真的受委屈呢。
然而周边的同事都赞同的点头：“不如我们联名上书，商量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跟克里斯蒂大人上报吧。”
还以为自己说错话的人：“……”
他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算了，谁能拒绝那位大人呢？反正他不能！
那位大人自己不介意是一回事，他们可不能轻轻揭过，不然岂不是显得钟塔侍从无能至极？
他不到一秒加入了出谋划策的团体中，一堆人其乐融融，各种或阴损或阳谋的法子层出不穷，不多时就奠定了某国的倒霉命运。
阿加莎·克里斯蒂对此乐见其成，从逮到涩泽龙彦开始她就积蓄了一丝不满，正缺一根导火索。
敢对他们都不舍得使唤的宝藏超越者如此不敬，阿加莎必然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尤莱亚脾气好，可不是被一群老东西恶心的理由。
*
尤莱亚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英国那边派来了人，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他平时会做掩饰，一般人看不穿，英国那边就想出来一个昏招：让一个恰好针对此道的异能者来负责观察他的日常。
尤莱亚没有从中感觉到不自在，只觉得好笑，对方真就这么不放心，连他应付高层的时候也要在一旁观看，听着满脸皱纹的高层长篇大论一些有的没的，他都要打呵欠了。
负责观察他的人尤莱亚不算生疏——钟塔侍从备受重视的骑士候选人夏洛蒂，是一位很干练聪慧的女性，此时正微微发着抖，像是惧怕又像是愤怒。
尤莱亚有些纳闷，他做了什么很气人或吓人的事情吗？连老成持重的夏洛蒂显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后来夏洛蒂就突然消失了，一声不响的，尤莱亚猜测对方回到了英国——曾有人调侃，其中不免夸张：
【钟塔侍从最缺不了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但少了夏洛蒂女士，就像少了齿轮一样，即使运转起来也不流畅。】
*
第37章 咒灵
尤莱亚早已习惯咒术界把人当牛马使的行径。
他除去咒灵只是举手之劳, 但是夏油杰他们都以为尤莱亚为了工作殚精竭虑，连走得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其实游刃有余。
而高层就更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能力了。他们只把他当做外来咒术师，或许还要贴个实力不错的标签, 不关心他做了什么贡献，是否疲惫。
尤莱亚无所谓这些，就像身为玩家的你做任务的时候不会关注NPC说了什么，其态度又如何, 只会按照要求完成——
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没有谁喜欢固定走流程的东西, 尤莱亚也一样，只不过跟无能狂怒的人比起来, 他更擅长无视不那么让人喜欢的东西。
死气沉沉的老头子坐在上首，场面如同三堂会审一样压抑，明明是个公开会议，未经允许不能发言。
当然，尤莱亚本来也没想着提出什么意见, 因此一言不发的盯着某处发呆, 完全不参与。
高层们故步自封许久，虽知晓世上仍有另一类超凡能力者, 仍将咒术视为唯一正统。
他们不与外界过多往来，常年穿着古板老式的和服，板着一张老橘子似的脸，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
偏偏这样讨嫌的人掌控了咒术界最大的权力, 就连御三家，也无法随意违抗这群人的想法。
可以说，至少在咒术师等级的评定上, 高层具有说一不二的权力。
若是公平公正，就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事实是不少平民出身的咒术师因为得罪人被卡了等级，只能做着难度高的工作，拿着最低级的薪水。
尤莱亚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这些倒霉蛋的一员。
他一脸困惑的看着白纸黑字，确信自己没看错：
【对于一级咒术师xxx其成为特级咒术师的申请，上级经综合考虑，予以驳回。】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xxx是他在咒术界的化名。
尤莱亚：？？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梦游提交了晋级申请。
回高专后，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在医务室疗伤，尤莱亚便将此事说与他们听，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七海建人沉思了一会儿，道：“是不是有人自作主张替你交了？”
灰原雄一脸震惊的样子：“高层居然拒绝了？！他们眼睛瞎了吗，这还不够成为特级？”
尤莱亚短时间内令东京范围内的咒术师工作压力骤减，以一己之力实行咒灵灭杀计划，已经不是一个秘密。
