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迹
话肯定是说不的,顾严没办法回家,他还得在医院待上一个月。
顾严一直没回信息,时誉也没再继续打电话,对方都说是在忙工作了,没接那就表示人不方便,继续打就变骚扰了。
时誉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担心漏接电话。
叮咚——
信息进来。
时誉立即拿起来看,继而又黯然。
是邱小新在宿舍群里@他。
邱小新: 【恭喜出院,撒花。jpg礼花。jpg】
邱小新: 【明天是要回来上课吗?】
孔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搬回来住吗?皓哥来接你】
汪志轩: 【@孔皓你还是直接干活,别说话了】
孔皓: 【?】
邱小新: 【禁言皓哥】
孔皓: 【我怎么了就禁言我】
时誉: 【@孔皓为什么要搬】
孔皓: 【回复@时誉咱哥又不在,你一个人方便么?】
邱小新: 【@孔皓你出去】
汪志轩: 【@孔皓你别说话了】
孔皓: 【???】
时誉: 【@孔皓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
【孔皓被移出群聊】
时誉: 【?】
一分钟后……
【孔皓被邱小新邀请加入群聊】
时誉: 【@孔皓你怎么知道顾严不在?】
孔皓: 【什么?顾严哥不在吗?】
【孔皓被移出群聊】
时誉: 【??】
汪志轩: 【顾严哥忙,说你才出院,让我们多照顾你】
总感觉哪里很怪。
邱小新: 【别理皓哥,他跟隔壁寝室的打篮球,球砸头上了,脑子不清醒】
邱小新: 【等他恢复正常了我再把他拉回来】
汪志轩: 【咱们学院要组织写生活动,你要参加吗?】
邱小新: 【是呀时誉,你参加吗?】
因为才出了一次事故,大家担心时誉会对外出产生心理阴影。
时誉: 【第一次写生,当然去,地方定了吗】
邱小新: 【太好了】
汪志轩: 【慈溪古镇,不远的,一个小时车程就到,没有山路】
时誉: 【我没关系的】
汪志轩: 【那我就帮你报名了】
时誉: 【好】
几人又继续讨论要带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邱小新说那地方很适合出古装cos,想顺便拍几套写真。
这一番打岔,时誉低落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一直到了晚上,顾严回信息了,是语音。
【时誉】
第一条就只叫了他的名字,像是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后面空白好几秒。
第二条。
【我不在余江,邻市把我借调过去了,事情有点急,走得也急,回来的时间暂时不确定。你一个人不方便的话,回宿舍住几天吧。】
【你那几个室友,闹是闹,也不怎么靠谱,不过对你是好的】
【最近我太累了,你的电话和信息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有空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时誉编了一条信息: 【你讨厌我吗?】
手指悬在手机屏上方,迟迟点不下发送。
讨不讨厌又怎样,很重要吗?
他住人家这里,原本就是因为脚伤,迟早也是得搬回学校的。就算顾严是为他考虑,那也是因为他是哥哥的好友。
他们的关系,没那么近。
算了,时誉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字,也回了一条语音。
【好,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
顾严没再回信息过来。
……
“哟,骗小孩儿呢。”杨骋敲了病房门,拧开走了进来。
顾严换到了普通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不能有大动作,会扯得全身疼,外放的语音被杨骋听到了。
顾严无奈的翘了翘嘴角。
杨骋跟他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还不承认,你明明就喜欢那小孩儿。喜欢就追呗,你怕啥?年龄不小了,难得能遇到个喜欢的。我看那孩子也很担心你,睁眼就要找你。”
杨骋摇头,嘴里“啧啧”两声: “双向奔赴,你自身还这么优越,加上这救命之恩,难度不大。”
顾严看着素白的天花板,嘴里发苦: “他是时煊的亲弟弟。你给我倒杯水。”
“我知道啊,又怎样?”杨骋从床头柜翻出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顾严嘴边, “你是怕时煊反对?”
顾严吸气太用力也会胸口疼,费劲的吸了两口水,眨眨眼让杨骋拿开。
“时誉取向跟我不一样。”
想起意外发生前两人在车上,时誉抱着他取暖说的那句“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再给我喝一口。”一股酸涩的味道闷在喉咙下不去。
杨骋刚起身,端着水杯又重新凑到他嘴边,毫无感情的感叹了下: “啊!这样啊。”
他手指摸了摸下巴,半眯了眼,作深沉思考状,慢吞吞地道: “不过,嘶……我看那孩子……好像,也许,可能,似乎……也没那么直……的吧?”
顾严斜睨他一眼: “你懂还是我懂?”
杨骋笑笑: “你忘了,当初你不也是被我看穿的么。”
这事倒是真的。
顾严没有要刻意隐瞒性向,但也不是什么值得主动到处宣扬的事。
大学时候顾严很受欢迎,除了他本来优越的外形,还有他的礼貌和教养。大胆些的女孩会直接告白,或者约饭什么的,顾严很照顾对方面子,拒绝的话说得既不拖泥带水也不暧昧拉扯。这也是让他一直被学姐学妹穷追不舍的原因。最后没办法了,干脆一头扎进图书馆和实验室。
杨骋现今的老婆当年也是追逐顾严的女孩儿之一。
大概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杨骋对自己喜欢人的喜欢之人,也特别关注。
他发现顾严跟他们这些男的都不一样,衣着打扮就不说了,爱干净,忍不了一点乱。当然,这也可以用洁癖来解释。
但是顾严的心思比他们更细腻,温柔,而且完全看不到他对女孩有任何的兴趣。作为医学生的敏感,杨骋便往这方面去猜想。
没想到还真是。
“时誉不一样。”
顾严极轻地叹了口气,杨骋能看出来,难道他能看不出来?
“我是天生就这样,时誉不是。他还小,有这方面的倾向不代表就是。”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去把人给掰弯。
时誉太年轻,还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选择正常的人生路,就跟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结婚生子,相伴相守,业有所成,生活美满。
“搞不懂你,反正错过了,别到时候后悔就好。”
不会后悔的,要是由着自己把人带上了这条路,那才可能要后悔。
杨骋检查了一圈病房里的仪器数据,回头道: “一切正常。哦,对,你那大徒弟来了,在外边等着的,让他进来吗?”
大徒弟?
“郑书阳?让他进来吧。”
杨骋又摇头: “你住个院还不省心,能一个月出院的,可别拖我仨月。”
“放心,不会占你床位。”
“不是床位不床位的问题,你老住院不是事儿,赶紧给我养好滚回家去,听见没有。”
杨骋打开门喊郑书阳: “长话短说,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可别给他整活儿。”
等人进去后反身合上门,隔着门上的玻璃,对着顾严恶狠狠地瞪眼,还戳着手指一阵指指点点,意思可别操劳,拖着不出院。
顾严无声的笑笑,他朋友不多,这位嘴碎的师兄算是一个。
“说。”顾严闭了眼,确实有点累。
郑书阳之前打来过电话,说的是他们坠车的事。电话里说话太累了,就让他来了医院这一趟。
“师父,你捡回来的那根绳子,上面找到了人体皮屑,数据库匹配后正是那个北汇区失踪孩子的DNA,方队推断,你们被蓄意谋害,可能是被人看见你捡了证据。”
果然。
在那荒草丛发现这种麻绳,当时顾严的职业敏感度就在提醒他,那个地方怎会出现这种东西。
“继续说。”
“方队带人搜查了那片区域,还真有发现。旁边山的半山腰,有个山洞,他们绑了人,然后把人藏那里了。不过方队查到的时候早已经转移了,可能就是在你们发现那断绳之后。”
“绳子怎么会跑到温泉山这边来的?大风吗?”顾严想起山顶上乍起的狂风,怕是在那个地方很常见。
“对。可能是他们换绳子的时候丢掉的半截,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卷走了。后来派人到处找,正好隔山看到了你们。”
原来如此。
“家属没收到恐吓或者勒索吗?”
郑书阳摇头: “这一点也很奇怪,受害人家属就是普通家庭,也没有什么结怨的仇家。”
无差别犯罪么?
“行吧,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后面该方队他们操劳了。”
郑书阳没有要走的意思: “师父,还有一件事。撞你们的那车,车主不是挂在二手车市场的么。你猜那个二手车市场和谁有关系?”
“谁?”
“唐序。就是咱们在gay吧里看到的那个人,刘洞和罗北口里的大哥。”
顾严:!!!
还有这一层联系!
郑书阳没等他问,继续说: “那个二手车市场的老板,挂靠是的唐序手底下的一家公司。看起来挺牵强,不过师父你说过,如果巧合太多,那就不是巧合了。这些人转来转去,核心里都有这个唐序。”
“不错,进步了。可以跟刑侦队一起参与刑事分析讨论会了。”
郑书阳嘿嘿一笑: “其实,就是跟他们一起开会听来的。”
顾严:……
“这么说,方队下一步要开始围绕唐序查了?”
“没错,不过没有突破口。”
“未必。”顾严思索片刻, “让方队想办法拿唐序的DNA,那具无名尸骨一定跟他有关系。”
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郑书阳说完正事又问了顾严的一些身体状况,顾严不想开口,打发他去找杨骋问。
养伤一养就养了一个月。
时誉没有搬回宿舍,不过偶尔有早课的时候会在宿舍住一晚,早起困难户没人叫起床,简直一点都起不来。
往日烦透了顾严的生活习惯,现在没人管了,时誉反倒哪哪儿都不自在。
早上风风火火的起床,厨房里冷冰冰的,没有香醇的热豆浆,也没有喷香的葱花鸡蛋……晚饭也只能在学校食堂吃。
人就是找虐,以往觉得寡淡的猪脚汤,现在想喝都喝不到了。
最近晚上无聊,时誉直播开得频繁了些,唯一安慰就是那个榜一的【孤雁】哥哥每次都很捧场,给他刷了不少礼物,也不要他唱歌跳舞画画展示才艺,只是正常聊天,我问你答那种,还都是些非常正常的问题,围观的粉丝纷纷起哄觉得无趣,但又没人能刷得过榜一。
时誉也觉得奇怪,这人图啥呀?当真是钱多没地儿撒?
那些问题正常得令人发指。
比如,晚上睡得好吗?脚伤恢复得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偶尔也会问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让他说出来分享。
哥们,你就是私信问我这些问题,我也会回答你的。
这钱拿得,时誉心里还怪不安心的。
到后来每次【孤雁】来,刷不刷礼物时誉都会主动说起今天一天的情况,或者明天有什么安排。
这种感觉好奇怪。
这天放学,明天又有早八课,时誉照例跟着邱小新他们回宿舍住。
一路走,一路跟顾严发信息。
【今晚住宿舍,明天早课】
顾严不在这段时间,两人没再通过电话,隔三差五的信息还是有,但也不多。
顾严回信息时早时晚,不过都会回。
今天这条信息发出去,到了晚上快熄灯都没动静。
时誉盯着对话框发呆,猜测对方可能在解剖室里忙。
叮咚——
顾严的信息没等来,时煊的信息倒是进来了。
他哥发的是语音。
【明天早上九点,顾严出院,我赶不到,你替我去接人】
每一个字都听懂了,连在一起没明白。
他又听了一遍。
腾的坐了起来,把这条语音开到最大,外放了三遍。
全寝室安静如鸡。
“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时誉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狂怒。
没人说话。
“皓哥!”
孔皓突然被点名,嘿嘿笑了笑,试图让凝固的空气流通: “那,咱们明天一起去?”
时誉从床上跳下来,抓起外套就往外奔。
“时誉?你去哪儿?”邱小新冲到门边。
时誉头也不回。
“回家!”
第32章
夜伴
“赶紧收拾收拾睡觉,明早给我滚蛋。再住下去,这里都快成你办公室了。”杨骋看着病床上铺的一床资料纸,沙发上放了一排专业书。
顾严戴着眼镜弓着背,正在专心翻找什么。
“书阳说找不到,我记得这个点在哪本书里看到过。”
“你那大徒弟还没出师呢?”
“算是半出师了吧。这段时间我住院,那些事情都是他接手在办。”
“能给你分担就好,我看他总往你这儿跑,还是得你这师父给他吃定心丸。”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严谨些是好的,他对自己不太自信了。诶,找到了,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记错。”
“找到了?那就赶紧休息,医生最烦你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
顾严把资料拍了个照,编辑信息发了出去。
“好好,马上就休息。”其实顾严一直都睡不安稳,倒是手上有点事情做能让他好一点。
“明天上午我有台手术,你出院我恐怕送不了你。有人来接你吗?把你大徒弟叫来?”杨骋问。
“不需要,打个车就回去了。”
“阿姨呢?”杨骋这两天没碰见温荷。
“被我打发回去了,哪儿能天天守在医院,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明天她过来?”
