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

    琼凛垂着眼说道。

    他看起来状态十分差, 一双眼睛无神而疲惫,就连从前张扬活泼的金发都萎靡不振,一时间白色花海都显出些悲切来。

    这还是伊斯梅尔头一次见琼凛这幅模样。

    身边的兰诺德显然不悦, 他对琼凛同样没有好印象, 他这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能够回到巨行星,还来到了佩世一直纠缠在伊斯梅尔身边。

    原以为烁野星的意外过后,琼凛会回到莫尔斯去好生料理家族事宜,不再来打扰他们。

    毕竟事发过后,佩世对参与项目的雄虫都进行了赔偿,毕竟是佩世出面,好处是不少的。要是能够要的更多好处,对他们第二域的小贵族来说, 正是提升家族地位的好机会。

    “现在恐怕不是合适的时机。”兰诺德拦在伊斯梅尔身前,呈保护状道。

    “我只要五分钟, 单独和梅尔说句话就好。”琼凛道。

    “离开了佩世, 或许你应该尊称一声殿下。”兰诺德没有任何松口的迹象, 只是冷冷地提醒了对方的称呼。

    统共也不过才喊了几声, 竟就这样被指责。琼凛的脸色显得更差了,但却隐忍不发, 显得像只彻底没气了的皮球,他眼睫垂下低声喃喃道:

    “是的,您说的对, 上将。……我应该称塞西尔殿下。”

    兰诺德也没想对方一句话退那么多步,直接选择了尊称氏名。

    “请塞西尔殿下给我一个机会,单独谈话。”琼凛虽然改换了称呼, 但对于单独谈话的诉求依旧不变。

    显然兰诺德并不心软,只道:“我们现在身处第四域, 尽管幻冥花海附近有精神力结界存在,也难保没有一丝威胁,声声他现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我必须保障他的安全。”

    “声声……?”

    琼凛低声念着,视线不稳地落在兰诺德身后安安静静的伊斯梅尔身上。

    他见身后的伊斯梅尔坦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而面前的兰诺德也露出满足的笑意挑眉看向自己,琼凛这才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伊斯梅尔和兰诺德之间已经有了旁虫不可窥探的秘密回忆,就算自己无法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却也听得出其中饱含的爱惜。

    “并不会很远,五米之外。”琼凛说,他望向面前的幻冥花海,白茫茫一片也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就在上将您可以看到的地方,可以吗?”

    “……”

    兰诺德没有回应,转身看向身后的伊斯梅尔。这样的决定自然要伊斯梅尔自己来做,他只是担心伊斯梅尔的安全,却并不会过多的干涉伊斯梅尔的私事。

    况且,琼凛这家伙今天乖得像失了魂,总让两虫心中不安。

    伊斯梅尔见这边对峙完看向自己,也就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谈谈。”

    来之前就预料到琼凛会找过来,现在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两虫往幻冥花海一侧走去,距离大概五米便没再深入,只是琼凛打开了精神力屏障,隔绝了两虫谈话的声音。

    原本还抿唇犹豫的琼凛抬眼一看,便见不远处的兰诺德低头打开星脑的放大视屏,上面赫然是五分钟的倒计时,不带一丝感情的神情仿佛在说:

    五分钟,一秒都别想多占。

    于是琼凛开口了,“塞西尔殿下……”

    “不用这样。”原本正色的伊斯梅尔忽地被这么一弄,都露出些无奈来,“你还是叫我梅尔吧。”

    方才兰诺德“得意洋洋”的模样实在是太像只护主的大型犬炫耀宠爱,伊斯梅尔才没有开口反驳。

    实际上他答应过琼凛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反悔的,离不离开佩世都一样。

    琼凛得了他这句话,一直紧绷的躯体才放松了些许,连带着伸进衣兜里的手都没有那么僵硬。

    “谢谢你,梅尔。”

    “其实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不对。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你是自己去那里的对吗?”

    “你分明说你不记得十一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又会知道D28星的通道?”

    琼凛虽然满口都是困惑,却没有多少质问在其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个资格询问这些。

    他见面前的伊斯梅尔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着回答,那纤长雪白的羽睫随着视线颤动,“你问我的时候,我的确不记得。”

    实话,琼凛出现的时候,他压根没有经历过十一年前的那场相遇。说是世界时间线的bug也好,说是他记忆错乱也好,总之他不是有意欺骗对方。

    显然,琼凛也察觉到了这个回答的奇怪之处。

    “什么意思……?”

    “这事情复杂,我不太想提起来。”伊斯梅尔无奈道。

    这件事还是少些虫知道的好,省的传了出去他又要在星网上多个“癔想症”的名头。现今他已经是星网上那个最想嫁雄虫的榜首,又疯又美的代名词。

    天知道他打开各类论坛时有多么尴尬。

    琼凛垂了垂眼,“没关系,本就没有理由告诉我……不过是一面之缘。”

    “我来找你,也只是因为最近时常做噩梦。从你受伤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那噩梦便开始了,每晚惊醒时我都想去塞西尔看望你。但是不行,一二域之间的通道没有许可根本无法通过。

    “我也不敢给你发通讯,也许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我总是梦到过去在荒星初遇时的场景,梦中总想如果那天我跟你们一起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可是我也同样明白,或许和你们一起离开,会成为你们之后的拖油瓶……”

    琼凛说得也没错,十一年前他和兰诺德救了琼凛一命,准备回去时却遇到了意外,那迁跃通道竟然将他们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后来遇到危险还是希斯克利带着雄保会赶来救援的。

    之后兰诺德也被南希家主勒令不允许和伊斯梅尔来往,生怕他再将小雄虫带去危险的地方。

    说着这话,琼凛忽然间笑了起来,他仿佛在倾诉中明白过往无法改变,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就算自己跟着又怎么样,最后站在伊斯梅尔身边的也会是那位更优秀的上将。

    他抬眼看向那位上将,依旧站在原地投放倒计时。

    还剩两分钟了。

    “算了……谢谢你,梅尔。谢谢你愿意听我说那么多废话。”

    琼凛说着,终于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他握在手心中,直到在伊斯梅尔眼前展开,伊斯梅尔才瞥见这是什么。

    是巧克力,那天他在荒星给琼凛的草莓夹心巧克力。

    “我留了很多年,今天终于还是要还给你了。是你给了我成为今天这幅模样的机会,谢谢。”

    伊斯梅尔心中骤然一拧,连带着脸上的神色都带上了一丝怔然。

    琼凛见他发愣,却是将笑容抿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心中的疼痛。

    “你应该也不记得这是什么了,收下之后扔了也好。不过他的保质期还没过,不愧是第一域的东西,十一年了。”

    伊斯梅尔接过巧克力,攥也不是扔也不是。

    琼凛似乎并不知道这糖是兰诺德为自己准备的。真要算起来,自己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要还也是还给兰诺德才对。

    伊斯梅尔顿了许久,也没打算戳破。

    或许这件事不让琼凛知道,反倒是一种仁慈。

    “……那就这样吧,梅尔,在幻冥花海好好玩。今天我特意遣了采集队休假,没有虫会打扰你们。之后我会回到莫尔斯去,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我说过,我会活下去直到能够真正站在你面前。”

    琼凛说罢,也算是彻底收了手。

    偏又句句话都说得牵强,伊斯梅尔看出他的逞强。

    琼凛这一场谈话说了那么多谢谢,一次又一次,仿佛在谢谢二字背后藏匿着什么。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帮上什么忙。

    伊斯梅尔终究还是接过巧克力,将其装到了风衣的兜里,随后上前一步在雄虫毫无准备之际给了他一个拥抱,不带一丝暧昧,只留存着单纯的善意。

    “嗯,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你,那一天到来时,塞西尔的大门会为你敞开。”

    伊斯梅尔安抚着琼凛,感受到被自己抱住的雄虫躯体逐渐从僵硬到迟疑,最后紧紧地回抱住自己。

    琼凛从没想过梦寐以求的亲密来得这样突然,却并不带任何情爱。只是在一瞬间瓦解了心中的枷锁藤蔓,不再为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感到窒息。

    反倒是觉得真好。

    他一直以来追逐的身影果然如他想象般,是只温柔的雄虫,就算伊斯梅尔真的与兰诺德情投意合,他也不会再多生怨怼。

    “……梅尔,真的很感谢你出现过,在我的生命里。”这句声音极小,几近呢喃。

    伊斯梅尔几乎听不清。

    琼凛·莫尔斯想,往后也许他们不再有交集,就让那情愫都糜烂在心底吧。

    他自觉不该说出除了谢谢以外更亲近的字眼,去干扰已经做出选择的梅尔,他不想让梅尔为难。

    反正,只要梅尔幸福快乐,他也就不再那样难过了。

    待到分开时,两虫周身的精神力屏障也消失了,估计是时间恰好到了五分钟,伊斯梅尔已经听到了身后脚步声靠近。

    果不其然,一转头伊斯梅尔便看到了脸色微妙的兰诺德。

    仿佛写着几个字:我是大醋精。

    “……只是拥抱而已。”伊斯梅尔简短道。

    不过再转回身,面前的琼凛已不知什么时候默默转身走远了,仿佛真急着处理事务去了,如果无视他远去时攥紧的拳头的话。

    随他去吧。伊斯梅尔想,总有一天他会放下吧?

    “他刚刚给你什么了?”兰诺德问,说着已经贴了过来,极近的距离让衣物摩挲出沙沙声,秋末的第四域天气凉,这么贴紧时倒倍添温暖。

    “这个。”

    伊斯梅尔伸手去兜里拿,却是没拿稳地滚落在幻冥花丛里,好在颜色鲜艳的包装纸一眼就能找到。

    等伊斯梅尔捡起时,那包装纸上的某个地方忽地就被触发。

    包装纸周身就投出一个迷你小屏来,是十几年最先进的产品质检信息,但因为容易误触现在已经不用了,改换成直接以粒子方式导入星脑以供察看的方式。

    「草莓巧克力,包含物:草莓、巧克力……制造委托方:兰诺德·南希。」

    伊斯梅尔轻抽了口气,才反应过来先前的沉默不过是徒劳。这巧克力在琼凛手中那么多年,这质检信息不知早看过几百回了。

    肯定早知道这是兰诺德给他的东西。

    “这个是……”

    兰诺德盯着那古董一样的小屏质检信息思索,终于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玩意。

    不就是那晚伊斯梅尔跟他说过的,他们一同去银女星遇到迁跃通道,而后救了琼凛时送出去的巧克力么。

    而在看清之后,兰诺德仿佛忽然理解了一切,没有再继续问。

    伊斯梅尔和他眨巴眨巴眼对视了几秒。

    沉默不过一会儿,兰诺德便已经牵过他的手,将那巧克力装回风衣。随后理了理伊斯梅尔的领口道:

    “事情说完了,该进去玩了。”

    “好。”

    伊斯梅尔点了点头,实际上在这一来一回间他们早已进入了幻冥花海,抬眼望去已经被白茫茫一片的幻冥花围绕。

    伊斯梅尔顺着小道走过去,蹲下身来察看这些幻冥花,风衣便被兰诺德贴心地脱下收起,免得弄脏了衣角。

    “幻冥花还真挺像曼陀罗华……”

    “嗯?”