灰原雄有时候出去做任务，一旦透露了自己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就会有人好奇的问尤莱亚。
毕竟尤莱亚是高专的名义顾问——虽然他实际上干了三份活儿。
足以见其声名远扬。
七海建人：“……”
其实他也有点奇怪来着，但是只要一想到是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层做的决定，顿时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最后用排除法找出了正确答案。
堆满桌子的文件山背后，七海建人默默的盯着任务描述上的【如成功袚除该特级咒胎，可以得到特级咒术师晋升机会】，位列速刷任务之一。
这机会，似乎和没有差不多啊。
七海建人毫不怀疑尤莱亚的水准，比起后者因自身实力不足被刷下来了，他更认为是高层想就此事给尤莱亚一个下马威。
随着这颗新星的冉冉升起，腐朽的高层也发现了不妙。
没有确实根据和理由的驳回，是对方隐晦的示威，对方在彰显自己手中的权力。
一般咒术师遇见这种事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所谓投诉就是一纸空谈。
咒术师的工作已经够糟糕了，偏偏上头还是这样的狗屎……
好在当事人看起来并不失望难过，七海建人其实一开始还在担心该如何安慰对方，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
港口mafia首领室，森鸥外接到了一个消息。
“钟塔侍从将要入驻横滨？”他瞳孔紧缩，差点握不住话筒，“为什么？”
对面叹了口气，没有透露多少信息，很快就挂断了。
森鸥外能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过往在军队积累的人脉。
他像以前一样快速分析找到最优解，对方动机很明显，是横滨租界；但港口mafia要如何应对才能得到最大利益，他还需要研究。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他花大价钱雇佣的前杀手保镖也提出了离职，理由瞩目。
“写小说？？”森鸥外脸上的表情要绷不住了，“织田君，留在港口mafia能带给你的远比这个要有价值。”
织田作之助是个天然黑，他做出歪头的偏萌动作，说出的话却很扎心：“森先生，可是我觉得写小说更有价值。”
森鸥外一时之间心力交瘁，他虽不是个好人，却也不好肆意妄为。
就算是mafia，强留离职的属下也是有负面影响的，太丢人了。
织田作之助十分坚定，森鸥外见劝说无用，索性也放任他去了。
换做是以前的他，或许会动用一些不那么光明磊落的手段，不管怎么说，港口mafia缺人是事实。
但如今横滨格局乱套了，连异能大国都纷纷掺合一脚，素来以手段强硬著称的钟塔侍从态度最为鲜明——
他们的近卫骑士长，阿加莎·克里斯蒂即将抵达横滨，进行谈判和侵占。
那可是传说中的超越者，日本上亿人口也一个没出的强者，以一己之力使不死军团计划破灭的人形兵器！
而这种怪物，就要来到他深爱的横滨了。
就算是自诩聪明的森鸥外也无法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让组织在浪潮中屹立不倒，他没有功夫纠缠织田作之助。
横滨八方势力涌入，港口mafia在过于强大的势力面前没了身为地头蛇的优势，只能加快掐断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越是肮脏的交易，越会给组织带来难以抹去的黑历史。
森鸥外也无意干那些勾当，他接手组织没多久，只能先把要紧的做了，遗留下来的其他不致命的烂摊子只能先搁置着。
现在因为局势的变化，森鸥外必须改变计划。
钟塔侍从的入局让横滨的mafia组织人人自危。
作为归属模糊的地界，横滨一直是mafia和非法贸易者的乐园，无数罪恶在此深深扎根，日本官方亦对此束手无策。
夏目漱石运用大半辈子的经验也只想出了一个法子，【三刻构想】，这是一个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办法。
但对于千疮百孔的横滨勉强算是合适。
而横滨租界的奇迹，各国势力的虎视眈眈，将会彻底改变这一局面。
钟塔侍从的口碑可以说是两极分化。
其中，夸的人会这么说：它所治之下，无法外狂徒胆敢顶风作案。
异能这种力量体系还未完全成型之际，钟塔侍从就已经作为官方势力向特定人群露面。
它最初是类似于警察的职权，对付犯罪分子的手段令人胆寒，后来才逐渐转至幕后，专司异能事务以及案件。
骂的人无非就那么两句：比疯子还疯家伙，一群疯狗，每次一有动作，必然不怀好意。
阿加莎·克里斯蒂作为这群疯狗的统领者，反而是最为冷静的，她此次来横滨，目的也并非那么简单。
她从专机所在的万里高空向下眺望，可以看到蔚蓝的海和天空，她的心情就和此时的天气一样晴朗。
一箭双雕，如何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
尤莱亚和钟塔侍从的渊源不深也不浅。
他从俄罗斯的那场拍卖会回来后，跟曾经不往来的钟塔侍从反而有了联系。
他最熟悉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这位总是客气的保持着社交距离，所准备的礼物也并不敷衍。