“我没告诉她。我是出院又不是送医院,没必要。”
杨骋没再说什么,从医生的口吻叮嘱了些事项便离开了。
他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给时煊发了条信息。
【顾严明天九点出院】
时煊人在云州,当然是不可能来接顾严出院的。
杨骋发完信息,深藏功与名的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揣着手哼着歌,走得摇曳生姿-
时誉这边接到他哥的信息,脑子一热就冲出了宿舍,然后灰头土脸的被宿管阿姨拦住了。
“哪个寝室的,熄灯了还往外跑呢,回去。”
“阿姨,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往外走的都说有急事,我还不知道你们。不是跟女朋友看通宵电影,就是偷摸着在外开房呢。”
“不是,阿姨,我不是……”
“那就是去网吧玩联盟。”
“没有,我朋友出院……”
“哟,这理由新鲜,大晚上的出院啊?”
“不是今晚,明天早上。”
“你看你说的,那明天出院,这会儿出去干啥呢?”
时誉快给这宿管阿姨逼疯了。
阿姨,你真是逻辑清晰,嘴上王者啊。
时誉语无伦次的解释: “是我哥,我之前不知道他住院,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全都骗我,他也骗我。我都出院一个月了他才出院,他伤一定很重。他们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去找他问清楚。”
说到最后,时誉声音带了委屈,竟似有些抽泣起来。
宿管阿姨一副然的样子,缓和了语气: “我看……不是亲哥,是情哥吧。”
不是,阿姨,你这是吃了多少个大学生啊,这么多想法呢?
“小帅哥,你别急,既然是明天出院,那你明天再去也不晚啊。你看我这里也是有规定的,大门已经落锁了,你要出去发生什么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阿姨说的在理,但时誉心急,一刻都等不了。
“阿姨……”
“阿姨”自带波浪号的喊声把时誉的话堵了回去,邱小新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
“还没到时间呢,还有两分钟,你落锁早了。”
邱小新在宿舍住的时间长,平时进进出出的,会陪宿管阿姨嗑瓜子闲聊两句八卦,他可爱又嘴甜,跟宿管阿姨混得熟一些。
“是小新呀,怎么,这是你同学?”
“是的呀,还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呢。”邱小新亲昵的去挽宿管阿姨的胳膊,拉着人一边晃一边撒娇的口气, “阿姨,他说的都是真的,你放他出去吧。你看那钟,不是还差两分钟的么。”
邱小新说的是宿管阿姨值班室墙上挂的时钟,的确还没到整点。那是因为这个钟表原本就慢了几分钟,而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
邱小新又说: “阿姨,你认识他的呀,之前他脚伤了,拄了拐的,宿舍不方便就一直住在外面的。”
宿管阿姨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长长“哦”一声: “就是他呀,嗐,没拄拐我还没认出来。”
“既然这样,那行吧,你的情况你们辅导员是格外交待过的。等一下,我给你开锁。”
“谢谢阿姨。”两人齐声道。
邱小新冲时誉摆出个笑脸: “别生气了,我们也不是有意瞒你的。”
时誉没什么表情: “不是有意,是故意。”
邱小新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办法,顾严哥特意嘱咐过,不准我们告诉你一个字,否则会追杀到底。你知道的,男神板起脸的时候,其实挺吓人的。而且那时候吧,他都没个人样,好惨的……于情于理,我们也得守信呀。”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时誉问。
邱小新缓缓点了点头。
“所有人……就只除了我?”时誉嗓子眼有点堵。
邱小新又点了点头。
“凭什么?为什么只瞒我一个人?”
邱小新安慰道: “怕你分心。你想呀,你那时候也有伤,你要知道他在重症抢救,还能专心养伤吗?”
重症抢救?果真没那么简单。
时誉: “我后来不是很快就出院了么。”
“那反正都瞒你了,索性就一瞒到底。”
时誉:……
“好了时誉,你就原谅我们,我们也是身不由己的。”
“小帅哥,你还出去不?”宿管阿姨把门打开好一会儿了,见两人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时誉抬脚就走。
“时誉……”邱小新又喊。
时誉扬手挥了挥,什么也没说。
时誉出了学校大门,打了个车回顾严家。
大街上行人寥寥,车辆稀疏,只有路灯高耸在道路两侧,用些微的光线坚守着落寞的人间小巷。
时誉在车上跟他哥打了个电话。
不管之前怎样,他哥既然在这时候发了这条信息,也就是想要告诉他实情了。
也跟邱小新说的差不多,就是顾严要瞒着他的。
那个时候他是有直觉的,可是周围的人都说顾严没事,连顾严自己也骗他说是工作借调,不在本市,其实是一直在医院养伤。
时誉啊时誉,你真是一个大笨蛋。
时誉让出租司机调了个头,转向去了医院。
夜很深了,医院的各处走道都很静,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消毒水和酒精味道。
顾严身上也常常带着这个味道,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
时誉到了从他哥嘴里问出来的病房号,隔着门上的玻璃,里面一片静谧。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床影。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安稳,就这一会儿功夫,翻转了好几次。
时誉心跳咚咚,抬手在心口揉了揉,才轻手轻脚的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窗外的灯光透进来,倒是能看清楚屋里的情况。
和当初时誉住的单间病房没什么区别,只是沙发上整齐的放了一摞书,床头柜上有一叠资料,还有几份牛皮文件袋。
时誉走近了些,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他是仰躺在床上的,一手垂放在身侧,一手放在胸口,面容轮廓被阴影投射得更加立体,只是好似睡得很不舒服,眉头拧在一块。
为了辨别得更清楚,时誉弯腰低头,靠得更近了些。
顾严不知是在做梦还是什么,表情很痛苦,牙关紧咬绷紧了下颌。
瘦了,时誉心道。
一月多不见,俊朗的骨相轮廓变薄了,脸颊轻陷,原本高挺的鼻子更加立体。
顾严眉心处拧成了一个疙瘩,时誉情不自禁的抬手去摸,想替他抚平。
床上的人猛地睁眼,眼中一闪而过被惊扰的愕然。
“时誉?”顾严不确定,怕是梦魇里跑出来的幻影。
时誉收回了手,在床边坐下: “抱歉,吓醒你了,我想来……看看你。”
嗓子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誉。”顾严终于确定是真实世界里的人,吃力的撑起半身坐起,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时誉伸手扶他,替他在后背塞了个枕头。
“你知道了。”
时誉点头,心里那股气又上来了。一本正经的骗人,在你眼里,我很蠢吧。
话在嘴里囫囵了几圈,最后脱口却是: “我来接你出院。”
沉默。
然后是顾严闷闷的几声笑。
“傻子。”顾严说, “我明天才出院,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
想来看看你。
“大半夜的,明天不上课了?还是想逃课?小心我告诉你哥,让他逮你回云州去。”
“他不会的。”时誉抬头直视着顾严,眼眸在黑夜里亮闪闪, “我都知道了,是你劝服我哥的。”
顾严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么久了。”像是不适应时誉灼灼的目光,顾严轻松调侃道, “怎么样,我不在,一个人过得挺自在吧。”
时誉笑着摇头: “其实我还有点想念猪脚汤。”
“哦,原来我是厨子。”
“早上老睡过头,上课赶不及,早饭都吃不上。”
“啊,我还是保姆管家。”
“家里被我弄得一塌糊涂,你回去肯定都不认识是你家。”
“嗯,还兼任了清洁工。”
“顾严!”
顾严笑了,胸口扯得疼, “嘶——”
时誉原本轻松了些,一下变了神色: “你怎么样?要叫医生吗?”
顾严摆摆手,脸上还挂着笑: “年龄大了长骨头有点慢,没大事。”
又反问他: “你脚的康复训练做的怎么样?”
时誉站起走路给他看: “不跑跳的话,没什么大的影响了。”
顾严点点头: “慢慢来,别急。”
时誉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康复训练?”
自然是在他直播间听来的。
“听杨骋说的。”顾严神色如常。
时誉把沙发上的书搬开,找护士姐姐拿了床棉被,缩在沙发上睡。
顾严没追他回去,默许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再没人接下一句话。
夜半三更,万家安眠。
顾严在黑暗中探身,少年枕着沙发靠枕,嘴角微微翘着,睡得沉沉。
顾严缓缓躺下闭眼,终于安然进入久违了的梦乡。
————————
抱歉来晚了,跪一个先——哐!
谢谢小可爱们的阅读,数据不好,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大概还是写得不够好
不过放心,会日更到完结的,能不能V随缘吧
第33章
猪骨汤
“时誉,该起床了。”
早上七点,顾严叫他,他还记得他的课表。
时誉翻了个身,面朝了沙发里面: “再睡会儿。”
虽然赖床,但那种熟悉的心安回来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任自己,反正有顾严在,他就不会错过早课,更不会火急火燎的踩着点进教室。
有人敲门,杨骋提着包装袋轻手轻脚的进了病房。
他把包装袋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餐盒,挨个摆放好,转身盯了一眼沙发上蜷缩的人,小声的问: “没醒呢?”
顾严瞪他: “你告诉他的?”
杨骋一脸无辜: “哪能啊?”
顾严下地,杨骋要扶他,被顾严挡开: “我出院的事就你知道,不是你会是谁?”
“怎么就我知道呢,还有巡床医生和护士姑娘们呢。”
“你当我傻,他们跟时誉又不熟。”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告诉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顾严觑了一眼回笼觉的时誉,又把视线狐疑的落回到杨骋身上。
杨骋置身事外的超然: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告诉时誉你受伤的事,也没有告诉时誉今天你要出院。”
顾严仍然怀疑。
杨骋问心无愧,随便他盯: “来,顾少爷,您吩咐的小米粥,葱花煎蛋,虾仁蒸饺……”
“没买豆浆?”
“呀,给忘了。不过你这都有小米粥了,还喝豆浆呢?豆浆泡米粥?”
“算了,反正外面的豆浆也没自家榨的香,就这样吧。”顾严说,又喊道, “时誉,快起来,早饭吃了该去上课了。”
杨骋很有眼力见的: “那,小的告退?”
“一起吃吧,有这么多,辛苦师兄了。”
“终于记得是师兄了,差我跑腿的时候那指令下得……我谢谢您。”
顾严歉然: “我怕他来不及上课。”
杨骋摇摇头,往房间外走: “祝你俩用餐愉快,我还是回我办公室吃单人套餐去。”
杨骋带上了门,时誉也坐了起来,揉揉眼愣怔片刻,才醒神是在医院里。
昨晚他头脑一热不管不顾的冲到医院来,原本想质问顾严,凭什么自作主张只瞒他一个人,他也是事故的亲历者,谁能替谁做主。伙同那么多人骗他,连医生都骗他。
他还想问,疼不疼,伤在哪儿?那么多的血,还进了重症抢救……时誉不敢往下想,如果没抢救过来,岂不是……
万幸。
虽然人瘦不少,好歹是活生生的在那里,没有缺胳膊少腿,更没有瘫痪失能。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都有意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病房卫生间备有一次性洗漱用具,也是顾严让杨骋带过来的。
时誉洗漱好,把椅子搬到床柜前。
柜子不大,几份早点就摆满了,两人一人坐了一边,都长手长脚的,不是膝盖碰到就是手肘对撞。
“搬茶几上吃吧。”顾严提议。
时誉赞同,把早餐转移过去。
明显宽敞多了,就是人得坐到沙发上,位置很低,没有正常桌椅舒服。
两人并排坐着。
“等会儿你回去上课,我这边做完了出院检查就回家。”顾严把葱花鸡蛋推到时誉面前。
“嗯,我下课过来接你。”时誉很自然的夹了一块,就着小米粥吃了。
顾严没说什么,两人安静的吃早餐。
茶几长度有限,两人并排坐着挨得很近,脚挨着脚,腿擦着腿。
顾严不动声色的把腿往回收了收,拉开了一点距离。
时誉并没有注意到顾严的小动作。
他两腿大喇喇的叉开,坐得还不老实,不一会儿又跟顾严的腿侧贴到了一起。
顾严悄然的再次把腿往回收。
时誉吃得欢快,心情似乎也好,晃着腿不知不觉又跟人贴到了一起。
就这样一个进,一个退,到最后顾严的腿都快并在一起了。
顾严无奈的叹口气,终于忍无可忍: “好好坐,别晃。”
时誉终于反应过来, “哦”一声,把腿收了回去,调整了下坐姿。
吃完饭,顾严给他叫了个车,把人送走了。
等出院前的检查做完,给杨骋发了条信息,也叫车离开了。
他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刑侦队。
这一个月来,虽说在养伤,但精力好一点的时候也在关注绑架案的进展。
一周前,方敬勇带刑侦队找回了失踪的小孩,只是那孩子一直在昏迷中。前一天,郑书阳发了信息来,孩子醒了,但看起来不太正常。
关于北汇区孩子失踪被绑架,跟他们被车撞下山崖是有关联的。
顾严想亲自见见那孩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车在刑侦支队门口停了下来。
虽然独来独往惯了,但一个多月没上班,同事们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顾严礼貌的一一回了。
“师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郑书阳在法医办公室,听到外面的同事在议论,赶紧跑出来看。
“你假完没还呢。”郑书阳替他接过手里的包。
“正好,我来销假。”
“什么?你这就要回来上班了?你这……不是才出院吧?”郑书阳看了看手提行李袋,还有顾严手腕上没来得及拆的住院腕带。
“走太急,忘拆了。”
郑书阳半信半疑,别不是私自出院吧。
顾严从路过的办公桌上顺了把剪刀剪开了腕带: “方队呢?那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方队刚过去,通知他父母来了,我带你。”
回了刑侦队没两分钟,又坐车出来了。
期间顾严给时誉发信息,让他下课别往医院跑,下午放学直接回家。
郑书阳开车,两人去了警局定点医院。
还没走到病房,刚刚拐上二楼楼梯口,便听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的嘶吼。
那明明是嗓子哑掉了的哭喊,又像是呼救,还是害怕到了极点而惊恐,也是想要求饶而无奈的绝望。
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
等顾严站到了病房窗户旁,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形,心中骇然。
那孩子除了脸,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肤。医生正在给孩子上药,伤口本身的疼痛加上药水的撕咬,双重痛苦。
顾严作为法医,什么没见过,此时也不禁别开了头。
“他爸妈呢?他这个样子,能见?”