    兰诺德看向蹲在幻冥花边的伊斯梅尔,他白皙的肌肤和眼睫以及白发仿佛已经与花海融为一体,天也是白茫茫一片,仿佛一幅美丽的雪景画。

    伊斯梅尔指尖碰了碰幻冥花的花瓣,心中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它们好像让我想到了……系统。”

    系统这个词兰诺德知道,伊斯梅尔曾同他说过的。兰诺德还记得伊斯梅尔提起系统消失时的低落,于是带着些诧异道:

    “难道这是什么提醒?”

    第82章

    伊斯梅尔当然无法从这转瞬即逝的感受中抓住真相, 只是带着考量将脚下这一片的幻冥花都摘了下来,交给兰诺德保管,等之后回去再研究。

    他刚刚从琼凛的话中听说, 这幻冥花海本就有采集队, 想来他拿几朵对方也不会介意。

    而幻冥花海虽然梦幻,但实际上也只是纯纯的风景区,伊斯梅尔和兰诺德逛了不一会儿,便找了处小丘陵,拨开白茫茫的花朵留出空地,就这么躺着睡了一觉。

    起初兰诺德还担心这么睡会着凉,谁知拗不过伊斯梅尔,只得将自己的外套也一同脱了下来给伊斯梅尔盖上。

    伊斯梅尔想以地为席, 他也就在一旁坐守。

    中途被柏西拉走的怀斯亚还跑回来一次,不过在开始骚扰伊斯梅尔之前就被柏西再度拉走, 哄着骗着就一起去幻冥花海更深处了。说是要看看他在佩世的训练成效什么的……

    这么一个小闹剧之后伊斯梅尔发觉天色渐晚便没有继续躺地上睡觉。在塞西尔那柔软昂贵的大床上睡了好几年, 现在躺久了的确也不舒服。

    他是准备等傍晚, 看到幻冥花变色后再启程回家的, 跟看昙花一现一个性质,总想亲眼见证一下这种奇特之景。

    可惜的是他不缺睡眠, 睡久了又被兰诺德念叨伤精气神,硬是被捞起来箍怀里,要他换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

    看书也好, 聊天也罢——总不能出来一回还把作息破坏了。

    “找不到事做吗?”

    兰诺德将头搁在伊斯梅尔肩上,双手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身,见伊斯梅尔打开星脑, 从寥寥无几的程序主页打开了浏览器,花了两分钟逛了一圈论坛又叹口气关掉。

    “或许我们应该再晚几个小时来。”伊斯梅尔道。

    说完他要收回星脑继续瞌睡, 或是起身找点事做,就被身后的雌虫按住了手腕。

    随后便见雌虫伸出手指戳弄他的星脑程序主页,大概是翻来翻去只看见“通讯”“浏览器”“相机”这种系统自带的软件,才无奈道:

    “我好像知道声声为什么会无聊了。”

    “你在蓝星的时候一般都做些什么?”

    兰诺德说着,打开了伊斯梅尔星脑的应用程序下载库,伊斯梅尔任他动作,只是蹭了蹭坐直了些。

    “……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睡。”

    实话实说,在这以前他每天不是在和旧系统斗智斗勇,就是在发病和发病之中,哪有心思寻找别的娱乐活动。

    这导致他早已习惯不从电子产品上寻找乐趣。

    “这样啊……”

    兰诺德靠在他耳边轻声念叨着,如搔痒般绕过人耳畔。

    “声声不玩手机吗?你说过有时候你的工作很少,可以在无界域休息,休息的时候也只是睡觉吗?”

    兰诺德近来记忆恢复得也好,基本能够记起身为“宋语岚”这串数据时的经历,那个世界是以蓝星为样本的现代世界,他自然对手机有所了解。

    就是人类的低配版星脑嘛。

    他家声声本来就是人类,应该习惯用电子产品才对。

    “我当时对虚拟的东西都太敏感,就算是游戏,也只会觉得没意义。睡觉是我唯一能够逃避感知的方式,虽然大多数时候也会做噩梦。”伊斯梅尔解释道。

    看着面前点点划划的手十分熟练地在他的星脑上下了一堆游戏。

    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疑惑地偏头去看,却是差点蹭到了兰诺德的脸颊,“我可没有心情一个一个尝试。”

    然而兰诺德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观察了声声最近看过的书,还有逛过的论坛,包括留言过的帖子,悬赏过的提问——”

    “……”

    果然变态的本质,是不变的。

    伊斯梅尔默默想,许是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兰诺德又解释道:“是声声允许的呀,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

    伊斯梅尔不解。

    兰诺德无奈,凑到他耳边呢喃耳语,才唤醒了伊斯梅尔那消失的记忆——竟然是他在床上允许兰诺德可以随意查看他的星脑的!

    于是伊斯梅尔不再说话了,自己在床上说的话,对方是全当真了。

    “……经过这些观察,我猜声声会喜欢这个游戏。虽然上手比较难,但我相信这一定难不倒你。”

    兰诺德一边介绍着,一边将星脑扩展到最大,完全是伊斯梅尔平时不会使用的尺寸。足有两虫臂展宽。

    他打开的是一款名叫“遗迹”的游戏,主要玩法是策略经营结合古文化探索,会随着游戏进度逐渐推进历史,的确很符合伊斯梅尔的近来的兴趣。

    没过一会儿,伊斯梅尔便完全沉浸了进去。

    其中有一些解谜要素伊斯梅尔很快便能参透,却在需要熟练度的探索战斗里栽了个跟头。正泄气地想着也许还得玩一段时间才能推进,便见兰诺德伸出手一顿操作,完美通过。

    “诶?”

    “我玩过很多这种类型的游戏。”兰诺德说,“中学时期,我攻读机甲科常常比身边的同学掌握得快,训练也毫无难度,空闲时间里总得找事情来消磨。”

    “所以……你还会打游戏?”伊斯梅尔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脑中的某些印象被打破了,但并不让他难以接受:“资料里完全没有介绍过。”

    兰诺德知道伊斯梅尔指的是曾经系统给他的人物档案,略有些不开心地凑过去亲他,这幅表情真是看过多少次都觉得可爱。

    “当然,声声,我是一只活生生的虫,不再是数据了,你明白吗?”

    “你不知道的我,还有很多。”

    伊斯梅尔头往后仰几分,在他亲上来前说道:“我明白。”

    “好在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了解对方。”

    话音刚落,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被温柔而绵长的吻吞了去。

    直到傍晚,花海中的幻冥花开始自根部染色,变为如星空般美丽的深蓝色,留下点点白色粒子,摇曳如妖。

    两虫观赏完后才被柏西和怀斯亚再次找到,怀斯亚一边控诉着:“小梅尔,管管你哥吧,他真的是没救了。他说这里很适合潜伏训练,竟然让我陪他一起伏击演练了八个小时!对着空气!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无休,你哥那么有事业心,还请假来做什么!”

    不过还没唠叨完,就又被柏西勾着肩往弗朗西家的星舰上走去。

    远远地伊斯梅尔还听见柏西反向控诉怀斯亚:“我和弟弟出来旅游,你非要跟着,我不得讨回来?你这体能也是真不行,哪有你这么弱鸡的雄虫。”

    “喂,谁教你用体能弱指责雄虫的??是你们塞西尔家的两位生反了吧……!”

    “……他和琼凛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那么吵。”伊斯梅尔扶额,在心底估摸着后面几天假期一定要让怀斯亚好好待着,不然柏西可算是白休假了。

    ……

    晚上回到塞西尔,伊斯梅尔便将这些幻冥花交给了查尔斯去养着。内菲尔才被他按头休假,自然不好再交给他研究——但幻冥花早年有入药历史,想来内菲尔也会很感兴趣。

    但伊斯梅尔留了一朵,也就是一开始让他感知到系统存在的那一朵。他躺在床上拿着那朵幻冥端详,而兰诺德就在身侧用星脑处理军务。

    “还在看,有头绪了吗,声声?”

    兰诺德问着,关闭星脑,都是一些细微的事情,很快便处理完了。

    伊斯梅尔盯着那幻冥花缓缓摇头,“没有。那一抹气息消失了。”

    “是类似信息素的东西吗?”兰诺德又问。伊斯梅尔对其描述玄之又玄,他也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信息素很容易被捕捉到。这不一样,我总感觉它好像从我身边掠过,便就消失不见。”伊斯梅尔说着,打了个呵欠。似乎是倦了。

    不过说完,伊斯梅尔就又撑起眼皮开始沉浸式赏花,将做完工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雌君忘在了脑后,直到被冷落的雌君默默开口幽怨道:

    “声声好像很喜欢那个系统。”

    “你说……十一年前在银女星的树林,就是因为它的离开而哭的。”

    “不过,既然声声很在意。我们就去找到它,好不好?”

    伊斯梅尔躺在床头,早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小憩,只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见他如此,方才还一副幽怨模样的雌虫已经换上了温柔而包容的笑意,将床上的伊斯梅尔捞到了自己怀里,又伸手将伊斯梅尔手中的花朵抽出,插放在一侧的花瓶中。

    “我们去洗澡吧?声声。”

    话中有话,伊斯梅尔还没应声便感身子一个失重被对方打横抱起,直奔浴室。

    伊斯梅尔方才看花时就已经困得紧,此时窝在雌虫的怀抱里也是感觉睡意越来越浓,隐隐有睁不开眼的架势。

    直到浴池内放好了热水,兰诺德手法熟练地扒掉了伊斯梅尔浑身上下的衣物,突如其来的冷气才让雄虫醒过神来,他被兰诺德扶着坐进了浴池中。

    “唔……”

    刚被扰了清梦的雄虫不悦地哼了两声动了动身子,便被雌虫护在怀里小心地哄着:“声声睡,我来帮声声洗。”

    这一声接一声地哄着,伊斯梅尔才勉强配合地张开双臂搭在浴池自带控温的大理石围边上,让雌虫随意清洗身子。先前兰诺德对他的身体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啃啃咬咬不亦乐乎伊斯梅尔都纵容了。除却胸前,被伊斯梅尔正色拒绝后,就算是清洗身子兰诺德也不会再动分毫。

    听话又细腻的雌虫就连洗澡的服务都是极好的,不一会儿就让雄虫在按摩加洗浴的享受中垂头梦周公去了。

    直到洗完头发,替人擦干净身上的水渍要吹干头发时,伊斯梅尔才悠悠转醒,先前疲倦的大脑似乎也没有那困顿了,便抬起眼仔细看着悉心照料吹干他长发的雌虫。

    透过面前的镜面看去,雌虫吹头的手法中规中矩,看得出来是有备而来,但经验实在浅薄,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检查一下哪里没有吹干,或是哪里的头发没有理顺。

    莫名地让伊斯梅尔无奈又好笑。

    素来担任情感中照顾者的一方,笨拙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内心夸了对方可爱的伊斯梅尔表情严肃了起来。

    众所周知当你认为一个“人”可爱的时候,你就彻底陷入了爱情陷阱!

    不过毕竟他的雌君从小到大都是及肩短发,恐怕从没处理过这样长的头发,就连他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时就对系统诟病过头发的长度实在是难以打理。

    而系统皆以“这样不好看吗?”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所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伊斯梅尔这样想着,试图给自己摘掉这层可爱的滤镜。

    但很快兰诺德便发现了镜前伊斯梅尔的表情,稍顿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长发顺顺毛,问道:“怎么声声怎么看起来这么严肃?是不是不舒服,要我再吹慢一点吗?”