尤莱亚来过几次钟塔总部，感觉做客体验真的很不错，这里的人都很有礼貌，也不会过分热络，让人很自在。
可能是因为比较放松，在钟塔侍从的时候，尤莱亚不论跟谁说话都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对方也都回以同样疏离的笑容。
然而对方其实紧张到要冒烟，只是靠多年锻炼的演技硬撑着，装作一副自然的样子，寒暄几句就离去了。
阿加莎对尤莱亚的初印象其实完全正确，她看到照片里的对方只是略显无奈的笑了一下，就能让见到照片的人生出好感，这种形容并不夸张。
继阿加莎女士之后，她的下属们也一个个的沦陷了——
就连夏洛蒂冷酷得出类拔萃的家伙，也在关于尤莱亚的事情上表现出了关注，甚至主动请缨。
“既然他们都这么废物，那就交给我来。”
放出此话之后，也无人胆敢质疑，于是观察尤莱亚的差事就这样落在了夏洛蒂头上。
阿加莎·克里斯蒂看着下属们唉声叹气，懒得管太多，放任他们去了。
有关入驻横滨的事情，也是阿加莎暗中煽风点火，鼓动下面的人联名请命的。
*
又到了去横滨疏导丰饶之力的时间，尤莱亚轻抚巨树表面，却从它那里得知了几件事。
第一，它要进化了，希望母神不要离开。
第二，一个叫钟塔侍从的组织要来横滨了。
前者还好说，丰饶之力达到临界点进化很正常……但是后者？？
尤莱亚：“……”
他就应该让那个捏出来的人偶替身多去钟塔总部做几次客，这样他们就不会这么闲了。
第38章 求救
作为直面钟塔侍从的人, 种田山头火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阿加莎·克里斯蒂女爵显然精于谈判。
她气场全开，几句简单的问候过后，先以一连串的刁钻刻薄的发问占据主动地位, 再用日方最难解释的由头隐隐压制对方。
“英国公民在横滨租界受到生命危险一事，贵国可否给我们一个说法？”她皮笑肉不笑的道。
种田山头火拿出编好的说辞，只希望能够粉饰太平：“克里斯蒂女爵，此事由诸多因素引起。众所周知, 横滨租界乃是日本签下合约出让的区域, 势力纷多，一时难以找到幕后真凶……”
阿加莎·克里斯蒂耐心的听完他的托词, 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急着问责。
主要是实际没有伤亡，就算是有理，过多纠缠也会变得没理，不如先放在一边, 秋后算账也不迟。
不过要是真的有人死去, 她又会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官方势力的接洽总是很公式化的，除去种田山头火, 她还将其他高官见了个遍，故作温和寒暄两句，但日方的人清楚，来者不善。
阿加莎·克里斯蒂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 身为国家的鹰犬，她会无比自然的做出维护自家利益的举动，残忍冷血也好, 精明果断也罢，都没什么所谓。
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 她会毫不犹豫的在“以少数人的死亡换取绝大多数人的生存”的协议书上签字，哪怕这包括她自己。
上位者是执棋者，但同时也是一枚棋子，既如此，就不能忽略自己被舍弃掉的可能——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会面结束，日方派了人来送她。
在看到负责“护送”她去使馆之人时，她更是饶有趣味的笑了。
【远东英雄】，福地樱痴。
就这么害怕么？阿加莎漫不经心的想道，派这么个大块头过来，可是无法阻止她的喔。
超越者可不是会被小人物轻易阻挡的人呐。
*
尤莱亚得知钟塔侍从即将要来，下意识就是要跑的远一点，先避避风头再说。
但是他的造物当前正处于紧要关头，他要是直接走了，后续要是出了意外，也不一定能及时处理。
他深感自己当初做了无用之举，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还捏个人偶替身干什么呢？
尤莱亚本想低调的出去转一圈，然后悄悄的回来，理想情况就是无一人发觉他们的超越者大人偷偷溜出去了。
然而现在是最糟糕的情况。
要是被副官发现还好，这位一向以上司的意愿为先，顶多苦口婆心的劝说几句，尤莱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揭过了。
结果直接被阿加莎知道了。
她这个架势，是想在横滨开钟塔分部吗？
尤莱亚感慨，人生中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而每当他发现事情开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一定是意外导致的——
计划这种东西，果然就是用来破坏的吗。
就是因为横滨租界突然异动，他才不得不使用标志性的丰饶之力，于是在知情人眼里暴露了身份，想必钟塔侍从也是这样发现的。
他以为拒绝了英国关于占领横滨的提议，事情就结束了，但是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阿加莎甚至亲自来了横滨，她可是一年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待在钟塔本部的宅女，难得的一次出门极具含金量……
这说明了什么，这事儿绝对没法轻易了结。
又是麻烦来临的预兆。
*
