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理想者的本我(11)
与此同时。
小巷里,真人对对着空空荡荡的狭窄空间叹息,鹤见稚久走得毫不留情,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回应。不过真人倒是一点都不气馁,又不是死要面子的人类术师,打不了下次再打一次直球嘛。
想到这里,真人笑着对阴影下一直没有明确出现的诅咒师说,言语里满怀恶意和嘲弄:“我还以为你们这样伟岸的咒术师会光明正大的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夏油杰走出阴影,闻言睨视真人一眼。
“有些账我们还没算,咒灵。”夏油杰狭长的眸子泛出森林的杀意,无形的咒力鼓动夜风,吹得身上的五条袈裟猎猎作响。
真人转了转眼珠,反倒是无赖地笑起来。
他知道夏油杰想和他算什么帐,无非就是在最后一战里,鹤见稚久从咒灵操术里挣扎出来的那件事。
“是吗,杀了鹤见稚久的又不是我,算账应该找你们自己才对。”真人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异色的眼瞳仿佛看见的是夏油杰的内心一般,每一句话都要做到字字诛心。
“和他站到对立面的是你们,不是我。相反,我还完成了稚久的理想。”
“对弱者的傲慢,这就是你们人类术师。不过这回倒是好了——哈,谁都动摇不了他。”真人摸了摸脖颈间破碎的肌肤,感受到指腹残破的缺少感。
他找到鹤见稚久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在那个人类的公共场所里了,进去很容易被发现。所以真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又在鹤见稚久离开之后跟了上去。
但是没想到鹤见稚久早就发现了他。
真人捻了捻指尖的触感,用无为转变治好了脖子上的缺口。暗忖,鹤见稚久如今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力量。
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思考这些没什么意义。
纯辅助的能力都能给鹤见稚久打出王炸效果,特殊能力对鹤见稚久来说没有强大弱小与否,只有怎么使用的区别。
“这些话你留着死了以后下地狱去说吧。”
夏油杰眉目冰冷似铁,收紧在掌心的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在袖口下的五指骤然结印,傍身咒灵顷刻间显现化形,虹龙长鸣彻响,锁定猎物。
真人寒毛骤起,后撤一步防备道:“人类果然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虹龙腾空,在咒灵操术使的驱使下攻击目标。
“不过我才不想死,我有了新的想法。”真人笑说着躲开虹龙的攻击,短距离袭击的音爆在耳边炸响,接连着削断了咒灵几根发丝;毛发飘落下来,又因为没有咒力支撑而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如果再躲慢一点虹龙咬断的就不是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了。
真人咂舌又嗤笑。
这就是让鹤见稚久拼尽全力在最后关卡算计的力量,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哪怕是重新来过也还是最强之一。
打不过就跑呗。
“再见了人类。”
真人很是无赖地用无为转变分散缩小本体一溜烟钻进附近的下水道里,轻浮的声音从下水道的各个地方传来:“希望我们再也不用见面~”
夏油杰蹙眉,就要派下咒灵去追,在他动手之前却意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杰?……还真是你。”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倒进长长的影子,来人一身深色的高领衣服,额前白发微垂,扫过那副圆框墨镜。确认人之后双手插兜迈着大长腿直接过来。
随着背光的人影接近,逐渐可以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窗说这边有特级咒灵出没,让我过来看一眼。大老远就听见虹龙的声音,还在想是不是你。”
五条悟在夏油杰面前站定,他看了一眼夏油杰手里的咒术残秽,顿了顿:“你在做什么?”
“我碰到那个咒灵了。”夏油杰收起凝聚到一半的术式,“气息已经断了,看来是让他跑了。”
五条悟的表情变动了一瞬,有些咬牙切齿:“那个家伙——下次让我看见他,他别想再活着。”
在对待天降的真人这一点上,两位咒术师的想法非常一致。
五条悟缓了口气:“杰。”
年纪轻轻就问鼎咒术巅峰的白发术师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挚友,看向了夏油杰身上的袈裟:“盘星教已经如以往一样归属到你手里,这回你还想做什么?”
“……”
夏油杰收起虹龙,没有回话。
“你还想当诅咒师吗杰。”五条悟沉声喝问道:“你还想重蹈过去的覆辙,再一次发起百鬼夜行,看见天灾诞生吗?”
青年的尾音隐隐颤抖,插兜的手掌紧握成拳,用力到暴起青筋才能保持自己气息平稳。
最强咒术师曾经有两个挚友。
一个是欢腾弱小的四级术师,一个是实力和他并肩而立的特级术师;两个他都很珍惜,以为这段友情可以持续到最后。
然后,第一个叛逃了。
不甘于弱小不甘于现实,以最次级的四级咒术师一跃而就成为特级诅咒师,发起了骇人听闻的血腥事件。
正当他想尽办法解决这些事之后,第二个挚友的叛逃给了他又一沉重的打击。
就此,最强咒术师失去了两个挚友。
但很意外的是,就当最强咒术师以为他会和他的挚友死生不复相见的时候,第一个挚友又不顾风险的回来找他,一如既往地把他当做挚友对待,重新把断掉的友情系回来。
他们还是挚友,只是见面不会太频繁。就像是从象牙塔毕业的学生,各自在风雨的摧折之下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偶尔怀念过去又会回来小聚,平凡得让五条悟以为他们从没有叛逃过一样。
然后……
穿透过咒怨灵心口的无下限术式太过炽热和热烈,容易灼伤色泽浅淡的天赐之瞳。
五条悟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尾的酸涩和心口涌起的情绪,摈弃喉头的苦涩,他重新对夏油杰说:“这回你想做什么?”
夏油杰轻轻摇头,拂过袖口灰尘,他喊了一句:“悟。”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那个和稚久合作的咒灵说过的话。”夏油杰说,一点点的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个会和五条悟打赌输了会气馁,气馁之后又重新振奋起来的家伙。
“那个咒灵说:鹤见稚久的理想趋近成功,我们却是最后能阻止他的人。”
“但是你也清楚,稚久不会是把困难留到最后的人,他如果想,你和我这两个理想道路上的拦路石他有无数方法可以在百鬼夜行之前杀死。”
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最强不错,但对鹤见稚久来说理想和挚友同等重要,他也是会含泪补刀的人,说不定有友情这层关系在鹤见稚久想诱杀夏油杰和五条悟会比羂索更简单。
“但是他没有。”
但是鹤见稚久没有,反而还把他们放到了最后最后的关卡,用百鬼夜行来保证他们两个不会被邪恶算计侵蚀。
夏油杰眉眼带笑,暗含无数酸涩和后悔,他对五条悟说:“被最弱小的挚友保护的感觉很糟糕,悟。”
“我再也不想感受一次眼睁睁看着稚久走出薨星宫结界,自愿接受咒术制裁时的悔恨;也不想再放任鹤见稚久走上歧途,让他众叛亲离,举世皆敌了。”
“这一回我想用我的力量保护他。悟。”
这席话也正好戳中了五条悟心里的痛处。
连挚友都都保护不了,反而被保护的最强。
有点可笑了。
五条悟垂头,微颤的眼睫盖下涌起的情绪:“我知道。这也是我要做的。”
但五条悟还是五条悟,那个嬉皮笑脸恣意妄为的最强咒术师,很快他就回到了来时的态度:“但那小子的下落很难找,我已经满世界找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你那边有消息吗?”
说起这个,五条悟啧一声,“我还以为他还会是高专的学生。”
结果不仅不是高专的学生,甚至咒术界之内根本找不到鹤见稚久的踪影;不过倒是很微妙的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好像横滨那边也有寻找‘鹤见稚久’下落的悬赏。
“有。”
夏油杰平静地回答:“我今天遇到稚久了。”
五条悟:“?”
“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夏油杰终于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放松下来对五条悟说:“就算他不认识我们,也还可以趁一切还没开始,我们还有时间挽救。”
五条悟哼了一声。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一切重来说不定还是件好事。”他把下滑的墨镜退回去,满不在乎地重新双手插裤兜,一点都不担心和社交恐.怖.分子认识的事情。
“不过,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杰。”
“弱小者越是被压迫越是疯狂。那么弱小者拿回他本该拥有的力量的时候呢?还会是疯狂的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这件事他倒是没想过。
或者说,所有人都在为了阻止鹤见稚久毁灭世界,想用各自私心在一切发生之前留下鹤见稚久,却从来没思考过这个关乎危险本身的问题。
一些武器装备决定战术理论的作战小寄巧(bushi)
第122章
理想者的本我(12)
“早上好!”
又是晴朗的一天。
今天鹤见稚久起得很早,而且早早地就换好了衣服,看样子像是已经出去过一轮了。
“鹤见君今天要出去?”
安室透一边穿上外套,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对沙发上的少年说。
最后他还是清理出了一个客房给鹤见稚久,这个家伙太敏锐了,大晚上敲手机都能听出点什么。
倒是鹤见稚久,精神满满地从沙发上跳下来,给安室透递上了今早外出溜一圈顺手带回来的早餐。
“要的,今天有单人行动。”
看见包装袋上的标签,安室透接过东西的手停顿两秒,又看了一眼着装整齐的鹤见稚久,若无其事地接过来。
这个店铺的距离和安全屋有点远了。
安室透道了声谢:“很麻烦的任务吗?”
“不算麻烦,就是回很忙……上午要去七釜户,下午要去横滨,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大概率是不会了。”鹤见稚久把早餐递给好队友之后一头倒回沙发上,和虫子一样蛄蛹蠕动,好似一只圆滚滚的海豹。
“太远了,还要跑新干线,跑完新干线还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唉。”
“好想摸鱼——”
“好想划水——”
头都要忙掉了。
鹤见稚久扭曲地蜷在沙发上看电视。
但是又不完全算组织上的任务,所以不算加班费,只能苦巴巴地到处跑。
安室透顺口安抚一句:“组织指派的任务,也是没办法。”
他去拿东西,路过玄关,玄关的鞋柜安安静静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侦查能力敏锐的卧底迅速察觉了什么。
转头再看。
鹤见稚久还是蜷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点点按按。发丝略微有点凌乱,衣服整整齐齐,是刚从外面出来的样子。
但安室透直觉鹤见稚久不是单纯出去买了个早饭。但又不能明问。
他顺道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拿着水杯出来的时候随口带过一句:“鹤见君昨天晚上出去了吗?”
闻言,瘫在沙发上作海豹状的鹤见稚久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懒散地缩回去。按按遥控器换了个电视台,觉得还是动画片好看。
“出去了,去调查点东西。”
“因为发现了就算是不会牵扯的势力也要把对方的情报拿捏在手里这件事,所以出去调查了一下情报。信息就是权力——这点Boss说的果然没错。”
安室透到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表面上像是没听懂鹤见稚久话里的隐含意思。
他瞧了瞧门锁。
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安全屋的门比较牢靠,但任安室透怎么看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鹤见稚久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一样,说:“我是从阳台出去的啦。”
“?”
安室透扭头看鹤见稚久,青年眼里的蓝色明显震惊。
等等这可是四五层的高度?
鹤见稚久翻身坐起来,谦虚解释:“可能是我的作战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一点,所以这个高度对我来说没有问题。听说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身体素质都会强一点,应该就是我这样的。”
而且他身手很好的!
鹤见稚久自信能一口气打十个!
“原来如此。”安室透点头。
他听说过异能者,也明白什么是咒术师,那些千奇百怪的超能力者各不相同,像鹤见稚久这样逆天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还是很奇怪吧!
这里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就算是异能者也很难做到吧。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安室透不免试探:“这么说来鹤见君的能力很厉害。”
“是啦,Boss最开始看中的也是我这一点。”
“就是不够酷炫。”
鹤见稚久一下点头一下摇头,皱起鼻子吐槽:“就是普通的攻击能力,做不到花里花哨的用法,除了战斗力高点之外一点也不有趣。”
“不过异能也好咒术也好,混我们这行的果然还是要靠综合指数才行。特殊能力这样决定性的力量绝不能被人记录进情报里,被针对就完蛋了。”
安室透点头,心里记下一笔。
他从包装袋里拿出饭团,一边拆开。
他弯眸笑起来,对鹤见稚久说:“那我还是给鹤见君留个门吧,回得太晚我就把钥匙放在别的地方。”
落在手心的饭团是金枪鱼口味,还带着微波炉加热过的温度,包装袋上有点点雾气,但还没凉,应该是趁热带回来的。
安室透心里一顿,看见少年明快的侧颜,终是叹了口气。
唉。
一口气还没叹出去,安室透就听见一顿欢呼。
鹤见稚久对队友的好意表现出十足的赞同。
“安室先生真是太好了!!如果是琴酒大哥绝对会把我关在外面,能和安室先生组队简直是我的荣幸!!”
鹤见稚久泪目。
终于,终于有个好队友了。
琴酒虽然也很好,但大哥比较高冷,对比之下波本简直是天使,这么好的队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吗。
“我决定了。”
鹤见稚久站起来,一改刚才摆烂的状态整理衣服做好准备:“我会快去快回,争取早点结束这样剩下的时间就可以摸鱼了!”
“我出门了!”
“一路顺风。”安室透笑着点头,头还没点下去,就眼睁睁地看着鹤见稚久兔子似的蹿出去,穿过阳台拉门,一只手撑着阳台上的栏杆帅气撑跳,轻松翻了过去。
轻松得好像是在翻越校运动会上的跳高横杠,但问题是……这里他妈有四五楼的高度啊!
就算是战斗力高也不代表能这么轻松做出这种事吧!
安室透连忙冲过去,攀到栏杆上往下看,正好对上了在地面上遥遥对他招手的鹤见稚久。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底下的少年双手作喇叭状,朝上面大喊。
“安室先生——”
“我——出——门——了——”
安室透:“……”
硬了,拳头硬了。
他沉重的决定约法三章里还需要加入不要迫害队友心脏这一点,真的会吓死人。
…
抵达七釜户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
而面前就是御柱塔。
耸立城市之中的高塔如同笔直冲天的利刃,墙壁上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来,无论怎么看都辉煌无比。
这里是第二王权黄金之王的氏族领地,在如今眼咒术百花齐放的时代下算得上是很强劲的特殊能力集团。
望着眼前这座令人望而生畏宏伟的建筑,鹤见稚久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朝大门走去。
毕竟,他其实是来做客的。
受的还是那位位高权重的黄金之王的邀请。
和门口戴着黄金面具的兔子交涉过后,鹤见稚久很顺遂的就被领了上去,沿路看下来不是穿着和服的非时院成员就是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倒是鹤见稚久这个平凡的年轻人很扎眼。
鹤见稚久看看自己。
嗯,确实扎眼。
但他这不是想着下午去横滨是秘密接触,所以不宜穿西装打领带一副大人模样嘛,才穿着日常的衣服溜达着就来了。
应该、咳,应该没什么问题。
乘上电梯,鹤见稚久被三四个戴着黄金面具的非时院成员包围在中间,由于太无聊只好盯着楼层显示的屏幕数数,看着数字一下一下变幻。
鹤见稚久也不明白非时院的邀请函为什么会发到他这里来。
明面上他现在隶属的岗位和公安关系比较深,之前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在他升任之后就是官级,但也和非时院关系不大。
总不能是黄金之王看上了他要把他招安吧。
还是说……
鹤见稚久垂眸拂过腰间,他的全部武器在进入御柱塔之前就被收走了,他现在是手无寸铁被非时院成员包围的状态。而非时院作为第二王权的氏族,战斗力不低。
还是说那位权属‘命运’的王权者已经知晓了他和犯罪集团的Boss私交甚笃——可是这就更没必要了,他又不是首相内阁大臣什么的,不至于被黄金之王这样的大人物盯上。
鹤见稚久感慨。
先有咒灵拉着他直球告白,现有顶级大人物邀请他去家里做客,最近一段时间身边的事情真是奇怪。
楼层抵达最高层。
电梯门缓缓开启。
前面的非时院兔子踏出电梯,将电梯外的景色显露出来。
电梯间的少年明显的恍惚了一下。
通往御柱塔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长廊一侧是墙壁,今天外面阳光正好,从另一侧的落地窗穿透进来,上午的阳光明媚清澈,让整条走道都是清新靓丽的色彩。
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好似游戏终关关卡,也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候来过。
“请。”
非时院成员的声音唤醒鹤见稚久,少年欣然在指引下继续前进。
穿过长廊,大门开启。
令鹤见稚久意外的是,里面不是什么装潢清雅的招待室,而是一片空旷的大厅,地板是透明玻璃,地板下面还镶嵌着块不是很好看的大石头。
鹤见稚久深思。
这可能是就是位高权重的老年人的审美艺术。
迎面走出来一名穿着青色制服、戴眼镜的青年,他出来的时候鹤见稚久正好被身边的兔子引着进去,两人刚好擦肩而过。短暂的平行时间鹤见稚久似乎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惊叹。
鹤见稚久回过头追着声音看去,但非时院的兔子们已经在缓缓关上门。
在慢慢闭合的大门空隙之间,那名青色制服青年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青年的手下意识按在腰间,像是经常会使用刀剑类武器的姿势,只是忘了进入御柱塔之前都会上交武器。
但这个反应已经足够鹤见稚久迷惑了。
和青年擦肩而过那一瞬间的杀意,是对自己的。
最近身边果然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
鹤见稚久再次感慨。
“欢迎来到石板之间,鹤见稚久。”
沉稳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唤回鹤见稚久的注意力,他抬头寻着声音看去,打量喊他来做客的老者。
殊不知,对方也在打量他。
黄金之王半是倚靠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医疗设备勉强维系这个上世纪从战争中存活下来的老人的生命,但老者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依稀能看出往日的风采。
国常路大觉的目光沉沉地压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随着少年步伐渐近,玻璃地板下面的德累斯顿石板没有任何反应,别说恐惧,就是持续对外输出能量的波动都没变过一下。
世界意识已经消亡。
遗留的只是被杀死的躯壳。
这就是「鹤见稚久」的所作所为,他不想自己的理想道路上有任何阻碍。
因此,一旦少年再次坠入深渊,不会再有任何决定性的力量力挽狂澜拯救世界于终焉。
第123章
理想者的本我(13)
安静。
没有人说话,整个大厅一片安静。
鹤见稚久眼珠子四处转,想活动一下又不敢;老态龙钟的老头子不是第一次见,但怎么说对方都是长辈,在长辈面前造次不太合适。
最后还是忍不住了,鹤见稚久试探性地开口:“黄金之王先生,你好?”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非时院成员呵斥了一句。
“不得无礼!”