    分明也是考虑着自己想早点休息,但兰诺德却完全包容了他的一切小脾气。这成功让方才还在努力打消想法的伊斯梅尔释然了,这样细致而包容的爱“人”,喜欢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见伊斯梅尔欲盖弥彰地抬起手握拳遮住了抵在鼻头遮住了因镜面而全然展露的表情,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说罢,抬眼便对上了兰诺德带笑的双眼。那双眼睛仿佛在说雄主的演技略显一般,但却十分惹人喜爱。他再度抬手开始为伊斯梅尔吹发,见伊斯梅尔似乎已经没有了困意,动作倒是放慢了些,发丝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况也少有出现了。

    “对了,听说明天内菲尔参加的研讨会就结束了,已经跟查尔斯说过会回塞西尔域,需要提前将幻冥花给他吗?虽然声声给他批了一周的假期。”

    “又是研讨会?我有时候还蛮担心他自己先把身体压榨坏了。”伊斯梅尔这样说着,考虑了两秒过后道:“看他吧,如果能早一点知道那花是不是真和系统有关系,我也能安心一些。”

    谁知道少的那一分、一秒,会不会是让他遗憾一生的决定。

    第83章

    一周后, 伊斯梅尔同柏西以及兰诺德的休假旅游已经结束。

    最后他还是在柏西的坚持下去到了第三域的模拟次元,这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到了模拟次元伊斯梅尔才发现, 虽然也有他已经不感兴趣的人类宇宙, 但更多的是各种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比如兽人、精灵、女巫,诸如此类魔幻的故事和模拟次元。简直就是东西结合的完美产物,特别是这些生物都受到了虫族文化的影响,更是别有一种乐趣。

    在游玩结束后,向导还为他们介绍了目前军队探索的最新成果:“你们来参加咱们的游戏,应该知道在巨行星所在的星系之外,还有许多星球生活着有机生命体——就是那些幻想小说里才存在的人类和兽人,我们模拟次元可是专门申请查看了军部系外探索项目的部分资料才成功完成这模拟次元的!

    我还记得咱公司查看的探索项目取名SP8, 巨行星总军部的潜伏部队六年前秘密进行的,全巨行星没有比我们模拟次元更早得知这个消息的!但也是军部那边决定发布消息, 我们才有机会察看……”

    “反正各位就期待一下吧, 我敢断言, 不出十天你们就能在星网热搜上看到幻想生物大发现的词条!”

    当时伊斯梅尔听到模拟次元的向导这么说, 才反应过来柏西真正的用意。

    他仿佛从其中感知到了更具象化的自由。

    系统在为他选择这个世界时,分明说过这个宇宙称作虫族宇宙, 就算世界中有不少关于幻想种的文化,但追根究底存在其他生物是很没用且浪费的。

    而现在,主神告诉他这个世界脱离无界域掌控后, 这个宇宙的一切都在自我发展,而那些隐于暗面的事物也缓缓地浮出了水面,比如这向导口中说的“其他星系的生命。”

    这个宇宙会出现人类、兽人、甚至更多幻想生物。这让伊斯梅尔感到无比有趣, 以至于对上身边兰诺德的视线时,眼中都满是遮掩不住的好奇。

    兰诺德伸手牵住他, 同他耳语道:“你会越来越深爱这个世界的,它会给你更多的惊喜。”

    不用兰诺德这样说,就连伊斯梅尔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从前想要逃离的虚无正缓缓成为无可辩驳的真实。

    ……

    原本伊斯梅尔还想让内菲尔休息几天,却没想内菲尔听了伊斯梅尔的诉求后二话不说就继续投入了工作,并且还声明,能够研究幻冥花已经不算是工作了,完全是他的兴趣。

    伊斯梅尔也就随他去了。

    顺便这段时间闲下来时就去他在塞西尔域的研究室里察看进度,却总能见到内菲尔脸上挂着愁容,在见到伊斯梅尔时又骤然收起。

    伊斯梅尔次次都只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忧郁,挑起话题询问内菲尔也只是搪塞过去。

    直到假期结束伊斯梅尔再一次前去察看时,终于又见到内菲尔坐在研究台旁撑着脑袋神游的模样,出神得甚至没有看到伊斯梅尔的身影,脸上挂着的是浅淡的烦躁愁色。

    “研究不顺利?”

    伊斯梅尔轻声迈步来到内菲尔身边,忽然间开口。

    这一声让内菲尔如同惊醒般回过神来,诧异地看向伊斯梅尔:“不、殿下,幻冥花的研究很顺利。”

    伊斯梅尔略带怀疑地看着他。

    内菲尔只得无奈地道:“真的,殿下。我已经整合了报告,只等着明早同您汇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您还会亲自过来。”

    “既然研究完了怎么不回去休息?你的助手都已经回去了吧。”伊斯梅尔环顾整个研究室后说道。内菲尔的工作自然不是他一只虫独揽的,身边也有一些助手虫侍,有一位听说还是内菲尔的学生,只不过这些助手和学生都并不像内菲尔现在一样,得了家族允许常居塞西尔域。

    “收尾工作,没什么的。”内菲尔随口扯了个谎。

    但很明显瞒不过伊斯梅尔。

    他早在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内菲尔发呆的台面,没有一件器械是在运作的,甚至连试管等仪器都是洗干净摆放着的,内壁都是干燥的,压根没有使用痕迹。

    哪是什么收尾,可不就是心事重重。

    “遇到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难道有我们塞西尔解决不了的事情么?”伊斯梅尔道。

    也不知道他的担心是不是多余,总怕这位从不给自己休假的雌虫医者不自医出现上班应激心理疾病,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内菲尔听到这句话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可在伊斯梅尔的视线之下也只得卸下心防。这位小殿下可是半句谎言都不会轻信,恐怕自己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

    “工作上的事情而已。”内菲尔道:“殿下不用忧心,我很快就会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不会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工作的效率。”

    伊斯梅尔才不管后面那些公式化的话语,只抓住前半句重点:“既然幻冥花的研究已经顺利完成,最近也没有研发新药的打算,你哪来的工作上的事情?”

    “……”

    “研讨会么?”伊斯梅尔面对沉默,抛出了自己的猜测,“闹了不愉快?”

    只见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以内菲尔的叹气收尾。

    他的小殿下果真是聪慧,能从话中挑出他的漏洞然后直接找到问题的关键。

    “研讨会上是发生了一些争执。

    他们认为我的观点和他们的研究相驳,并且我已经在塞西尔家族工作了那么久,肯定已经和他们不在同一层次。所以最后研讨会“婉拒”了我的继续参与,他们让我回第一域来。”

    内菲尔笑了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但他不说伊斯梅尔也明白,回第一域?怎么可能,就连第三域的家伙都排斥内菲尔,第一域只会更甚。内菲尔现在的情况就属于爬的太高却又不够高,身后没有权力支撑,随时容易从顶端坠落,所以无数双手都在试图推或拽下他。

    伊斯梅尔抱臂思索了一会儿,看得内菲尔都破天荒地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直到他避开伊斯梅尔的眼神看向别处去,才听到身边的雄虫开口道:“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欺负你,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内菲尔一愣。

    “下次就别去和第三域那些酸葡萄讨论了。”

    “觉也不睡,净用来思考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伊斯梅尔话说得毫不留情,手上却是直接从自己衣服上取了塞西尔家徽下来,“伸手。”

    内菲尔听话地抬起手摊开,脑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伊斯梅尔就已经将那家徽放到了他的手心。冰凉的触感好像要冻伤内菲尔的手心,在伊斯梅尔收回手的下一瞬,那只手掌便快速收回攥紧。

    “他们觉得你在第一域走不出条路来,你就走给他们看。”伊斯梅尔说。

    内菲尔一时间处理信息失败,直到手心里那枚家徽被攥得温热才意识到,家族家徽向来是身份的象征。

    除却亲信之外几乎不会随意送出,在伊斯梅尔的宅邸里能够佩戴家徽的也只有执事查尔斯一虫,在伊斯梅尔不想出面时,查尔斯代表的就是伊斯梅尔。所以伊斯梅尔现在将自己衣服上的家徽取下交给他,无异于给予他同等的权利。

    伊斯梅尔知道内菲尔的专业能力出类拔萃,不然他的父亲巴芙特也不会选择内菲尔作为他的私虫医生。而这样出类拔萃的精英还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完全是因为他得到的实在太少,反让其他虫将他看轻,嘲讽他的努力。

    不过,这些嘲讽在上一秒已经烟消云散,家徽已经交到了内菲尔手上,他的背后就算是真正有塞西尔撑腰,没有虫再会刁难他。

    面前同样沉默许久的雌虫垂着头,透过眼镜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塞西尔家徽,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伊斯梅尔头一回见内菲尔也有这样狼狈不知所措的模样,十分善解虫意地沉默了许久等他回神。

    “谢谢您,殿下。”

    终于,内菲尔开口道了谢,紧接着就要单膝下跪行个大礼,却是被伊斯梅尔拦住,扶起来一看。

    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医生眼眶都红了。

    伊斯梅尔撇开眼假装没注意到这点情绪,转移话题道:“谢什么谢,给我看看你研究好的幻冥花。”

    内菲尔对他这生硬的转折哭笑不得,自然也不会奢求小殿下再安慰安慰他,能够为自己撑腰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他很快收起自己的情绪,将那枚家徽放在内衬的胸兜里,转而从一旁挂着的白大褂里掏出密钥,打开了更深处的房间。

    “殿下进来吧,幻冥花的养护舱暂时不能移动,还在里面。”

    伊斯梅尔跟着内菲尔的步伐进入研究室的深处,只见实验室一侧的灯光下,仅有一束幻冥花泡在养护舱的营养液中。悬浮在半空中,花瓣随着不断输入的稀少氧气而飘动着,半截花身已经染上了深蓝色。

    “殿下送来的七株幻冥花中,只有这一朵检测出了不寻常的粒子。其他六朵幻冥则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花卉,我便让学生带回去提取花素了。只留下了这一株。”

    内菲尔介绍着,将桌面上的报告交给了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接过报告垂眼一看,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最底下则是研究的结果,因着他一开始就没有说过到底研究什么,所以研究出来的结果也同样很长。

    不过很快伊斯梅尔便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2号检测出特殊粒子,是什么样的?”

    内菲尔来到伊斯梅尔身边,看向伊斯梅尔指向的那一条结果,解释道:“是树产生的粒子,因为这种树很特殊,目前只在D28发现过,所以可以断定是从D28携带而来的。不过D28甚至和巨行星不在同一星系,最快的路也要通过烁野星的隐藏的时空迁跃通道,那通道在您和上将出事后便已经被封闭——”

    “所以这件事非常奇怪。”

    “那什么情况下花卉会带上树的粒子?”伊斯梅尔问道。

    “粒子的吸引性很强,只要触碰到就会沾染。不过,这样仅限于接近植物,我认为幻冥花并不会和D28树接触。除非有虫在那树的附近使用了精神力,将粒子吸引到自己身上,随后立即回到了幻冥花海。”

    “……我大概知道会是谁了。”

    伊斯梅尔眯了眯眼,能够熟练地在D28和幻冥花海之间来回的,估计也只有琼凛一只虫了。毕竟在自己和兰诺德他们前往幻冥花海以前,幻冥花海还是一片禁区,并不允许旁虫入内,但琼凛就不一样了。

    幻冥花海属于莫尔斯家族,琼凛自然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伊斯梅尔说罢,将报告的内容拍摄下来存入星脑,“好了,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如果你对幻冥花还有兴趣,可以把这一株也拿去研究。”

    见伊斯梅尔没有要说明的意思,内菲尔也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带着笑将伊斯梅尔送出了研究室,而查尔斯就在外等候着,随时护送伊斯梅尔。

    查尔斯见到伊斯梅尔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们小殿下的领口处少了什么,家徽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殿下的每一件衣服都应该在送到伊斯梅尔衣柜里之前就别上家徽,且一切程序交由查尔斯审查,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于是查尔斯在接到伊斯梅尔之后就开口询问道:“殿下,今日的衣物上没有家徽吗?”