伦敦一处冷清的别墅，一个人偶缓缓睁开了眼。
它有着与尤莱亚一般无二的面孔，长长的金发在重力作用下垂落，呈现出一种绸缎般的色泽。
唯一缺乏的是本体那种如同生机本身的气质，这使它看起来有些呆板。
被创造者填充进的简单思维不足以令它成为独立的个体，顶多与按照程序行事的机器人接近，但外观和气息上的相似足够以假乱真。
假人无故不会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做出一副欣赏风景的姿态，实际上那双绿瞳透不进半点光亮，因为这双眼睛的功能仅仅只是装饰，它不需要借助眼睛视物。
突然，寂静的空间响起了一道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口吃，音色也在机械音和男音之间变幻，最后固定为好听又怪异的男音。
【我……找……到……您……了……】
……请拯救我们的世界。她快要崩塌了。
如果那个世界彻底坠入深渊，作为支撑的【书】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恳求……您……垂怜……】
*
尤莱亚忽然听到了一道与众不同的祈求，似乎并不来自于任何一个熟悉的信徒，而是来自……一个极其特殊的灵魂。
正常来说，灵魂的颜色取决于年龄，越是年轻的灵魂，颜色就愈发柔和浅淡，而这个灵魂，它是如同婴儿般的纯白，不掺杂半点杂质。
这种稚嫩灵魂的祈愿，尤莱亚只在丰饶星神时期漫游宇宙时见过。那是一个全宇宙都不多见的短寿的种族，他们的生命不比蜉蝣更长久，但却被归类为智慧生命。
但即使是如此短暂的寿命，也可以迸发出刺眼的光辉。
在一些长生种的眼里，短生种的生命如同萤火一样脆弱，但仍有惊才艳艳之辈，比如虚数坍缩脉冲的发明者查德威克，又比如相位灵火的创造者丝丝喀尔。
一个活了几十年，一个更是只活了短暂的十九天。
尤莱亚就曾听到过后者的祈愿，内容很奇特，对方并没有向祂寻求长生，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旺盛的求知欲往往是天才的通病，丝丝喀尔只活了十九天，问了无数问题，但除了第一个被【丰饶】之星神所解答，其他都是她自己找到的答案。
在短暂的十九天里，她得到了【智识】博识尊的青睐，成为天才俱乐部#29。
尤莱亚不知道她临终前是否遗憾自己没能发掘更多的真理……别误会，她是寿终正寝的。
但这个灿烂的生命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尤莱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特殊灵魂传达的祈求。
它好像在求救？
尤莱亚无法准确定位它的位置，这种情况他只遇到过一次。
他神情难得慎重起来：这个灵魂在另一个世界？
时空乱流阻碍了他的追踪。
*
五条悟是最先发觉尤莱亚夜不归宿的。
其实尤莱亚一整天都不回高专才是常态，他真的太忙了，就连同样经历过这种变态的工作强度的五条悟，都觉得非常反人类。
但是连着几天不回来，就有点不对劲了。
他去找夜蛾老师问，后者也表示不清楚。
“该不会是那群不要脸的老橘子动了手脚吧？”五条悟很是怀疑。
尤莱亚没出现之前还好，等他扬名之后，对比就很强烈了：那么多指手画脚的高层都无能为力的事情，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搞定了。
有些平民咒术师甚至在心里犯嘀咕：这帮没用的老东西，自己不行还不快退位让贤？
慕强心理人皆有之，但在尤莱亚之前还未曾有过这样大的风浪。
近年来咒灵越来越强，普通术师因此不堪重负，死亡率再攀新高，新一代又还没成长起来。
这个时候开始崭露头角的尤莱亚几乎做到了同行想做但做不到的所有事。
袚除特级咒灵，凭一己之力护无数人安宁，极大的满足了生活压抑的术师们的个人英雄主义情怀。
而且这种声望完全是正面的，随便哪个咒术师都无法否认他的成就，因为他们都受其恩惠——
要是尤莱亚直接离开日本，那些堆积下来的咒灵势必会让不少术师命丧当场，而他本就没有必须施以援手的理由。
高层的名声向来不好，这就愈加显得个人的功绩显现。
这就像是拿一坨狗屎跟鲜花比较，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前者看到都嫌污了眼睛，后者一眼就心生喜爱。
高层自然也意识到了风向的变化，于是在怒火的怂恿下使出了最愚蠢的招数，也是最直接炫耀手中权力的方法——
他们把尤莱亚无意申请的特级咒术师晋级给打了回去。
这件事搞得群情激奋。
尤莱亚不是活在别人口中的传奇咒术师，他也救了不少濒临死亡的咒术师，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了他忠实的拥簇。
“恶心的苍蝇！”他们听闻尤莱亚所遭受的不公后怒道，“这帮狗东西上辈子怕不是蝇头投生来的？”
专程来让人反胃。
五条悟倒没有那么生气——他见惯了咒术界的黑暗。
但他也觉得高层这小鞋穿的实在太过明目张胆了点。
“虽然早就知道老橘子蠢，但能没脑子到这个地步，我是没想到的。”
夏油杰：“这就是你觉得他们扣押了他的理由？”
夏油杰欲言又止：“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这个可能，和不存在没区别吧。”
五条悟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