鹤见稚久摸摸鼻子。
他这不是第一次来吗,怎么知道怎么称呼黄金之王。
“无妨。”
国常路大觉替鹤见稚久解围,老者微微抬起枯槁的手,对着不远处的少年轻轻招来:“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尊老爱幼鹤见君乖巧上前。
但他并没有错过他靠近黄金之王时,周围那几位非时院成员戒备的姿态,还有黄金之王本人紧绷的警惕神经;鹤见稚久越是靠近,那位垂垂老矣的第二王权者眼神就越是严肃。
鹤见稚久在黄金之王的病床前站定。
“我来啦。”
鹤见稚久垂眸与国常路大觉对视,他从这位老人眼里看见了十足的警惕和杀意,又在少年疑惑之前收敛下去,变回王权者该有的威严。
少年勾起嘴角,一如既往的欢快:“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国常路大觉凝视鹤见稚久许久。
他回忆起了那个站在万重流光下试图拢住哪怕一丝力量的少年,当时鹤见稚久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脚下是授予世人力量的石板,而头顶则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形若癫狂的少年剑坠七王来报复世界,现在呢?
国常路大觉不能确定。
根据非时院的调查来看,鹤见稚久隐隐有不稳定的倾向,今天特意邀请鹤见稚久来这里就是为了试探他,为此,年迈的黄金之王甚至做好了稍有不慎就提前截杀鹤见稚久的准备。
绿之王比水流仍然深藏不露,而自己的寿命就要走到终点,国常路大觉担心,担心自己死后绿之王会重新找上鹤见稚久,到时候会发生的事情恐怕不会低于他曾经所见过的灾难。
不过还好。
绿之王和无色之王都没有接触过他,今天来拜见的还是一位拥有无限未来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饶是对鹤见稚久那些举措记忆犹新的国常路大觉也不免在接下来的试探里放缓了语气。
而正如非时院对鹤见稚久的调查那样,现阶段的少年明快开朗,完全不似国常路大觉记忆里那样连自己的性命都会赌上的疯狂至极,活脱脱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鹤见稚久的一上午就这么在了老年人的聊天里平平无奇的度过了。
就是说,很迷惑。
鹤见稚久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黄金之王请他去做什么的。
被礼送出门之后,鹤见稚久拿回了他的携带的各种管制武器,然后唉声叹气地准备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忙啊,忙死了。
等会去了横滨还要先和特务课的人接头,地址都是现给的,到了横滨还要找个路人问问地址怎么走。
好歹他也是能调动大量刑警的官了,和特务课那位种田长官不说平起平坐也不相上下,就不能让个人来接接他嘛!
没有个人交通工具而乘坐新干线通勤的鹤见稚久好似缺水的咸鱼,上了列车之后找个角落的座位瘫下来就不动了。
‘嘀嘀’
手机提示音唤醒少年的注意力,鹤见稚久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半是倚靠在座位上的姿势,懒散地点开了发来的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如果让安室透看了,一定会对鹤见稚久的警惕和探查再上一个等级。
鹤见稚久低唔一声,翻了翻信件内容,然后开始回复。
【黄金之王身体状况欠佳,但非时院的权力依旧牢固。】
【他对我现在的身份态度保持暧昧,不能明晰是否已经洞察我身后有组织、以及组织让我留在公安的意图。】
【还有,黄金之王对我个人的态度很奇怪……】
鹤见稚久的手指在这句信息的尾部停顿几秒,光标在信息框闪烁,鹤见稚久想了想,按下了删除。
他把最后一句话改成了:【我的考核什么时候开始,Boss。】
发送邮件之后,鹤见稚久继续咸鱼躺平。
是的,鹤见稚久今天外出的不是组织的任务。
但却与组织有关。
他曾经算得上是组织安插在公安的卧底,但一路迁升至此,反倒是让Boss对他有了别的看法。
今天受黄金之王邀请前往御柱塔也有为组织探查各种风向的隐性任务在,不过更多的还是——更多的还是社畜人的工作罢了。
就像下午要去横滨一样,都是社畜人的工作。
鹤见稚久已经在开始为自己销假之后的生活痛心了。
作为新上任的执行官,本来他应该在迁升之后就去岗位报道然后勤勤恳恳的上班,但组织这边还有其他事情所以不得不使用了自己攒下来的假期,可想而知接下来回到岗位上之后会有多少事等着自己。
这不,还没销假,和异能特务课的交涉就提前找上门来了。
鹤见稚久长叹一声。
而且还有组织这边呢。
等他拿到代号,不过那时候就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了。
‘嘀嘀’
讯息回复得很快。
【兔子查不到你头上,放心。】
【非时院退出主流之后,组织将调动暗线支持你掌控司法系统,之后需要你的事会很多,做好准备。】
【不过,关于你的考核,你想好你的代号了吗?】
【还是说……你想像你四年前所做的那样,夺取权下第二位的全部呢,鹤见稚久。】
条条框框罗列在一起的文字符号映入眼帘,鹤见稚久看着看着,突然低笑一声,眼里残留的迷雾在文字的倒映下隐隐散开不少,而再前进就是无底深渊。
只要确立代号,迷惘的人就再也不会向往任何光明。
他会拥抱黑暗,成为黑衣组织不可缺少的支柱。
少年删除邮件,嗤笑着关上手机。
列车行进穿行城市,播报下一站的地点。
——横滨。
…
午后的休闲时间,横滨的商业街上出现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胡子拉碴的大叔正在对一名金发幼女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双手举在胸前,仔细一听还能听见“拜托了爱丽丝酱,再去一家店吧,我一定会给爱丽丝酱挑选出世界上最好看的裙子~”之类让路人见了直呼变态的话。
“不要。”
红色小洋裙的金发幼女鼓起腮帮子,双手抱胸扭过上半身,气呼呼地拒绝道:“这都是第几家服装店了,说好的点心呢,笨蛋林太郎!”
她面前的白大褂大叔则再接再厉地恳求:“爱丽丝酱,再去一家嘛~只要爱丽丝酱愿意再换一次裙子就算是让我就此死去我也愿意。”
“都说了我不要——!”
被称作爱丽丝的金发幼女气鼓鼓地摇头。
“那好吧。”
大叔遗憾地叹气,数了数手上的购物袋,头顶飘起小花花:“那这些爱丽丝酱要记得穿哦~”
“哼。”爱丽丝扭过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催促道:“快去买点心啦林太郎!”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来。”
大叔连声应道,两只手上挂着不少袋子,心满意足的跟上去。
旁边的路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报警。
这怎么看都像是骚扰幼女的变态吧!
大叔趋步跟在幼女身边,顺着今天的目标,他们要去最近一家爱丽丝很喜欢的点心店。
望着人群熙攘的商业街,大叔抿唇笑了一下:“不过呢,爱丽丝酱,最近有件事让我很头痛呢,担心得早上起来的时候感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活该。”
爱丽丝不理他,“说不定林太郎什么时候就要变成秃头大叔了。”
被幼女称作林太郎的大叔倒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道:“不能确认那份记忆的真实性之前都要睡不安稳了,那个记忆简直太恐怖了。”
森鸥外眸色暗沉,目光掠过眼前繁华的都市。
回忆起那份记忆里的场景时就像是做了一场无厘头的噩梦。
从名为Standard的岛屿上,一颗通红的球体凝滞广袤无垠的海面,而噩梦的主人只能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眼睁睁地看着潮水褪去、海浪升腾。
冲击波横扫城市,粉碎了首领办公室的玻璃。
森鸥外甚至可以清晰的记得玻璃碎片划伤脸颊时带来的刺痛感,还记得他盯着高空冷风回望大海时内心窒息的震颤。
由于爆炸力度过于猛烈,那道海浪遮天蔽日,高过了人类有史以来记载的最高海啸,它直接将港口Mafia大楼也覆盖在内,整个城市无处可逃。
而造成那一切的人……
是个名副其实的白日梦想家。
突然,礼貌的声音打断了森鸥外的思绪。
传进耳朵里的是道清脆的少年音。
“你好,我可以问一下路吗?”
清脆明快,但让人记忆犹新。
森鸥外猛然抬头,灰色印进眼帘的瞬间汗毛竖起。
问路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递出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不好意思,我对横滨的路况不太熟,这个地址地图上好像没有?请问你是本地人吗?能不能帮我指指路。”
森鸥外没看那张纸条。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灰发少年,猝不及防和少年银灰色的眼瞳对上视线。
横滨海啸的罪魁祸首;
挑衅三刻构想的罪犯;
还有那个覆盖世界面积的消除异能特异点——
全部事迹,一一在森鸥外脑海中细数开来。
他几乎是依靠着本能的最优解才没有第一时间爆发出强烈的杀意,但手指却颤抖着摸进了口袋,指尖按在锋利的手术刀上。
“林太郎!林太郎!”
爱丽丝喊道,拉扯手边的白大褂,用力地掐了一下大叔的手臂。
森鸥外这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手接过少年手里的纸条。
邋遢大叔看了看,很熟练地说道:“哦?这个地方啊,不在港未来哦。”
“欸?那岂不是我走错地方了。”
少年惊讶之余不忘虚心请教:“能不能劳烦帮忙指一下路,这件事很重要,我要急着赶过去。”
“没问题。”
胡子拉碴的大叔回答,给不识路的少年指了最近能抵达地点的路,一看就是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
鹤见稚久连连道谢:“太感谢了,不然我还要在这里绕好久。”
“……不用客气。”
大叔说,表情似乎有点古怪。
鹤见稚久露出明朗的笑容,收起纸条对好心的大叔说道:“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谢谢你的帮忙!”
大叔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流之中,森鸥外才松开按着手术刀的指尖,从口袋里退出来。
指腹那丝破损的创口渗出腥红,鲜血汇聚,然后沉沉地砸到地面上。
他顾不上这些,拿出手机想也不想的拨打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1.鹤见的白道职位是私设,总之就是地位比较高的类型(轻轻放下脑子,思考失败)
第124章
理想者的本我(14)
虽然有好心的大叔指路,但鹤见稚久还是不免在横滨的地界上绕了十几分钟,如果不是他可以无视地形抄近道可能还要更久。
最后抵达的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街道,从这里只能看见清冷的矮层楼房,空荡荡的窗户显示这片几乎没有人居住。
鹤见稚久评价。
以隐秘性来说是适合接头,但对没来过这座城市的人可能会有点不太友好。
“你、就是你,过来一下。”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鹤见稚久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青发丸子头的女性在远处招手。
鹤见稚久左看右看,这片街道行人很少,周围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伫立马路边的电线杆,还有滚过水泥路的落叶。
他试探性地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那名打扮得很严肃,好像电影里007特工一样的女性认真地点点头,对他打了几个高深莫测的手势。
那些手势是军警训练里很常见的暗号,但到了这位女性手里不知怎么的就使出了一种他们都是潜伏在敌人首都的间谍,为了传播秘密情报而小心谨慎暗中接头的气势。
鹤见稚久深思。
鹤见稚久觉得找到了知己。
他当即也学着对方开始用手势回应起来。
以致于真正负责帮某位上司接头的金发青年抵达的时候,他只能看见两个中二病隔着一个马路的距离在那里比划一些稍微了解都能懂的手势暗号,不知道在交流哪个星球的语言。
金发青年:“……”
现在转身离开还来得及吗。
但已经晚了,女性已经眼尖地发现他了,当即点破他的身份:“绫辻老师!”
鹤见稚久顺着女性的声音看过去,首先看见的是一副茶色镜片的眼镜,还有压下金发的鸭舌帽,青年披着浅色外套,手里还拿着支烟枪,白皙的皮肤在午后阳光下好似死者一般。
少年眯了眯眼睛,一言未发。
杀人侦探,绫辻行人。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绫辻行人也没有真的转身就走,青年冰冷清亮的声音响起,主要是在问那位女性:“辻村,既然已经接到人了,你们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发呆?”
“我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女性似乎没有听懂话里的讥讽,也有可能是习惯了,她回答道:“我已经和他对接过了,身份确认无误,是我们要接的那位鹤见执行官。”
“所以呢?”绫辻行人冷然地发问。
辻村深月一下子哽住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做今天该做的事情啦。”鹤见稚久适时接话,为新认识的辻村深月小姐解围。
不过他看来,这两位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说不定是什么奇怪的相处方式。
“这位就是绫辻侦探了吧,我是新上任的警方执行官鹤见稚久。”鹤见稚久笑着伸出手。
绫辻行人微微摇头,转过身,面向来的方向:“不用了,今天我只是负责帮你带路,本来不应该我来的。对于你我这种特殊的身份还是少接触一点比较好。”
被拒绝的少年轻轻‘欸’一声,耸耸肩,识趣地说道:“好吧,劳烦绫辻侦探了。”
要去的地方有点远,接头之后还有一段车程。
开车的是那位辻村深月小姐,车技非常优秀,不愧是特工。
路上由于太无聊了,鹤见稚久和与他通过打手势的交流方式交上朋友的辻村小姐闲聊起来。
出乎意料的,虽然一副中二病刚毕业的样子,但辻村深月非常健谈,能一边开车看路一边和后排与绫辻行人坐在一起的鹤见稚久聊天。
他们聊起了鹤见稚久来的理由。
“和特务课打交道的事情确实很麻烦,而且你们这边保密措施很多。我们那边……”鹤见稚久想了个委婉中转的表达:“嗯,不太喜欢神秘感太重的部门。”
他们警方都比较相信科学,至少是科学能解释的东西。
异能这种能把牛顿达尔文气得掀棺材和骨灰盒的的存在,在警方那边不是很受欢迎。
辻村深月一秒读懂:“所以这项任务就被丢给新官上任的你了?”