    查尔斯有些紧张,他几乎不能容忍自己出现这样的失职。即便伊斯梅尔向来觉得在家也要别上家徽十分别扭。

    “给内菲尔了。”伊斯梅尔随口道。

    他看向查尔斯瞪大的眼睛,偏了偏头疑惑道:“这东西我这里多的是,怎么了吗?”

    查尔斯顿了顿,看向站在伊斯梅尔身后,戴着眼镜笑得像个老狐狸一样的内菲尔,想到:他当然知道家徽对伊斯梅尔来说就是个装饰品,他想要多少有多少,可对于他们这些侍者来说,家徽就是一种特殊的认可,甚至可以当做某种证明,就连自己也只拥有一枚巴芙特授予的家徽。

    虽然他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何要将家徽交予内菲尔,但还是试探道:“您知道家徽代表的意义……”

    这一问,内菲尔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方才伊斯梅尔给他时,可没说明白到底代表着什么,他因为太过激动也忘记问了,此时再看伊斯梅尔那单纯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信了。

    伊斯梅尔瞥了一眼查尔斯,“我看你也是上班上糊涂了。”

    “上班……?”很明显查尔斯已经不把24小时执事的身份当做上班了,还轻声复读了一句。

    “我怎么会不知道家徽代表的意思呢。”

    “我把家徽交给他,他就拥有了塞西尔的认可,和普通的侍者不一样,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塞西尔三个字挂在自己名字的前面,也可以永远留在塞西尔家。”

    “不过最后一条嘛……”伊斯梅尔说着,侧过身看向内菲尔,“你要是想离开也没关系。随意。”

    听得查尔斯是差点呛口气,怎么可以随意!

    万一内菲尔真答应了呢,顶着塞西尔的名头捞一堆好处,然后还要远走高飞,那可真是——

    查尔斯正要开口劝解伊斯梅尔收回方才的“随意”,便听一侧已经乐开了花的内菲尔笑道:

    “殿下的病没好,我就哪儿也不去。”

    “当然,就算您康复,我也想留在塞西尔。殿下待我这样好,我怎么舍得将殿下交给另外的虫呢。”

    第84章

    【在通过第一域的请求被拒绝以后, 我独自前往了D28星,试图寻找到那空间漏洞的痕迹。但D28已经被佩世和军部封禁,我只能靠近漏洞消失处的外围, 并没有什么发现。】

    【之后, 因着星舰的部分功能出了些问题,我并没有立即回到第二域,而是就近在第四域降落,正巧在十二区附近,可十二区没有可供星舰停放的地点,我便将星舰临时停放在了幻冥花海。在舰员紧急维修的时候,我顺便巡视了一圈花海。】

    【我知道了,所以你在几天前从D28直接回到了幻冥花海。】伊斯梅尔再度确定, 只要对面给出肯定的答复,他就可以即刻启程前往D28星。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

    系统消失在D28, 而那株与自己有感应的花朵身上又携带了D28星树的粒子。想来想去, 伊斯梅尔都觉得这恐怕是系统传出的信号, 虽然他们这么多年有若共生, 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难以寻找到对方的。

    【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星脑上弹出消息, 是琼凛给予的肯定答复,紧接着便是关心伊斯梅尔问这些做什么。

    早些时候,他还在和前往清点家族产业的路上就收到了伊斯梅尔的消息, 大喜过望之间差点忘记询问对方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过此时开口问,对面的伊斯梅尔也只是无关痛痒地回道:【我的医生内菲尔在研究幻冥花,他发现花上有D28树的粒子, 便来询问我。我自然就找你印证自己的猜想了。】

    半真半假的话语最难被拆穿,琼凛就算心中不太相信伊斯梅尔会为这事来找自己说话, 但还是隐隐有些高兴。

    至少这样一来,他还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顺带也打消了不敢给对方发送通讯的胆怯。

    伊斯梅尔这边询问完毕,便关闭了星脑,立即从沙发上起身,就唤来了一侧的查尔斯道:“准备星舰,我要去一趟D28。”

    查尔斯刚迎过来,脚步便顿住了。

    “殿下,您是说目前正处于封禁状态的D28?”

    查尔斯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更何况就算不封禁,D28也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光就之前伊斯梅尔在D28受伤一事就足以他犹豫了。

    “封禁——”伊斯梅尔转过身看向查尔斯,蹙了蹙眉头。

    他倒差点儿忘记了,方才琼凛也说他被拦在了封禁之外。

    因为发出脉冲的漏洞当时就消失了,目前军部和佩世都在搜寻和探查之中,D28又没有居民,于是干脆便封闭了整个星球,免得调查受到打扰。

    “殿下,查尔斯并非有意违抗命令,只是D28实在危险,恐怕大公知晓此事也不会同意,不如等您身体再强健些,通行封禁解除后再前往?”查尔斯放低了声音劝解道。

    以往伊斯梅尔拖着一副病体到处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查尔斯也没有考虑他的动机,只当是殿下又如往常般复发病情了。尽管内菲尔诊断殿下的自我价值认知障碍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不、”伊斯梅尔一口回绝,“你不说谁知道我去哪了?”

    巴芙特毋庸置疑肯定是不允许他再前往D28D的,那他就更要动作快些,免得巴芙特之后公务少了就有机会盯着自己这边了。

    “那查尔斯斗胆询问殿下……您打算去D28做什么呢?那里的封禁就算是您也不能轻易无视。”

    查尔斯说的是实话,面对佩世和军部联合封禁,除非巴芙特出面,不然伊斯梅尔铁定是靠近不了分毫的。更何况,他作为受害虫,再回去肯定更多麻烦。

    但伊斯梅尔倒不跟查尔斯考虑那么多,这些事情到地方了再想也不迟,于是抱臂望向那边苦口婆心的查尔斯道:“就一句话,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

    查尔斯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松口。只是抬眼悄然一瞥,便看见他们小殿下那上扬的眉眼,带着绝对的自信,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意,明显根本不怀疑他会给出的答案。

    只是将抉择的煎熬交给了自己罢了。

    “我是殿下的执事,当然只听殿下的。”查尔斯低声答话。

    说罢那边的伊斯梅尔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知道就好,去准备吧。两个小时内我就要出发。”

    安排好星舰的事宜之后,伊斯梅尔便来到了二楼的栏杆边,往下看去就见兰诺德正和拜访到家中的好友在聊天。那位好友正是当日在医院守在兰诺德身边,并且给柏西准了假的那位。

    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让兰诺德陪自己去。

    如果带上兰诺德的话的确会更保险一些。当然,不仅仅是安全方面,更因为兰诺德本身于佩世以及军部都有话语权,封禁可能会更容易为他们解开。

    于是站在楼上思虑了一番的伊斯梅尔决定下楼。

    正巧也认识认识兰诺德的这位好友,说起来自从昨天晚上兰诺德给他吹发,以及在幻冥花海兰诺德坦白他中学时期还很喜欢玩游戏的时候,伊斯梅尔就已经意识到他对兰诺德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会想要了解他的一切,包括兰诺德身边的这位好友。

    “声声,怎么下来了?”

    兰诺德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伊斯梅尔,一见到他便露出了面对朋友时既然不同的笑意,站起身直接来到了伊斯梅尔面前。看得那边坐在沙发上的好友很是无奈。

    毕竟这位好友和兰诺德共同就读于佩世,在他们还是同学的时候,这位好友便已经见识过上将有多么喜欢塞西尔家这位小殿下了。

    此时听到这样黏糊的爱称也不惊讶了,只是顺着兰诺德的身影看向了那位伊斯梅尔。

    网上的名声不太好,但总归来说有脸和身份顶着,喜爱他的虫占大多数。这位好友现在看去,也并不觉得对方是网上传闻的那种精神病,疯子。

    反倒在被兰诺德牵过介绍时,认真听着的模样还显出几分单纯来。

    “这是朗曼,潜伏部上尉。也是我在佩世时的好友,声声应该见过他。”

    伊斯梅尔听后点点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便和兰诺德坐下。

    这话题一起就聊到了那日在医院的事情,朗曼还向他赔了个不是,表明自己当时态度的确不太好,伊斯梅尔摇摇头便过了,反倒是问道:

    “你们军部最近调查D28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D28星吗?目前倒是没什么发现。我们潜伏部也接到了些任务,正巧之后要派一些队员去D28星搜索探查,漏洞就这样凭空消失,难保不会再出现意外。毕竟D28上的物资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得多,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这个星球自行生长。”

    “为什么?”

    “嗯……”朗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答道:“新闻上应该有报道,我们在系外发现了新的生命。新闻上的内容隐藏了部分实情,实际上系外的新生命已经发展到了我们意想不到的程度,这是非常严峻的问题,但实在太繁杂我就不多说了。总之D28星上也出现了类似的生命迹象,如果不加以抑制……”

    “所以说封禁并不只是因为漏洞。”伊斯梅尔接话道,他扬了扬眉:“那些生命体是什么样的?”

    说不定就有系统的踪迹呢?

    “暂时还没有定论,就算真的捕捉到生命体,我们大概也会让他们在被大众发现以前消失。”

    只能说不愧是虫族,基因里携带着残酷因子是无可辩驳的。

    伊斯梅尔只希望D28上出现的生命体不是人类,毕竟那多少也算是自己曾经的同类。

    见伊斯梅尔沉默了一瞬,身边的兰诺德才开口道:“声声忽然问这些做什么,很在意D28星上的事吗?”

    “我想去D28。”伊斯梅尔实话实说道。

    “已经让查尔斯去准备星舰了。”

    “现在?”兰诺德面色一凝,似乎在思考现在到底该不该前往D28。下意识地想要劝阻伊斯梅尔,但他心中又清楚伊斯梅尔大概是为了那个“系统”。

    于是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句:“我和声声一起去吧。”

    这倒正合伊斯梅尔的意。

    倒是面前处于情况外的朗曼睁大眼对兰诺德道:“这么危险且不合适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劝?我们现在可是在封禁,全面封禁D28,你也知道的吧,那里不仅有漏洞,还有新的生命体,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当然知道,我还没聋。”兰诺德回道:“朗曼,你说潜伏部接到了任务要进行搜查,那么带我们俩进去的事情也交给你了。可以吗?”