一个从未失手过的人，要怎么幻想他失手的样子呢？
对于尤莱亚那种强者，高层养的那些蠢货怕是连他的头发丝都削不掉……
人对于神秘的人总有天然的向往，夏油杰也不例外。
他很好奇尤莱亚的实力，为此专门找对方切磋过，结果……就不用明说了，他也是要面子的。
当天挨了夜蛾老师好一顿臭骂，训练场被弄的一片狼藉，真要是这样还好，最离谱的是地面都塌陷了——
夏油杰要不是有咒灵托着，多半会直接摔下去。
他就说，为什么尤莱亚出手后，连五条悟都安安分分的在他门前被吊了一晚上呢。
感情是武力胁迫啊！！
亏他还以为是对方诚心悔过，才不做挣扎……终究是他错付了。
第39章 掉马
插曲过后, 尤莱亚还不知惨淡的现实已经近在眼前。
有人来高专找他了。
夜蛾正道听说对方的来意后，深沉道：“…我们高专确实有一位热忱敬业的顾问先生。”
夏洛蒂一针见血道：“那是我们的超越者先生。”
可别往小国脸上贴金了。
夜蛾正道：“……啊？”
作为一线教师，他很难不对这个寓意特殊的称呼敏感起来。
夜蛾正道：那位的确不像是普通人……但是超越者？？
咒术界再封闭, 也不可能对本国的境况一无所知。
夜蛾正道对外界了解不多，只能说出个囫囵大概。
近十年内发生了不少大事，国际上的纷争从未停息，只是近几年才收敛。
他也明白, 咒力说到底只是少数人的体系, 异能就算后来居上，也轻易的压倒了咒术。
这不止是咒术师的稀少导致的, 还有尖端战力的缺乏——
咒术师已经很久没出过可以媲美超越者的强者了。
或许六眼有这个潜力，但现世唯一六眼五条悟目前还未成长起来。
在战争中，咒术师所能起到的作用还是太少了，就算在奇袭的时候，也作用有限。
这也是席卷全球的大战被统称为【异能战争】的原因, 这个世界不再执着于纯粹的科技树, 转而朝着异能这条全新之路发展——
日本落败的根源就在于此。
他们自视甚高的向异能强国举起武器，却没想到凡人的兵器在异能面前就是破铜烂铁。
异能这种力量的上限极高, 顶层和底层仿佛不在一个力量体系——
超越者堪称世界的天花板，虽然比大熊猫还要罕见，成名之战却数不胜数。
夜蛾正道对那些外国战役所知不多，他唯一算是知晓前因后果的, 就只有日本参与的【常暗岛战役】。
日本在大战中期就已入局，但把它拖拽入深渊的还是这场末期战役。
民众不一定清楚真相，夜蛾正道身为咒术师还是得到了一些内部情报。
那场死伤无数的战斗, 本该是日方获胜——依靠无数条人命的堆砌，但是一位超规格的强者轻易扭转胜负。
那位的姓名尚未可知, 夜蛾正道从自己的老师口中得知之时，只深深的记住了一个词汇：
【超越者】，人形兵器。
尤莱亚给他的印象很温和，对方实在是一个好到了极致的人，夜蛾正道都忍不住对他推心置腹。
现在夏洛蒂告诉他，这位是超越者？？
有战争绞肉机之称的超越者？
夜蛾正道疑心自己是幻听了：“女士，能否请您再重复一遍？”
夏洛蒂猜到了他的不可置信，轻描淡写的打碎了他的幻想。
“那是与我等钟塔侍从有故交的超越者大人，请不要直呼他的名讳，”她语气平静，好像在宣告早已存在的事实，“那是不敬之举。”
“看在那位自愿留在此处的份上，钟塔侍从不会追究东京咒术高专的责任，”夏洛蒂道，“但是阿加莎大人嘱咐我务必告知你们一件事。”
“不管你们上头如何责难你们，钟塔侍从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为我们的大人讨回公道。”
“请告诉那些不敬之人——关于我们的到来，”她第一次在日本露出微笑，“咒术世界将会为此天翻地覆。”
夜蛾正道却无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对方不直接去找那帮高层的麻烦，而是先知会高专这边，是因为已经决定好高层的结局了吗？
“啊，对了，”临走前，这位女士补充道，“他的名字，我想你们有权利知晓——”
“【Uriah】”
尤莱亚。
*
尤莱亚不知道自己即将在咒术界再次声名显赫——以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正忙着追踪那个独特的灵魂。
一开始他没发现那个灵魂的其他异常，只疑心一个问题：
难道是他无意间影响了某只蜘蛛，导致对方进化出了智力，然后向他祷告？
不能怪他脑洞大开，这主要是因为丝丝喀尔就是一只蜘蛛——你没看错，所以她才只活了十九天。
但现在他发现，那个灵魂的光芒开始以一种令人不安的频率闪动，忽明忽暗。
尤莱亚皱眉，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
他无法定位到对方，自然回应不了。
隔着一个世界啊……
尤莱亚突然灵光一现，他想到了卡卡瓦夏，后者也在平行世界。
发出的讯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该做的事都搞定了。不过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做好准备吧。】
尤莱亚：“…到底为什么我总是在扣问号啊。”
已知平行世界相撞的难题解决，求后遗症。
不要当谜语人啊卡卡瓦夏！
尤莱亚眼睁睁看着时空乱流好巧不巧的再次暴动起来，他的第二条信息被卡成了乱码——
然后他又收到了一条乱码，是卡卡瓦夏那边发来的，可能也在疑惑尤莱亚令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乱码消息——