“等一下会稍做包扎,亲属看不到直接伤口。”方敬勇在身后突然出现, “你回来了,身体还行吧。”
不等顾严回答,方敬勇又说: “我怀疑阳星和张宝,作案人是同一拨。”
病房里孩子叫阳星。
方敬勇知道顾严一直在关注,索性开门见山,递给他几张打印资料。
“那个软竹编留下的,像眼睛一样的伤痕图案,阳星身上也有。”
顾严低头翻了翻,确实大致相同。
“我们怀疑阳星看见过绑匪的样子,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完全没办法询问。请了心理专家过来,稍晚一些让他试试。”
顾严刚出院,也没有别的事,便留在医院一起等心理专家。
一直忙到下午,心理专家也束手无策,阳星虽然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但只会说些零碎的词,根本没办法说清楚绑匪的样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众人也只能作罢。
“师父,我送你回去。”郑书阳看顾严脸色不太好,他自己都还是才出院的病人。
“好。”顾严没拒绝,重伤初愈,他的确感到疲累。
郑书阳把顾严送到了家里。
时誉兴冲冲的去开门,看见郑书阳,愣了一下。
顾严揉着头进门: “书阳,今天多谢你了。”半只脚刚抬起,眼前黑了一黑,人跟着就是一晃。
郑书阳抬手扶住他,干脆把人扶进了屋,直到在沙发坐下才松手。顾严有点头重脚轻,为了省力,也微微往郑书阳身上偏着靠了靠。
“师父你好好休息,我走了。”郑书阳出门准备走,转身把行李袋递给时誉。
时誉站着没动,打量着郑书阳。
之前也见过好几次了,好像这次才面对面的认真看人。
郑书阳身上还有未退的一点学生气质,加上人高马大,单独看着给人感觉勃勃开朗,但对着顾严,总就显得拘谨。
时誉没接行李袋,郑书阳把东西放到了玄关,
“师父,我回去了。”又给时誉点点头,转身走了。
大门关上,久久的静默。
顾严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觉得屋子过于安静。
睁眼一看,时誉还在玄关站着。
先前没注意,这会让才发现时誉系着个厨房的围裙,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手里还拿了个汤勺,就这样远远地安静地看着他。
“你……”奇奇怪怪的打量, “做饭了?”
时誉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听见。
“时誉,干嘛呢?”顾严提高了音量。
“啊,哦,我……”时誉回神,往厨房跑去, “我炖了猪骨汤,特意给你熬的,庆祝你……苦尽甘来,那个……出院快乐。”
顾严:……
真够难得的。
时誉哪做过饭,顾严不抱希望,心想着不能打击人积极性,等会儿再难吃都要憋着,得夸。
时誉把砂锅端到了桌上,贴心的单独盛出一小碗,手动扇了扇: “你来尝尝,我跟着网上学的,熬了两个半小时,说是得把肉炖到从骨头上掉下来才好吃。”
听起来有模有样,顾严忽然期待。
起身在餐桌坐下,然后对着眼前这碗黑澄澄的不明液体,陷入了沉默。
“猪骨汤?”顾严用食指揉了揉眼皮,自己没有色弱吧。
“白萝卜炖猪大骨。”时誉拿出手机,把保存的食谱截图翻出来给顾严看。
顾严端起碗闻了闻,一股子酱油味。
“你放酱油了?”
时誉得意的点点头: “这是我的创新,原汤太寡淡了,什么味道都没有,加点酱油调鲜。”
顾严扶额。
“你快喝啊。”
“有点烫,晾一会儿。”
“哦。”声音像是不自信。
行,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顾严下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抿了一小口。
酸!酸到五官变形。
“怎么还放醋了?”
“我看食谱上说,加一点醋能分解骨头中的钙质,增加营养价值,也更好有利钙质吸收。你不得补钙么?我就加了一点点。你居然喝出来了?”时誉还有些惊喜的。
有舌头都能喝出来好不好,而且这哪是一点点,至少三大勺。
“很难喝吗?”时誉脸上飘着失落。
忍,凡事都有第一次,要给人鼓励。
“还行,不算很难喝。第一次做成这样,很厉害了。”
为了显得真诚,顾严还用力的比了个大拇指。
“那你多喝点,我炖了两锅,厨房还有一份,都是你的。”
顾严:……
我何苦好心。
第34章
酸味
酱油加醋的猪骨汤,简直喝不了一点。还好心的炖了满满两大锅,想一想喉咙都涩得慌。
得让人知道问题,不然要有下次,被荼毒的还是自己。
顾严斟酌了下语句,说: “不用强求不擅长的事情,心意我收到了,汤呢,下次还是我炖,你吃。”
说得很明白了,该听懂了吧。
“难喝就直说嘛。”时誉噘了噘嘴,端起砂锅就要去厨房倒掉,顾严拦住。
汤喝不了,吃两块萝卜和骨头肉还能勉强。
顾严伸筷子捞了捞,疑惑的抬眼问: “你确定放了萝卜的?”
时誉肯定的点头: “我没失忆。”
顾严拿过汤勺在锅底搅了搅,终于打捞出一些未知食物的纤维。
萝卜放太早,全都炖化了。
“我吃肉吧。”顾严不想人太失望,把汤勺里的肉都夹进了碗里。
除了微酸,还能吃。
看他吃完整碗,时誉终于眉目舒展。
“你干嘛不等我,自己走了,说好接你出院的。”心情好了开始秋后算账。
“没必要来来回回的跑,太赶了,我一个人能行。”
“一个人?郑书阳不是人吗?”
这怪异的语气。
顾严扯纸巾擦嘴: “我去队里有事,他陪我方便。”
“他陪你方便,我陪你不方便?”
手上一顿,顾严侧目看他。
时誉眼里有些不明意味的神色。
“书阳是我徒弟,跟着我很正常。”
“‘书阳’,叫这么亲热,不只是你徒弟这么简单吧。”
顾严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疑惑的打量他: “好好说话,阴阳怪气的干什么?他是哪儿得罪你吗?”
“没有。”时誉把碗筷收拾去厨房。
天气转凉了,时誉身上套了件线衫,太瘦,腰身空荡荡的。顾严看着厨房里瘦削的背影,陷入深思-
隔天,温荷要回去了,两人一起去机场送她。
温荷拉着时誉的手: “本是泡个温泉,没想到你们会遭这大难。”她长叹了一口气, “幸好,都没事。”
又看向顾严: “你在重症室的那些日子,我想通了不少事。人生一辈子,太多意外,生死之外都是小事。这次回去呢,准备跟你爸商量,看能不能把生意给收了,我跟他去环游世界旅行。以前光顾挣钱,都没好好享受生活。欲望是无穷的,我们家这样,也够了。”
“所以你的婚姻,我也打算不管了,你爱谁谁吧。”又怕顾严真不在意,温荷连忙补充, “当然了,我们肯定还是希望能看到你生活幸福美满的,只是不强求你了。”
顾严心头一热,心里话差点直接问出来,还好他是理智的: “妈,要是我找的伴侣,跟你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温荷打断他的假设: “放心放心,说了不管你。反正是跟你过,你找啥样的我都不干涉。”
两人的对话时誉听在耳朵里,下意识的解读出了顾严的意思。
他偏头去看顾严,顾严神色自若。
“誉誉,阿姨走了。”安检口前,温荷还舍不得放开时誉的手, “我可怜的孩子,遭罪了,有什么困难给阿姨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他。”
温荷示意跟在后面的人: “你自己也多注意些,这次生日赶不上了,到时候给你寄礼物吧。”
送走了温荷,时誉问身侧的人: “你生日?什么时候?”
“下周四。”
时誉默默记下。
“三十?”他记得顾严曾说过比时煊小三岁。
“对。”
“大寿呀,要摆个宴不?”
“没这习惯。”
“别啊,人生可就一个三十,真的不庆祝一下。”
顾严停下脚步: “你想吃什么?生日我请你。”
真够善解人意的,那就不客气了。
时誉开始报食材: “大螃蟹,大龙虾,香酥鱼,墨鱼蛋……”
“海鲜大聚会嘛,没问题。”
“你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多时候,但现在时誉不计较。
“老顾生日快乐。”时誉过于兴奋,猛的把人抱了一下,然后风一阵的往前跑了。
顾严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跟上,摇头笑,少年人真好,很容易满足,一点喜欢的食物就能开心成这样-
周五晚,时誉给顾严发信息说晚上不回去吃饭,要跟邱小新几个人商量第二天去慈溪古镇写生的事。
顾严回复【好】。
“我准备了几套简单的古装,到时候咱们一起拍。”
几个人在食堂打好饭,找了个位置坐下,邱小新翻出图片,把手机放到桌上。
“靠谱。”汪志轩赞同, “别说,小新眼光不错,这几套衣服不俗气也不烂大街。”
“我看看。”孔皓把手机转过去, “我要穿这套黑色的,像侠客。时誉,这套红色的适合你,再把头套的马尾戴上,好精神的。”
孔皓把手机往时誉面前推了推。
“又是长发红衣服。”时誉上一次cos的女皇就是大红裙长卷发, “我穿这套白色的吧。”
“可以的,到时候时间充足的话,你想拍哪套都可以。”邱小新挤兑孔皓, “皓哥眼界有限,只记得你穿红色好看,不用参考他的意见。”
“小新,你针对我。对了,什么时候把我拉回群里,我被你们孤立很久了。”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时誉也并没有真的怪他们,只是当时得知真相,需要时间缓缓而已。
“对了,拍照的话,咱们谁在行呀?小新拍吗?”汪志轩提出了关键问题。
“我能拍,我找社团借了单反。”邱小新是现学现卖,还没实践过。
“我可以帮你们拍。”一个清秀的男生端着餐盘站在旁边, “我是摄影社团的,专业对口。”
“曹楚啊,你也参加了周末写生的?”
时誉看那男生,眉目弯弯,很和善的笑着,面相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
“慈溪古镇的古韵很有特点,就算不写生,也得去看看。”曹楚说, “我能坐旁边吗?”
时誉四人两两对坐,他和邱小新对着,同孔皓在同一边。他另一侧的位置是空着的,曹楚朝他旁边的空位走了过去。
说话间在征求意见,但实际上曹楚也没等人同意便坐下了。
他侧了侧身,面对着时誉道: “你好时誉,我是曹楚,油画系的,咱们在一起上过线描课。”
时誉根本没印象,但还是礼貌的回应道: “你好。”
曹楚很自来熟的说: “之前很少在学校能碰见你,你不住学校吗?”
“不是,偶尔也住。”
“哦,这样啊。咱们好像是一栋宿舍楼的,我经常碰见他们。”曹楚指了指邱小新,又说, “我在513,你们好像是楼下的,在哪个宿舍?”