    “……”

    “我说了很危险,不行。你忘了当时被漏洞脉冲震碎内脏的感觉了吗?”朗曼皱起了眉,他的脾气显然比兰诺德要差很多。

    “算我欠你一次。”

    “唉……”朗曼扶了一把额,叹声道:“你欠我的已经不止一次了。

    待会儿就一起走吧,你们可以直接坐军部的专用舰过去,到时候换身军装埋头混进去也不是难事。想光明正大地进去可就有得忙了。”

    伊斯梅尔没想到这么快封禁的事情便有了解决办法,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样一来,让查尔斯准备星舰的事情也不必了。

    在朗曼告别先行出去呼叫军舰的时候,伊斯梅尔便打开了星脑给查尔斯发通讯表示不用准备星舰了。

    却没想到查尔斯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往常来看,查尔斯必然是秒回的。

    足足等了有五分钟,伊斯梅尔才收到查尔斯发来的通讯:【殿下,准备星舰的事情被您的父亲知道了,他已经过去您那边了。】

    【准备星舰的侍者正巧被大公爵看到,询问一番竟都全告诉了少将。这一次是我的失职,之后我会亲自来领罚。】

    看得伊斯梅尔一个头两个大,回复了句:【没事。】

    抬眼便看见了带着侍者推门而入的巴芙特。

    “……啊、父亲。”

    这边兰诺德虽然不知道查尔斯跟伊斯梅尔说了什么,但看伊斯梅尔这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也跟着伊斯梅尔站起身,侧身对巴芙特躬身一礼。

    “又要出门了?”巴芙特淡淡开口。

    一开口就是无形的压迫,伊斯梅尔甚至心虚得不好意思抬眼去看巴芙特那张脸,只是嘴硬道:“随处逛逛,闷得慌。”

    不过巴芙特显然已经了解了他的习性,根本不信他胡乱扯的谎话,“倒是改性了,也喜欢到处去玩了。先前不是还要柏西两番劝说,才愿意出去透透气么?”

    伊斯梅尔瞥着视线,看不见巴芙特的视线,下意识觉得应该不好看。但当他硬着头皮转过头来,看到的只是巴芙特那苍白肤色上带着的担忧和无奈,甚至还能从眼中看出些对孩子的溺爱,总之就没有一丝他心中臆想出来的责怪和怒意。

    巴芙特,他的父亲,不是从前视他如外人的舅舅了,而是真正把他当做孩子宠爱着的家人。

    意识到这一点,伊斯梅尔终于将心底的那些心虚给打散了,不自觉地就露出笑容道:“总不是什么时候都想出去的。”

    巴芙特也笑,走进会客厅来到伊斯梅尔面前:

    “嗯,那梅尔准备去哪呢?我听查尔斯派的侍者说,梅尔想去D28星,是那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

    伊斯梅尔没接话,虽然巴芙特对他很纵容,但显然还是更关心他的安全问题。现在的笑容简直比方才无奈的神情还要让他害怕些。

    “如果有东西落在那了,派侍者去取就行。梅尔就在家里好好休息,调养还有两周,知道了吗?”一边说着哄着,一边还抬手抚过伊斯梅尔的头顶,“丢了什么东西,告诉我好不好?”

    伊斯梅尔自然不能让巴芙特代劳,他本就不清楚这些事,解释起来恐怕更麻烦。

    而且,伊斯梅尔认为这些事自然是少一些知情者会更好。

    于是伊斯梅尔只是抓过巴芙特的手腕,贴在脸侧撒娇般轻声道:“父亲,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你那么忙才应该好好休息。”

    巴芙特愣了愣,也没想到今天的伊斯梅尔这么乖巧,似乎被取悦了。

    伊斯梅尔见状,还以为有机可乘,却没想到巴芙特带着那副满足的表情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嘴上却十分无情地道:

    “那就是承认打算去D28了对吧,梅尔。”

    “听话,身子好些了再去。”

    第85章

    “  一句话让伊斯梅尔当场泄气, 恨不得张开双臂转个圈让巴芙特检查。

    他除了偶尔的情绪低落,以及精神力恢复较慢,咳喘需要预防之外, 身体明明很健康了!

    他没想到巴芙特会回来的这样快, 并且还是最先往自己的宅邸来。此时也只能沉默地垂下眼点了点头,反正和巴芙特硬碰硬不是好选择,巴芙特也不可能就这样24小时监视自己。

    并且他记得自己重伤那段日子,巴芙特还特地请求过虫皇调用能量核的能量。不知道为了自己又和那虫皇进行了什么样的迂回,尽管家中其他虫对此一句不提,伊斯梅尔也看得出来,能量核毕竟是维持整个星球运作的核心,能够得到调用允许, 巴芙特一定付出了代价。

    所以,伊斯梅尔希望能少让对方为难一些。

    “真乖。”巴芙特夸了一句, 直让伊斯梅尔起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大公转而环视了四周一圈道:“能量核中提取的能量还有剩余, 内菲尔在哪儿呢?我记得今早应该是例定的检查时段。”

    想来应该在主宅里, 所以巴芙特这才先过来了这边看看伊斯梅尔,顺便同内菲尔谈话。

    不过巧的是, 内菲尔今早的例行检查被伊斯梅尔敷衍了过去,硬是改时间到了下午,内菲尔现虫还在另一侧的研究室内, 压根不在主宅里。

    伊斯梅尔实话实说,期盼着巴芙特现在就去寻内菲尔。

    巴芙特也不负期望地点点头,抬腿便让侍者领路前往, 看起来时间是真不多。但临走前还是转身嘱咐兰诺德道:“兰诺德,你看好他。不要让梅尔再惹一身伤回来。”

    兰诺德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起身送巴芙特出了主宅。

    伊斯梅尔他俩和朗曼约定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后在南面的飞行口见面,此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分钟。

    伊斯梅尔同朗曼加过联系方式,此时也犹豫着要不要发个通讯过去让朗曼自行前往,毕竟朗曼的确是有工作要处理,而巴芙特此时还在塞西尔域内,他要溜出去的风险太大了。

    更别说兰诺德应了巴芙特的话,也不知会不会继续劝阻。

    就在兰诺德出去送巴芙特的时候,伊斯梅尔已经对着星脑戳了半天。先前经过兰诺德的各种“安利”,他的星脑主页已不再是空荡荡一片,娱乐性的软件和游戏下载了不少,留下来的都是他稍微感兴趣的。

    兰诺德回来之后,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伊斯梅尔本虫不知道,但从兰诺德的视角看去,伊斯梅尔此时眉目低垂,显然不太高兴。被宠惯了的雄虫已经不会再掩盖自己的情绪,开心时便眉眼弯弯,难过时就垂着眼眸。

    “他去找内菲尔了吗?”伊斯梅尔问。

    “嗯,大公的确是往研究室的方向去的。”兰诺德说着,也来到伊斯梅尔身边坐下身来,将雄虫揽到了怀中,轻声问道:“梅尔,你还想去吗?”

    想,当然想。

    但伊斯梅尔已经不是从前那毫无顾忌的“异乡人”了,此时也无法立刻做出选择。

    “也没办法确定这就是系统的线索,如果不是的话就白跑一趟。”伊斯梅尔道,“可跟着朗曼混进去的确是最便捷的方法,保不齐之后封禁会更加严密。”

    眼见着伊斯梅尔难以做出选择,这边的兰诺德也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现下以伊斯梅尔的情况在家休养才是最优选,况且先前在D28星遇到的危险尚未解决,溜出去又是违背了巴芙特的意思。

    但兰诺德垂下眼,望向怀中的雄虫,作为同床共枕数日,不知交换过多少信息素的另一半,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伊斯梅尔周身信息素中的低落。

    就冲着这一点感知,兰诺德就无法再继续沉默。

    他的拥抱紧了紧,将脑袋埋在雄虫的颈边道:“走吧,声声。”

    “我带你出去。”

    事后的指责也好,遇到的危险也罢。特都会将伊斯梅尔保护得好好的,而伊斯梅尔,他的声声则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不再留下遗憾。

    伊斯梅尔还埋在兰诺德肌肉饱满触感柔软有弹性的胸前,听到这句话时也是一愣,不过短暂的愣神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连带着周身信息素传递出的情绪也变得欢快起来。

    “好啊。”

    “我们这样背着父亲偷溜出去,好像小孩子。”

    兰诺德放开了伊斯梅尔,转而牵起伊斯梅尔的手道:“小时候我们不也一起溜出去过,去的就是银女星。”

    “那可不算偷溜,父亲一直派虫侍监视着我们的行程,不然在最后返回的时候出了意外,雌父也不会这么快带着雄保会赶来了。要说偷溜,这一次才算。”

    伊斯梅尔这样笑着回应道,反手扣紧了兰诺德的手。

    两只虫就这样示意一楼的虫侍不要声张,转而从主宅的后门溜了出去,走的时候甚至连查尔斯都没通知,只发了个通讯让他打掩护。

    随后便是绕着远路赶到飞行处,塞西尔域实在是广阔,他们俩边走边跑了足有十分钟才来到南飞行口。

    朗曼的星舰已经启动引擎,正等着两虫上舰。

    “你们来得有点慢呐,快上来吧!”

    一上舰,蓄势待发的星舰舱门便缓缓合上,随着南面飞行口处的轰鸣,星舰缓缓驶离了塞西尔域,向着巨行星外行进。

    “准备好的衣服记得上来就换好,待会儿被抓包可不要把我给供出来。”朗曼对奔波过来的两虫道,见伊斯梅尔这副劳累的模样还半惊讶:“你俩不会是一路跑过来的吧?”

    “是的,算是偷溜。大公并不同意我们前往D28。”兰诺德开口解释道。

    听得朗曼是眉心突突地跳,眼神不住地往伊斯梅尔身上瞥。

    大公爵不允许,他竟然还参与了。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露馅自己会遭什么罪,只得开口赶着兰诺德去换准备好的潜伏部队作战服。当然,对伊斯梅尔的态度自然还是极好的。

    伊斯梅尔和兰诺德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也就去换衣室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因着是备用军服,并没有原本的衣服那样合身。虽然伊斯梅尔虽然是雄虫,体格又弱,但好在没用在健康上的营养全都点在了身高上,至少穿着小一号的常用军服也不显得拖沓。

    这还是伊斯梅尔除却佩世军校训练服以外第一次穿戴正式作战服,皮带勾勒着精瘦的腰身,大腿处紧绑着战术枪套,里面放着的正是最新型号的能量枪。潜伏部队配备的军靴也是长款,将整个修长流畅的小腿包裹住,绑带式设计能让潜伏队员在作战时行动更加便捷稳定。

    就连伊斯梅尔这一头的白色长发也都扎在了脑后,第一次扎高马尾倒让那张脸更显出几分青春少年之意,弯眼一笑就将蹲着身子为他绑军靴的兰诺德撩得七荤八素。

    “声声,你这样也好漂亮……”

    对于这种秒变痴汉就要贴上来讨吻的情况,伊斯梅尔已经十分习惯。于是在四下无虫的换衣间里,两虫拥抱在一处,伊斯梅尔被兰诺德抵在身后的军服柜上,仰头交换了一个深吻。

    唇瓣相触摩挲,舌尖交缠,细微的叽咕水声在格外安静的换衣间内简直让虫耳热,传到耳膜中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而在这忘情灼热的气氛中,换衣间的门被敲响了,朗曼在外嘱咐道:

    “换衣间里应该没有备用的面罩了,我从军备库里拿了两个新的过来,你们俩的脸太显眼了,必须得戴上面罩挡着。”

    伊斯梅尔听见这声,便推了推兰诺德想让他去开门,却没想刚抬起来的手却猛地被压回身后的衣柜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伊斯梅尔偏头不过转开了一瞬,又被追逐上来的兰诺德继续舔吻,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外边的朗曼没听到回应,倒是捕捉到了里面的动静,狐疑了一下随后敲得更响,“你们还没换完吗?”