“一部分是这个原因。”鹤见稚久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小声说道:“而且不好推辞,因为和特务课建交是我这个职位历来必要的常例,很重要。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要去见的那位,辻村小姐知道吗?”
闻言,一直没说话的绫辻行人反倒是看了鹤见稚久一眼。
辻村深月摇摇头。
“……我也没听说过。”
“我是绫辻老师的监视人,他才是主要来和你接头的那个。”
鹤见稚久:“诶?好吧。”
他扭头看向绫辻行人。
侦探先生神情淡漠,见他看过来冷然地回望了一眼。
感觉对方对他没有兴趣,真的就像是绫辻行人自己说的那样,他来只负责带路。
鹤见稚久遗憾退场,没有去打扰侦探的个人时间。
殊不知,绫辻行人在回想之前某位辅佐官来问他的一些事。
他还记得坂口安吾情绪上涌时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名字。
——鹤见。
正好就是鹤见稚久的姓氏。
绫辻行人轻笑一声,低不可闻。
坂口安吾前脚才来他这里问过Another能不能杀一个人,后脚那个人就出现了。
未免有点太巧了。
汽车快速行驶。
要去的特务课据点离城市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辻村深月将车开到了一处普通的市民图书馆,她去后面停车的时间,绫辻行人已经带着鹤见稚久进入了这座朴实无华的图书馆里。
跟在绫辻行人身后,鹤见稚久进入不对外开放的房间,又走进密道穿过长长走廊,昏暗得不见光的地方周围静悄悄地,容易让人联想到死刑犯前往刑场时最后度过的间段。
绫辻行人瞟了一眼身侧的少年。
鹤见稚久察觉到他的目光,对着他微微一笑,眸若星光,银灰灿烂。
啧,和坂口安吾说的不太像。
绫辻行人继续向前。
穿过最后的大门,鹤见稚久先是惊呼一声。
门后的世界宛如奇幻漫画里才会有的图书馆一般,宛如古老教堂那样高得仰头才可以够见的穹顶,笼罩着一排排罗列整齐的书架,收录着天南海北的书籍。
就像是沉淀历史的时间角落,让人惊叹这里的僻静和与世无争。
“你的客人我帮你带过来了。”
绫辻行人止步在门口,对着图书馆内说道,他的态度倒是熟稔,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他来带路。
鹤见稚久从绫辻行人身后探头看去,看见了几个书桌,书桌上摆放着部分书籍,但他还没看见有人在这里。
“我知道了。麻烦了,绫辻。”
有人从书架后走出来。
鹤见稚久看了眼,是名成熟的女性。
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略有几根花白,径直走向这边。
女性的气质很沉静,却并不像是完全与书本作伴的人,从她手上的某些痕迹能看出曾经作战过的痕迹;抛开这些,光论外貌就会莫名有点像被绫辻行人命令不用跟进来的那位辻村深月小姐。
……就是说他猜对了。
这就是一直没有出现在明面上,但暗地里主导特务课的特殊人物,也是特工辻村深月小姐母亲,同样名为‘辻村深月’的异能特务课局长助理。
不枉他顶着Boss的盯梢选择升迁到这个职位,而不是警视厅那些固定的监察行政。
鹤见稚久眼眸轻轻下弯,扬起笑容对书架后出来的女性说道:“久闻大名啦,辻村局长。”
因为,能有资格与异能特务课打交道,就可以进一步接触到异能特务课从战争中保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虽然不清楚用不用得上,但总归要把情报捏在手里才行。
这可是Boss教他的。
“谬赞了,我也只是一位特助而已,担不起鹤见执行官这样的称呼。”同样名为‘辻村深月’的女性笑说道。
在她的示意下,绫辻行人退出这个庞大的室内图书馆。
只剩下两个人的室内更加寂寥。
“在会晤开始之前请让我代表本应该来和您会谈的局长致歉,但我可以保证您对我的发言我会如数转交。”
“没关系没关系,特务课的神秘传统嘛。”鹤见稚久连忙回话,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官腔,少年谦虚道:“可以的话叫我鹤见就可以了,怎么说我也是个晚辈,被尊称怪不好的。”
辻村深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她让开身位,让出后面连绵的书架来,这个室内图书馆无比深邃,尽头更是好像遍布浓雾一般看不清。
“那么请跟我来吧,对了,在进入最后一个房间之前我先要确认一下,鹤见君身上携带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进去。”
鹤见稚久配合的举起手:“我过警戒的时候都放在外面了,所有东西都在外面。”
辻村深月点头,又问:“那么,异能呢?”
鹤见稚久疑惑地眨眨眼:“异能这个东西应该不能……”
“只是为了确认安全的例行询问,鹤见君不用紧张。”辻村深月微笑,静谧的目光扫过少年单薄的身躯,她解释道:“这就是这个任务保密措施过多的原因了。接触到那个东西的每一个都会被记上档案,终身受到特务课监视哦。”
“哇。”鹤见稚久睁大眼睛,严肃的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保密的。”
辻村深月被他的态度逗笑了。
女性低敛眉眼,柔和地笑起来,她走到前面带路,说:“只要不违反保密协议就好。”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协议里就有着防范有心之人在接触那个东西时直接强抢的一条。
所以才会例行问问异能这样没办法暂时缴械的东西作为警告。
一旦有异,立即格杀。
…
从特务课秘密据点出来已经是将近黄昏的时间了,鹤见稚久怀揣着一大堆机密,突然觉得Boss听说他要迁往这个职位时的欲言又止是有原因的。
执行官的地位不同于警视监这种纯种警察,和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科室也有联系,为了兼顾普通人和异能者咒术师之类的存在,在司法系统里属于四通八达的交际地位。
也就是像今天一样,信息量超多,真的会很忙。
总之——
鹤见稚久叹了口气。
突然好想把代号的事情放放,两边的事情加起来绝对会把他压垮的。
骡子也不能这么驱使啊。
决定了,现在就回去睡觉。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销假之后的自己吧。
你一定可以的,未来的我!
这么想着,鹤见稚久一个人溜达回了横滨市中心,准备顺手买份晚饭再搭乘新干线回去米花町。
然后,正在街边和小摊老板讨论要不要给可丽饼加香蕉苹果的鹤见稚久一转头,身后站着两个人。
左边是个驼色风衣的黑发青年,人畜无害笑眯眯地看过来,见他转头还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可丽饼。
右边那个却让鹤见稚久怔愣在原地。
鹤见稚久看见夕阳西下,戴着黑色宽檐帽的橘发青年正静静地看过来,一言不发,胜似千言万语。
湛蓝的眼眸仿佛暗藏有波涛汹涌般的纷杂,如同暴风雨下的大海,随时可能惊起万丈骇浪。
但最终只是轻轻阖眸,又重新睁开。
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眼前的少年。
又好像在看残破的高塔,如滂沱大雨般倾落人间、又五彩斑斓的彩窗玻璃碎片,在看夹在书本里被高空冷风轻轻吹拂的遗书,诉说着对世间最后的善意和恶意。
他在看一个人。
名字叫鹤见稚久。
1.外传绫辻行人VS京极夏彦中,朝雾设定辻村深月母女两个是同一个名字,表面已死亡。
身份为现任特务课局长助理,原著描写为“绝对不出现在台面上,暗地里主导特务课的影子老大。”绫辻行人戏她称为“局长”。
文野众:首先,不能让鹤见接触到书。
刚从书那里出来的鹤见:嗨?
第125章
理想者的本我(15)
多么令人熟悉的场景啊。
太宰治感叹,目光投向还在小摊旁边的少年,眼神闪了闪,脸上微笑的弧度几乎没有变过。
在某一场世界级的灾难发生之前也是这样,鹤见稚久被目击出现在横滨的第一时间三刻构想立即集结,并无比谨慎地派出智力和武力的代表进行接触。
区别只是在于现在知道鹤见稚久事迹的人有多少还不清楚,他甚至是被森鸥外亲自打电话叫来的。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对付鹤见稚久最有效的方法还是这位——
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太宰治沉吟,看向鹤见稚久的眼神微微变动。
“中也。”
太宰治低声喊道,他一眼敲定:“他没有记忆。”
可能这样说对横滨的人们来说有些荒谬,但站在他们面前的,确确实实是一个纯白的鹤见稚久。
冷笑话一点可以用少年的发色来称呼为灰色。
听见太宰治的话,中原中也眸色沉了沉,压下帽檐,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标并不是来交朋友。
那位此时正在旁敲侧击三刻中其他两位对此究竟知不知情的首领对中原中也下达的指示很简单。
——“最好在鹤见稚久暴动之前杀了他。”
横滨承受不起同样甚至更恐怖的天灾,这样的命令对这座城市来说是最优解。
可是中原中也在对上那双一片清澈的银灰色时却发现指尖微微发颤,心脏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攥住,跳动声一下比一下重,浑身的血液逆流,如坠寒渊。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掌成拳,松开时掌心上有几道指甲嵌入时留下的凹陷。
刺痛感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中原中也还记得在骸砦下,他用耍赖般的力量杀死了拼上一切在最终关卡等候他的鹤见稚久。
荒霸吐的暗红色集结满身,贯穿心胸,带出满地血腥。那是他还是杀死恶龙的勇者,蹒跚上前,揪着幼驯染的衣领要逼问出最后的疯狂。
因此他忘记了自己对于鹤见稚久的重要性。
忘记了落日沉溺的海会填上什么样鲜艳明亮的对比色,忘记了在茫茫人群中,少年到底是怎么样一眼就从中找到他,笑容开怀地喊他的名字。
从而说出了那句话。
‘——我拒绝。’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鹤见稚久最后的请求。
拒绝了白日梦想家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善意,任由灰色坠落,破碎出满地色彩斑斓,落得一个双输的结局。
中原中也对着掌心的凹陷失神,他沉默地从口袋里拿出来之前脱掉的手套,黑色的手套一点点覆盖遮掩住或许是心口残留的印记,直到完全消失。
疼吗?
中原中也想,或许是疼的。
战争长久的疼痛已经让鹤见稚久麻木了,中原中也能够想象得到能让鹤见稚久露出那样迷茫不解表情时是为什么。
应该只会是唯一亲友拒绝他时,失血导致失温带来的窒息吧。
太宰治没有错过前搭档的情绪变化,但即使如此,他嘴边的笑容也没有变过。
他理了理衣服,表情严肃地上前,对小摊旁边的少年说道:“你好,我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你现在涉及一件比较麻烦的相关案件……”
太宰治回望了一眼中原中也。
橘发青年虽然明白搭档的目的,但一时之间也被这样的操作震撼住了,愣了一下才跟上来。
中原中也试图板着脸,但在看见少年手里还没考虑好到底是加苹果还是加香蕉的可丽饼时又软化下来,几乎是回到了横滨还没有被海啸吞没之前的态度。
里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港口Mafia重力使嗓音低沉,用和威胁毫不相干的语气接下太宰治的话:“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快配合我们完成调查。”
态度柔软得好像是在对亲密的幼驯染了。
鹤见稚久拿着可丽饼,一时之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左边这个驼色大衣的,又瞅了瞅那个黑色西装的,心里闪过无数情报线索,甚至生出了在遇见那个奇怪的蓝灰色咒灵时同样的疑惑。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横滨的双黑。
好在在警惕拉满之前,鹤见稚久想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隐秘地点。
对,他来横滨是正经工作,和暗地里加入黑衣组织没有丝毫关系。
所以问题来了——
啊不对,在问题之前需要先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他的可丽饼!
唯美食绝不可辜负!
鹤见稚久歉意地对两位道一句‘等一下’,转身向小摊老板把最后还没加完奶油和水果的可丽饼完工,这才面向着两个突然找上门来的青年。
小摊老板见气氛微妙,迅速收拾东西换地方了。
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但其中那个戴帽子的矮个青年,那身着装,明显就是港口Mafia的人!
摊贩一撤,本来没什么人的地方更显空旷,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
鹤见稚久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看起来至少有鹤见执行官的格调,不至于一直被人当少年人看,力图在接下来的事里占据一点优势。
但果然说出口的还是:“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我到底牵扯进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里面。”
“到底是什么样的案件会让横滨大名鼎鼎的「双黑」来亲自找我这个……嗯,嫌疑人?”
鹤见稚久想,他最近也没犯事吧。
Boss不让他杀人理由和他获得代号是一个意思,纯粹堕落黑暗的人将不会回头再期待阳光,Boss了解他,设下这样看似关心的圈套理所当然。
所以鹤见稚久这么多年来很少沾染真正意义上的血腥,他会从事大量的非直接执行杀人的工作,情报、金钱、资源等各类任务他都能完美处理。以致于那位真正意义上的二把手权利几乎被瓜分。
从明面上隶属于警方的鹤见执行官就更没有理由了。
总之,从部分角度上来说,鹤见稚久就算犯事了也不会参与进横滨的里世界里,特别还是能被著名的双黑亲自找上门来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微妙了,鹤见稚久想。
他把目光投向太宰治,想知道这位曾经在港口Mafia干部席位里占据一席之地的青年会说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太宰治眉心微微一蹙,又半是懒散地阖眸,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诧色。
那个猎犬的鹤见稚久已经够难办了,没想到这个纯白的鹤见稚久也一样让人没办法以普通罪犯看待。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太宰治眸光流转,和旁边的中原中也对上视线。
默契十足的搭档立刻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鹤见稚久的外表和着装都很平平无奇,没有猎犬那样显而易见的身份,但这并不代表鹤见稚久可能就是个单纯正直青春的少年人,从他一口说出两人「双黑」的身份开始鹤见稚久是普通人这一点就可以排除了。
鹤见稚久现在会有特殊的身份,可能位高权重,可能阴暗难寻。
太宰治叹了口气,双手插兜,一副被哽住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态度。
然后——
“是件关乎横滨城市安危的大事。”
“有老鼠潜入了这座城市,他想利用外来者作为跳板,来窃取这座城市深藏的秘宝。”
“而他选择了你,鹤见君。”
“你的身份很特殊,对不见光的老鼠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宰治嘴角弧度上扬。
他不介意在费奥多尔得到鹤见稚久之前给那位头脑诡谲的魔人增加一点阻碍。
费奥多尔现在或许没有出现在鹤见稚久身边。
但那位理想被白日梦想家亲手击碎的魔人绝对不会放过鹤见稚久。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互相拽着对方坠入深渊,就算是一切从头开始,魔人还是引诱人心的魔人。
只是会出现一些比较特殊的变化吧。
思及至此,太宰治眼眸一转,挑眉扫过身边薄唇微抿的中原中也。
鹤见稚久自己是个理想过头的实心木头,但别人可不是。
赤诚而热忱的人啊。
不是谁都能在被奉上真心和最浓烈的情感,又被作为最珍贵的珍宝报以决绝的善意之后还会迟钝的当做‘幼驯染’来理解。
就连那样理性精明的魔人不也是被吸引了吗。
“诶?那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少年毫无防备的回问。
“当然可以。”
太宰治笑着回答:“他的称号是「魔人」,如果他接近你,他会以费奥多尔自称。”
好,剧本组要开始撕了,此处应配乐阳光开朗大男孩(bushi)
分享一句我觉得合适鹤见的话:
“懂得神圣之疯狂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杀死了自我,从而拯救了自我。”
——中岛敦《山月记》
第126章
理想者的本我(16)
——最好在鹤见稚久暴动之前杀了他。
太宰治目视拿着可丽饼,正在和中原中也聊天的少年。
就算没有记忆,鹤见稚久和中原中也的关系也很有细水长流的亲近,很容易就同意跟他们去了解案件过程。
心里盘算着森鸥外留给中原中也的话,太宰治一边低头看手机消息,没有点破中原中也的私心。
安吾还没回消息。
太宰治收起手机,叹了口气,去听两个相隔世界之后再见面的幼驯染的聊天。
“横滨?没有,我很少来这边,毕业之后就很少在关东了。”少年鼓起腮帮子嚼嚼嚼,对路边买的晚餐报以十足的虔诚。
“难怪听起来稚……鹤见君听起来对这边了解很少。”
中原中也呼吸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错开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他顺着太宰治来之前和他对过的问题问:“那鹤见君是哪里人?”
