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杉一溜小跑绕过几张桌子，跑到顾其青身侧坐下，便低着头再也不吭声了。
顾其青笑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那几盒点心，并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以示安慰。
“买了什么带给我？”顾其青低声问。
“慕斯蛋糕，芝士蛋糕，还有巧克力蛋糕，泡芙，港式茶点。”向杉越说越小声。
“这么多啊，”顾其青低下头来，在他耳边又问了句，“那我可以分一点给其他人吃吗？”
“可以啊，”向杉抬起头，“本来我也是想让你带给你室友吃的。”
顾其青嗯了一声，拉起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向杉懵懵懂懂地跟着顾其青转了个方向，面向站在办公室后方的那几个人。
他的脸顿时有些红。
距离他第二次社死名场面还没过三分钟呢。
顾其青把几盒点心拿出来，分别揭开盒盖，邀请学生会的几位同事：“这是杉杉看我加班特意买来的，大家一起吃吧。”
向杉耳朵一动。
当着学生会的面叫他杉杉真的没问题吗？
而且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似乎不久前他才跟他几位室友这么说过？
几位学长学姐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我们不饿，你朋友都来等你下班了，你还不快把事做完了好陪他回去？”
向杉挠挠耳朵。
学生会的人说话都这么奇怪吗？
学生会在校园里就相当于一个有组织性的机构，会说成上下班也很合理。
向杉朝几位学长学姐礼貌笑笑，专心地坐在一旁等顾其青“下班”。
他正低头撑着脸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身后惊喜的一声：“向杉，你怎么会过来？”
声音还有些耳熟。
向杉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顾其青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而他肩上搭着的似乎是顾其青的外套。
向杉手指抓着外套，茫然地看向另一侧的左清羽。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疑惑地问。
“我在学生会体育部，你不知道吗？”左清羽长手长脚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侧的桌子上，声音清亮地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啊，我来等顾其青下班的。”向杉说。
向杉把顾其青的外套仔细地叠好放到桌上，左清羽瞟见那件外套，明显眼神一沉。
“他好像已经走了吧，”左清羽靠着桌子，漫不经心地说，“我刚看到他下楼了。”
向杉啊了一声：“难道他看我睡着了，都不叫我起来？不应该啊。”
左清羽眼睛瞟着面前桌上放着的几只糕点盒，手指了过去：“这是你带来的吗？”
向杉点头：“是啊。”
“难道是你亲手做的？”左清羽眼睛一亮。
向杉一阵无语：“我看起来像是会下厨的样子吗？”
左清羽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不像，我只是逗逗你罢了。”
向杉：“……”
“我能吃吗？”左清羽又问。
“也不是不行吧。”向杉迟疑着回答。
刚才顾其青已经打算拿给那几个学长学姐吃了，既然左清羽也是学生会的一员，应该也有享用美食的资格？
左清羽伸手去碰某一盒糕点，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谢谢，我知道你特意送吃的过来，也是考虑过我的。”
向杉捂住脸：“你怎么这么喜欢脑补啊，算了，你开心就好吧。”
左清羽笑眯眯地看着他：“向杉你真的很可爱。”
-
左清羽手指碰到那盒慕斯蛋糕，正要打开，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向杉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声音惊喜：“77你没走吗？”
“没有，我去楼下打印几份资料。”顾其青面容沉静地走到他身侧，手放在向杉身后的椅子上，宛如一种宣示主权的姿势，冷冷地看着左清羽。
左清羽收回手，把手指插进裤兜，跟顾其青平等对视。
这么对视了一会儿，顾其青似乎并没有打算先开口。
“吃一块蛋糕都不行？这么小气吗。”左清羽只能主动挑起话题。
顾其青却根本没理睬他，而是将他手中的资料放到桌上，伸手翻了翻，抽出一张，递给左清羽。
“下个月高校运动会的方案，明天要交。”顾其青的语气冷漠得就如同一个无情的播报机器。
左清羽：“啊？？”
说好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却不讲武德绕后偷家？
“这是我要做的？”左清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天体育部只有你过来开会。”顾其青淡淡回答，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左清羽：“……”