“我们在403.”孔皓抢答。
“呀,那可真巧。”
哪里巧了,隔了10个房间的走廊呢。
邱小新继续曹楚的提议: “你说要帮我们拍写真,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我的技术还可以,社团教室门口的展板墙上有我的作品,如果你们接受的话,我帮你们拍。”曹楚说。
能进摄影社团,还有作品展出,技术肯定比邱小新强。
“好啊,”邱小新立即答应, “那你是跟写生团的车去,还是自己走?”
“我家司机会送我,到了联系。”曹楚拿出手机, “加个联系方式?”
“行,那就先谢谢你了。”邱小新跟人交换了微信。
曹楚又对孔皓和汪志轩: “都加一个吧,方便。”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时誉: “咱们也加。”
大家都加了,时誉也没在意,拿出手机很自然的加了人。
曹楚很热情的加入了聊天。
邱小新也是个多话的,不一会儿就跟人聊成了能分享小电影的关系。
说得激动了,曹楚手臂擦着时誉身侧好几次。
时誉觉得不自在,端起餐盘离开: “我吃完了,走了。”
“你今天回宿舍还是去男神那儿?”邱小新问。
“回家,明天早上再来跟你们汇合。”时誉头也不回。
自他给顾严再次发去信息,说准备回去,过去了半小时,顾严没回复。
脚伤那时候,顾严是主动说来接他;后来脚痊愈,顾严会多问一句自己回,还是等他来接。
大多时候时誉是让顾严来接。
不知在什么时候,自然而然形成了这种习惯,没觉得麻烦对方,好似就应该这样。
顾严没回他,他便给顾严打去电话。
没接。
时誉又打,打了好几次,对面才接了起来,听筒里传出很吵闹的杂音。
“你在哪儿?”很明显的,肯定没在家,也不会是在单位,杂音里有人声,呵斥声,还有玻璃磕碰的声响。
“你是?”对面的人开了口。
不是顾严的声音。
“你是谁?”时誉问, “顾严呢?他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时誉开始怀疑顾严是不是手机掉了,或者是被人偷了。
“他欠你钱了?”对方又说。
时誉摸不着头。
“欠什么钱,你到底是谁?顾严在不在?让他接电话。”
郑书阳疑惑的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确认没看错备注名。
郑书阳对他师父的人品绝对自信,比对自己都自信,而且关于师父的家庭情况单位里也有传闻,他就是那种传说中不愿意继承家业才来当法医的。怎么可能欠人钱,还让人讨债呢。
不过中文字他认得,备注名实实在在【讨债的】。
如果是个女人,郑书阳大概还会往感情方面去想,但打电话的人是个男的。
郑书阳: “他现在不在,你要有重要的事,等下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行,你让他回我。”
时誉挂了电话,又等了一会儿,顾严没回电话过来。
他自己叫了出租车,先回去了。
夜幕初上,华灯亮起,繁忙的都市褪下一天灰扑扑的颓废,换上另一幅璀璨的面孔。
时誉无心欣赏,被刚刚那通电话搅乱了心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烦躁。
接电话是的谁?他为什么要帮顾严接电话?是顾严允许的,还是那人自作主张?
他自然想不出个结果,只会越想越心烦。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时誉心不在焉的扫码付款。
“错啦,是20元,小伙子怎么回事,你多按了个0.”司机师傅好心提醒, “我退给你。”
“好,谢谢师傅。”
一抬头,另一边也停过来辆出租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副驾开门下来。
那人两手提着纸袋,走到后座车窗旁弯下腰。后排里坐着个人,他低头跟那人说着什么。大概说完了,头稍稍往车窗里探了探。
时誉看见里面那人抬起双手圈住他脖子,在侧脸快速的亲了一下。
时誉:!!!
顾严从车窗里缩回了头,往后站了站。
后座的人开门下车,时誉认识,是郑书阳。他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替顾严小心的披上。
然后再次上车,两人告别,出租车开走了。
顾严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时誉心里却没来由的好难受,像聚集了乌云,一层叠了一层,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顾严看见了时誉,笑着跟他招呼: “这么巧,还以为你早到家了。”
被自己撞见了,他怎么这么无所谓。
所以,郑书阳跟他,关系已经到了不需要遮掩的程度了么?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他在住院的时候?也只有那时候,一定是那时候!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被他瞒着,郑书阳肯定来医院照看过他,一来二去,又有师徒的感情基础,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时誉?”顾严走近,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禁用手肘碰了碰人。
“别碰我!”
时誉忽然恼怒,用力拍开顾严的手臂,往后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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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还没开窍,快了
第35章
转变
时誉在生气。
生哪门子气?
“怎么了?谁惹你了?”顾严敛了敛笑, “商量得不愉快?”
他知道时誉明天要去慈溪古镇写生,想是跟同伴起了争执,把气给带回家了。
时誉注视着他。
已过立冬,气温逐日下跌,夜风也变得清冽。
顾严套着深藕色的外套——刚刚郑书阳给他披上的,里面是中领的黑色线衫,领口完美贴合着脖部,线条流畅柔和,喉结刚好露出来,说话间上下滑动,充满张力。
脖子上还挂了条羊毛围巾,长长的坠着,更显得笔挺修长。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你干嘛去了?”时誉语气晦暗。
原来是为这个,顾严恍然,赶紧解释: “哎呀,书阳给我说了的,忙起来给忘了。是我的错,抱歉抱歉。”
时誉也明了: “接电话的人是他?”
“是,他没说吗?”
说什么,说他能随意帮你接听电话?还是说你们俩的那种关系?
可是既然是郑书阳,怎么会不知道打电话是自己的,他是故意的?是因为自己和顾严住一起,让他们不方便了?
此刻,时誉的脑子运转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他想起第一次来顾严家,让人产生尴尬误会的飞机杯,后来也是郑书阳过来拿走的。
那时候不知道顾严的性取向是同性,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不一样了,仔细一品,过往所有细节被无限放大。
在酒吧里,在遇袭的小巷,两人都是在一起出现的。
还有那次晚上出现场,顾严抬手,郑书阳就递手套;视线一动,郑书阳就知道把光提前打过去,真是……有默契啊。
又一阵瑟瑟寒风吹过,脸颊皮肤被刺激的轻颤。
顾严两手提着东西,外套穿得不实,虚虚挂在肩头,让风一个劲往里灌。
“回去再说。”他对一直站在原地发愣的人道。
时誉没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刚刚看见自己,时誉就一直在走神,虽然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却好像穿透人。
“时誉!”顾严又叫他。
这次眼珠终于动了。
“走啊,回家。”顾严说。
“不用。”时誉的拒绝跟这风一样透着寒凉,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顾严一怔,这到底是怎么了,就因为没回电话,气性这么大呢。
顾严解释: “今晚我被队里同事们拉去聚餐了,你知道我是不喜欢参加这些的,但大家伙儿说是我劫后余生,得庆祝热闹一下给我去晦气。也不知这伙人是在哪儿打听到我马上三十岁生日,借着今晚又给我庆生。好一番闹,吵的我耳朵疼。”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时誉神色,并没有好转。
顾严继续说: “那时候我被他们闹得离开了坐席,又担心错过重要电话,就把手机丢给了书阳,如果有电话进来,让他替我接一下。后来他给我说了,当时也快结束了,我想着那就结束了再给你打电话,免得中途被打断。没曾想互相道别的时候道来道去的,给打了岔就忘了。”
“你看,这还收了不少礼物,不拿走不了。”顾严笑着,把两手的纸袋往前递了递。
车上和郑书阳还谈起了阳星的情况,要不是时誉质问,他怕是得翻到最近通话才能想起来。
时誉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表情,板着张脸: “劫后余生,我就是那劫呗。好,很好,我懂了。”
“什么你就懂了?你胡说什么呢?”顾严看他脸色很差, “行了,有什么回去再说,站这儿你不冷啊?”
顾严上前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人: “帮我拎一下,我把衣服穿好。”
时誉机械的接过他两手的袋子。
顾严把衣服套上,又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叠起来: “书阳也真是的,买这么贵的围巾,自己那点实习工资怕是全给花没了,回头还得找爸妈拿。”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把叠好的围巾放进纸袋里: “对了,刚刚在车上书阳提醒我了,”顾严抬头, “有个事儿,时誉……”
“书阳书阳书阳,满嘴都是书阳,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嘛。恭喜你们了。”时誉打断了顾严的话。
顾严皱眉: “我说你……说什么呢?什么恭喜?”
压抑在心口的怨气泄了个口子,话就收不住了。
时誉发泄似的,直言不讳: “阿姨才刚走,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她都不知道你喜欢男人的吧。你是不是还巴不得我也走,给你们挪地方好办事儿呢?”
“时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严勃然呵斥。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想起刚才两人亲昵的一幕,时誉齿缝里吐出两个字, “恶心。”
顾严:……
深吸一口,闭了闭眼。
片刻,顾严缓缓吐气,控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
“是,我喜欢男人,你早知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天生是这样,改不了。爸妈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们,不是我要骗他们,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我自己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接纳了自己,何况他们都不年轻了。”
顾严顿了顿,盯着眼前这张曾让他失神过的脸: “我如果这辈子一个人过,那他们不知道也少去这份烦恼。可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或许……”
顾严没往下说,摆了摆手: “说远了。总之,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你想多了,我和郑书阳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那就说得再清楚些。之前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是喜欢男人,但我不需要每个人认可。”他继续道, “所以,时誉,你跟我住一起,如果让你感到不自在,感到……恶心……”
顾严吃力的说出这个词。
“……你搬回学校去吧。”
时誉错愕。
搬回学校,顾严同意他搬回学校了。
这不是他一直以来就想要达到的目的么,为什么达成了,心里感到的却是失落。
“东西收拾好,告诉我,我送你。”
顾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转身往楼栋大厅去。
小区的路灯昏黄,树影交错,顾严的身影在光影中穿行,笔挺又落寞-
时誉没跟着顾严回家,而是返回了学校宿舍。
两个人闹了不愉快,在家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反正第二天早上是要在学校集合,然后坐大巴去往慈溪古镇的,正好为了方便,也避开了尴尬。
时誉在床上翻来覆去合不上眼,顾严的话反复在脑子里回响。
真的是误会了?
可是他亲眼看见的,那个吻……
好像也看得不是很清楚,郑书阳只是偏头贴上去……
时誉从床这边换到了另一边睡。
还有,要不要搬回来呢?
要换之前,他早就迫不及待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这样犹豫呢。
好像……还有些舍不得?
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
啪——
对面床铺的孔皓抬腿砸了下床板,吓了时誉一个激灵坐起身。
汪志轩在磨牙,邱小新嘟囔着好像在说梦话。
是了,宿舍这样的环境不太好,简直影响睡眠。
时誉想通了这个点,安心的重新躺下-
第二天,时誉呵欠连天的被邱小新拖着上了大巴车。
“你昨晚没睡吗?怎么困成这样?”邱小新找了个位置,把时誉塞进靠窗的里面,自己靠着过道的座位坐下来。
时誉把头搭在邱小新肩上,胡乱栽赃: “皓哥打鼾。”
“我不打鼾。”孔皓在他们前一排,回头否认。
“你怎么知道你不打鼾,睡着的人还能听见自己打鼾吗?”汪志轩递给他们每人一瓶水。
“我……”孔皓无力反驳,默默认了。
去慈溪古镇一个小时车程,路况很好,全是市区沥青路。
大巴车平稳的摇晃,加上困意绵绵,时誉很快就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歌声吵醒。
时誉缓缓睁眼,一动脖子疼。
“嘶——”他一直侧头搭在邱小新的肩上,大概是扭着脖子了。
“你醒了。”身边的人开口,却不是邱小新。
时誉弹也似的坐正,又侧身去看,是之前那个自告奋勇要帮他们拍写真的曹楚。
“怎么是你?”时誉记得曹楚说自家有车,还有司机送。
“渴不渴?”曹楚递给他水。
“我有水。”时誉伸手摸到座椅边的纯净水,拧开喝了一口。
曹楚把水拿回来,自己喝了: “我没有传染病。”
时誉:……
不是,你没有我也不会喝呀。
唾液交换,想想都恶心。
时誉站起来左顾右盼的找人,之前明明是邱小新坐他旁边的,一觉醒来大变活人了。
曹楚倒是善解人意的往前指了指: “那儿。”
车头位置,邱小新拿着扩音器正在陶醉的唱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介意吧?”曹楚问。
“什么?”时誉没明白。
“坐你旁边。”
你坐都坐了才问介不介意?
时誉只回以礼貌的笑笑: “这是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慈溪?”