鹤见稚久答:“东京。”
少年说着,挑目望向他们要去的方向,眸色有异。
他转头看了一眼太宰治,在触及青年眼里鸢色的笑意时又移开。
这个方向不是武装侦探社。
他知道横滨地界上的三个势力,这个方向更像是横滨的黑夜——港口Mafia总部的方向。
还有太宰治说的那个人……
「魔人」费奥多尔。
鹤见稚久咬掉最后一口可丽饼,很难不把最近发生的事联系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上。
太宰治想到什么,插了一句:“但是鹤见君却对那座城市不太了解呢。”
“因为我才回来嘛,很久没回来了。”
鹤见稚久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看着天边的景色,这个时候已经快是晚上五六点的时间,又因为是冬天,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少年叹息般的顺路把可丽饼袋子丢进垃圾桶,拿出手机给安室透发消息。
然后鹤见稚久退开一步,从中原中也的范围内撤离。
他退开到重力使的几步开外,这个距离哪怕是上一世的鹤见稚久也能从中原中也的手里争取优势,更何况浑身上下都还有不少未解之谜的这一世。
熟悉的姿态让双黑下意识绷紧神经,浑身上下的警戒开始叫嚣。
少年在路灯下站定,伴随冬日夜风忽然袭来带来一阵寒意,再看去,鹤见稚久那双纯粹的银灰色眼眸在暮后的夜色下显得晦暗不明。
“无意义的套话就此结束吧,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稍微有点糟糕了。
太宰治想,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风轻云淡,从容道:“关于牵扯到鹤见君这件事最详细的情报在哪里我们当然就要去哪里。”
鹤见稚久歪头‘噢’一声,他低头想了什么,问:“那是异能特务课,还是武装侦探社或者港口Mafia?”
——三刻构想。
他果然知道。
太宰治挑眉,看向鹤见稚久的表情有些危险。
“当然是港口Mafia。”
在太宰治开口之前有低沉的声音接过话题。
中原中也大步上前,侵略性地闯入鹤见稚久自我防御的距离,沉稳的港口Mafia干部认真地对少年说,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虚伪:“港口Mafia会粉碎觊觎横滨的罪犯,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他再也藏不住心里的钝痛,在向鹤见稚久伸出手时视线都因过往而模糊。
“鹤见……稚久。”
中原中也问,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苦涩。
“我希望在危险解决之前,你能够信任我,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伸过来的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并不柔软,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但鹤见稚久仿佛被烫到了一样骤然后退。
少年沉默地问出了被咒灵报以贪婪的爱意时同样的话。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呢。”
鹤见稚久低声自问。
明明他都习惯尔虞我诈的世界了,他已经可以做到对任何灭绝人性的事情习以为常,就算是杀死生命也不在话下。为什么要在他投身黑暗的最后一刻出现这样炽热直白的情感。
太荒谬了。
就像是即将沉底的溺水者突然被人拽住手腕,硬要拖到阳光下一样。
让他不得不以各种各样的恶意来揣测,才能正常的继续下去。
对安室透是,对真人是,对中原中也也是。
“因为……唯独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中原中也狠狠地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把鹤见稚久整个人容纳进视野里。
他看啊,看见了一个还没有沉进深渊的纯白少年。
看见他还有挽留的余地,只是被水蔓拽住四肢。
那么中原中也会毫不犹豫地扎进水里,任由冰冷的海水漫过心肺,只为了用暴虐的重力粉碎阴影。
中原中也说。
“唯独这一次,我不愿意在旁边束手无策,看见你举世皆敌。”
猎犬、三刻构想、再到特异点爆发后的整个世界,鹤见稚久几乎得罪了全世界。
如果不是他提前保下费奥多尔给他转移外界的注意力,或许不用荒霸吐动手,全世界的异能机构都会把武器对准那个以一己之力销毁异能的梦想家。
那个时候鹤见稚久孤立无援,就连最亲近的幼驯染也是以敌人的立场站在他对面;就连他亲手套住的军师也暗藏其他的想法,没有表露真心。
——举世皆敌。
完全可以这么形容。
中原中也看着鹤见稚久,湛蓝的眼眸死死盯住他,心跳如擂鼓,生怕他再说出一句‘已经晚了。’‘我没办法再回头了。’
可能吗?
可能。
让所有人束手无策的不就是鹤见稚久那迅速到恐怖的执行力吗。
夜色下少年倾头,光从他头顶打下来,遍地是阴影。
鹤见稚久站着光下,光下他周身泛着微光,连发丝都透着亮色,但影子黑如浓墨。
他不是傻,在真人完全是直白的话语里他就明白了一些情况。
那天跟踪他的另一个诅咒师没有现身,但鹤见稚久还是调查到了大概的目标。是一个鹤见稚久目前来说绝对不可能会接触的人——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魔人、人形咒灵、诅咒师、黄金之王,还有面前曾经名震里世界的「双黑」。
这么多他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说是碰巧傻子都不会信。
“所以中原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到我身边吗?”鹤见稚久问,语气里有着一眼世人的敏锐:“为了阻止我——举世皆敌?”
简直荒谬到了一种地步。
碌碌无为的前半生鹤见稚久曾数次向阳光祈求照拂,换来的只有遍布血液的阴冷。
结果,就在他准备毫不犹豫抛下一切转头沉浸黑暗的时候,他曾经希冀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出现在了他面前。
魔人的试探。
盘星教主的友善。
人形咒灵的贪婪。
港口Mafia干部的承诺。
就好像是世界迟来的爱意。
浓烈得足以让人窒息。
“不是。”
中原中也一口回答,回答得毫不犹豫:“无关组织和个人,只是单纯的因为我喜欢你。”
他再进一步,完全进到了鹤见稚久警戒里,中原中也以手抚心,不加防备的袒露决心:“我知道你可能无法理解。”
“那么不如把这当做一见钟情怎么样?不用思考阴谋诡计,也不需要思考,就当做我对你的告白来理解。”
太宰治惊讶地睁大眼睛。
手里手机屏幕微亮,上面正有他和森鸥外的聊天信息。
「很卑鄙的一招,但是有用,中也也不会拒绝,不是吗,太宰君。」
是啊。
沉浸在热烈情感编织的密网里,就算是鹤见稚久这样的人也很难逃脱。
而且中原中也不可能会想再杀死一次鹤见稚久。
真是让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算计呢,森先生。
太宰治叹了口气,但没有阻止。
下一步就是把鹤见稚久带回已经做好应敌准备的港口Mafia了。
江户川乱步在那里等候多时,接下来需要侦探的智慧来拆解理想者的现状。
然后针对鹤见稚久的情况一步一步把他推至阳光下。否则就还是那句话,在鹤见稚久暴动之前杀了他。
……希望还来得及。
…
鹤见稚久不在的时间,安室透随着信息推开一家人烟稀少的酒吧大门。
“来得有点晚,波本。”
金发大波浪的女人翘腿靠着吧台面向门口,调侃走近的男人:“感觉怎么样?那个孩子还不错吧?”
她身边还坐着另一位留着短胡茬的青年,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又错开。
他对千面魔女的问话不置可否,只评价:“很热闹。”
“听起来相处得很愉快。”贝尔摩德拨了拨脖颈侧的金发,任由金发垂落到性感的锁骨上,女人另一只手夹着烟的指尖虚点,看起来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你在和苏格兰聊这个?”安室透问,到贝尔摩德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注意到了酒吧里氛围清冷。这里是组织成员经常回来小聚的地方,只有组织的成员会来,保密性很高,但今天的人确实很少。
逗留的也就是吧台这里的三个。
“刚刚聊到。”诸伏景光说,手边摆着一杯威斯忌,他先是以组织同事的语气打了个声招呼,再才继续话题:“还在聊你什么时候才会来。”
“路上堵车了。”安室透解释了一句,他向酒保点了杯常喝的饮品,扭头问贝尔摩德:“你找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就直说。”
“也不用这么着急,我还想聊聊天呢。”贝尔摩德说,“聊聊鹤见吧,那小子去你那里也有两三天了,他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诸伏景光也看向安室透,眼里有无声的询问。
“没有,他很正常。”安室透说,“但是有一点,我这里不是托儿所,把他丢给我是什么意思?”
“他从琴酒那里出来,不应该去你或者其他干部成员哪里吗?”安室透不动声色地问道:“还是说你和他有过节?”
“No。”贝尔摩德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浅淡的绿瞳里满含笑意:“相反,我很喜欢鹤见,但这段时间我不会接触他。”
“谁会不喜欢一个代号取得那么有趣的孩子呢,就连Boss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要我说,组织里有这么个活跃气氛的家伙还挺不错的。”
说到这里贝尔摩德忍不住笑起来,明艳的女人转过身,在烟灰缸边抖掉灰烬,显而易见的心情愉快。
她把这份愉快分享给了身边的人:“话说回来,波本,你觉得鹤见的代号怎么样?”
get到贝尔摩德意思的安室透:“……”
这个组织的画风是不是突然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还不知道这件事的诸伏景光问道:“什么代号?”
本来只是一句普通的问题,下一刻诸伏景光目睹了自家发小从面无表情到一言难尽的变脸现场。
他端起手边的酒抿了一口,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个表情,不能说吗?”
“是喜酒哦。”贝尔摩德突然说。
诸伏景光一口酒压在喉咙里,差点没咽下去。
“咳咳咳咳!!”
诸伏景光震惊地瞪大眼睛,猫眼看向安室透,寻求发小的否认。
安室透点头。
诸伏景光差点没一口酒呛出来。
“他是这么自称的没错。”安室透说,更让他觉得离谱的是,鹤见稚久这个人性格上甚至还很适配这个代号。
诸伏景光把心里的千言万语憋回去,只能吐出一句:“……这算酒吗?”
能喝是能喝,但是未免有点画风清奇了吧!
贝尔摩德忍俊不禁,最后笑出声。
“至少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代号。”
安室透冷声回答,面向恶劣小心思的金发女人:“你对他的推荐没有任何意义。”
贝尔摩德莞尔失笑,一眼看穿了安室透的想法:“你很关心他。”
这样的话立刻得到了安室透的否认:“这只会让我怀疑这个组织是不是干不下去了,以致于让一个孩子胡作非为。”
“不不不。”妩媚的金发女郎再次摇头,手里的女士烟拂开袅袅烟雾,贝尔摩德告诫道:“不要小看他,波本。”
“我知道你对他的了解很少,但关于另一个人的另一件事你应该听说过。”
贝尔摩德敲敲桌面,小声说出了一个名字:“朗姆。”
四年前朗姆在Boss面前的信誉急转直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身份不明的成员,那段时间组织爆发的事情几乎都是冲着朗姆去的,但朗姆作为二把手当然不会为人鱼肉,以致于当时组织内部差点出现了内讧的情况。
苏格兰也正是借这个机会洗清暴露嫌疑,成功隐匿。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眼瞳一缩,很快明白了贝尔摩德的言下之意。
“那个人……”是鹤见稚久?
安室透突然明白了贝尔摩德直言说这段时间不会接触鹤见稚久的理由了。
四年来朗姆虽然还是二号人物,但地位远不如从前,鹤见稚久年轻又实干,还深得Boss信任看重。虽然不清楚鹤见稚久为什么会针对朗姆,但他们两个之间必定会有一场争锋。
而这次鹤见稚久回到东京准备获得代号这件事上,同为核心成员的贝尔摩德不是嫌弃他吵,而是在避嫌。
女人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嘴上这么说,但贝尔摩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环顾四周,明明酒吧里没几个人,但安室透还是压低声音质问:“那这个任务为什么会交给我?”
这种级别的成员不应该是可以随便丢出来的。
Boss权下第二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地位了,如果贝尔摩德给出的信息真的如安室透所想,鹤见稚久身上所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谁知道呢。”
贝尔摩德轻吐烟雾,美眸流转到酒保端过来的威斯忌上,先后两杯,一杯苏格兰一杯波本:“要算起来东京这边还算清闲的成员就是你和苏格兰,有可能是因为这一点。”
“Boss很宝贝那孩子,他很聪明。你应该从琴酒那里听说过Boss不让他见血的要求了吧,是在为鹤见正式获得代号做准备。”
安室透拳头缩紧:“什么意思。”
“我不便多说了,他的作为你可以自己去查。”贝尔摩德拒绝回答,没有透露太过。
“不过鹤见那孩子学得很快。”
贝尔摩德忍不住勾起红唇,摩挲酒杯杯沿,从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她几乎知道鹤见稚久加入这个组织的全部原因,也看得清少年心里的迷惘,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已经从那个时候成长到可以理性地将信息串联到一起,然后达成想要的目的了。如果他加入组织……”
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是银色子弹……以那孩子的心冷程度不会对任何事物抱有怜悯,真正加入组织之后,杀人对他来说恐怕只是利刃割破咽喉、硝烟没入太阳穴这样简单的公式。
二把手的地位被鹤见稚久取代之后,这个组织怕是会比现在还要庞大了。
“泄露这么多信息可不是你的风格,贝尔摩德。”
苏格兰插话道。
贝尔摩德哂笑:“那就当是我对一无所知的威斯忌的一点怜悯吧。”
女人将烟按进烟灰缸里,“再来说说我奉命找你们两个来的原因。”
“里世界出现了针对到鹤见稚久个人的通缉,还有两个意图不明的组织也在打探他的情报。”
“目前有一名诅咒师想要鹤见稚久的性命,悬赏金额一亿。据一份来源不明的情报提及,发布这个悬赏的诅咒师名为羂索。”
贝尔摩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上挑的眼尾明艳妩媚:“Boss很看中鹤见脑子里的情报和他的能力,他不能出事。”
“这件事需要人解决,正好东京这块你们两个比较清闲,查出来龙去脉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好想让他反手同时干碎警方和酒厂好想让他闪击横滨抢走书好想让他偷袭御柱塔直取石板好想让他以一挑十和世界为敌好想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塔塔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127章
理想者的本我(17)
临近就是落地窗,森鸥外对着黄昏落尽的夜色感慨。
横滨很少有白天黑夜和黄昏联手的时候,或者说自目前以来,如果不是那份堪称恐怖的记忆,今天港口Mafia也不会出现几乎不可能的客人。
“福泽阁下觉得他有可能动手吗?”
森鸥外扭头看向后方沙发上静坐不语的银发男人,那人双手环抱刀剑,合上眼危襟正坐的模样,但森鸥外能明显察觉到掩盖在羽织下的紧绷。
听见问话,福泽谕吉依旧闭目休憩:“未成定局,还是不要提前妄断结果。”
“是吗。”森鸥外摊开手,无奈于这样的说法,他再次挑头看向窗外的城市景色,眼底倒映进五光十色的横滨。笑说:“我还是觉得直接杀了他会更合适。”
历年来觊觎这座城市的人很多。白麒麟涩泽龙彦以特异点覆盖全城,魔人费奥多尔潜入窃取各类信息搅乱和平,又或者苍之使徒这样大大小小的罪犯。
梦想家鹤见稚久不是其中最聪明的一个,但绝对是其中目的最明确的一个,各种各样报复性的行为都是为了最后的目标,不确定性高得让人完全无法意料。
还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就连森鸥外也要无奈,他的第一主张确实是提前截杀鹤见稚久,但是没办法。
强制中原中也对一无所知的鹤见稚久动手着实有点难。
“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医生。”福泽谕吉睁开眼,锐利的眼眸扫过窗外的夜景,怀中刀剑蓄势待发,久违的态度让人恍若看见的是年轻时候意气正盛的孤剑士银狼。
“如果有那个时候,武装侦探社不会坐视不管。”
森鸥外勾唇笑了笑,没有回应什么,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我好像没看见与谢野,你们侦探社的社医这次没来吗?”