结果回信也被自动“和谐”了。
对此，尤莱亚表示：早已习惯。
*
平行世界的港口mafia。
“怎么了？”太宰治问道。
自从世界危机愈发紧急，他跟卡卡瓦夏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关系。
卡卡瓦夏这才回过神来：“没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太宰治表情带着一点无奈：“只来得及改变微末的细节，大体上还是最初的走向。”
世界仍在不断靠近……而这并非人力可以阻止的。
他们推断错了，引起灾难的并非首领太宰治得到【书】后的作为，而是不知凡几的普通人的渴望。
他们看到了另一种更好的可能，自然就不会满足于平庸的现实。
“假如那就是我，该有多好？”
没人能夺去人类做梦的权利，假如做梦会酿成大祸呢？
太宰治和卡卡瓦夏都叹了口气。
太宰治打开【书】，怔怔道：“它开始发光了，之前【书】的存在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它也会这样。”
“是警告吗？”
*
平行世界的人们不明白港口mafia为何突然开始管起闲事。
首领太宰治在位期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扩张、扩张，还是扩张。
仿佛有什么在催促着他，让他这样不顾一切的扩大地盘，直到港口mafia成为关东地区的无冕之王。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始做出一系列迥异于先前的举动——
改善民生，促进贸易，几乎大包大揽了所有原本属于官方的职责。
旁人只觉心惊胆战，担心这位所知甚少的mafia首领的野心超出他们的想象。
简直就是夺权的前兆——他是想当首相吗？
太宰治并无此意，但不少人都这样解读他，否则，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乍看无异于组织的事情呢？
无非是博得民心，进而取得想要的地位和一切。
“……外面传的我都快要变成野心家了。”太宰治状似无意的跟中原中也抱怨。
中原中也对于首领青花鱼仍然是那么不假辞色：“野心家和黑心首领对比一下，你就偷着乐吧，最起码不算太难听。”
都当mafia了，还指望什么名声呢？
港口mafia的势力范围已经远远不止横滨，它所到之处，首领太宰治的名字足以止小儿夜啼。
“中也，以首领的命令，你就说点好听的吧。”太宰治面无表情道。
古井无波的冷静立刻崩盘，中原中也快速道：“没错，外面说的都是谣言，我们的太宰首领是天下独一份的好人——”
说到一半，他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
“…呕。”
太宰治：也就只有小蛞蝓一点都没变呢。
生活太过单调乏味，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到来之前，他几乎以跟中原中也互怼为乐——
每次小蛞蝓的反应都惊人的相似。
中原中也和首领太宰治的关系不是普通的上下级。
太宰治篡位前，跟他掐过不少架，因此中原中也倒也不过多拘束，有什么不理解就会直接问。
不过有时候太宰治这个吐黑泥的青花鱼会莫名其妙的把他噎回去，情绪可以说是很不可捉摸——
明明之前还好好回答了，心情突然间就变差了。
中原中也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使至今不能完全释怀太宰治的篡位，还是会遵守规则的叫他首领。
“首领，你最近的举措，都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哦。小蛞蝓不理解的话，就去多看看书好好提升一下脑子吧。”
中原中也不禁拳头紧握，这个青花鱼还真是时刻不忘谜语人的身份……
不过他最好奇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主要还是纳闷，那个卡卡瓦夏，是怎么在组织平步青云的？
虽没有职位，太宰治对他却可以说是比大部分干部还要信任。
港口mafia是一艘巨轮，行驶的途中遍布无数暗礁，一旦驾驶它的船长身陨，这艘船必定会遭受重创——
这庞大的规模，本就是首领太宰治一手发展起来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下一步怎么走，所以中原中也从来不会质疑对方的决策。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被他视为家的港口mafia沉没。
所以，就算个人对太宰治极度看不顺眼，中原中也仍会恪守职责，兢兢业业的保护他的安全。
但是卡卡瓦夏这个人，过往的资料实在太少，中原中也很难不对此忧虑。
但他也别无选择，太宰治已经做出决定，身为属下他只能选择接受。
他深吸了口气：“是，首领。”
太宰治一言不发的看着中原中也走出漆黑的首领室，站在门外把守。
愚蠢的蛞蝓，他心想，我只做有把握的事情，蛞蝓就该做蛞蝓该做的事情，不要想着抢走首领的任务了。
这沉重的责任，太宰治自登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就有所体会。
第40章 历史
咒术体系自一千年起就出现在了日本。