“时誉,你醒了?”前排的汪志轩听见后面的动静,趴着椅背转身过来, “我看看导航,啊,大概还有十分钟车程。”
瞥了一眼曹楚,给时誉解释: “他是半路来的。”
曹楚补充: “一个人坐车太无聊了,所以就联系了老师,加入你们一起。”
“我起来走走。”时誉偏头睡了一路,脚也坐麻了。
曹楚起身让他。
时誉穿过过道,走到了最前面。
大巴车没坐满,空了不少位,曹楚却偏偏来挨着他坐。
邱小新看见时誉在最前排的位置坐下,放下扩音器凑了过来。
“我不喜欢那个曹楚。”时誉开门见山。
邱小新: “为什么?”
“不知道,气场不合吧。”时誉说不上来,就是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哎呀,没关系了,他只是来帮忙拍照的,到时候你觉得不自在,我帮你拍就是。”
邱小新打量着时誉的神色,又说: “你跟男神怎么回事?”
“什么?”
邱小新摸出手机,翻了几条聊天记录给他看,是顾严发给他的。
【时誉今晚回宿舍住,他要是到了麻烦给我讲一声,谢谢】
这条是昨晚两人争吵之后,时誉说要回宿舍,不回家。
早上8:00【你们出发了吗?】
8:08【他有吃早饭吗?】
8:15【他晕车吗?】
8:30【他还在睡?】
十分钟前……
【到慈溪吗?】
时誉拿出自己的手机,昨晚躺下前,顾严只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晚安】
然后就是今天早上8:05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时誉全都没回。
“所以你俩到底怎么了?男神是把我当成直播你的摄像头吗?”
时誉有气无力的说: “他让我考虑,搬回宿舍。”
“这不好事吗?你之前还费老大劲。”
“是呀,我也觉得。可我一点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我觉得宿舍环境没他家好。他家住着舒服,又安静。他做饭比食堂卫生,早餐好吃;虽然每次早起都很烦,不过作息规律也挺好的。而且他爱干净,家里整洁,味道也好闻,不像宿舍里,皓哥的臭袜子味怎么都除不去。所以我想了想,不打算搬回来。”
邱小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 “时誉,你叛变了。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随即,他身子往后退了退,食指蹭着下巴,表情异常严肃,半眯着眼,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凝视着时誉。
“你干嘛?”
“还有另一种可能。”邱小新说。
“什么?”
邱小新一本正经: “你俩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磁场发生了变化。”
“磁场?什么变化?”
“时誉,你可能,大概,或许,有没有感觉到,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他?”
第36章
纠结
这是什么世纪大笑话。
“小新,你脑子撞坏了吧?”
“这话我也想说,你之前不说得天怒人怨的吗,现在呢,让你搬你还不乐意了。”
“我住习惯了。”
“对呀,日久生情了呗。”
时誉急于否认,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喜欢顾严!我是正常的,我不喜欢男人。”
邱小新噘了噘嘴,往椅背上颓然的一靠: “你歧视我们。”
时誉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没有,我这不是被你说急了么。”
邱小新侧转身: “没有就没有呗,我也就……随便分析分析。”
“那请你不要随便好不好。”
“你想听认真的?”邱小新来劲了, “好呀,那我就认真的给你分析……”
“打住。我不听,根本就不可能。”时誉说, “我承认,我之前对顾严是有些意见的。不过我现在良心发现了,他对我其实还不错,当然了,那也是因为我哥特意拜托了他的。还有上次的事故,我发自真心的感谢他,是感激,懂不懂?所以我现在对他印象有转变,很正常嘛。”
“随便你说,有些事情,旁观者才清呢。”邱小新闭眼,做了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嘁,我还不了解我自己。”
“别说,还真就这样。”
时誉不再跟他做无谓的争辩: “话说回来,你倒是一直喜欢顾严,怎么现在变了?”
“没有啊,他依旧是我男神。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了,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瞥了一眼时誉,邱小新说, “你要是对他有想法,你俩现在住一起,可别浪费,近水楼台先得月,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我得不到的幸福,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得到。”
说话间,大巴车忽然一个急刹,时誉惯性往前扑,过道里一双手臂伸出来抱住了他。
一转头,居然是曹楚。
座位的前排有扶手架挡着,怎么也不至于摔成大马趴,邱小新就是撑着扶手架的。不过好歹人也拉了自己一把,时誉还是给人说了声“谢谢”。
曹楚笑笑: “不用谢。”
停了几秒,又说: “你好瘦。”
时誉抗拒的动了动身子,抱着他的手臂这才松开。
时誉极度不适,拍灰尘似的,把对方挨过自己的地方都拍一遍。
邱小新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两人。
曹楚说: “到了。”
司机师傅也同时大喊了一声: “慈溪到了。”随即打开了车门。
车上的众同学纷纷醒神伸懒腰,跟着带队老师下车。
今天的写生安排是在下午,现在先去酒店办入住,然后自由活动,中饭自己解决。
慈溪跟所有古镇类似,复古的老街,古韵的建筑,一条溪流贯穿小镇,于是又多了众多有特色的石桥。
除此以外,慈溪最特别的是这里有一片古建筑群,是古时一个大文豪的家族故居,相对保存完好,非常具有那时候的特色。
此次写生的其中一个点,就是这里。
办好了入住,时誉他们几个在街上闲逛起来。
大部分的商铺都是卖纪念品的,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几人挨着逛了几家,就觉得没意思了。
风景倒是各处都不一样。
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慈溪古镇依山傍水,靠山的这一边是房屋建筑层层相叠,临溪的这一面,碧波秀丽,沿岸还修了不少吊脚楼。一面是刚毅,一面是柔情,两相呼应,造就了独特的风景。
大家纷纷拿手机拍照,时誉也拍,拍够了,开始找地方吃饭。
曹楚说: “我知道慈溪有一家特色饭馆,我请大家。”
“没必要,咱们AA就行了。”汪志轩说。
“是呀,曹楚,我们一直都是AA的。”邱小新说。
孔皓也附和,时誉没说话。
曹楚: “其实我只是想加入你们。”
“你已经加入了呀。”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们做朋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时誉的。
“那你就多来咱们宿舍呗,不是楼上楼下么,这么方便。”孔皓没心没肺的说, “对了,你打篮球不,以后宿舍篮球赛叫你?正好跟我一组,我每次都单着。”
“他们不玩吗?”曹楚问。
“太野蛮了,横冲直撞的,玩不了一点。”邱小新说。
“我玩游戏,咱们可以组排。”汪志轩说。
“时誉呢?”曹楚朝着在刷手机的人问。
“他平时都不在学校。”孔皓嘴也快。
“啊,对,我在校外住。”时誉还盯着手机,没抬眼。
“住哪儿?我家就是本市的,其实我也不怎么住学校,以后咱们可以顺道一路。”曹楚追根问底。
“那可不用,他都有人接送的。”孔皓说, “对吧时誉。”
时誉终于收起了手机,点点头: “没错,有人送我。”
“男朋友?”曹楚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怔了。
感觉到大家的反应,他笑着说了声“抱歉”,道: “我之前无意间看到过,我想多了,误会误会。”
时誉没接话,转而道: “不是吃饭吗,走呀,都饿了。”
“走走走。”
众人一阵哈哈,都往前去。
时誉又拿出手机,翻开朋友圈。
邱小新手快的发了朋友圈九宫格图,是刚刚他们拍的风景照片,点赞评论一大串,时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顾严。
翻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对方的那条【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是不是该回点什么。
昨晚……可能真的是误会他和郑书阳了。
可是想起来心里还是不舒服。
“看什么呢?”邱小新发现时誉走在了最后,走回来撞了他一下。
一眼看到手机屏, “还没回信息呢?就因为要你搬回来,你就一直不理人?”
“不是。”
“不是那就回呀,又不是多大事,直说就行了。他又没强迫你搬走,不是说让你考虑的吗。你就说, ‘经过慎重考虑,愿意留在你身边’。”
邱小新打趣完,自个哈哈笑。
时誉瞪他: “你又瞎说。”
“你不搬走不就是留么,还有第三层意思?”
“我是在想怎么回才好。”时誉索性把昨晚两人发生争吵的事告诉了邱小新。
“啊?!男神和他徒弟?不能吧?那个郑书阳我也见过,看着不大像啊。”随即邱小新灵光一转, “时誉,你真的没发现自己很不对劲吗?”
“什么?”
“就算男神和他徒弟是情侣关系,关你什么事呢?你为什么生气?你还骂人恶心,情侣之间亲吻多正常,我要是男神,得一耳光抽你了。”
“是,是吗?”
邱小新一副然的样子: “我以为你俩是因为搬不搬的问题闹情绪呢,原来根本症结在这里呀。那我得公正一点的说了,不管人家是不是情侣,你先得给人道歉。”
“凭什么?”
“你骂人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心里很不舒服。”
“啧啧啧,时誉,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清醒。如果之前我说你喜欢男神是推测,那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就是喜欢上他了。”
邱小新像只小蜜蜂似的,围着时誉飞了两圈。
“不可能,我不喜欢男的呀。”
“你要不喜欢他,为什么看见他和郑书阳在一起,你心里会不舒服呢?”邱小蜜蜂一边兴奋的振翅嗡嗡,一边继续发问。
“那种不舒服,是不是很闷,像胸口压了石头?看见他对着别人笑,是不是心里酸酸胀胀的?看见他们两人亲吻,愤怒得想爆炸,心头的火能炸掉地球?”
“可是……”
全被邱小新说中,时誉张了张口,却反驳不出来。
邱小蜜蜂还在飞: “我们先不说男人不男人,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并不抗拒他的触碰?比如蹭到你的手,碰到你的腿,或者是身体更进一步的接触,摸头?搂腰?拥抱?”
全中!甚至有些还是时誉主动靠上去的。
“你也不会介意同喝一瓶水,共睡一张床?甚至还会对他身上的味道产生依恋,闻着熟悉又心安?闻不到会想念?”
时誉像点中了穴道,不动了。
“有没有?有没有?”看到时誉的反应,邱小新知道都说到点子上了, “否认啊,你否认啊。”
“不对,不对,不对。”时誉嘴上在死撑,脑子里乱如麻, “不可能,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我男神很优秀啊,你天天跟他住一起,他还那么照顾你,你喜欢上他很正常。喜欢一个人,难道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吗?”
“可我,我不喜欢男人。”
邱小蜜蜂终于停下来了,拍了拍时誉的肩头: “你还在纠结这个,男人,女人,有这么重要吗?难道不是吸引更重要?异性异性,他人即异性。只不过是跟自己的性别一致而已。”
“喜欢上一个人,是因为他是‘这个人’,为什么非要加一个限制呢?”
“时誉,心动是控制不的。生理,心理,大脑,与生俱来的本能,后天的学习认知……都没有你的心跳更懂你。”
喜不喜欢他,你的身体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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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化身人生导师的邱小新。
第37章
和解
邱小新像在讲人生哲学,条缕清晰,说得头头是道。
时誉认同他说的那些道理,喜欢一个人,是特指的,跟男女无关。但一放到自己身上来,他还是不能接受。
怎么会?他什么时候对顾严起了这个心思的,自己一点没发觉呢。
难道是因为那次事故,顾严奋不顾身的救了自己?
救命之恩大过天,这事儿另当别论。
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严上班,自己上学,然后无非就是一日三餐,早安晚安;他甚至还因为顾严过于死板的生活规律非常不满,还有他那可怕的强迫症和洁癖。
什么苹果必须削皮。洗的难道不能吃?
厨房灶面要擦净不沾指纹。有个指印影响它使用了?