    这少说都有二十分钟了,换个衣服也不至于吧。

    不过这第二声敲门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直到朗曼在门口抱臂了一会儿,正准备叫虫去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这边的换衣间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打开,朗曼便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信息素,让备受训练的上尉都忍不住心神恍惚。

    他看到兰诺德脸上明媚的笑意,再将视线投向被雌虫刻意遮挡大半的伊斯梅尔,只见雄虫脸上因着缺氧的红晕还未消散,唇瓣也被吸吻得红肿,瞥见朗曼的眼神竟还颇为羞耻地侧过身去。

    朗曼:瞠目结舌中。

    “啊、啊?”

    朗曼和兰诺德对视了两眼,随后空气滞停了几秒。上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立即将手中的面罩塞给了兰诺德,迅速地转身逃离了现场。

    “这是面罩,你俩记得戴上!!”

    伊斯梅尔靠在衣柜边,理了理被兰诺德蹭得一团乱的前发以及衣领,心中却是无奈又好笑。

    不就是半天没有亲亲么,这样着急。

    甚至因自己曾说过不要再问多余的话,这几次完全是兴起时一个眼神请求就猝不及防地就按着自己接吻,光是弄得呼吸不畅还不够,硬是要亲得舌根发麻了才舍得放开。

    伊斯梅尔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接过潜伏部队的面罩道:“还真是及时雨啊。”

    不然他可不知道怎么顶着这张脸出去。

    在戴上面罩之前,兰诺德还凑上来讨要了第二个亲吻。说是戴上之后便没有机会了,这在一起之后的黏糊程度真是难以想象。

    ……

    军舰的性能比之普通星舰要强上不少,更别说这属于潜伏部队,速度和隐蔽性都是军部中最上等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关卡就来到了D28星附近,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D28星的封禁远比想象中要严格。

    足足还有半小时的航程,就已经有一批佩世军校的优秀军校生在外守候,而越往内值守的军士越权重。

    来到D28星入口时,朗曼停下星舰。

    最后一道关口要对进入D28执行任务的军士逐一检查,当然也就包括蒙混过去的兰诺德和伊斯梅尔。

    兰诺德和伊斯梅尔身形虽然突出,但好在今日例行检查的是与机甲部素来鲜少交往的战略部,自然也没能认出兰诺德来,只是稍微多询问了朗曼几遍他们俩的身份,便放行了。

    跟着大部队深入D28星以后,朗曼才开始分配任务,顺带也让兰诺德和伊斯梅尔自行决定接下来要去哪,唯一的要求是时刻保持通讯,免得再遇到危险。

    “注意安全,有事先给我发通讯。我就带他们先过去了。”朗曼说,他身后的虫各个装备齐全,面部罩得严严实实,都是精挑细选来出任务的潜伏部军士。

    “嗯,回见。”兰诺德道。

    告别了朗曼,两虫终于开始仔细观察周遭。

    据方才领路的朗曼说,这附近就是先前发现漏洞的地方,最后一次目击漏洞的队员说漏洞中检测出了异常生命体,但在他们进行追捕之前,那漏洞便消失了。

    “那一定是它。”

    伊斯梅尔笃定道。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陈述。

    “虽然系统比起数据来说,还要更与生命一词不沾边些。”

    “但直觉有时是非常准确的。

    第86章

    D28一颗荒星, 星球上的异兽危险也因着曾经军部的探索和采集而消逝踪迹了大半。现在看去整个星球灰茫茫一片,只有寥寥无几的绿意,那树型奇特状似一把雨伞, 就仿佛一个劣质建模竖在星球表面。

    D28的空气不比星舰中的持续供氧干净, 伊斯梅尔不一会儿便透过面罩感受到了喉腔的痒意,空气中都是呛人的灰尘,即便有着面罩的过滤也实在难忍,让伊斯梅尔不得不从兜里拿出了抑制咳喘症状的药粒吞下,这才好受了些。

    随后他展开自己的精神力搜寻四周的特殊感应,透过深邃的黑夜和灰茫茫的陆地,先前在幻冥花上的微弱感应终于再度回应了伊斯梅尔。

    仿佛有个声音,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他。

    即便无法辨析那声响的内容, 却能够感受到其中饱含的期念和激动。随着伊斯梅尔跟随感应的前进,那声音逐渐在他耳边清晰, 吐出的字句也不再破碎零散, 完整的带着起伏韵调的声音响起, 却是让伊斯梅尔顿住了脚步。

    “这边!!”

    这分明就是少年的声音。

    哪能是他的系统呢, 他听过差不多十几年的声音,哪里会弄错。

    身侧跟随的兰诺德见他停下, 关切地上前半抱住他,时刻关注着他身体的状况,确保使用精神力不会对伊斯梅尔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虽然他不能代替伊斯梅尔使用精神力感知那“系统”的方位, 但也听到了方才那一声清脆的少年音。

    “是系统?”

    “不,不像。”伊斯梅尔摇了摇头,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既然来了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还说不定是什么情况呢。”兰诺德说着,便就牵着伊斯梅尔替人疏解着身边稍有些失措的精神力, “再看看是哪边吧?”

    方才那声音并不明确在某一个方位,伊斯梅尔也只得再度调用精神力进行链接,在精神力与四周再度接触的瞬间,指引再次出现。

    伊斯梅尔与兰诺德一道跟随而去,终于在三分钟之后踏入了方才他们在不远处看到的奇怪的“绿色雨伞”树林,树林统共不过百来平方米,但一旦踏入便能听到随风声起的簌簌叶鸣。

    忽然间,树林传来一声响动。

    兰诺德快速侧身将伊斯梅尔护在身后,凝眉注视着那簌簌发抖的灌木丛,而身后的伊斯梅尔抬眼看去,心下也是一紧。竟然在军部刚刚巡查过的地方附近也会遇到异兽?

    不过随着两虫屏息凝神的准备攻击中,从灌木丛中窜出来的竟然是一只只有40厘米高的棕黑白小团子、圆滚滚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小耳朵——

    “小、小熊猫?!”

    伊斯梅尔方才还下压着的眉毛瞬间扬起,面带诧异地偏头伸出去观察,面前的赫然是一只蓝星生物,究极无敌萌物小熊猫!焦糖色为主,白点面黑绒线,已经是伊斯梅尔在虫族宇宙许久没有见过的生物了。

    兰诺德记忆恢复得很好,自然也多了很多蓝星常识,见到这只小熊猫和伊斯梅尔的反应大差不差,但还是很谨慎地抬手护住伊斯梅尔,不让雄虫过度靠近这忽然间蹦出来的生物。

    “宿主!!”

    方才还呆呆站立着的小熊猫在看到伊斯梅尔的瞬间猛地扑了过来,嘴里发出了不符身份的声音,正是方才的少年音。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无异于惊吓,下一秒便被兰诺德瞬间展开的精神力屏障给挡在了外面,惯性使然,整只小熊猫都在屏障上摊成了一张饼,发出一声痛嚎。

    “呜呜宿主,宿主!!”

    伊斯梅尔听着这一声声宿主,终于将面前的小熊猫和自己的系统联系在了一起,显然比方才带来的冲击还要更大。瞬间就觉得呆萌可爱的小熊猫变成了愚蠢的模样——不怪他,实在是他的印象里系统就是一个蠢蠢笨笨的家伙。

    暂且不去纠结这家伙怎么变成这样的,就算要伪装也该变成虫吧?这样要是被潜伏部队捉到,那是分分钟消灭的下场啊。

    伊斯梅尔拍了拍兰诺德的肩膀,低声道:“先收回屏障吧,我觉得它没什么威胁,应该就是系统。”

    兰诺德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扒拉着屏障的小熊猫几乎泪眼汪汪的可怜表情,终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屏障。

    “好……吧。”

    然而话音刚落,没了阻挡的小熊猫便立即从兰诺德脚边窜了过去,猛地用爪子抱住了伊斯梅尔的长靴,任伊斯梅尔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宿主,您终于记起我来了呜呜。我给您传了好多讯号,但是都失败了,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您了!”小熊猫系统抱着他的长靴哭诉。

    说实话,这感觉非常诡异。

    不仅是因为系统有了实体,更因为系统的声音彻底从机械变成了少年音。

    而兰诺德显然还不放心,先一步蹲下身提着小熊猫的后脖颈举到伊斯梅尔面前,他用精神力控制着系统的行动,让小熊猫动弹不得,顶着一张蠢呆的脸僵硬地面对伊斯梅尔。

    “系统?”

    伊斯梅尔疑惑地上下打量,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好奇地伸手撸了几把柔软的毛发,还用精神力尝试了链接。

    但和找到这家伙之前一样,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浅淡到无法共鸣,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回应。

    “嗯嗯呜呜!”系统应声。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漏洞崩溃之后为什么没有回无界域?”伊斯梅尔询问道,随即向担心的兰诺德投递一个安抚的眼神,便从他手中接过了小熊猫系统。

    系统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于是扑在伊斯梅尔的臂弯里道:

    “我们先躲起来,待会儿肯定还会有那些虫子过来!”

    伊斯梅尔想也是,虽说有他在一定不会让系统被捉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他和兰诺德还是悄悄潜入。

    于是三只绕进树林的隐蔽处,这才开启了话匣子。

    系统告诉伊斯梅尔,在漏洞崩溃的时候,系统的监测系统几乎都要一起完蛋了,但还是坚持着监控伊斯梅尔的情绪起伏,得到的结果都是痛苦等负面反馈,所以系统毅然决然要让伊斯梅尔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毕竟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在通过漏洞会彻底消散这件事上,系统可半句都没有撒谎。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兰诺德都要被彻底消除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擅自打开了他的记忆中枢,好在他聪明,想起来部分过去后,便直接唤醒了宿主您!

    您终于不再害怕自己的感情,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内心,在检测到您情绪失控的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虽然那时候我并不能产生眼泪啦……

    再之后我将现状即刻报告给了主神,请求主神带您从漏洞缝隙中脱出。但是因为兰诺德的销毁指令无法撤销,我只能以系统损毁的代价去阻止销毁的继续。”

    最后销毁失败,兰诺德受了重伤。您也被主神遣回了这个宇宙——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世界遭受这样的变故产生了一些错乱。并且,主神放逐了这整个宇宙,过去那些缺漏自然需要宿主您亲自去弥补,完成夺去自由的最后一步。”

    “至于我嘛……”小熊猫用爪子挠了挠毛茸茸的脸颊,“我的核心损毁,差一点就要报废了。在您回到过去的时间线时,我在无界域内接受修理,但主神说就算我被修好,也无法再回到无界域继续当差了,因为我已经被您影响了。”

    “主神说我和这个世界和兰诺德一样,都已经不再是公正而无私的数据代码,我们产生了情感,不该在留在无界域工作。”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在无界域接受治疗的时候打听了那个混蛋系统的消息。它在十年前被无界域中央审判局下达了判决,将永生永世禁锢在无界域下层,经受轮回生死之苦,任何看客只需要付100积分,就能操控它的世界。无界域受到不良系统摧残的宿主们都可劲往它身上出气呢!”