福泽谕吉还没开口,森鸥外耸了耸肩,主动解释:“别多心,只是问一句。”
“毕竟与谢野……”
森鸥外叹了口气,上一世的回忆如同放映的影像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清晰的记得那场三刻构想最初的聚集:“与谢野和江户川乱步,可是鹤见稚久最想杀死的阻碍。”
「请君勿死」与谢野晶子。
「超推理」江户川乱步。
三刻构想之中的黄昏最重要的构成部分。
福泽谕警戒的背脊松了松,颔首回答:“她和其他社员在一起,今天的主力是乱步。”
“也是,今天就要拜托名侦探了。”
森鸥外蓦地笑了一下,没有继续与谢野晶子的话题。
他提前了另一件事。
“说实话,现在最难揣测的就是异能特务课的态度,那边迟迟不回消息总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森鸥外说着,听见手机短息提示。
打开屏幕,是太宰治的消息。
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鹤见稚久上钩了,但不确定他对太宰治临时编的理由信了多少,更不确定中原中也对他有多大作用。
还有不是很好的消息,鹤见稚久对中原中也的作用很大。
不是个好消息。
森鸥外关上手机,没有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后面的福泽谕吉。
这不算个好消息,但还在意料之中。
骸砦上的决战并非中原中也自己的意愿。
他赌上一切包括生命,杀了曾经为空白的人造人染上向善底色、手把手拉着他走进人类世界的人,是因为鹤见稚久看得太清楚了,帮他在组织和个人之间选择了最正确的那个。
森鸥外曾经庆幸过鹤见稚久没有学会利用他和中原中也之间的感情,如果鹤见稚久意识到了这一点又冷漠至极地反过来遏制中原中也,恐怕横滨连最后登上骸砦的机会都没有。
也要庆幸鹤见稚久是个情感热烈的人了,这一点正适合入手。
反正中原中也也不会拒绝,如果能成功,算是个双赢的结果。
“种田长官那边没有回复?”
福泽谕吉皱起眉,抬头问过去:“夏目老师那边呢?”
“夏目老师已经在准备了,但很遗憾,他没有记忆。”森鸥外回答,“唯一庆幸的就是夏目老师没有直接否认我们的假设,愿意帮我们注意一下内务省那边。”
“上次失误过的事情这次需要防患于未然才行。”
森鸥外说:“太宰君的意思是鹤见稚久没有记忆,至少不认识中原中也、也没有出生在擂钵街是真的。”
“如果他要动手……”
福泽谕吉沉默地接话:“那么对我们来说最缺少的情报就是鹤见稚久会从哪个方面开始,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就像武器决定战术理论一样,出身和思想更决定一个罪犯的行为和手段,鹤见稚久以前常年待在福地樱痴身边,行动之中很多都带上了那位‘远东英雄’又或者‘神威’的影子。
但是他们这次见到的鹤见稚久完全未知,根本说不准会做什么。
森鸥外莞尔:“令人头疼的信息差呢。”
鹤见稚久常用的套路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福泽阁下也看一眼吧。”
说着,森鸥外绕到办公桌边拿起一份文件递过去给福泽谕吉,看着福泽谕吉翻开时解释说:“这是我第一时间调查到的基本信息,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深层调查。”
福泽谕吉的手指在那份针对鹤见稚久的悬赏上顿了顿,转眼又看见了那上面注释的悬赏发布人的信息。
银发男人剑眉蹙起,察觉到了里面蕴含的意思。
森鸥外笑道,点了点文件上那份悬赏和发布悬赏的诅咒师:“你知道我得到这份情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不需要森鸥外说,福泽谕吉也明白。
他合上文件,心情沉重地吐出一句话:“这是两个不同的消息来源,其中一个有可能站在鹤见稚久那边。”
有人想攻击,有人在偏向。
还有之前没有出现过的咒术师下场,很难不让人怀疑鹤见稚久是不是也对咒术界做过什么事情。
而且有一点是太宰治明确提醒过的。
关于魔人费奥多尔——鹤见稚久为了夺取一个头脑高明的军师不惜在自己的计划完成之前实践了费奥多尔的理想,崩溃之下的魔人加入梦想家的阵营为他所用。
那么这一次也是这样吗?
就算费奥多尔又找到了新的理想,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冷静理智的魔人也不会轻易把鹤见稚久放到一边吧?
所以这个情报一呈到森鸥外的桌子上他就联想到了一些让他很不想考虑的可能。
即在咒术界那边,会不会也有像费奥多尔这样和鹤见稚久合作过的人,而这些人现在对鹤见稚久又抱有什么看法。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
阻止,还是继续协助。
“首领。”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无声的推测,室内紧绷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福泽谕吉重新闭上眼睛,这次抓住刀鞘的手隐隐有青筋绷起,彰显本人的不平静。
进来和服干部带来的最新的消息:“鹤见稚久已经被引入了准备好的房间,我们的战术班和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已经就位。”
“还有,关于您说过的备用方案。”
尾崎红叶微微弯下眼眸,眼里尽含肃杀:“我和魏尔伦君沟通过了,他没有拒绝。”
——港口Mafia不会允许这座城市再遭受一次侵害。
…
如果说第一步是由双黑确认安全性的话,那么第二部就是请君入瓮,让鹤见稚久进到全员戒备的包围圈里。
不过进入特殊会客室的第一时间,太宰治就从耳麦里听见了江户川乱步的告诫声。
“他注意到了。”
什么?
太宰治看向鹤见稚久,那个少年就在中原中也身边,虽然不清楚他对中原中也的真正态度是什么,但至少现在还很安分,看不出来想法,只能察觉到显露的困惑和迷惘。
“他注意到港口Mafia的氛围了,他应该知道你们在针对他。”
江户川乱步说,作为最重要的分析师,即将从监控里旁观接下来这场诱导,那么从这一刻开始,超推理会发挥他的全部。
“你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他应该只信了一半。”江户川乱步观察着屏幕里被中原中也问询要不要喝点什么的少年,看见他犹豫又欢快地选要可乐时断言:“他是因为魔人来的。”
“——费奥多尔找上过鹤见稚久,而鹤见稚久也知道费奥多尔的身份。”
“……”
太宰治嘴角撇了一下。
他看见鹤见稚久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可乐,少年还有点拘束,不知道怎么和中原中也相处,但天然的性格又很容易和人混熟,才是短短几十分钟就好像忘记了中原中也的直球一样在说话闲聊。
一句相关信息不问,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
太宰治轻叹:“有点狡猾了。”
幸好有江户川乱步,不然天然克缜密的家伙,太宰治的套话欺骗倒是能成功,但是鹤见稚久应邀上当是想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江户川乱步不置可否,名侦探远在另一个房间里,身边是各式各样的技术人员,严密的监控能让他不错过这场对话的任何细节,从而分析出一切信息量。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继续破译的田山花袋,回头对耳麦那边的太宰治说:“太宰,从他来到横滨的目的开始。”
“田山在调查资料。鹤见稚久是个每一步行动都出其不意的人,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从最基础的底层逻辑向上推解。”
太宰治敲敲耳麦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走向已经坐下的鹤见稚久,少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暴露在全方位的监视下,银灰色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看不出来他曾经毁灭过世界,是个十足的恶人。
太宰治勾起嘴角,笑说道。
“那么我们从基本的情况介绍开始吧,鹤见君觉得怎么样?”
感情戏苦手小鸽了一段时间进行了一些思考。
然后在打群星点了把灾飞的时候受到了感悟。虽然性质恶劣但是焚天神兵炸黑洞的时候真的好爽(bushi)
我决定了,正文就这样了,各凭本事谁赢是谁。我要把快乐留给if,什么感情戏什么cp什么拉扯救赎,主打就是一个化身天灾,谁都别想活着嘻嘻(放弃思考jpg)
第128章
理想者的本我(18)
“好呀。”
面对双黑善恶暧昧的态度,鹤见稚久答应得分外轻松。
他乖巧地坐到沙发上,转头时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隐秘的角落,又接着滑到中原中也身上,橘发青年抿着唇,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在想什么。
——港口Mafia重力使中原中也。
鹤见稚久收在腿上的手捻了捻指尖,眼底酝着不明的情绪。
他一边听太宰治讲述的‘案件’基本信息,脑子里慢慢转过无数情报,绝大部分都能和太宰治说的对应上。
国际上有名的危险组织死屋之鼠潜入了这个国家,在鹤见稚久的情报里,魔人费奥多尔抵达的城市首先是东京,然后消失在了监控下。
那位赫赫有名的魔人的长相怎么样鹤见稚久不知道,但在费奥多尔报上姓名的时候他能猜到一半。
不过,有点直白了。
魔人费奥多尔,还有咒灵真人,又或者眼前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大家好像都是清楚他的弱点一样蓄意接近。
鹤见稚久攥紧指尖。
很麻烦,不解决这些突发事件根本没时间思考自己的事。
“鹤见君在想什么?”
突兀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是坐在对面的太宰治,驼色风衣的青年笑吟吟地看过来,眼里永远藏着捉摸不透的情绪。
鹤见稚久松开手,眨眨眼睛回答道:“我在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盯上我。”
“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毕竟从这座城市的角度来说我完全是个外人嘛,既无法提供帮助也干涉不到什么。”
话落,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耳麦里同时传来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他在试探你们对他的信息量。下一个诱导话题让帽子君来。」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要从你到这座城市来的理由说起,稚久来横滨不是为了旅游吧。”中原中也附和着江户川乱步的指示,一点点布下陷阱。
然后看着鹤见稚久点头,毫无所觉地踩进去。
“当然了,虽然横滨也很好啦,但是我还是喜欢东京一点,之后没事都会待在东京。”
鹤见稚久扬起笑容,夸赞道:“毕竟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繁华而稠密,能看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
监控室里,江户川乱步沉默了一下,突然攥紧手里的玻璃球,昔日异能消失之后的暴乱涌上心头,他当即转头问田山花袋:“他的出身查出来了吗?”
那边,犹豫腾不出手来,只好把被子裹在身上的田山花袋敲键盘的手速飞快,满头大汗之余抽空回答:“不行,保密级太高了。”
“这是针对性质的保密协议,基础信息到身份守密都很高,没猜错应该有特殊异能者介入。还需要一点时间。”
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重新看向监控显示屏上的人。
“他不怕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位处包围现场还能有恃无恐——实权执行官,和特务课那位种田长官的等级相差度不会很多,不属于明面上的职位但也不用担心隐蔽性。”
“因为处地特殊能拿到很多方面的情报——阻挡田山调查的这份保密协议是刚签署的,绝密消息的封锁和保护程序。”
无形的风动吹拂发梢,江户川乱步冷翠的眼瞳倒映出无数逆流的数据信息,他握住对话筒,压低气息对那边的双黑说出他推理出来的信息。
把控全局的侦探指挥道:「套他,他有可能是刚从特务课出来。」
这边。
“看得出来鹤见君很喜欢东京呢。”太宰治顺遂地跟上鹤见稚久的话,他话题一转,又回到他们最开始聊起的原因上:“不过魔人盯上的就是鹤见君的这一点。”
太宰治说,眼里含着笑意问:“鹤见君刚从一个保密级很高的地方出来吧?”
鹤见稚久眨眨眼,认真地顺着太宰治的话想了想:“太宰君的意思是,魔人想借我获得体制内的情报吗?”
“而他的目标就是我身上所有的信息?”
确实是从特务课出来,但身份还不能完全肯定。
“因为鹤见君的职级很高,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已经到达了比同龄人更高的地位,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已经是不可缺少的重要职员了。”太宰治从容接下试探,顺着江户川乱步推理出来的信息以及在和鹤见稚久的对话里知道的情报回答,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鹤见稚久的真实身份,但完全没有露怯。
“这对于外来的罪犯来说是一个很好下手的空档。”
鹤见稚久皱起鼻子:“怎么说得我好像很好骗一样。”
太宰治没由来地笑了一声。
“也许是看起来年纪不大,阅历不足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吧?”
年轻的、不够成熟的天才。别说是对鹤见稚久有执念的费奥多尔了,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看中了鹤见稚久天赋的人都不会放过这样好用的棋子。
他们不确认鹤见稚久身份的今天,他不也是让人束手束脚的地位吗。
鹤见稚久眼眸一转,蓦然笑笑:“这样说我也不否认。”
不知是少年眼里的光辉太黯淡还是什么,太宰治猛然察觉到了一件事,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中原中也。
是的,他们试探过,鹤见稚久还没有对世界彻底失望,脑子里也没有让所有人束手无策的计划备案,只是行动上的思维比较跳跃让人找不到逻辑。
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滑向深渊。
一旦鹤见稚久和以前那样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他身上拥有的权力和情报信息随时可能成为毁灭世界的基石。
那种距离毁灭世界就差一个目标的事出现在鹤见稚久身上一点都不稀奇。
有点不得不感慨森先生的先见之明了,为理智至上的人编织情感的网,说不定比阻止鹤见稚久更有效。
“那现在就要和太宰君讨论怎么互相配合了对吧,比如协助你们抓住谋划危害城市的罪犯之类的事。”鹤见稚久似乎从沉思的太宰治身上察觉了什么,他笑起来,态度也变得更加强势,褪去了少年青涩的一面,冷淡的银灰色瞳孔里全然平静。
“有什么要求你们直说就好,能帮忙的我尽量协助。”
“你是不想留下来吗。”
中原中也突兀地发问,打断鹤见稚久的话。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强硬态度骤然散开,鹤见稚久顿了顿,对上橘发青年深邃的目光时不自觉视线飘忽地转向旁边。
“也不是……”
“我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做,过段时间就要回岗了,到时候就没时间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鹤见稚久说,眼里只有对中原中也的不适应,半点没有听说城市会有危机的紧张,情绪淡漠到了极点。
“这么说来鹤见君是给我一种对自己被危险人物盯上也浑然不在意的感觉呢。”太宰治支着下巴,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下去过。
“为什么呢?”
是已经亲眼确认过费奥多尔的威胁性,还是单纯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不,这些都不重要,就怕是魔人已经诱导性的介入到鹤见稚久的世界里,以鹤见稚久的心性一旦认定一个朋友,那就断然不会再接受其他人。
绝对的袒护,十足的偏心,全然的信任;就像中原中也之于鹤见稚久,当时哪怕是后来的费奥多尔不都没办法介入这对幼驯染之间吗。
“可能是我对城市的存亡没什么实感。”鹤见稚久抓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都是在外执行任务啦,很少涉及到这种事情,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防患于未然。”
“不过我会小心的。”
鹤见稚久对中原中也说,“但是也不用担心我,就算是再危险的罪犯我都打得过,人身安全上我很有自保能力的。”
太宰治指尖一顿,暂时按下了问及鹤见稚久能力的话题,他挑头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不着痕迹地对他摇摇头。
从外表上没办法确认鹤见稚久现在的战斗力,至今为止鹤见稚久显露在外的都是他身份上的有恃无恐。
还有抗拒,保密意识极强。
“既然鹤见君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问好了。”太宰治勾起嘴角,选择了最简单的做法:“在我和中也找到你之前,鹤见君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可以告诉我们吗?”
“也许是判断魔人目标的重要线索也说不定。”
鹤见稚久也很实诚地回答:“去过什么地方倒是可以说,我刚从异能特务课的据点出来就遇到你们了。但是见过的人不好直接说明,我签过保密协议,违反协议会被通缉的。”
“这样啊,那确实不好说明。”
太宰治点点头,一副理解的表情。
但无论是他还是监控室里的江户川乱步都已经从这句话里整合出了对应的信息。
不是特务课的人,但绝对是足以被特务课慎重对待的高级职员,从前是战斗属,拥有种田长官平级甚至更高的指挥权。因此就算身处港口Mafia这样的里世界组织也临危不惧。
鹤见稚久来横滨的目的绝对和异能特务课有关。
「……」
江户川乱步有节奏地敲打桌面,从细节上推断鹤见稚久进入横滨的各种可能性。
‘咚!’