他耳边顿时响起一声：firstblood。
他喃喃地说：“我今天估计得熬通宵了。”
向杉很是同情地看着左清羽。
都说学生会是一群加班狂热分子，果真如此，连体育部都不能幸免。
顾其青将桌上的糕点盒收进纸袋里拎了起来，转头对向杉说：“走吧，我们回寝室。”
左清羽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向杉。
向杉接收到他眼神里的哀求，伸手戳戳顾其青的手臂。
“留一块蛋糕给他吧，感觉他好可怜。”他小声说。
左清羽：“……”
有没有可能他想留下的并不是蛋糕呢。
顾其青勾了一下唇角，说：“好。”
然后精挑细选，留下了一只小泡芙。
左清羽皮笑肉不笑：“谢谢啊。”
顾其青让向杉走在前面，两人逐渐在办公室门口肩并着肩。
“杉杉买的都是甜食，今天晚上可能吃不完了。”顾其青说。
“这样吗？那明天当早餐也是可以的。”向杉说。
“他们当早餐可以，但是你不能吃，太凉了。”顾其青说。
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离，似乎断了一阵，又在片刻之后缠缠绕绕地重新连上了。
他们两人的世界，其他人完全插不进去。
左清羽把两条长腿搭在桌子边缘，漫不经心地想，顾其青在学生会待的这一个月跟他说过的话，恐怕还没今天晚上这一会儿功夫说的多。
本以为加入学生会对他来说是个加分项，现在怎么感觉被顾其青完全比下去了。
-
顾其青和向杉在宿舍楼门关闭之前刚好回来。
宿管阿姨看到顾其青晚归的身影却并不奇怪，甚至还对他打招呼说：“今天学生会下班早了一点啊。”
顾其青向她点点头：“是。”
顾其青从纸袋里拿出一盒虾饺递给宿管阿姨。
“向杉请客，你拿去当宵夜吧。”他说。
宿管阿姨笑眯眯收下：“什么事请客啊，竞赛获奖了？”
顾其青说：“他考了班级第五名。”
宿管阿姨：“这么厉害啊，那是要好好庆祝庆祝。”
向杉：“……”
他和顾其青在一片安静中攀着楼梯往上走，向杉小声说：“你怎么知道我请客是因为考了第五名啊。”
“之前你每次大考结束以后都会请客，我怎么会忘。”顾其青淡淡地说。
向杉：“哦，好像是这样。”
他还记起来那时候他请客都会想要避开顾其青，担心顾其青说他太过于招摇。
毕竟顾其青这个万年第一都没说要请全班吃饭呢。
但既然请了全班，就必定要请顾其青。
向杉于是临时找了请客的借口：
“昨天我支持的球队赢了，太开心所以请客。”
“我支持的队伍打进世界赛了，太开心所以请客。”
“我游戏打上国标了，太开心所以请客。”
“体测破记录了，太开心所以请客。”
所以顾其青是怎么精准猜到他真正的请客理由的呢？
向杉百思不得其解。
“77你又考第一了，真的好厉害。”向杉抛开疑问，真诚地对顾其青夸了句。
顾其青站在他下方的一级台阶，抬头看着他：“我也可以请客。”
“好啊，要叫上你们部门的那些人吗？”向杉说。
顾其青似乎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他们可能比较忙，我可以买些吃的带给他们。”
向杉于是继续蹦跳着往前走：“也行啊，像我今天这样打包回来就行。”
他们很快就到了六楼。
顾其青提着纸袋，站在暗处看着向杉：“快进去吧，快要停热水了，先去把澡洗了。”
“我知道的，你也快进去吧。”向杉朝他挥挥手。
向杉走到605寝室门前，回头望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顾其青仍然站在原地。
顾其青好像从来都不会做先离开的那个人。
真是暖男。
向杉在心里给顾其青点了个赞。
-
顾其青所说的请客延迟到了三天后。
向杉得知实际赴约的只有自己，也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是顾其青在整个冬城最熟悉的人嘛。
直到午饭时间顾其青也仍在运动场支援即将到来的高校运动会，向杉则站在运动场边等着。
顾其青终于忙完，转身走着向杉。
他眼神里满是歉意：“抱歉，杉杉，又让你等我。”
“没事啊，其实你如果没空，就请我去小食堂吃小炒好啦。”向杉很大度地说。
顾其青看了一眼时间，皱起眉头说：“今天可能只能在学校食堂里吃，请客再延后几天，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向杉笑着摆手：“不用啊，吃食堂也挺好的。”
顾其青依照向杉的喜好点了几个小炒。
向杉吃得很是满足，小食堂的小炒味道不错，他们虽然来晚了，但菜色一点也没有打折。
他边吃边和顾其青聊天，顾其青一听他说话便会停止吃饭，专注地看着他。
向杉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77，你吃饭啊，我脸上又没有菜。”
顾其青又看了他一会儿，嗯了声，这才低下头吃饭。
他们吃到一半，向杉的手机忽然传来视频邀请。
“是我妈。”
向杉拿纸巾擦了擦嘴，按了接听键。
原本吃饭很漫不经心的顾其青，此刻听到他的话忽然神情戒备。
他放下筷子，端坐得就像是一座雕塑。
向杉再一次感到惊奇，顾其青明明是个好孩子，面对长辈时却总是这么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