沙发抱枕图案要统一朝上,每个之间要间隔两个巴掌的宽度……
每顿饭必须配汤,还要有绿叶蔬菜;午睡不能超过半小时;不吃过度加工过的食物,小零食什么的,时誉想都不要想。冰箱里长期只有纯净水和牛奶,连果汁汽水都看不到一滴。
而且顾严这个人还特别无趣,不上班的时候,不是在书房查资料就是研究资料,好像就没有别的爱好。
哦,不对,他还是有的。
他会去健身房健身打拳。
做饭可能也算一个?毕竟家里都是他在做。
他好像还喜欢练字,书房里会看见大篇大篇的小楷,谈不上多有气势,但结构严谨,字体周正。
对了,顾严还有一个缝补的癖好。
破掉的衣服,走线的裤边,不管是不用要丢掉还是要继续穿,他都要先把洞给补上。
有次时誉的T恤开了线,就是顾严给他缝上的。
大男人拿绣花针,还戴了个金边眼镜……
谁能想到,刑侦队里的大法医还有这样的一面呢,他们单位的同事知道吗,要看到这场景会是什么表情。
时誉当时看见,觉得顾严浑身上下都在散发慈父的光芒。
“噗嗤——”想到这里,时誉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诶,在想顾严哥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邱小新满脸期待, “说出来分享分享。”
时誉把脸一抹,恢复了正色: “你说的那些,我得想想。”
他从没喜欢过人,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行行行,你自个琢磨琢磨,不过可别琢磨太久了,万一那个郑书阳还真对他有什么心思呢?他俩工作待一起,那机会也是相当的多啊。”邱小新故意激他。
一提到郑书阳,时誉又有点难受了。顾严昨晚挂着郑书阳送他得羊绒围巾,还说是挺贵的。他好像还很喜欢,一直在笑。
顾严生日没几天了,他答应说那天要请自己吃海鲜大餐,时誉思考着,也得给顾严准备份生日礼物才行,要最特别的,谁也比不上。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见时誉和邱小新一直走在最后,曹楚停下来等他们。
“开心?有吗?”时誉搓了搓脸颊。
曹楚点点头: “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们时誉不笑也好看。”邱小新说。
“对对对,是我不会说话。”曹楚附和纠正。
时誉望了他一眼。
曹楚眉眼带笑,长相是斯文的,衣着简洁,但质感一看就不便宜,加上他自己说学油画,是本市人,家里还有车和司机,想来家境不俗。
这人接触起来其实不算是让人讨厌的,但时誉就是很不喜欢,也算是一种直觉吧,总觉得他另有企图。
“吃饭的地方到了。”孔皓和汪志轩在前方一个饭馆门口站定,冲后面三人喊。
“王——窑。”邱小新指着上面的牌匾念道。
曹楚笑了笑: “是窑王。”
“啊,是吗?这到底从左边念还是右边念啊?”
“走吧,记住这个‘窑’字就行。”曹楚熟门熟路的进到店里。
时誉瞧了瞧挂满红灯笼的店门,也跟着他们一同往里去。
曹楚已经跟前台讲了什么,有个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个小包间。
邱小新: “包房……得另外加钱吧?我们就不用了,大厅热闹。”
曹楚: “他们说今天有活动,第一桌的客人可以随便挑位置,包间也不加钱的。”
“是吗,还有这好运?”汪志轩说。
“那就坐呗。我刚刚在网上查了,曹楚说的这家在慈溪很有名,主打菜是窑鸡,”孔皓摸了摸肚子, “轩子吃鸡在行,天天在寝室吃。”
“我也吃,”曹楚抽纸巾擦桌凳, “时誉玩吗?”
这习惯顾严也有,不管在外面哪里吃饭,他都要擦桌凳,还会帮时誉一起擦。
“时誉?坐啊。你玩那游戏吗?”曹楚指着擦干净的座椅。
“谢谢。”时誉有点走神, “我玩不好,就不玩。”
“那我带你,我技术还行。”曹楚挨着他旁边坐下。
服务员送来了茶壶。
曹楚接过来,拆了消毒密封好的碗筷,把茶水倒在碗里洗涤。
“我点的是个套餐,不好意思没跟你们先商量,不过他家推荐的就是这个,我们五个人正好。”曹楚把烫好的碗筷递给时誉。
“谢谢。”时誉接过,手指无意碰到曹楚温热的手背,卷了卷。
这才是正常人的温度,顾严的手,好像就从来没有热过,每次碰到时誉都会被凉得一激。
“下午写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拍古装写真?”曹楚问。
“我是这样计划的,”邱小新说, “今天晚上拍夜景,明天写生结束,回去之前拍白天的。”
“可以。”
又聊了会儿别的,菜就上来了。
主菜是两只窑鸡,金黄的鸡皮,一点儿浓郁的汤汁,四溢飘香,惹得人控制不住的分泌口水。
另外还有爆炒鸡杂,叉烧肉,以及两道小菜和一份点心。
没有汤,顾严可不允许吃饭不配汤。
“时誉,来。”曹楚扯了一个鸡腿,放到时誉碗里。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时誉说。
“是呀,曹楚,你这样我们就不自在了,都自己吃吧。”孔皓说着,却扯下另一个鸡腿, “小新,你先吃。”
“谢谢皓哥。”
汪志轩眼疾手快,把剩下的两个鸡腿都扯下来,一个塞嘴里咬了一口,另一个丢到曹楚碗里: “帮我们拍照,辛苦了。”
孔皓:……
吃窑鸡本来就是要手撕着吃,这一下,大家都闹了起来,戴着手套故意争抢。
越是抢,东西越是好吃。
不消一会儿,两只窑鸡便只剩了一堆杂乱的鸡骨头。
“太难看了。”时誉对着那堆鸡骨头说。
“鸡骨头还能好看?”孔皓往嘴里塞下最后一片肉。
“当然能。我给你们看,正好大家都学艺术的。”时誉拿出手机翻相册,找到一张鸡骨架子的图片。
那是一张被拆散的鸡骨,骨头上没有留一丝筋膜一丝肉,像被刀刻意刮擦过,然后又按鸡的形状给拼起来了,视觉上的确有艺术美感。
孔皓只看了一眼: “我去,谁这么无聊,这得花多少时间做这个。”
汪志轩颠来倒去的放大看细节: “这真是鸡骨头?”
“我看看我看看。”邱小新抢过手机, “美,好看。时誉你做的?”
时誉脸上笑容得意: “厉害吧?”
“嗯嗯嗯,厉害呀,我怎么没想到。”
“顾严做的。”
“谁?顾严哥?”孔皓又抢回手机,重新再次鉴定, “我就说嘛,也只有咱哥有这手法。”
时誉: “其实也没花什么时间,那天他做烤鸡吃,就把骨头这么扒拉一下了,我还没吃完饭,他就做好了。”
手机传到了曹楚的手里,他看了一眼: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曹楚你仔细看,那些骨头上可没有一点划痕呀。”
“还有还有,拼接比较麻烦。”
“可以裱成画框,周围加点其他元素,那就是完整的艺术品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曹楚问: “顾严……是谁?”
“时誉家的大法医。”孔皓还在干叉烧肉。
“顾严哥可厉害,那次小新去看野鸳鸯那次,要不是他察觉不对劲,我和皓哥还在寝室玩游戏呢。”
“对对,还有酒吧那次。还有还有,温泉山,顾严哥英雄救美时誉,太神勇了。”
当事人什么都没说,这几人倒是添油加醋说得来劲。
不过倒像是跟着又回忆经历了一遍,大难已过,时誉脸上一直漾着笑。
邱小新知道端倪,碰了碰时誉胳臂肘,在他耳边小声道: “怎么样?喜欢的人被大家认同夸赞,心里是不是特别开心?比自己被夸还开心呢?”
时誉瞄他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感觉心里那道被遮着的朦胧的影子渐渐在清晰了。
邱小新跟着他笑: “乐吧乐吧,你就偷着乐吧。”-
下午是集体写生时间。
晚上是团队聚餐,老师也点评了一下此次写生的作业。
慈溪镇所有的建筑外墙都有灯光装饰,夜幕落下,一栋栋穿越时空的古时宫殿靠山而上,像连接天上的楼市。
几人换了古装,找了个最佳摄影点。
“时誉,你真像个小仙君。”邱小新替他理了理飘逸的袖摆。
时誉穿了一身白色,没有戴假发,灯光打在脸上雾蒙蒙的,像落下云头坠入凡间的小仙童,又似修炼得道,即将乘云而去的小神仙,总归飘飘然不似凡人。
嘭——嘭嘭——
烟花乍然在夜空中绽开,绚烂璀璨。
时誉抬头,看着这一片五彩的流光交织,置身其中,又分得清哪里是天上?哪里又是人间?
他揉了揉被这瑰丽画卷惊艳到的,在胸腔里咚咚直跳的心脏——
“小新,快帮我拍一张。”
“好嘞。”
邱小新拿着手机,随便一拍就是美景。
“发给我。”
“发了。”
时誉看着定格在画卷中的自己,微微抖动着手,点开了一直没有回复的微信对话框,把照片发了出去。
和所有景区都有的路牌一样,邱小新很“尽责”的把路牌拍了进去。
——我在慈溪很想你。
————————
第38章
端倪
接受喜欢顾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就在烟花绽放的刹那,时誉的心里就跟着明亮了。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简单到只想分享此刻的美景。
邱小新说的对,当大家谈论起顾严时,他的内心是欢喜的。
是呢,我喜欢的可是很厉害的大法医。
想那么多干嘛,管他是在什么时候。
两次三番助他脱困也好,平凡的一日三餐也罢。就在这些点滴相处的日常里,不知不觉互相习惯。
喜欢一个人也很复杂,会忽然情绪放大,也会变得战战兢兢患得患失。
时誉发出去的照片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顾严没有回。
是在忙吗?
这会儿已经晚上了,加班?还是临时又有什么案子?
时誉感觉心跳快的要窒息。
顾严看见照片会怎么想?会看出来自己的心思吗?
要不要直接告诉他?
时誉在信息栏打字“我喜欢你”。
删掉。
又打字“你在干嘛?”
删掉。
继续打字“我好像有点想你”。
删掉。
再想了想,这次发出去了。
【写生结束了,我们在拍夜景,好看吗?】
半分钟后,顾严仍没回,时誉又发:
【对不起,不该误会你,还说了那种话。我还能继续住吗?】
又隔了半分钟,仍然没动静。
时誉沮丧,整个人都垮下来,一口气像被抽走了,怏怏的。
小仙君霎时变成了小阿飘。
“时誉,你还拍不拍了?”邱小新喊他。
曹楚举着单反相机找好取景构图,调试好光圈准备正式开拍,只是这人完全不在状态。
“不拍了。”时誉突然没了兴致,甩着大衣袖, “我不想拍了,你们拍吧。我先回酒店。”
“嘿,这怎么的呢?刚刚不还好好的么?”孔皓转头问邱小新, “他怎么了?”
邱小新: “问我干嘛?”
“你俩今天一直嘀嘀咕咕的,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邱小新!我忍你很久了。把我踢出群,又不把我拉回去,你就是针对我。信不信我把你扔溪里去。”
孔皓说着,撸起袖子就把邱小新抱起来往肩上扛。
“不至于,不至于,都是好同学,相亲相爱一家人嘛。”汪志轩在一旁劝,却由着他们闹,笑着看热闹。
曹楚不动声色,把刚刚调试相机拍的照片翻出来看,全都是时誉。上一刻还笑得灿烂的人,下一秒垂头丧气。
好像是给谁发了什么信息?
曹楚注意到照片里时誉一直摆弄着手机。
叮咚——
手机信息。
顾严: 【好看】
时誉停下脚步,嘴角上翘,笑容在脸上逐渐放大。
顾严的电话进来了,时誉立刻接起来。
“喂。”时誉声音有点颤。
“刚刚在开会,才看到你的信息。”
停了几秒,顾严声音带笑: “夜景好看,你也很好看。这次的cos主题是谪仙么?”
“不是,还没正式拍呢,这张是小新拍的,突然放烟花,配上夜景就觉得很好看。”
“嗯,开心就好。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还有一场写生,完了我们还要拍一下白天的场景,大巴到学校可能是在下午五点左右。”
“好。要我来接你吗?”
要要要,非常想要,想要立刻见你。
时誉控制着语调: “你明天不上班?”
“本来不上班的,不过还是有点事要去队里一趟。”
“那你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对面一声哼笑: “我是说,去学校接你。你不是坐大巴回来吗?”
时誉想多了,还以为顾严要来慈溪古镇接他。
不过他立刻又反应过来: “我还可以住你那儿?”
顾严笑意更浓了些: “当然可以了,想住多久住多久。”
“好,明天你到学校来接我回家。”
“行,好好玩。”
挂了电话,时誉对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
邱小新和孔皓还在闹,时誉跑过去把邱小新“解救”下来: “还拍不拍啊?要拍抓紧拍,穿这衣服要冻死了。”
刚刚还闹成一团的人立刻停下来,都奇怪的望着他。
“看着我干什么?大老远来一趟,可别浪费了。”时誉说,又笑着对曹楚, “辛苦你了。”
曹楚也是一愣。
邱小新从孔皓肩上蹦下来,凑近时誉,小声道: “你不对劲哦。”
“有什么不对劲?”
邱小新啧啧摇头: “让我猜猜,跟我男神和好了吧?”
时誉没应他,脸上压不住的笑已是答案。
“我就说嘛,闹什么别扭,跟自己过不去。”邱小新斜了斜眼,小心的打听, “跟他说了没?”
“说什么?”
“你喜欢他呀。”
“没有。”差一点发信息。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一定要说吗?”
“当然了,不然你是打算暗恋?”
还真没这个打算。
“不急吧。”
“怎么不急,跟你说了,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勇敢的人先享受男神。赶快表白把男神得到手,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嘿嘿嘿……”
邱小新笑得逐渐不正经。
“邱小新,你在想什么呢?”