推门的声音猛然响起,江户川乱步短暂的从思绪里脱离出来分出一部分注意力过去,闯入的青年正是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水,像是在来的路上接收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急匆匆跑过来的,他来不及缓口气,连声说道:“鹤见稚久——他是新上任的执行官,此前都在国外执行其他任务,职级是种田长官那一批。”
“刚刚绫辻老师发来信息,他告诉我鹤见稚久去过辻村特助留守的密藏地点。”
江户川乱步瞳孔一缩,异口同声地推断出坂口安吾同样的话。
“——他接触过「书」了。”
这就是鹤见稚久来横滨的目的。
第129章
理想者的本我(19)
——鹤见稚久接触过「书」。
这样的话如同撞钟一样,振聋发聩的沉闷震动在每一个关注着这件事的人脑海中回想,没由来的敌意全然涌上心头。
太宰治看向鹤见稚久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鹤见稚久的身份权限是和种田山头火平级的执行官,他来横滨的目的是接触「书」,看上去以鹤见稚久所有的权限没有任何问题,属于正常的内务省体制内官员交接的正常程序。
但鹤见稚久表现出来的隐性威胁太高,让人没办法放松对他的警惕。
太宰治不需要精准的诱导就能看见鹤见稚久身上那股迷惘,还有拙劣遮掩下对世人的漠视,这是他语气态度再欢快都掩饰不了的本能。
哪怕少年看起来十分无辜,但这个消息一出来,别说近在咫尺的太宰治,整个横滨的人都会坐立不安。
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气,想起了一件事。
他是第一个看见鹤见稚久作为的人,鹤见稚久在高塔上毫无保留的递出了裁剪的书页,上面写着的正是一个尤为简单的短句。
即拉高「十倍奉还」的优先级;使同为异能的「人间失格」一样能被鹤见稚久的异能反还,从而形成数倍于现世的特异点,让世界陷入异能消失的混乱当中。
骸砦上出现在浓雾中接触太宰治的第六人,就是鹤见稚久的异能。
山不来我我就去山,这一点鹤见稚久学得很好。
那么现在判断到底要不要把鹤见稚久作为敌人对待就很重要了。
最好还是不要。
太宰治想。
他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鹤见稚久不算是个场面人,但他报复心极强,一旦有所作为基本上都是盛大的报复,而现在鹤见稚久表露出来的身份都够直接拿下这个国家内部的一个特殊体系了,届时不说颠覆,至少造成混乱是足够的。
而且鹤见稚久已经接触到了「书」,也了解到了「书」的性质,以鹤见稚久的心性来说不会错过这么有用的东西。
他们动手鹤见稚久必定也会动手,直接向执行官宣战可不是什么简单就能办到的行为。
太宰治眸光一转,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鹤见君不想说可以理解,不过我们这边有点对应的情报,鹤见君要听听吗?”
果不其然看见鹤见稚久警惕的眼神,太宰治抿唇笑道:“因为这是关乎城市安危的大事,所以特务课也有参与进来,鹤见君之后可以向特务课的执行官辅佐确认。”
“执行官辅佐,我知道,种田先生身边那位坂口安吾君嘛。”
鹤见稚久了然地点头,他摸了摸下巴思考道:“话说回来,如果是这种级别的事件我是不是应该派人来正式和你们对接一下?”
“别看我年纪小,我已经是和种田先生平起平坐的执行官了,这点协助的资源还是能给到的。”
太宰治撇了一下嘴。
已经发现他们知道身份了所以干脆直接说出口了吗。
“有鹤见君帮忙,这样反而是我们这边轻松了。”太宰治挂着虚假的笑容回应道:“横滨这边会尽快调查到情报消息,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要麻烦鹤见君积极配合。”
鹤见稚久欣然应允。
接下来的话题就略显无聊,由太宰治起头的各个陷阱虽然都得到了足够的消息反馈,但主导权还是在鹤见稚久本身。
鹤见执行官,这个身份对明面上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让人无从下手。
话题聊到最后,就连太宰治都不得不思量起鹤见稚久获取这个地位的理由了。
绝对不会是巧合。
套取情报的聊天结束之后是让中原中也送鹤见稚久离开,如果能争取到把鹤见稚久留下来监视观察就更好,不过看起来鹤见稚久没有想长留在横滨的意愿,只看中原中也能在送人短暂的时间里做到什么。
说不定小矮人能拿下那种脑子里只有理想的实心木头呢。
太宰治愉快的想着,双手插兜,懒散地晃悠去了江户川乱步所在的监控室。
一进门就能看见坂口安吾。
戴着眼睛西装革履的青年接替了江户川乱步的指挥权,正在对室内其他成员分布指示,江户川乱步一手拿着棒棒糖,一边翻阅应该是坂口安吾带来的文件卷宗。
或许是曾经世界尽毁的阴影太沉重,监控室里的气氛不是很活跃,一眼看去所有人都面色沉重。
太宰治关上门。
不等他开口打招呼,一直忙碌专攻保密系统的田山花袋突然开口,一句话调动了室内沉寂的气氛:“我侵入成功保密系统了……但是乱步先生。”
田山花袋说,声音里明显的犹豫让人心下高悬。
“他的资料都在这里,但是我发现了其他人入侵时没收尾留下的痕迹,这份资料最近被人借阅过。”田山花袋的圆框眼睛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代码,他回头仰视江户川乱步,“有权限打开的,还有外力入侵的,先后顺序就在这几天。”
太宰治心念一动,和江户川乱步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把资料调出来给我,你试试能不能逆向追查到那些痕迹的来源。”江户川乱步拉过来一张椅子到电脑面前坐下。
太宰治默契地坐过去,接话道:“特别是注意费奥多尔,恐怕他在第一次接触鹤见稚久的时候就已经在调查资料准备给鹤见稚久下套了。”
太宰治一口咬定:“那就是他的理想,他绝对不会放弃鹤见稚久。”
“我明白了,我这就继续调查。”
田山花袋点头,双手重新放到键盘上。
从田山花袋电脑上转调过来的资料还没传输完毕,这个空隙里,太宰治对江户川乱步说:“他的那个执行官的身份应该是有问题。”
青年鸢色的眼瞳里泛着电脑的微光,笃定的笑意深不见底:“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们面前暴露这个身份,因为这样就算是横滨的地头蛇港口Mafia也没办法拘束一名执行官,鹤见稚久就可以早点脱身。
“是故意的。对鹤见稚久来说这个身份是个合格的挡箭牌。”江户川乱步叼着棒棒糖空出手去拿眼镜,“他的这个地位可以保证很多麻烦可以轻松解决,还能接触到更多绝密资料——眼镜君刚才告诉我,「书」的事很麻烦。”
太宰治颔首:“战略性武器不是异能特务课一方可以全权调用,鹤见稚久有知情权和监控权这点还在意料之中。”
“不过他想要的应该不是这一点。”
“那他想要什么?”坂口安吾问道。
江户川乱步拿着棒棒糖,对着镜片吹了口气,雾气蒙上去后用袖口擦了擦,明亮的镜片重新架上鼻梁,侦探笃定道:“信息、信息和大量情报。”
“我们的视角「书」的存在很重要,但不要忘了鹤见稚久所在的职位的特殊性,他接触到的信息量远超于一个「书」,无论是人类还是异能武器,只要把大量情报掌握在手里,他以后想做什么都会轻松很多。”
“这就是鹤见稚久想要的,他新调任到这个职位上就是这个意思。”
坂口安吾眉头紧皱:“那岂不是很危险?”
“还没有,安吾。”太宰治笑了笑,双手交叠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他现在没有让我们心惊胆战的目标,他的想法应该是打算报复谁,仇人,又或者其他什么。还没到想要灭杀世界,重塑新生的地步。”
“所以这就是需要他的底层逻辑的原因吗。”坂口安吾叹了一声,“那我们该怎么办?”
太宰治竖起两根手指,说一个弯折一个。
“目前来说最安全的选择是诱导他,让他有除了死亡之外更和平的理想,或者让某一个人为他编织出一个完全的情感骗局,让他分不出注意力去顾虑其他事情。”
“当然,就像森先生提议的,最彻底的方法是杀了他,但这是向一位执行官完全宣战的行为,在我们削弱他的影响力之前不可行,而且这一点还要顾虑到他的作战能力。这方面我还没看过他的资料呢,是怎么样的,安吾?”
坂口安吾摇摇头:“优秀的警方特殊作战情报员,常年混迹在欧洲分部,我能调查到的资料里他参与过很多国际行动,评价和功绩名列前茅。”
“……多少有点意料之中了。”太宰治叹道:“现在就是说他能打赢中也我都会信。”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下。
“这个想法最好还是不要成真。”
上一次鹤见稚久直接宣战三刻构想造成死伤无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坂口安吾暂时不想听见同样的噩耗。
“所以,考虑安全性我更推荐前者,我没猜错的话,后者我们能做到的可能性不会太高——他保全自己的资料和立场也是因为这一点。”太宰治收回手,也收回目光。
“但是想挽救一个已经在走向低谷的人,哈。”
“何止是困难。”
想为鹤见稚久指明方向,至少首先要成为鹤见稚久心里最重要的存在,高过他的理想,高过他赌上生命乃至一切都不会回头的绝望。
坂口安吾也听明白了这一点,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江户川乱步提醒了一句:“资料传输过来了,太宰。”
太宰治应声转头,坂口安吾也跟着看过去,映入眼帘的第一行文字就是鹤见稚久的履历。
一字不差,和他们推测出来的信息全都能对应上。
坂口安吾心下惊叹。
恐怕在头脑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击败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联手了,这简直就是两个智慧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
“有问题。”
江户川乱步蹙眉,重新阅览了一遍山田花袋破译出来的资料,名侦探推了推眼镜,对着鹤见稚久调任执行官之前的事迹分析出无法察觉的隐性内涵:“他有其他身份,不属于明面上的身份,这个身份能给他的执行官地位是互补作用,甚至是作为推他到执行官地位上不可或缺的背景——坂口君,把那份关于针对鹤见稚久的通缉资料拿给我。”
坂口安吾迅速从一大堆资料里找出港口Mafia最先通过里世界渠道调查到的那份递过去,看着江户川乱步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
江户川乱步握紧纸张边沿,收紧的手心将纸页握出长长的皱纹:“这上面有至少四方势力,有两边想杀他,其中一个来自他的另一个身份背后的组织。”
“会影响到鹤见稚久选择的麻烦远比我们想象要多。”
“在没办法直接杀了他的前提下,想稳住鹤见稚久要趁早……这个意思吗。”太宰治重重地叹了口气,给中原中也发去一条信息。
团宠,指上过所有人的暗杀名单doge
第130章
理想者的本我(20)
“话是这样说,但另一件事更值得我们警惕。”江户川乱步浏览电脑里的大量信息,眉头突然一拧:“你过来看看,太宰。”
太宰治转动座椅,滑到江户川乱步旁边的空位上,目光在接触到屏幕上的字样时猛然站起。
“这……有点不好办了。”
太宰治喟叹。
江户川乱步指给他看的是鹤见稚久的过去。
一场使鹤见稚久失去双亲的案件,静静的收录在他的档案角落。
看上去像是鹤见稚久的父母得罪了犯罪集团而被暗杀,但在其他的细枝末节里更像是被买凶杀人,而且还是正义阶层里的权利倾轧。
太宰治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思量起这个信息该从何处理。
很显然,鹤见稚久现在计划里应该会有对仇人的报复,仅仅是这一点放在鹤见稚久这个人身上就很危险了。
他敢为了一个费奥多尔得罪全世界,不好说敢不敢为了报复凶手做出点什么。
坂口安吾也看见了,默了默,说道:“鹤见稚久的底层逻辑之一就是这个吧。”
其他的就是没有人引导,又加入不明组织的几年来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负面影响,这对鹤见稚久这种善于思考又敏感纯澈的人来说太致命了。
“但绝不仅限于此。”太宰治敲打桌面,盯着那段文字一字一句的推理鹤见稚久的内心:“仇恨,这对于鹤见稚久来说不会是沉湎很久的东西。他现在的迷惘来自原生家庭对他的正面影响和他所见所闻带来的负面影响。”
坂口安吾联想起上一次那个猎犬乙分队队长的生平,不由得叹息:“正义感带来的迷惘吗。”
拿起武器的好人,会比生来如此的恶人坏得更彻底。
这就是鹤见稚久。
“是,但不会仅限于此,还和他后来的经历有关——他接触到的世界不符合他最初的观念,也就是家庭赋予他的观念,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能明白那些他见过的悲剧发生的理由。”
“他清楚的知道社会规则运行的内涵。然后越是扎根向下,越是满身污泥。”
太宰治完全可以断定:“鹤见稚久现在就差临门一脚,这一脚踏出去之后他就会脱离仇杀这一层,继而去贯彻更深一层的理念思考。比如如何拯救这样的世界,又或者,怎么颠覆现有规则,换做更好的新生。”
“他比费奥多尔好对付。”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染上些许赤味,旁边的坂口安吾恍惚,还以为时间前推,是那个沉溺在黑暗的港口Mafia干部。
再定睛一看,太宰治还是那个不着调又掌控一切的男人,仍在继续说话:“但不会自诩拯救世人的神明……这却偏偏就是他最难对付的一点。”
还有机会,也仅仅只是有机会而已。
对付鹤见稚久就要像鹤见稚久对付横滨一样,要么丝毫不沾,要么一击必杀,否则后患无穷。
“太宰。”
江户川乱步猛然抬起头,断言道:“鹤见稚久不属于明面上的身份隶属于暗杀他父母的犯罪集团——但他是主动加入的。”
“……什么?”
坂口安吾不明白,“为什么?”
“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调查明白凶杀案的全部情报,但这件事对鹤见稚久来说不算很难。之所以留在里面并获取极高权利,又借此反过来获得明面上的身份地位……”江户川乱步越说皱眉越深,知道最后一刻怔然松开,连手上的棒棒糖掉了都浑然不觉,任由糖果滚落粘上灰尘。
江户川乱步蹙眉,碧色的眼瞳里蕴有十足的冷肃:“他想同时颠覆两个体系?”
什么两个体系?
坂口安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但冷静自持的辅佐官很快从江户川乱步的话里提炼出对应信息,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吗?
不好说,毕竟江户川乱步口中的两个体系,另一个犯罪集团什么情况不清楚,但眼下这个名为司法的存在就不是可以轻易颠覆的。
可如果只是借此造成混乱来谋取其他东西,那哪怕不是鹤见稚久,换做其他罪犯也能做到。
太宰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过来就走向山田花袋:“田山君,查一下这个犯罪集团的信息,告诉我它的势力范围。”
危机感油然而生。
好在这不是什么需要破解层层阻碍才能调查到的消息,将异能力发挥到极致的田山花袋很快就给出了对应信息。
当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看见那份情报上叙述的信息时,前者顿时叹息一声。
“乌丸集团,吗。”
太宰治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但握紧的手掌暴露了他的心情。
跨国性质的大型犯罪组织,势力覆盖范围欧亚皆有,资产尤为雄厚,在各行各业都有极为深厚的人脉,对应着的却是警方首屈一指的执行官,功绩赫赫,情报广泛,有关联的机构众多。
——固有保障。
——很难短时间干涉到的优势。
顶着这些强杀鹤见稚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最重要的一点,没有鹤见稚久同时拥有两个身份的证据,自然无法向两方证明他是对面的卧底。
而且未必能成功。
“这就是鹤见稚久保密意识过高的原因啊……”太宰治甚至怀疑会出现两方都认为鹤见稚久是自己这边派向对面的卧底这种情况。
他去问坂口安吾:“有权限调查他以前的事吗?安吾?”