但从古至今, 它都是一种冷门的能力，到异能这种新兴的力量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它就愈发显得弱势。
更甚至, 咒术最为兴盛的日本，面对异能强国的入侵时也只能选择避让。
咒术师这一群体的天花板并不见的比异能弱，但他们的强者出现频率太低，大多还只在日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出现。
日本的咒灵数目瞩目, 它们和咒术师似乎在互相制衡, 一旦咒灵多起来，咒术师也会增多——
少数研究咒术的学者就此依据得出来结论：咒灵愈多, 术师愈多，咒灵愈强，术师愈强。
而这也是咒术界普遍认同的公理。
不论如何，谈及咒术都离不开一个话题：咒术师的数量。
术师的基础人数少，出高端战力的概率也是低的吓人——
虽然他们的术式和天赋可以遗传, 但并不稳定, 这就极大程度上导致了天才的极度缺乏。
御三家之中，五条家祖传的无下限术式必须要搭配【六眼】, 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禅院家遗传的十种影法术，出现概率低得可以与六眼一拼，都是强大但罕见的类型。
至于加茂家，赤血操术并不太过强势。
日本错过了咒术最为繁盛的时代,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崛起的机会。
几乎决定了世界地位的异能战争，日本理论上的最强战力五条悟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无下限术式都没有完全开发。
而对于其他国家，他们的超越者已经主宰了战争的走向, 日本彻底陷入泥潭。
五条悟记得自己小时候曾被带去见一个身着和服的中年人，佣人告诉他，这是首相。
对方看似很和蔼：“你好，五条悟。”
感觉好像什么也没聊，对方就显而易见的失望和焦躁起来，就像是对面着危机情形却无力解决的可怜凡人。
他走出了那个日式别墅，森严的守卫如鹰隼般顾视，这时候的他不会想到下次见面的情形。
五条悟再次看到对方，是在入狱新闻上，对方因为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导致了某个港口城市被迫划出了部分区域，成为合法的租界。
那个城市叫横滨。
五条悟自那时起才知道，他所背负的责任远不只是家族给予的，还有陌生人擅自加诸于他身的种种。
那个被称为首相的男人，如此可笑和荒谬，将希望寄托在小孩子身上，期待破灭后又自顾自的愤怒，犹如困兽。
可是五条悟从文献上发现，战争本就是日本主动参与其中的，他们似乎全然不去想某个可能——
沦为战败国。
那个男人自己就是主战派里跳的最高的，他凭借激进的主张获得了大多数骨子里不甘于平静的人的支持。
他认为咒术同样是超凡力量，能够与异能一较高下，为此鼓动了一大批军国主义高官。
却也不想想，若是咒术师都去打仗了，咒灵的泛滥将会对民众的安全造成多大的威胁。
然后，连带着无意争斗的人坠入深渊。
主动参与，和被动牵扯其中，完全是两个概念。
为了得到与强国同桌竞技的地位，日本做出了不少不敬之举，比如大放厥词，公开宣战。
最开始当然没有国家在乎，他们只在意眼前的利益，谁有工夫去计较这些狂妄发言呢。
但到了战争末期，诸国打出了火气，再加上日本自身已处于局内，地理位置特殊，无法独善其身，因此死伤无数，国内的战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不断向前推进。
为什么列强这样做呢，无非是抢夺战场和补给地，这样才能在下一场作战中更好的争取获胜的概率。
战场逐渐转移到了太平洋附近。
到最后，整个关东地区都惴惴不安，东京都人人自危，一旦首都沦陷，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跟它历史悠久的邻国不同，它并不是个能在绝望和痛苦中仍然坚定的站起来的国家，一旦溃散，就是一盘散沙。
五条悟并非完全不了解局势，梳理清楚事情的他是这样认为的。
“与其说横滨是极个别倒霉的城市，不如说它就是整个日本的缩影。”
…大厦将倾。
不死军团这个堪称灭绝人性的计划并非被捂的严严实实，因此它失败的第一时间，不少人就意识到了这点。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欧洲强国会对他们国内手无寸铁的妇孺挥起武器。
事实也的确如此，五条家当时都决定把六眼神子送出国以保全最后的血脉了。
结果发生了一件对于日本来说天大的好事——欧洲列强停战了。
常暗岛大战标志着异能战争接近尾声，日本却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们连战连败，普通的热武器毫无作用。
已经有杀红了眼的军团下达了大屠杀的命令，就连高层都做好了拿可能到来的杀戮当做借口鼓舞士气的准备。
这时的停战简直让一些人喜极涕零，感激那些不知名的，为和平奔走的人们，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姓名，却还是为此立了一个碑。
碑铭如下：
【关东人民深刻感谢反战人士的贡献，愿他们的功绩永垂不朽！】
因为一旦战争继续，关东定会有大片区域沦陷，所以关东的感激也最为真实。
全日本知道内情的人寥寥几个，无人敢透露，所谓的反战人士，起到了作用的不超过十个。