“想应该想的呀。表白,确认关系,亲亲,性。福生活……谈恋爱就是这个流程啊。难道说……”邱小新挑了挑眉毛, “你想倒着来。”
时誉可还没想到那么远去。
亲吻?跟顾严?还要……这样那样?
他今天也才接受自己喜欢顾严,完全没想到后面的事情上去。
“喂,你们俩,又背着我们讨论什么呢?好几次了?搞分裂呢?还只分裂我一个人。”孔皓忽然窜到了两人中间。
邱小新退开一步: “皓哥。”
孔皓: “干嘛?”
邱小新: “大傻子!”
孔皓:……
一阵嘻哈打闹。
曹楚的确很会拍照,出不少好片。
时誉心情也很好,似乎也不觉得曹楚不顺眼了,配合的很好。让笑就笑,让跳就跳。
这一天心情大起大伏,晚上还一边拍照一边打闹,回到酒店洗漱好躺床上,身体疲累得不行,脑子却还在兴奋。
顾严这会儿应该也睡了,他只要不加班,作息很规律。
时誉翻了个身,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时刻想念,会记住他的每一个习惯。
顾严呢?他知道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吗?
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枕着古镇的溪流,终于酣眠入梦-
第二天继续写生和拍照,下午到了集合时间,众人归队上车。
大巴车安全的回到了学校,结束了这一趟慈溪古镇的写生之旅。
下午五点,顾严很准时的等在学校大门口。
时誉他们的车晚了一会儿才到。
酷黑的越野车停靠在路边——还是之前那个品牌,新升级的同款。顾严穿了件薄款呢大衣,手里还拿了件外套。
时誉几人都一起过来打招呼。
顾严把外套递给时誉: “今天降温了,翻了你的衣柜。”
时誉根本不介意,接过来直接套在卫衣外面。
“顾严哥,你都不知道,在慈溪的时候,时誉可想你了。”邱小新冲时誉眨了眨眼。
时誉心慌,把邱小新推开: “打完招呼可以走了。”
顾严倒是好整以暇,偏头看时誉,问: “是吗?想我做什么?”
“想你唔……唔唔……”
时誉手快的捂住邱小新的嘴巴,把他拖开。
“皓哥,快把邱小新扛走,我拉你回宿舍群。”
“好嘞。”孔皓跟顾严道了声别,把邱小新给熊抱走了。
汪志轩也说了再见,摸着头: “你们又玩什么?”
目送走了几人,两人上车。
“看来这一趟都玩得不错。”顾严发动了车子,又提醒, “安全带。”
时誉扣好安全带,笑道: “在慈溪的时候他们俩就在闹。”
“是吗?”顾严淡淡的回了两个字,默片刻,问, “孔皓跟邱小新,不是一对儿吧?”
时誉一愣: “不是……吧?”
他可没想到那层去,被顾严一问,忽然不确定了。
邱小新平日总和孔皓闹的时候多一些,确实也没见他和汪志轩闹呢。
想这些,自己的事儿都还没理顺呢。
时誉甩甩头,在背包里一阵翻找。
“找什么?”顾严瞥了他一眼。
“我在慈溪给你买了礼物。”时誉终于掏出了一个灰不溜秋的吊坠。
这是一个钥匙扣,是慈溪那个出名的古建筑的小型塑膜。
顾严单手接过来,还挺沉的,不知道什么材质。仔细看,其实挺粗糙的,大批量生产的那种。
“谢谢。”顾严说,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忽然送我礼物……该不会是生日礼物吧?”
“当然不是。”时誉立即否认, “你三十是大寿,怎么可能就送你这个。”
“我谢谢你,我也就才三十而已,不老。”
“对对对,你不老,老顾!”时誉大声叫他。
顾严无奈的笑着摇头。
气氛缓和,尽释前嫌。
时誉侧头看他。
顾严目视前方很专注,侧脸轮廓分明,脖颈包裹在黑色毛衫领中。
“郑书阳送你的那条围巾多少钱?”时誉突然问。
“嗯?”顾严微微皱了皱眉。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顾严敛笑,轻轻叹了口气: “时誉,我其实也很想问,你到底是怎么误会我跟郑书阳的?”
时誉回身坐正,嘴角垂了下来: “我看见你们俩……”他努了努嘴,含糊吐词, “呜唔了。”
“什么?”顾严偏了偏耳朵。
“……呜唔了。”
“舌头捋直,好好说。”
“……亲吻了。”
顾严:………
再次叹气,顾严重新解释。
原来那晚聚餐结束后,郑书阳顺路送顾严回来,顾严下车了,郑书阳才想起给人买的围巾还在后座。顾严两手都提着东西,便伸了脖子让郑书阳直接挂他颈上。郑书阳顺便就给他翻了一下衣领,就这一个歪头,被时誉错看成了亲吻。
真相大白,虽然吃了一口飞醋,倒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时誉说不出的开心,在车上开始坐不住了。
“顾严,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什么意思?”
“我想送你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顾严笑: “为什么要一辈子记得?”
不送也能记得。
“因为我独一无二呀。”时誉说得自信洋溢。
“哦,那你把自己送给我吧。”顾严随口一道, “我正好拿来做成标本。”
“好。”时誉答。
“好?”顾严诧异。
往常这种时候时誉应该回怼他的。
“你喜欢我就送。”时誉还强调一遍。
去一趟慈溪,好像哪里变了?
顾严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
时誉端坐在副驾上,眉眼带笑,唇角上扬,整个人像在刚刚降温的冬日里,钻进车厢的一缕春风。
第39章
露馅
两人到了家。
时誉回房间放下包,然后去衣柜找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打开衣柜愣住了。
他随手惯了,衣服都是乱糟糟的放,眼前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衣柜,简直不像自己的。
是顾严在给他找外套的时候整理的。
时誉乐滋滋的去找顾严。
顾严在厨房准备晚餐。
“老顾,晚上吃什么?”时誉趴在门框上,看那人在厨房忙碌。
顾严脱了外套,还没换家居服,单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衫,柔软的衣料贴合着身形,腰背挺直;下身是裁剪合体的休闲西裤,完美的包裹着臀部,底下笔直的长腿在厨房空间里来回移动。
时誉知道顾严有长期健身的习惯,也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只是心思变了,看进眼里的风景也就变了。
我看中的人身材真棒,时誉想。
就他认识的人里面,还真就没有哪个能比得过顾严。腰是腰,腿是腿,该直的地方直,该翘的地方翘,比例堪称完美。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性感!
顾严转过身来,微微笑着: “你想点什么菜?”
脸也好看,唇形也漂亮,上下张合看起来软软的,亲起来应该很舒服吧……
打住!在想什么呢?
时誉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转身就跑: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看着化成风的背影,顾严愣了愣,这又是怎么了?
时誉冲到卫生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我在想什么呢。
不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
想拥抱他,想占有他,还想……
那些看过的漫画剧情和画面,铺天盖地的涌进脑子里。
心跳越来越快,有点喘不上气是怎么回事。
而且浴室里也太闷热了吧,开暖风了?
时誉去看暖风开关,关着的。顺手把排风系统打开,还是觉得心慌,气血下涌。
下涌?
身体反应非常明显了。
该死,怎么会?
纯情男大时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是说没有出现过这种反应,是没有对具体的人出现过。
他是发育完善且已成年的正常男性,自然的生理现象还是有的。以往他要么等反应下去,或者随便两下打发完事。
之前还见过人全。裸的背影,也没这反应啊。
还有一起泡温泉那时候……
还有还有,在浴缸里扯到了腿筋,他还光溜溜被人贴身抱出来的……
过往细节被大脑下意识的提炼出重点,越想越是下不去。
顾严的一颦一笑被无限放大,匀称光裸的身形,饱满的胸膛,紧实的腰线,还有人鱼线隐没不见的神秘区块……那时候他悄悄瞟过一眼,黑色泳裤紧紧包裹着,凸起来很大一团……
完了完了,越想越软不下去,这脑子它怎么就这么不受控制了呢。
时誉反复深呼吸几次,毫无效果,终于没出息的伸出了手,一边骂着自己真可耻,一边在脑子里把顾严和漫画杂糅到一起,羞耻的发泄了出来……
……
时誉在浴室冲洗了很久,久到顾严忍不住敲门。
“时誉,怎么回事?你打算住里面吗?”
“马上,马上就好。”
“菜都凉了,等会儿还得再加加热。”
浴室水声终于停了,时誉擦着头,浑身潮气的走了出来。
“你是有多嫌弃自己,有那么脏吗?”顾严瞄了他一眼。
眼眶湿红,睫毛上挂着水珠,脸颊潮红一片。
“没开通风吗?还是水温太热?”顾严问。
时誉不敢看他,喉咙滑了滑: “就是想多洗会儿,昨晚在酒店洗得不舒服。”
顾严点点头: “想舒服去我浴缸泡,比站着冲舒服。”
“嗯,下,下次。”时誉胡乱的擦头发,毛巾搭下来遮住了脸。
头发上的水顺着耳背流到了脖子里,刚换上的衣服后肩上湿了一片。
顾严拉起他毛巾的一角给他擦了擦,时誉身子一颤,僵着不敢动了。
顾严松手: “要我帮你擦吗?就你这擦法,得再换件衣服。”
“不用,不擦了,我直接用吹风机吹干。”
“行,知道吹风机在哪儿吧?”
“知道。”时誉又钻回了浴室,半掩了门。
“好了就过来吃饭。”顾严又看了他一眼,奇奇怪怪。
又磨磨蹭蹭一通,终于把自己收拾好了,反复照过镜子,脸上毫无异色,心情也恢复如常。
餐桌上用配套的餐具盛放着色香俱全的三菜一汤:芦笋蘑菇炒肉,鸡蛋蒸虾仁,肉沫豆腐,外加一道蔬菜汤。
“早知道你洗这么久,我炖只鸡都行了。”顾严给时誉打了碗饭, “怕你饿,都是快手菜。”
时誉的肚子非常配合的咕咕了两声。
顾严笑: “快吃吧。”
顾严做饭从来没有失手过,时誉一会儿就干完了一碗,要添第二碗。
“晚上这顿少吃些饭,把肉都吃了,这半碗鸡蛋虾仁归你。”顾严把摆放的菜盘调了个位置, “你太瘦了,我看你胃口也不差,吃下去的都长哪儿了?”
时誉放下碗,没继续添饭。
“这么听话?”顾严微微吃惊,看他拿起勺子去舀了一勺蒸蛋花。
“嘶,你以前可是……”顾严放下碗筷,仔细观察他。
“我以前怎样?”时誉问。
“‘我在长身体,当然得多吃饭了’。”顾严学着时誉的口气。
时誉舀了下一勺: “嗯,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顾严屈指蹭了蹭下巴,作思考状: “别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吧?”
“放心,单纯觉得你做饭好吃,捧场而已。”时誉又说, “老顾,你这么会做饭,以后结婚,得是家庭煮男吧。”
气氛忽然沉默。
“你知道我不会结婚。”顾严语气低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是,我不是说你要结婚,不对,我的意思是……”时誉想解释,却说得语无伦次。
“没关系。”顾严道。
时誉默了默: “我是说,你以后跟另一半在一起,你特别会照顾人,对方会很幸福。我就说顺嘴了,没有要讽刺你的意思。”
“我知道。”顾严笑了笑。
“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是他’。”时誉现学现卖,把邱小新说的话挪用过来了。
“你这小脑瓜子,怎么一下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来了?”顾严打趣, “看来去了一趟慈溪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当然了,因为我也是……”时誉收声。
“是什么?”
时誉嘿嘿笑了笑,把话题盖了过去: “没什么。对了,老顾,你生日那天有空吗?”
“怎么?你有什么提议?”
“我还真有个提议。”时誉把剩下的那一碗鸡蛋蒸虾仁吃了个干净,顾严抽纸递给他,他擦了擦嘴。
时誉说: “老顾,我是这么想的。你看你平日里太宅了,你的那些爱好不是绣花就是书法,都是室内不动的,要不就是在看书,太安静。生命得蓬勃啊,所以我想,我们那天去骑行吧,去感受向上的生命力啊。不是有句名言么——去疯去狂去绽放。”
“这不是gg台词吗?”
“你知道啊?”
“我怎么不知道,就那山地自行车,你看见吧,放杂物房里的。你想那天骑车去户外?”