    “原来是这样,你回来了就好。我可不想看你这样的笨蛋死翘翘,倒是留着那个家伙还活着。”

    不过那旧系统在无界域受刑也挺好,就这样死了还便宜了它。

    等旧系统被众人折磨到崩坏后,大概也没办法死去,毕竟是代码生命,大概要面对永无止境的空虚和痛苦直到时间的尽头。

    尽管伊斯梅尔早已不想提及那个疯子,但还是为新系统这番满含着喜悦的话语高兴,至少这个家伙真的在为自己高兴。

    伊斯梅尔,莫名觉得他难不成有什么神奇的能力,能让接触自己的数据和代码都产生情感和意识?要是真这样,主神大概也真不愿意他留在无界域了。

    不过,主神也说过,像这样恢复自由之身被放逐的世界背后,都有着像自己这样的宿主。是人是兽是鬼是妖,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选择了离开无界域的永生,而选择了宇宙的一瞬。

    伊斯梅尔抱起了小熊猫系统,到手的重量不轻,但对于虫族生命来说倒是绰绰有余,他不禁问道:

    “不过,为什么是小熊猫?虽然说确实也挺适合你,但很明显成为人类或虫族都比变成小动物要安全得多吧?”

    却没想怀里的小系统美滋滋地仰头起,甩了甩尾巴道:“宿主,您先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理由!”

    伊斯梅尔顺着他的话,将他放下。

    而小熊猫双脚刚刚沾地,便神奇地化身为人形,光溜溜的身子,棕发黑瞳,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和柔软的兽耳昭示着他的身份。

    “兽人,竟然是兽人。”伊斯梅尔眨了眨眼,好奇地对系统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确定耳朵和尾巴都是真实存在的之后才道:“你自己选的?”

    “那当然,被您关小黑屋的时候我可看了不少书呢,早就想自己体验一回度过一生到底是什么感觉了!”系统这样说着,还不忘小声询问伊斯梅尔能不能给自己外套遮遮羞,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不再是一串没有实体的代码的事实。

    伊斯梅尔从善如流地要脱下外套给系统套上,不过下一瞬就被一侧的兰诺德揽过,给他套上了自己的外套。

    兰诺德看起来并没有为此闹小脾气,只是捧着脸啄了他一口,道:“声声,别着凉了。”

    “真好啊!真好,宿主,看到您这样幸福我就安心了呜呜!”裹着伊斯梅尔外套的小系统如此感叹道,竟还真擦了擦莹莹的眼角,“您没事,我也能够安心地离开这个星系了。”

    那边还在看着兰诺德的伊斯梅尔听到这句话又是猛地转过头,“离开这个星系?”

    “嗯!在确认您安全以后,我会离开这个星系,去到属于兽人的星系,完成一场伟大的生命冒险!”

    系统这么说着,眼中充满了对小说里冒险传奇故事的向往。没有生命的代码竟迸发出了探索和渴望的光芒。

    伊斯梅尔沉默了好一会。

    目光在这个裹着自己外套,堪堪遮住腿根,满脸单纯的小系统身上停留了许久。其实系统并不笨,要说起来他们比绝大多数生命更具智慧,只是作为生命的经验稀少,所以看起来呆呆的。

    伊斯梅尔本也没想过找到系统后要怎么办,当看到系统变成小熊猫的时候,他还觉得可以把它偷偷养在塞西尔里,至少保系统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当系统变成兽人之后,这一切都被推翻了。

    从朗曼的态度以及系统方才对虫族避之不及的模样便知道,作为兽人的系统绝对没有可能再跟在自己身边。

    大部分虫族对幻想物种都抱有敌意,极强的领地意识和霸权主义让他们在星系内横行无阻。

    要是系统被发现,塞西尔恐怕也难护住。

    “……嗯,你走吧。”伊斯梅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

    他当然无法以安全为由拘束着系统的自由,系统眼中的喜悦和期待让他无法说出更多劝阻的话。

    也许真有一天,兽人也会强大到与虫族匹敌,又或者在另外一个星系,也有着新的人类存在。

    “呜呜宿主……我留下的能量只能带我到另外一个星系一次,也就是说我无法再给您发送讯号感应,星脑通讯只在规定域界内有效。我有点舍不得您。”系统说着,他垂着眼撇着唇,似乎真有点感伤。

    或许会因此改变主意也说不定,但伊斯梅尔知道真正想走的“人”是拦不住的。即便他会因为各种原因停留。

    既然如此,伊斯梅尔还不如推他一把,他也希望待自己如此赤忱的系统能够拥有他想要的未来。

    “你还没有名字对吗?”伊斯梅尔开口道。

    “名、名字?没有诶,我不知道该取什么样的名字。”系统道,似乎对忽然岔开的话题感到不解。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想我的时候就念起这个名字,我会听到的。怎么样?作为你唯一的宿主,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吧?”

    “您要给我取名字……”系统因此更加伤心了,只觉心中的不舍更多了些。但还是用力地点头回应道:“您当然有这个权利,您取什么名字都好,我都喜欢!”

    伊斯梅尔来到系统面前,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笑道:“那就叫‘时安’吧。”

    “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平安顺逐,不要傻傻的被人利用了。”

    第87章

    伊斯梅尔和兰诺德一起看着已经成为小熊猫兽人时安的系统, 使用身上最后的力量打开了能够穿越星系的特殊迁跃通道。

    在它离开前,兰诺德还贴心从身上掏了些零食(给伊斯梅尔准备的),以及一些常用药品(也是给伊斯梅尔准备的)给时安。如果没有这个小系统, 他和伊斯梅尔说不定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时安接过这些东西, 装到了自己兜里。

    “兰诺德的口袋简直就是百宝箱啊!”时安感叹。

    伊斯梅尔抱臂道:“可惜我不需要随时换裤子,不然说不定他还能掏出一条裤子来给你。”

    时安闻言,眨眨眼看了眼自己。

    虽然下半身光着稍有些有伤风化,但好在它表示自己可以变回兽形再去兽人文明所在的星系。

    至于这件伊斯梅尔穿过的外套,最后还是回到了伊斯梅尔身上。

    “纪念的话,名字就够了,衣服还给您,我不希望您着凉生病。”时安这样说着, 将外套脱下来又变成了小熊猫的模样,随后竟然招呼着躲在树林里的其他小兽人一起钻进了迁跃通道之中。

    刚才聊了那么久, 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暗处还藏着时安在这个星球上遇到的其他兽人。

    走了也好, 留在这里也是危险。

    直到迁跃通道彻底消失, 伊斯梅尔和兰诺德才转过身。

    这一转身, 便对上了身后不远处肃穆静立的雄虫的视线。

    毛骨悚然感骤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伊斯梅尔和兰诺德当场立在了原地。

    “看来我来的还挺是时候, 刚结束吧。”

    先前说去和内菲尔商议能量一事的巴芙特竟然就这样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视线在伊斯梅尔身上的潜伏部军装上停留了许久。

    似乎是对此感到有些新奇。

    伊斯梅尔定了定神往巴芙特身后看去,只见身后站着的是更加汗流浃背的朗曼。

    “……”

    兰诺德偏了偏视线, 对好友那灼灼的目光视而不见。

    “回家吧,两个不听劝的。”

    巴芙特开口,声音带着些无奈。

    伊斯梅尔和兰诺德立即乖巧地点点头, 半点也不多言地走了过去。

    现在他们要赶快想一想待会儿回去要如何解释了。

    巴芙特虽说自己是刚来,但鬼知道他在暗处待了多久, 那些事情又看了多少。

    ……

    第一域,塞西尔域。

    两只乱跑被抓包的家伙先是被遣回到朗曼的星舰上换回衣物,后便是乘着巴芙特的星舰回到第一域。

    从将踏足第一域起,伊斯梅尔心中就莫名有一种不祥的感应。总觉得以往总是晴朗而明媚的天空骤然间变得阴沉沉的。当然,伊斯梅尔抬起头仔细看过去时,天空一如既往。

    而他和兰诺德跟随着巴芙特的步伐,进入第一域一路来到自己的宅邸前,心中还寻思着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了吗?

    随即便见身边的侍者上前打开宅邸的大门,透过宽敞的主厅看去,迎接伊斯梅尔和兰诺德的便是四双眼睛的注视。

    他正襟危坐的大哥希尔以及微蹙眉盯着他的二哥柏西,还有目光在父亲和他之间来回扫视的雌父希斯克利。当然,第四双眼睛就是一直在他们身前领路,此时已经转过身来的巴芙特。

    无言的沉默,莫名凝滞却又不凝重的气氛。

    虽说谁也没有用责怪或是厌恶的表情看过来,但莫名地让伊斯梅尔心中攀起了一丝丝负罪感。没办法,谁让小系统那家伙没有积分了呢,要是主动来寻找自己,恐怕就没有机会离开这个星系了。

    “咳咳……”

    伊斯梅尔煞有其事地咳了两声,试图打破这奇怪的氛围。身边的兰诺德也看过来,似乎准备抬手替他顺气,随即便意识到伊斯梅尔只是在装佯,先前吃下的药效还管着用,自然不会再犯咳喘。

    于是那只手转而改变了方向,牵住了伊斯梅尔放在一侧的手,他偏过头去耳语:“没事的。”

    伊斯梅尔自然知道没事,谁会因为这事怪罪他呢。他们家里脑子个顶个地清醒,自然不会本末倒置地处理这件事,反让大家都不高兴。

    只是尴尬,他被巴芙特那眼神看得心虚。几个小时前他还好好地答应巴芙特不会乱跑的。

    现在不但被抓包,还要公开处刑。

    伊斯梅尔叹了口气,如果以后还能遇到时安,他定然要拿这件事敲诈敲诈系统。

    “殿下出去玩就算了,怎么还不吃药呢。”内菲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往研究室那边赶来了,这样调笑着缓和了些气氛才恭敬地向大公爵行礼。

    巴芙特点了点头,早就看出伊斯梅尔小把戏的他自然没有询问。光是论他对兰诺德的了解,就知道伊斯梅尔绝不可能忘记拿药。

    要是没拿药没吃药,去了那种地方梅尔的咳喘早该发作才是。

    可就算是装模作样地咳两声,也让巴芙特心中本就不多的气消了许多。朝伊斯梅尔和兰诺德道:“进去吧。”

    伊斯梅尔这才被兰诺德牵着进入了宅邸。

    几双眼睛全落在自己身上,这样大的阵仗,让伊斯梅尔方才编的八百个借口都尽数卡在了嗓子眼里。

    甚至就连内菲尔也跟了进来,伊斯梅尔这才意识到对方并非偶然来到这里,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巴芙特的允许。大家都有时间的日子可不少见,也不知道巴芙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很快,伊斯梅尔便知道巴芙特把这么些虫都叫到一起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了。

    当他们五个围成一桌,内菲尔也站在一旁时,内室中的查尔斯终于是顺着巴芙特的指示带着几位侍者出来,斟上了几壶上好的虫茶。俨然一副有长话要谈的模样。

    在伊斯梅尔端起茶杯的下一刻,那边巴芙特终于慢条斯理地遣走了不相干的虫侍,让查尔斯将他方才在星舰上传送过去的照片,以及吩咐查询的资料,包括星脑中的音频都摆放到了伊斯梅尔面前。

    伊斯梅尔垂眼看去,只见照片上的三道身影正是自己、兰诺德以及系统的兽人态时安。彼时的他们三“人”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纳入取景框,随着巴芙特苍白色的指尖捻起那张相片,受到精神力催动的相片才开始鲜活起来,甚至隐隐传出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时安正披上自己的外套,笨手笨脚地扣不上衣服,还是伊斯梅尔亲自替他系上的,而兰诺德就在一侧静立着。镜头正巧对准伊斯梅尔和兰诺德的背影,只看得清时安脸上挂着的笑容。

    伊斯梅尔顿时心头一紧,就算声音模糊不清,他也知道系统当时在嚷嚷什么,就是“系统我要离开这个星系,完成一场伟大的生命冒险!”这种危险的话。

    不过幸好距离太远,相片储存的声音并不清晰,他还有辩解的余地。

    巴芙特观察着伊斯梅尔的神色,见他面上没有动静,只是手上扣紧了兰诺德一瞬,显然是紧张了,这才勾起笑容暂停,放大了相片上时安的脸,重点露出了那双毛茸茸的耳朵:

    “兽人啊,还真是少见。”

    “是梅尔的朋友吗?”