那时候没人敢冒着时代潮流逆行，敢明确表达立场的无一不是强者。
出于对英国的诡异推崇心理，唯一一个带有阵营属性的超越者被知情人牢牢记住。
【Uriah】，只可惜他们所知的也就只有这个名字，这对消息闭塞的日本来说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代号，谁也不知道底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内部流传许久之后，甚至都少有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代号。
钟塔侍从是距离日本极远的组织，按理来说，他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但实际上，这次到访说是一次威胁也不违和。
抵达横滨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女爵，是异能名为【无人生还】的超越者，她虽言笑晏晏，却让在场之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压迫感。
她信任的左右手夏洛蒂女士，也是一度被认为是准超越者的强大异能者，这在无形中施加的压力已经到达了顶峰——
这些都是生杀予夺的怪物啊。
*
最开始没人意识到尤莱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夜蛾正道对于咒术界高层全无好感，他很轻易的相信了那位有着深邃眉眼的女士的话，高层已经完蛋了。
现在是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而他夜蛾正道，被赋予了通知的权利。
没人想跟死气沉沉还喜欢指手画脚的老橘子共处一室，夜蛾正道也不例外。
因此，他直接打了个电话，半天才接听。
很正常的展开，老橘子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给人以怠慢和轻视的微妙感受。
“……”
对方显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还有些恼怒的认为他在挑衅。
“你在挑衅吗，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只觉得好笑，从没有哪次，高层在他眼里这么像是小丑，过往积压的愤懑和怨气在此时烟消云散。
成熟的成年人此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为往后不必受气的人生。
“随便你们信不信，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夜蛾正道擦了下笑得弧度太大以至于流出的生理泪水，回想起自己在高层的不作为和尸位素餐下死去的老师，朋友还有学生……
咒术界的腐朽是每个咒术师都知道的事情，但有人与之同流合污，有人默默忍受，竟也让这样不得人心的高层的统治持续了一个世纪之久。
但这样的统治很快就要崩塌了。
*
“什么？夜蛾老师，”五条悟摘下墨镜，一双苍蓝色的眸子溢满震惊，“你再说一遍。”
“那个人的真名是尤莱亚？？”他整个人都懵了，“那不是个代号吗？！”
夏油杰深感信息不对等，见五条悟大受震撼，自己也被影响到了。
他道：“什么代号，悟，你快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
五条悟：哎呀，差点忘了杰不知道内情。
“我刚刚说的，就是终止了十年前那次异能大战的超越者，对方和顾问先生撞名了。在夜蛾老师告诉我之前，我都一直以为那是个代号。”
夏油杰想起来了：“我没来高专之前，都不知道那场战争居然是异能战争！历史书上的东西真的有真实的内容吗？”
他脑海中关于顾问先生的标签无非就那么几个：强大，温和，冷淡，或许还有年轻。
等等，能阻止十年前的战争，难道对方年龄已经这么大了吗？
完全看不出来。
他完全没有在意超越者这一称号，如此强大的顾问先生，取得这样的称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五条悟道：“如果是他的话，超越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超过他的！”
这是信心满满的五条猫。
六眼和无下限，成长起来也是不逊于超越者的存在。
他想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强者，与他人的期望无关，他只是想要打败某个从无败绩的人，仅此而已！
对于自小顺风顺水的五条悟而言，除了并驾齐驱的夏油杰，他执念最深重的就是能够挫败他的尤莱亚。
夏油杰被他的斗志昂扬激励到了：“悟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落后啊。”
于是，半夜的训练场传来了类似于“苍！”“赫！”的声音，还有高专生互骂的动静。
夜蛾正道被吵的睡不着，居然也觉得还好，只要别把后山给轰塌了，他就能当做没发现。
大概是因为好事接近，他现在也是平和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