坂口安吾的回答很直接。
“不可能,他的保密级太高,规定内不下于种田长官,而且据我所知……接触过书的高级官员都会有内部保护。”
“就像山田今天很难查到资料一样,我知道了。”太宰治无奈地回到椅子上坐下,坂口安吾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太宰。”江户川乱步喊了一声。
“我知道,调查他的过去没什么意义。就是感慨一声,底层逻辑不一样的鹤见稚久真是……出乎意料的,狡猾。”太宰治感慨道,作为第一时间被森鸥外邀请来和鹤见稚久接洽的人,不得不称赞一句那个曾经被整个横滨视为敌人的少年的心思。
或许鹤见稚久自己没有想这么多。
或许他和江户川乱步推理出来的只是他们身为高智商组常有的思维逻辑。
但不可否认,鹤见稚久的这些筹备成功地把他们的忌惮和防备逼上绝境。
“他太敏锐了。”
“你看,安吾。他已经从现在就开始用各式各样的高墙把自己封闭起来,强行让自己独立思考,不想借助任何外界的力量。”
“他根本不怕被横滨的组织找上门,除非我们主动打破平衡,用暴力的手段向他宣战,否则陷入不利的就是我们。”
“为此,不到证据确凿的最后关头。”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眸光晦涩难明:“我们不能杀他。”
听起来就好像陷入了垂死挣扎的绝境一般,就连旁边听着的田山花袋都为此捏了一把冷汗。更别提心系这件事的坂口安吾。
不过既然能从寥寥数据里推测出这些,太宰治又怎么看不清鹤见稚久现在的状态。
江户川乱步重新从口袋里拿出糖果,拆开五光十色的包装纸,一边把糖果抛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和太宰治说出同样的判断:“但是还有机会,他还没走到最关键的转折部分。”
“现在他贸然调回国内这个岗位应该是有背后另一个组织的谋划在内,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太宰治说完,转头对江户川乱步道:“麻烦了,乱步先生。”
“这样啊……”江户川乱步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转着椅子拉近身位回到电脑前,回应道:“我明白了。”
全程只看见只言片语并没有理解到意思的坂口安吾:“……”
这就是剧本组们的世界吗,恐怖如斯。
不过紧张的神经确实安心了不少,相信有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横滨这一次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正在此时,旁边的田山花袋举起手,小声道:“那个……”
“有费奥多尔的行动轨迹了?”太宰治头也不回地问道,吩咐:“念。”
“啊,好的,那我就念了。”
今天工作量超标的田山花袋君裹紧了他的小被子。
“里世界出现了一名诅咒师针对鹤见稚久的悬赏,有一份情报提及发布这个悬赏的诅咒师名为羂索。”田山花袋念道,眼镜反光:“如果我追溯的信息地址没错的话,这份情报出自死屋之鼠之手。”
“不能确定这么做的目标是什么,但应该是费奥多尔的作为。”太宰治顿了顿:“意料之中。”
但田山花袋又弱弱地追加了一句:“不过就在刚才,又有另一份情报给出了同样的消息。这一份出自组织Jungle,这份情报不仅提及了诅咒师对鹤见稚久的悬赏,还有其他所有针对鹤见稚久的通缉。”
“——”
心思千回百转之间,太宰治的脑海里一时之间出现了许多信息。
有人想杀鹤见稚久,自然就有人想保鹤见稚久。
一个费奥多尔就够难办的了,再来一个Jungle,指不定咒术界那边还有其他类似的人。
就算抛去这些,鹤见稚久本人也很难办。
太宰治再次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揉揉眉心,保持清醒。
江户川乱步则指出了田山花袋话里的其他隐含信息,名侦探完全可以笃定:“费奥多尔想借此引出其他人。”
“他调查到鹤见稚久存在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更早,手里的信息超过绝大部分人,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费奥多尔。他这次接触鹤见稚久应该只是一个试探,就像我们谨慎地接触鹤见稚久一样,先观察状态再考虑下一步。”
江户川乱步说。
“下一步就该是赶在其他人出现之前占据鹤见稚久心里最重要的地位,因为就算是费奥多尔也不能保证中原中也这样对鹤见稚久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只有一个。”
大约就是掌握主动权,避免被不确定因素半路截胡这样。
那么费奥多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坂口安吾也问了出来:“费奥多尔费尽心思到底是想做什么?”
“将鹤见稚久推上新世界的神坛?又或者顺着鹤见稚久这个理想者的计划任由他胡作非为?”
太宰治随口举例两句,他耸耸肩:“谁知道呢,魔人心思诡谲难测,更何况他和鹤见稚久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一定要说,或许是某种奇怪信徒与神明之间的占有欲也说不定。”
第131章
理想者的本我(21)
临近午夜时间,十二月的街上还是一片热闹景象。
鹤见稚久左顾右盼地,从中原中也身边跑出去,跑到街边摊上探头询问老板章鱼小丸子的价钱,微醺的灯光给少年的灰发镀上一层金光,他转身回来,笑起来问中原中也要不要也来尝尝夜市美食。
无忧无虑地,好像没有去过黑.手.党的总部,也没有被人以诱导的方式审问过一样,只知道顾及晚饭只吃了一个可丽饼的自己,没有戒心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让人放不下心。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勾起嘴角,抬步靠过去,进入到摊贩挂着的灯光下,大衣衣摆微动,扫过小腿肚又平静落下,浑身上下宁静地不像是一位Mafia干部。
“芝士味比普通的章鱼烧要好吃一点,中原先生也来试一下吧。”鹤见稚久眉眼弯弯,转手就递出手心里从小摊老板那里递来盛有章鱼烧的纸盒。
灯下少年眸光灿烂,期待地分享出自己喜欢的事物。
中原中也刚刚接过,还没道谢,鹤见稚久就转过去,去向小摊老板点了其他口味,回过身时的表情似乎是在问味道怎么样。
“……”中原中也叹气。
真的,期待鹤见稚久有这方面的想法还不如期待铁树开花。
“中原先生不喜欢吗?”鹤见稚久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对芝士口味的章鱼烧非常满意,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感觉中原先生像是很忙地接到那件委托,急着来找人所以没吃晚饭的样子。所以想推荐一下。”
“不喜欢的话那就我一个人吃,不过芝士味还是很好吃的。”
中原中也轻轻摇头,他看着鹤见稚久的眼睛回答道:“没有,我很喜欢。”
用竹签穿过面粉团制作的团子,中原中也垂眸看向手心里温热的街边小零食,似乎是笑了一下,转瞬即逝的表情,让鹤见稚久没能捕捉到。
但是少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瞬间的伤感,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久远的往昔。
“我是没吃晚饭,稚久连这都察觉到了啊。”中原中也咬下一颗章鱼烧,也玩笑似的学着鹤见稚久的样子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话。
擂钵街的日子太久远了。
久远得像是一场璀璨光华的梦,在绚烂中悄然湮灭。
“嗯嗯,我猜对了!”鹤见稚久眉开眼笑,他自夸起来:“观察人这方面的敏锐程度我还是有的,在职的时候这是必备技能。不过推测别人在想什么就很难,弄懂人心太让人头秃了。”
“但只用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做什么能达到想要的目的的话,非常够用!”
鹤见稚久还没挥起手继续夸夸,就听见身后的小摊老板一声呼唤,他那份花哨的章鱼烧做好了。是份包含了大虾、芥末、培根、肉松等各种口味的盲盒套餐,随意戳一个说不定就会中奖芥末酱。
少年非常满意,并在横滨一日游的旅程末尾给这座城市十分打上八分!
但中原中也却没有错过他话的意思。
敏锐,这一点无论是以往的鹤见稚久还是现在的鹤见稚久身上都具备的特质,敏锐又通透是这个少年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一切悲剧的主要原因。
中原中也不觉联想到了他们带着鹤见稚久进入港口Mafia专门为鹤见稚久准备的特殊招待室时,江户川乱步以十分笃定的口吻判断出来的那句话。
‘鹤见稚久注意到了。’
那他是否有注意到他们的心怀不轨,还有绵延至此的敌意和危机感呢。
“中原先生?”
一声呼唤让中原中也眼前的景色重新回到纷扰的夜市下,鹤见稚久正在他面前挥挥手,叼着竹签,嘴边还有照烧酱的残留,手里的章鱼烧倒是吃了好几个,看样子应该还没抽中芥末味大奖。
见中原中也看向自己,鹤见稚久拿下竹签问道:“车站的方向在哪,大晚上的送我回东京也不合适,还是直接告诉我去车站的路吧。”
中原中也本想说直接送鹤见稚久回东京,又见到少年生疏礼貌的和他拉开距离,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只说:“那我带你去吧。”
“唔,这样不会麻烦到中原先生吗?”鹤见稚久戳中章鱼烧的动作一顿,又换了一个。
“没关系,这是我的承诺。”
中原中也回答:“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从今往后都是。”
鹤见稚久眨眨眼睛,戳中一颗章鱼烧咬进嘴里,没有接下这句话。
抽中奖了,味道很奇怪。
就和此刻的心情一样,百般陈杂。
他们向前走,越过繁华夜市,走向午夜过后的街边。
行人几乎没有,冬天的夜晚只有冷风和月光还在喧嚣。
“对不起,稚久。”
这样的情景下,中原中也突然开口。
“什么?”走在前面,闲来无聊一边踩着自己的影子的少年回过头,微长的发丝被风撩起一段又落下,他看向中原中也,不解地询问。
“关于今天在港口Mafia总部的事情,我和太宰……”
“是指那间屋子里面藏有二十多个摄像头和十多个窃听器,还有人在外面观察我的事吗?”鹤见稚久先一步问道,他念叨两声细数了一下,嘟囔着解释:“应该不止这么多,但当时我坐的那个位置只能数出来这些。”
一时之间,就算是中原中也也差点没能接着把自己的话说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能被鹤见稚久跳脱过头的思路带偏。
“你……”
中原中也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你知道了?”
“嗨,我知道了!”鹤见稚久眉眼弯弯,明快地回答,欢快地自我介绍,不带一丝阴霾。
“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可当不上这个执行官哦,这个职位和特务课的种田先生的文职工作不一样,在很多方面指数都要齐全一点。我是武职,中原先生。”
他说,没有被监听的不满和怨怼,反而出奇的透彻。
“不过也能理解,魔人的事情对我的部门来说也是一件很重要的课题——希望我销假的时候不会为此忙到脚不沾地,这方面果然还是要去找特务课的坂口君讨教一下加班小技巧才好。”
比如不下班就不会上班之类的口号就很不错。
中原中也将惊讶和愕然咽下,笑着,选择夸赞:“这样啊,稚久很厉害,很年轻就达到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嗯嗯,努力非常重要,但是加班还是不要了。”鹤见稚久点点头又摇摇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对你道歉,稚久。”橘发青年脸上的表情明明是莞尔失笑,眼底的情绪却是鹤见稚久看不透彻的复杂。
“对不起,把你引入总部在被监视的情况下被套话,谋取你身上的信息价值……”
心里暗藏的桩桩件件,中原中也却只说出了当下他没能做出的那些事。还有很多蕴含着汹涌滔天情感的过往,但他心里明白那些不适合鹤见稚久。
那样只会溺死这个不通人情的少年,让他盲目又无所知的踏入陷阱,中原中也不希望这样。
所以,雷厉风行的干部抛却那些算计、阴谋又或者其他什么,直接了当地对鹤见稚久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会拒绝首领的计划,我不想以港口Mafia的干部这个身份立场和你认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立场上的对立我也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我可以重新和你认识一下吗,鹤见稚久。”
中原中也问,看见少年怔然,所以更进一步地说道:“我叫中原中也,你可以喊我中原,也可以叫我中也。”
“但我对你的情感和我说过的一样,无关组织和立场;不需要你来理解其中的含义,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回复,稚久。”中原中也说他当然清楚幼驯染的思维模式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长篇大论的从理由说到现在,一点一点将真心袒露出来。
“我会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承诺的,也是我一定会做到的,你理解这一点就足够了。”
青年脸侧橘发张扬,眸若海上夜幕深蓝,暗藏星光,他不期待鹤见稚久能一点即通,所以中原中也真正要鹤见稚久知道的只有这一点,而这一点就足够了。
“……”
鹤见稚久叹然笑道,这一回他没有慌乱,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抗拒,反而安定下来,说道:“中也先生果然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唔,不好拒绝,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朋友关系会比较好。”
鹤见稚久说,他垂下眼眸,将涌起的情绪掩盖下去,顾左右而言他似的回答:“因为有些事已经很占据我的思考空间了,所以中也先生、还有其他人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梳理清楚。”
“我嘛,实在不明白这种感情,但随意取舍也不合适。”
“最好的应对的方法还是在事业完成之前,暂且放下啦。”
本来准备出场的是wtw的,因为更新是为了庆祝五条老师终于出狱(门疆)了,但是一不小心就让中也solo了,对不起wtw呜呜。
不过,还是在此庆贺五条老师在新一话帅气出狱!
是把狱门疆丢进马里亚纳海沟也掩盖不了的帅气!
第132章
理想者的本我(22)
完完全全的鹤见稚久式回答呢。
中原中也失笑,却也应答:“好啊,这样很好了。”
“噢!中也先生果然很让人有安全感!”鹤见稚久笑容灿烂,比之前更多了一分真诚,本来走在前面的他主动后跳几步,压缓脚步到中原中也身边来,和中原中也并排走。
少年侧身探出来,稍长的头发因此微微倾斜,中原中也侧目就能看见鹤见稚久脸上在人面前从未消退的热情开朗,听见他说:“就好比刚才在港口Mafia总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的。”
空气中卷过一阵凉意。
他的话让中原中也眼睫颤了颤,但没有追问任何事情。
两人在安静的街道上前行,回程的路并不长,只是他们绕开了最短的距离,纵容鹤见稚久跑去闹市逛了半圈才会显得有很多相处时间,现在脱身闹市,前面又是一片短暂寂静的长街。
当然,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
就算是去死寂的灵异事件现场探险鹤见稚久也能吵到妖魔鬼怪忍受不了他的聒噪亲自出来刀他。
所以鹤见稚久还在叨叨,衔接上文向新朋友说着最近的忧心事。
“虽然太宰君的态度很谨慎,耳麦里那个声音对我的态度很奇怪,但中也先生的情绪和他们所有人都有明显的不同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
“我没有责怪中也先生,我也不会责怪任何人。”鹤见稚久说,侧过头的角度但中原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这句话好像还有其他的意思不会宣之于口。
中原中也应和,没有追问追答。
他知道,鹤见稚久现在只是在闲聊而已,有些话题就没必要引入进珍惜又短暂的相处里了。
“不过,中也先生。”
鹤见稚久突然也转过头,这一回倒是能让人看清他的不解,少年凑过去问道:“我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
“什么问题?”
少年眨巴两下眼睛,通透地明白着一件无论是中原中也也好,费奥多尔也好,又或者其他所有人都不打算再向鹤见稚久提起的事情。
“我以前和中也先生认识吗?”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鹤见稚久。
书写就的末日之后他见到了一个东西。作为知道背后真相的人,中原中也比太宰治更明白现在的鹤见稚久为什么还是一片空茫,为什么既没有攻击性也没人能轻易接触他的内心。
现在的世界是鹤见稚久营造出来的一种优势局。
一旦他行动起来,除非彻底杀死鹤见稚久,将再不会有所谓世界给予人们第二次机会。
所以更不能让鹤见稚久拥有以往的记忆,那些思想偏激到绝望致死的记忆对现在的鹤见稚久来说太有影响力了,指不定现在想起来下一秒他就转身去特务课据点把书抢了。
因此中原中也只能撇过头,抿唇回答这句:“不认识。”
心里有多少汹涌的情绪也只能自己咽下,无法言说。
鹤见稚久好像信了,‘哦’一声又点点头,自言自语:“果然还是很奇怪。”
他说:“我对很多人都有一种朦胧的熟知感,中也先生是,还有遇到过的其他人也是。”
“大家对我好像都有一些很奇怪的态度,有的人带着杀意,有的人很敏锐在探查我的反应。”说到这里鹤见稚久就想起了那个最奇怪的咒灵。
真的会有一种被人突然当街宣称‘你好,结婚’的荒诞感。
但其实,鹤见稚久也不是很排斥真人,反而很喜欢这样一眼纯澈恶意的家伙。
源自灵魂之中说不上来的亲昵,比对中原中也的感触更为特殊。
就好像他曾经向这个咒灵交付出去过什么,换得满心欢喜,天光灿烂。
正是因为这样,鹤见稚久才会觉得奇怪。
如果只有最开始的费奥多尔一个人就算了,但接二连三同样的情况发生,鹤见稚久本人又是个常年接触超自然现象的特殊能力者,当然会对这种现象起疑。
“中也先生倒是有点不一样。”
主动来接触他的几个人都很不一样。
鹤见稚久笑起来,他看得出来中原中也迄今为止的态度并不完全是阴谋下对他的层层陷阱。
“我知道中也先生没有坏心思,中也先生也不用太过自责,如果你现在对我的愧疚是源自曾经对我的印象,那中也先生一定也明白,我不会对我所做的任何事情后悔,所有一切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中也先生无关。”
橘发青年怔忪,回过头去看鹤见稚久。
少年笑着说,暗光下还是那么恣意活泼:“而且,是中也先生说要重新认识我的,不是吗?”