    “一个,宁愿再度冒险也要去见的朋友。”

    伊斯梅尔本着能圆,都能圆的心思点了点头。

    说是去见朋友也很正常吧!况且还是这么需要照顾的兽人朋友!

    但伊斯梅尔刚顺着巴芙特的话点完头,就发现大公眼中原本的询问和关心瞬间消散——方才的询问根本就是陷阱!

    “呵呵。”

    “那你们之间的昵称还挺有意思的。”

    巴芙特这么说着,也不顾伊斯梅尔警觉的目光转而打开了音频,清晰的声音从他的星脑中传出,将他们三“人”的谈话尽数重播了一遍,落在了在场所有虫的耳中。

    完蛋了。

    伊斯梅尔想。

    “其实,他、他的确智力有点问题……”伊斯梅尔试图挣扎,企图以智障为由,来解释系统口中的称呼,还有谈论的话题。

    远在天边的系统:阿秋!谁骂我呢。

    但借口挣扎失败,巴芙特也不再如凌迟般逗他了。

    只是将短时间内搜集的并不算特别完整,但也几乎完美的资料摆放到了伊斯梅尔眼前。

    他让虫侍检索了巨行星上所有叫作“时安”的生物,却没有发现一个与系统长相类似的个体,这证明这只兽人从未在这个星系出现过。又搜集了近期兽人出现的星球,竟都现身在更遥远的星域,没有一只敢突破虫族的防线。而像这只一样光明正大的,都早已被抓捕起来,成为了生物研究部的“小白鼠”。

    每拿出一样证据,巴芙特便会亲自推导一遍。保证他的逻辑紧密无过,直到伊斯梅尔半句话也无法反驳和糊弄,这才停止了这样紧追不舍的步调,转而低声道:

    “梅尔,我希望你可以把真相告诉我。”巴芙特说,“当然也包括他们。”

    希尔他们以及查尔斯伊斯梅尔都能理解,毕竟前者都是他的家人,后者是他贴身侍候的执事。但这边站着的内菲尔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此时此刻,这个宇宙逃脱失去了无界域的控制,就算说出真相也对他们的状态没有丝毫影响,但伊斯梅尔还是犹豫了一会儿。生怕自己一开口,又被当做精神病患者,妄想症发作。

    此前在其他世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仅自己要被数据们嗤笑,还会让世界越来越不稳定甚至重置。

    伊斯梅尔垂下了头,随后便措不及防地被身边的兰诺德揽入了怀中。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仿佛保护着他,隔绝了一切他不想面对的情况,兰诺德接过话头:

    “父亲,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太魔幻……如果您真的想要知晓真相。那么我兰诺德将以阿勒忒虫神的名义起誓,我和声声绝无半句假话。”

    阿勒忒虫神乃是虫族历史上最耀眼的战神存在,是每一位军虫心目中伟大而不可侵犯的神。能以阿勒忒的名义起誓,兰诺德也是将自己整个军部生涯用来作誓言了。

    但巴芙特摇了摇头,“不用。”

    “这些事我多少也猜到了些,也曾和他们讨论过,你们尽管说。无需起誓,我相信你们。”

    伊斯梅尔听到这话,才顿默地抬起头来。

    在触及巴芙特的目光,伊斯梅尔意识到巴芙特没有撒谎,他的确完全信任自己,只是不希望自己一只虫背负着这样的真相,才会这样追问着。

    这样的话,他似乎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伊斯梅尔稍有些难以开口,自己一个人背负了太久,反倒是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在兰诺德的提醒之下,伊斯梅尔才慢慢地从时安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关系说起,再倒推回前阵子在D28星发生的意外,最后再讲到了一开始、上一次轮回、上上次轮回、自己在其他世界发生的过往,以及他原生的星球。

    说来话长,这让伊斯梅尔回忆起刚接触系统的时候,他曾在前几个世界尝试过与数据生命交流,试图得到数据的理解。毕竟在系统玩够以前,他无法回到无界域,也没有任何同类人可以交流。

    这些埋藏在内心的感受,若不得到理解,终会在内心腐烂侵蚀。

    但那时,无论他向任何设定上与他要好、理解并尊重他的人诉说这件事,得到的都是质疑和玩笑。没有人相信他,即便无法感同身受,也不愿意去理解包容。

    这就是伊斯梅尔除却限制以外,也不愿意敞开心扉的理由之一。

    但此时此刻,当他低声讲述过往那些事情的时候,竟没有虫打断他,他们都在认真地聆听。

    这反倒让伊斯梅尔心有不安,难道他们都不会有半分困惑和难以理解吗?还是说,实际上他们早就察觉到,甚至已经猜到了?

    “……大概就是这样。”伊斯梅尔说。

    他原本只想隐藏着这些真相过一辈子,没有奢求过家“人”们的理解,毕竟还有兰诺德在身边可以谈论,应该不算是太寂寞。

    但当他开始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又希望能够得到理解。而他只要一开始期望什么,就会感到不安,所有渴求的东西大概率都会成为刺痛他的利刃。

    在他情绪逐渐消沉的时候,一直静默不语的他们忽然间有了动静。

    “梅尔……”

    最先起身的是柏西,那抹金色的头发在伊斯梅尔眼角一晃而过,随后又被拥入了第二只虫的怀抱。

    最先抱着他的兰诺德从善如流地放开,便见方才一直沉默的柏西抱紧了伊斯梅尔不忍地念叨道:“崽崽,弟弟,我的梅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让其他家伙欺负你了。”

    话音越说越不稳,伊斯梅尔只感受到被环抱住的手肘被箍得极紧,显然用力拥抱他的雄虫情绪极其不稳定。而这时,方才一直聆听他的倾诉的雌父和大哥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紧紧环绕着他。

    伊斯梅尔想起曾经,也有人这样拥抱过他。

    但和柏西不同的是,他们打断了伊斯梅尔的讲述。

    接下来的话便是:“嗨呀,别讲故事啦,咱们要赶紧去上课了!”

    亦或是:“我还没发现你挺有写故事的天赋的,就算我昨天鸽了你,你也不用这样诓我吧?”

    更甚者:“说实话,只有这件事我不太相信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梦的记忆混乱了?其实我偶尔会觉得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是不是有点癔想症的征兆了?”

    伊斯梅尔仅仅试过几次,都以不被理解告终。当然他知道这无法责怪数据生命,他们本就受系统和无界域的掌控,难以冲破束缚。

    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一旦被理解,内心就仿佛被温水泡软的棉花,莫名湿哒哒又沉沉的。

    被这样几只虫紧紧抱住,就将那些委屈又挤了出来。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方才巴芙特所说的那句“相信你”。

    素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理解和包容的伊斯梅尔不禁鼻尖一酸,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好像这么久,这么久以来受过的委屈终于被认可是一种苦难。而不是被无知者的质疑和嗤笑劈头盖脸地嘲讽回去,叫他戴上一顶无病呻吟的帽子。

    “这样啊……没关系,说出来就好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会让任何存在带走我们最珍贵的梅尔。”

    希尔这样说着,从怀抱中抽出身来,又从怀中掏出手帕巾递给了将梅尔拥在怀中的希斯克利手中。

    他的雌父接过手帕,抬手贴心地替伊斯梅尔擦去了眼角盈着的泪珠,见越擦越难抑制,干脆将伊斯梅尔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任由泪珠滚湿自己的衣物。

    “也难怪内菲尔说梅尔的状态奇怪了。”

    “问题原来出在这里。”

    希斯克利感叹般无奈道,手上仍旧轻柔地抚拍着伊斯梅尔的后背,为此时仿佛小猫般依偎在他怀中的孩子顺着气。

    伊斯梅尔听清了这话,又微微抬起眼试图将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收回去,同时也看到了另一侧微蹙着眉的巴芙特正和内菲尔说话,谈论的声音细微地传到伊斯梅尔耳中。

    “殿下……”

    “不是病因……所以,

    日后只要认真……好起来。”

    尽管有些断断续续,伊斯梅尔还是大概听清了内菲尔的话。

    他说:殿下从小到大的就诊一直有记录,但却十分奇怪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据殿下的描述来看,在这个宇宙的生活并不是病因,反倒是过往的经历对殿下的精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害。

    但自从殿下所说的“世界恢复自由”的节点开始,殿下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好了,我相信公爵您也能察觉。

    所以,日后只要认真生活,尽量让殿下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许可以让殿下的情况好转,我相信以公爵您们的关注下,殿下一定会好起来。

    现在,伊斯梅尔总算是知道巴芙特为什么会让内菲尔也来旁听了。原来,他们早有察觉,背地里也不知为搞清楚自己的病因做过多少研究。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生命,比他想象中要更在乎他。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控制情绪的事情啊,伊斯梅尔想。他本不喜欢哭的。

    ……

    经过一顿轮流安抚,将委屈猫猫梅尔的水龙头止住之后,巴芙特也蹲下身向伊斯梅尔道了个歉。

    “抱歉梅尔,一开始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巴芙特问,“他们说我的表情和说话方式很吓人。”

    这倒是让伊斯梅尔都没忍住破涕为笑。

    巴芙特生来就这么一张阴郁的脸,说话也是阴恻恻的。其他虫也只有忍受和猜测的份,提心吊胆唯恐惹这位大公不悦。但这样一位雄虫,却会因这种原因向自己道歉,可见其对孩子的溺爱程度。

    伊斯梅尔摇了摇头,声音中还带着些哑,“其实并没有吓到……只是很心虚而已。”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最近这段时间,就好好留在家里休息吧?梅尔。”他的雌父这样说着。

    又在他耳边轻声哄道:“这段时间我们都会待在塞西尔,妈妈也陪着你好不好?”

    甚至还用人类女性才使用的称呼自称,因为幼时的他曾经那样喊过。

    被连环催泪的伊斯梅尔哪还能拒绝,连着在希斯克利的肩上点了好几下头。

    “过几天就是妈妈和阿芙的斑岩婚纪念日,也是你和兰诺德的四周年结婚纪念日,可别再溜出去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