“不是我想,是你想不想。你想,我就陪你一天。生日大寿星,舍命陪君子。”时誉拍了拍胸脯,说的大义凛然。
顾严忍俊不禁: “可以,你要想,我们就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时誉开心的拍了一巴掌桌子跳起来。
顾严抬眼看他: “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呃,也算吧。”其实另外还有准备,时誉心里计划着。
“吃好了就去洗碗,完了我还有点事跟你商量。”顾严看他没有要继续吃的样子。
“得嘞,领命。”时誉手挽了两个礼花,开始收拾碗筷。
顾严帮着一起收: “我要纠正你一下。”
“什么?”时誉蹦进厨房,又蹦了出来。
“我那不是绣花,是手工针线,为了锻炼手指灵活度;书法也是,保持手的稳定性。”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给我缝个布偶娃娃玩可以吗?”
顾严:……
时誉又说: “我看见你房里有个兔子玩偶,那是你缝出来的吗?我哥说小时候我妈妈也给我买过一个,不过弄丢了。要不你给我做一个?”
顾严: “那个不是我做的,那个是……有重要意义的纪念。”
时誉似乎有点失望: “哦,那好吧。”-
收拾好厨房,时誉去书房找顾严。
顾严刚刚结束了一通电话。
“时誉,有个事,我想要你帮个忙。”顾严放下手机说。
“没问题,我帮。”时誉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顾严眯了眯眼: “我还没说是什么,答应这么快。”
时誉翘着双腿,心情很愉快: “你说什么我都帮,要星星摘月亮我也想办法上天。”
看你是乐得想上天,到底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态度变化这么大呢。
顾严正色: “你也不用答应这么快,临时反悔也可以的,绝对不勉强。”
时誉点头: “知道了,说吧,什么事。”
顾严缓缓道: “想借你的本事用用。我听你哥说过你能画犯罪模拟画像。我们这儿有个受害者见过凶手,但是因为受了刺激,不能完整描述对方的长相,我想,你能识骨画人,说不定能试试。”
“我能画,你们敢信吗?”时誉问。
“试试呗,我们请了犯罪画像师,但对方暂时赶不过来。”
“那没问题,我画。”时誉爽快的应承下来。
“好,明天路上我再详细给你说情况。”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些别的,氛围异常融洽。
时誉回了房间,顾严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
有些疲累,顾严扭了扭脖子,捏了捏肩,收拾好桌面准备去洗把脸回房休息。
时誉的房门虚掩着,里面在聊天说话。
又在开直播了,顾严摇头哼笑。
——【孤雁】进入直播间。
又是一通眼花缭乱的礼物刷屏,地位稳固,面子给足。
“孤雁大哥,好久不见,晚上好呀。”时誉跟榜一哥哥热情打招呼。
【孤雁:晚上好,聊什么呢】
时誉还没回话,直播间粉丝七嘴八舌透了个底朝天。
【主播在问大家怎么给喜欢的人告白】
【宝不是说对方要过生日了么,建议生日时候告白,趁他闭眼许愿亲吻袭击,我宝这么可爱,一定能拿下】
【小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啊啊啊啊,我失恋了】
【失恋那位,嗑cp更香】
【弟弟冲啊,把哥哥拿下】
【主播告白成功的话,能和房东哥哥一起直播么,想看】
【+1】
【+10086】
……
顾严看着直播里眼花缭乱的字幕,有点晕眩。
时誉……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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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筹谋(倒v结束)
“我是想在他生日那天告白的,他正好三十,很有意义。”时誉回复弹幕。
【主播喜欢的人三十吗?年龄有点大啊】
“哪里大,我亲哥都33了。”时誉反驳道, “他本人看着很年轻。”
【主播多少岁?不还是大学生么,年龄差不小,不会有代沟吗】
【宝别理,你喜欢就好】
【年上好啊,成熟稳重有安全感,适合我宝】
【上次看影子就觉得是个大帅哥,跟我宝很配】
【宝加油】
【祝宝告白成功】
……
“谢谢大家。”
时誉刚说完, 【孤雁】的弹幕跳了出来。
榜一大哥刷过太多礼物,昵称挂着尊贵的等级勋章,非常醒目。
【孤雁:不建议生日告白】
时誉: “孤雁大哥有什么建议?”
【孤雁:不建议告白】
时誉:??
不管人说什么,得尊重刷的那些钱不是。
时誉耐着性子问: “为什么呢?”
【孤雁: 1,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喜欢他,而不是出于别的感情】
【孤雁: 2,他喜欢你吗?你突然告白,他拒绝怎么办】
【孤雁: 3,你没谈过恋爱,你确定你喜欢男人?】
一连三问,把时誉问沉默了。
片刻,他缓了过来,笑道: “谢谢大哥关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一时冲动。人生总是要勇于尝试的嘛,我不说,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呢。而且我和他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他不讨厌我。成功失败,都有一半的机会,总要试试才不后悔。”
顾严盯着手机屏里那张自信的笑脸,轻轻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
有电话进来,顾严退出了直播间。
“妈,你还没睡?”
“睡什么睡?我这边下午三点呢!”
顾严揉揉眉心,忘了温荷早没在国内了。
“找我什么事?”
“你不三十岁生日吗,我和你爸爸给你寄了礼物过来,到时候记得收啊。”
“好,谢谢妈。”
“我给誉誉也准备了一份,他也快生日了。”
“你怎么知道他生日?”
“那时候在医院病历上看到的呀,你俩生日就差不到两星期,我看能凑合一起过。”
都这么有心,就他自己不上心。
上心又有什么用呢,他并不打算要怎么做,不会有结果。
“喂,你在听吗?怎么没声儿了,信号不好?”
“听着呢。妈,我有点累,你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了没了,就是提醒你记得收快递。”
“好的,妈,晚安。”
“晚什么安,我还要跟你爸爸去韩叔叔家拜访,听说他儿子回来了,还带了男朋友,我得去瞧瞧。”
“……您保重身体。”
顾严挂了电话。
一夜辗转。
第二天顾严起床的时候,时誉竟然已经起了。
难得。
“早上好,老顾。”时誉刚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咧着嘴乐呵呵的跟他道早安。
“早。”顾严心事重重,动作比往日慢了不少。
等他洗漱好,准备去厨房做早餐的时候,才发现时誉坐在餐桌前,撑着下巴笑嘻嘻的望着他。
餐桌上摆好了碗筷,白粥,煮鸡蛋,煎鸡蛋,还有一碟咸菜。
顾严惊疑,端起一碗白粥闻了闻,并没有任何怪味: “你做的?”
“这次绝对没有失手。”时誉递给他筷子, “尝尝鸡蛋。”
上次那个酸咸的酱油猪骨汤实在难忘,顾严很小心的夹了一丁点鸡蛋,放进嘴里。
“怎么样?”时誉期待。
正常口味,咸度也合适。
顾严点点头: “不错,能吃。”
“那是。”
不枉他昨晚请教薇薇姐,又一大早起来让人全程视频指导,那当然不可能难吃。
时誉: “咸菜是从慈溪古镇买的。”
顾严坐下喝了一口粥,浓稠度也刚好: “怎么想着自己做早餐?还起这么早?”虽然不太丰盛,但也很不错了。
时誉看他,眼里满是笑意: “我良心发现,想对你好。”
顾严搅粥的勺子一顿,低下头继续喝粥: “是因为之前车祸的事吗?”
时誉正要说不是,顾严没让他开口,继续道: “不用内疚,也不用想报答我什么,那种情况就是救人本能而已,换作其他人,我也会那样做的。”
时誉脸上的笑意小了一点,随即又上扬了嘴角: “没有因为什么,就是对你好会让我觉得开心。”
顾严不说话了。
两人各怀心事,专心吃完早餐-
下午课程结束后,顾严来接时誉,之前说好了今天去帮画个犯罪模拟画像。
车上,顾严又再次强调,如果等会儿他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停下的。
到了定点医院,顾严带着他直接去了二楼。
郑书阳和刑侦队的同事已经在病房门口等着他们了。
“师父。”
郑书阳习惯性要帮顾严拿脱下的外套,时誉眼疾手快抢了先。
顾严皱眉,把外套拿了回来,挂到病房外间的衣挂上。
病床上是阳星。
看起来比上一次的状态稳定多了,没有嘶吼,也没有尖叫,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心理专家说,应该是惊吓过度,还有他身上的伤,是虐打留下的。等会儿我们会引导性的问他凶手的情况,你看能不能从他嘴里的词汇画出凶手特征。还是那句话,不勉强。”
“放心吧老顾,有信心我才画,不行的话我绝不落笔。”
“好。”顾严点点头。
阳星目前是心理和身体都受了双重伤害的,刑侦队的同事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刺激到他。
时誉很专注,不仅记着阳星蹦出的让人听不明白的词,也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说到每个词的时候露出来的神态。
删删改改一直到深夜,时誉才终于把一幅男子的画像交给了顾严。
顾严看见一愣,脱口问: “你认识唐序?”
时誉茫然的摇头: “不认识,那是谁?”
顾严心中有了些判断,把画像交给刑侦队同事,让他转交方敬勇,又嘱咐了几句。
能把嫌疑人锁定,后边可以名正言顺的查很多事了。
这期间空挡,时誉踱步到郑书阳身边: “诶,你……有女朋友没?”
虽说两人认识,但也没熟到谈这个话题。
郑书阳老实的回答: “没有。”
时誉长长的“哦”一声: “那就是单身啰?”
郑书阳点点头,不知他要干嘛。
时誉想到杜文姐,笑道: “改天请你去绿岛,我一个姐姐开的,我觉得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那个网红酒吧?”
“这么火了么,那就更简单,你直接去,报我名儿,杜文姐给你打折。”
“聊什么?回去了。”顾严折回来,看见两人在小声嘀咕。
太晚了,顾严把郑书阳先送了回去,车上,问他借了山地自行车。
“书阳哥哥慢走,谢谢书阳哥哥的自行车。”时誉搭着副驾车窗上,对外面的人招手。
“我说你……怎么又阴阳怪气的了?”顾严道。
“没有啊,我是真心的感谢。之前误会他,觉得挺不是意思的。现在对他客气一点嘛。”时誉眨了眨眼。
顾严内心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应该做个决断了-
两天后,周四。
时誉上完了上午的课,下午没有专业课,早早请了假,约好和顾严去户外骑车。
两人从市区的骑行道一路往金阳山去。
那是离市区不远的一座风景山,有步道爬山路,也有这种专用骑行道,不想走远又想感受一下自然的,还可以在周末去金阳山顶上露营。
“老顾,生日快乐!”这一天从零点开始,时誉不止说了一次。
刚开始顾严还会回,现在由着他说,开心就好。
明明是自己过生日,时誉却比他还要开心。
“说好了晚上请你吃海鲜大餐的,怎么改主意了?”顾严侧了侧头,和他并行着。
“不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你做吧。”时誉笑得如沐春风。
“我过生日还得自己做饭?”顾严故意委屈。
“谁让你做得好,顾大厨,你把我喂得挑食了,就该负责到底。”时誉不让。
“行行行,想吃什么,点吧,只要能买到的食材,我都给你做。”大概会是最后一顿大餐吧,顾严心里黯然,面上却仍挂着笑。
“那我得好好想想。”时誉放慢了车行速度, “我接个电话,你先走,等下我来追你。”
“口气不小,这是上山,你能追上?”
“试试?”时誉挑衅,点了点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接通。
顾严扬了扬手,加快速度往前去了。
看着那人的背景,时誉笑意盛载。
“喂,小新。”
“时誉,我们顺利进屋了,接下来怎么做?”
“蛋糕取了吗?”
“取了。”
“先放冰箱,奶油别化了。”
“好。”一阵吵吵嚷嚷,邱小新在指挥孔皓。
“其余的就按我之前给你说的,我不是发你图吗?按上面的大致布置就可以。”
“好嘞。”邱小新应道, “你那边怎样?”
“很顺利,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准备在山顶告白还是回家的烛光晚餐告白啊?”
“我还没想好。”时誉看了看阴沉沉的天。
今天什么都很完美,就是天气不大好,没有太阳,是阴天。
很好了,只要别下雨就行。
“到时候看氛围吧。”时誉说。
“你紧张吗?我怎么感觉我很紧张。”邱小新说, “时誉,我真佩服你,想通了就行动,一点不含糊。祝你成功!”
“我的成功会有你们一半的功劳,感谢朋友们配合。”
“放心放心,我们一定不拖你后腿。”
孔皓不知道底细,还在嘀咕: “不是,顾严哥过生日,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啊?”
汪志轩其实也不知道,但比孔皓聪明,看出了些端倪: “皓哥,你可闭嘴吧,咱们听小新指挥,干活儿就好,不然你又得遭踢出群去。”
山风大了些,时誉的笑意也更浓了。
挂了电话,加快了速度,奋力往山上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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