“那就要重新以更好的姿态一起聊天说话才对啦!”
他举起握拳的手,像是在对天空挥舞,振奋得让人失笑。
紧绷神经的情绪松缓,饶是长时间来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些念头的中原中也也是哭笑不得,反过来被被他愧疚的人安慰到了。
橘发青年抬起手,按到少年发顶,熟稔的手法让鹤见稚久顿时睁大眼睛,中原中也咳嗽一声,收回手:“走吧,前面就到了。”
他大步向前,这回反而是鹤见稚久捂着头顶,不确定,再摸摸,自己确实是被新朋友摸头杀了。
见后面没有动静,中原中也回头,青年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一直延到不远处的鹤见稚久脚下。
他问,低沉的声音驱散夜风,呼唤道:“怎么了?”
“没什么。”
“来啦。”
鹤见稚久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小跑两步跟上去,双手插进口袋溜溜达达散步似的:“在想等我到东京的时候夜市会不会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就只能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夜宵了。”
“不然今天晚上的工作时长会饿死我的。”
中原中也问:“稚久不回家吗?”
“刚才还打算,现在要去做点事。”鹤见稚久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他说:“接到了一点消息需要处理,只好夜不归宿了。”
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是深夜,中原中也没问理由,只嘱咐了几句:“很棘手的工作也要记得早点休息。”
鹤见稚久哼哼两声,好似发梢都颓靡地耷拉下来,他倒是直言不讳:“没办法啦,猎犬的总队长要找我对接情报。谁让我对猎犬也有调用权呢,提前对接也是理所当然。”
“……谁?”
中原中也蓦然追问。
“猎犬总队长?就是电影里面那个很厉害能和吸血鬼打架十几天都不休息的主人公?让我想想……”
“对了!”鹤见稚久一拍手:“他有个很帅的称号,叫远东的英雄!”
中原中也瞳孔猛缩。
——福地樱痴。
猎犬乙分队队长的提携者,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鹤见稚久最尊敬的前辈。
也是鹤见稚久最后杀死的人。
中原中也不会觉得福地樱痴再见鹤见稚久还是想提携他。
“稚久认识他吗?”
“不认识。”鹤见稚久回答得很快,沉吟一会儿:“找我应该是因为本部问题,我之前接触的都是外面那些能力者,有不少稀有情报,唔,想近水楼台吗。但CIAMI6那种情报也不能随便给啊……”
见鹤见稚久还不认识福地樱痴,中原中也松了口气,嘱咐道:“那对第一次见的陌生人还是要谨慎一点,如果他要动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到。”
“哎哎,虽然听说猎犬的人都很武力爆棚,但应该还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吧。”鹤见稚久挠头,多少也有点担心。
武职嘛,经常打打杀杀的,意见不和直接动手太正常了。
“不过中也先生说的有道理。”
鹤见稚久握拳捶在掌心,在抵达车站之前成功被点悟:“这件事还是留给明天的我吧,相信明天的我一定是精神满满可以应对一切麻烦。今天就偷懒一下,做点简单的事情然后睡大觉好了。”
中原中也怔然失笑。
车站的灯光微弱,深夜的班车很少,再来晚一点就没有车可以坐了。如果没找到住宿的话说不定只能流浪街头呢。
鹤见稚久站在入口的灯下向中原中也挥手。
“那就送到这里!我先回东京了!”
中原中也抬起手挥了挥。
亲眼看着少年身影没入门后,他这才放下手,转身,拿出手机准备向太宰治问问福地樱痴的事情。才打开手机,就发现几十分钟之前他的前搭档给他发过一则信息。
附件是鹤见稚久在里世界的现状,通缉悬赏层出不穷,要不是保密加护大概就要成为通缉榜上的大名人了。但即使如此鹤见稚久的现状也很危险。
最后还附赠了一句‘就算中也想贴身保护鹤见稚久的安全,想必森先生也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呢。’的话,相当准确的洞悉到了中原中也在看完附件之后的想法。
“这个混蛋……”
中原中也握紧手机,身体却是很诚实地转回去。
没等他踏出一步,轰然巨响在深夜炸开,庞大的罡风掀起灰尘,无数碎渣瞬间被冲击波抛出来,冲击力之强让中原中也不得不抬起手遮挡灰尘,以重力覆盖全身保证不会被吹出去。
等他再睁开眼时,漫天灰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只能借着月光面前看清眼前的……断壁残垣。
高大的建筑此时已经破损不堪,抛出来满地细碎石渣,刺耳的警报声冲天而起,恐怖袭击带来的后果下,唯有月光凄清安静。
但,还不止于此。
身为能力者的中原中也尽管并不是咒术师,他也能看见如同流淌的泥浆一般,正从残破高墙的另一面上流动下来的面目狰狞的咒灵,无需中原中也了解详情,似乎是有智慧的咒灵就已经在低吼着目标的名字。
‘见……鹤见……稚……久……’
它蠕动着,在废墟里寻找目标,哪怕是被炸碎的尸体也要吃掉。
为此,很明晰了。
这是一场针对鹤见稚久的、先发制人的袭击。
第133章
理想者的本我(23)
“——”
中原中也全身上下的动作都在这一刻静止,漂亮的蓝眼睛缩小如针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踏出了一步,肩膀上似乎有外套滑落的忪怔,可他顾不上这些。
心里骤然升起极大的恐慌。
心脏就像被人拧在一起,比在骸砦下抽出手掌看见满目腥红,却必须含泪转身离开时更加难以呼吸。
“稚久?”
迟钝的思绪漫过大脑,中原中也甚至没来得及顾上看路,在仓促跑动间作为武斗派的基本思路自发告诉他眼前的情况是什么。
不会是普通的恐怖袭击。
现在是深夜将近凌晨一点的时间,恐怖袭击怎么可能放在没有人的时候,犯人就算是想摧毁建筑也没必要选择车站这种人流量多的地方。
针对性的袭击吗?
对鹤见稚久?
是了,鹤见稚久目前已知的身份就有执行官这一点,这一点足够他树敌无数了。
但为什么后面还有咒灵?
不,应该这么问——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是作为补刀作用的咒灵,也受到了炸弹的伤害?
“稚久!!”
中原中也心急如焚,冲进废墟,大声喊着鹤见稚久的名字。
无人回应。
夜色下只有警报炸响的声音,就连回音都没有。
重力腾空而起,在深夜爆发出暗沉的红光,在短暂的浮空期间中原中也急躁地扯下手套,轻巧跃上高处残破的墙壁,目光迅速在废墟里寻找鹤见稚久的下落。
视野滑过碎石、残屑,硝烟的味道呛入鼻喉,什么也没有。
“稚久……”
放眼望去除了断壁残垣就是灰尘遍布,石砖瓦砾溅落一地,倒塌的墙壁占据了大部分视野,刺耳的警报声牵扯中原中也的神经,愈发让他心里的不安膨胀。
找不到,肉眼在偌大一个区域里找到一个不是很显眼的人本来就很困难,更何况爆炸之后能照亮这里的就只剩下月光。
‘稚……稚……’
‘……鹤……鹤久……’
旁边还有一个蠕动着四下爬行的咒灵,在蝇营狗苟之余呢喃低声喊着目标的名字。
不可置信的重锤第一次敲中了中原中也的大脑,一个从未预想,但亲手实践过的事情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青年为此摇摇欲坠,差点从高墙上跌下去。
这场爆炸的含量甚至超过了一般异能者的承受范围,哪怕是中原中也这样的强力异能者,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近距离受到攻击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哪怕是鹤见稚久……
哈。
这下横滨的人倒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中原中也垂下眼帘,终战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重现。不知为什么眼眶发热,极力抗拒这样一个对他们、守护横滨的人们来说最好的意外。
橘发青年骤然收紧五指。
他不相信鹤见稚久会就在这里死去。
在十多年前曾经在横滨造成过巨大爆炸的厄运之炎在夜空迸发出强烈的暗色火焰,仅仅是那一瞬间,足以晃动空间和光线的庞大热量就在横滨上空切割出异空间般的扭曲感。
无穷无尽的重压之下,月光都仿佛迟滞着无法透进这座城市来。
中原中也低吟污浊,缓缓抬举双臂,眼里似有暗红的弧光在夜色下拉响虐杀的帷幕。
重力使锁定了这片空间。
每一块碎石都被镀上一层暗红色的重压,地面的颤动如同地龙翻身的前兆,震颤得让人心慌。就连那只等级不明的咒灵都被重力从地面上撕扯下来,所有坍塌的碎石瓦砾都被重力悬挂高空。
但高悬漫天的不是星辰,是慢慢渗透的绝望。
大范围的重力操纵超过了上限,让中原中也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不自觉加重,可他却不在乎,青年神色恍惚地一跃从高墙上跳下去,想在所有坍塌的建筑被抬起来的情况下寻找鹤见稚久的下落。
依旧没有。
只有满目疮痍,少年好像是被炸成粉碎了一样,什么都找不到。
中原中也踉跄两步,不清楚是没站稳还是心悸。
重力有松动的迹象,代表着操纵重力的人内心波动过于剧烈,剧烈到无法呼吸,也顾及不上思考,只有常年的理性让他不会当场解放污浊报复性的去杀死那只咒灵。
青年佝偻地弯下腰,挥之不去心里的颤抖。
重生以来午夜梦回的压抑再次涌上心头。
嘀嗒。
嘀嗒。
好似有钟表的声音在细响。
正当中原中也踉跄着要继续去找的时候,上方突然出现声音。
“哇啊啊啊啊!”
高亢的叫喊唤回了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青年眼里像是突然有了光一样,猛地抬头追着声音去看,看见高空上摇摇晃晃在碎石块边缘的少年正一手攀着石头朝他抗议。
“要轻拿轻放啊中也先生!”
鹤见稚久叫嚷道,谴责重力摇摇欲坠就要把漫天碎石随手丢掷的行为。
他以灵活得猴子看了都惭愧的身手在浮空的碎石之间跳跃,挑准合适的角度之后悄然落地,落地姿势十分打满分都不为过。
他还没继续和中原中也吐槽这种闻所未闻的惊世之举,就见漫天碎石轰然落下,不等鹤见稚久反应,一个携有酒香与硝烟气息的拥抱突然就把他拥进怀里。
耳边是碎石落地的巨响。
那些被重力抬起的爆炸残渣轰然坠落,灰尘却没有飘近两人。
距离鹤见稚久最近的是温热的触感,高昂的红酒香味残留鼻尖,鹤见稚久能听见急促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快到无法理解。
“中也先生?”
鹤见稚久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中原中也松开手,指尖划过鹤见稚久肩上的发丝,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汹涌的情绪如同海啸一般未曾退去。
再迟钝也发现这是被人担心了,鹤见稚久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道:“我没事啦,我做好准备了。在爆炸之前我就跑出去了。”
他说。
“昨天晚上我调查咒术师的时候就发现有诅咒师在悬赏我,今天一进横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了,我之前还以为是横滨内部的人,刚才在闹市的时候才确认到是咒灵。”
“不过很奇怪,咒灵要杀我的话也没必要再安排这么大动静的炸弹,所以我刚才又确认到了另一件事。”
鹤见稚久叉着腰,用一种相当欢快的口吻定论:“今晚暗杀我的人居然不止一个耶,太有排面了!”
甚至通缉的意义背后数一数有五六七个人那种。
太给面子了。
“所以说啦中也先生。”鹤见稚久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带着自信,好像驱散绝望的光,他对中原中也说道:“在打架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我可是武职哦,各种手段我都经历过。”
“所以就算说要保护我也不用太担心我的安全,我的自保能力还是很强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声音低哑得不像样:“我很担心你。”
“我以为,你……”
那种爆炸,异能者也会死在里面。
“欸。对不起嘛,我这不是想着中也先生转身就回去了,就不用牵扯进来。”鹤见稚久一愣,积极认错,诚恳道歉。
中原中也轻轻摇头。
“不,你这样想是因为你有把握,没必要道歉。”
“是我担心过度了。”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气,但哪怕是此时回想起刚才一瞬间陷入鹤见稚久会死的死胡同时还是会喘不过气来。
“……好的?”
鹤见稚久听话的收回自己的对不起。
他转身再看这片废墟,感慨道:“中也先生真是厉害啊。”
着实把鹤见稚久吓到了。
那样恐怖的力量,也难怪横滨会派出中原中也来作为第一接触人,而且那位太宰君的头脑也很恐怖,鹤见稚久都不知道在自己努力控制的情况下还是被套出去了多少信息。
横滨这块地方人才真多。
中原中也收敛重力,回到鹤见稚久身边,视线再没离开过。听见鹤见稚久的感慨才把目光投向边上那只被落下的碎石埋起来的咒灵。
中原中也眉眼间尽是冰冷:“那只咒灵……”
已经没什么威胁了,先是被炸弹误伤,现在又被重力拧了一遍,奄奄一息,要不是没有咒力祓除现在早该消失了。
干部先生果断道:“我去通知本部的人,让咒术师抓住它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好哦。”
在别人地盘上乖巧蹭经验的鹤见稚久回答。
在应对这些事上雷厉风行的Mafia干部一句一个指令,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完成现场调查。
鹤见稚久感慨中原中也靠谱之余,打算趁中原中也拨通电话联系港口Mafia的人的时间,摸过去看看那只咒灵。
倒不是他没有危机感,而是那个炸弹太狠了,完全就是冲着把鹤见稚久炸得渣都不剩的地步,有种想把整座建筑一起炸上天的气势。鹤见稚久本人先溜了没受到任何伤害,但这只咒灵就比较惨。
物理伤害虽然没办法祓除咒灵,但一般削弱还是可以做到。
也就导致鹤见稚久没能炸死,反而误伤到了另一个想杀了鹤见稚久的咒灵。
受害者本人倒是心情愉快地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巴,很有心情地思考到底是哪些人想杀他。
唔,对了,还有‘有哪些人想保他’这件事也值得思考。
“——”
高速移动的破空声细密如落叶扫过大街。
刚准备走向那只咒灵的鹤见稚久却猛然分散注意力,提前后撤半步。
落地无声,但随之突然出现的人,以他为中心呈现蛛网般的碎裂,然后土地轰然凹陷,连带着脚下的咒灵被看不见的力量压成饼状,贴在地上挣脱不得。
“终于找到了。”
那个人啧了一声,听声音很是不爽。
借着月光,鹤见稚久能看清他的身影。
个子很高,是个白毛,大晚上的还戴着副墨镜。听说话或许是个咒术师,因为背对着这边,鹤见稚久没看见他的长相。
鹤见稚久在犹豫还要不要过去。
他过去是想看看那个咒灵的情况,他昨晚上去恶补了咒术界的内部信息,对咒术增进了很多了解,不够精通,但以自己的专业知识搭配这些情报应该能判断到不少信息。
不过很快就不用犹豫了。
那个白毛听见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
还没等鹤见稚久开口寒暄一下,就听见了一个问句。这个距离让鹤见稚久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
漂亮的苍蓝色看着他,眼里的天穹之色灿若青空,青年的尾音颤抖,满含意外和惊喜。
“……稚久?”
第134章
理想者的本我(24)
又是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鹤见稚久眨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的方向。果不其然,比起自己,橘发青年的表情很明显是认识这个白毛的。
“稚久。”
白发青年从咒灵身上跳下来,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的每一步都带着微微地晃动,沉重地连张扬的白发都抬不起弧度,鹤见稚久没有退,但他从这个咒术师身上获悉到了一种强烈的情感。
就像那天遇见的夏油杰先生一样。
接下来会是什么?
鹤见稚久想,他看着白发青年一步步接近,静待对方的反应。
他知道这个人,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五条悟,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实权代行,一位战斗力绝不可小觑的特级咒术师。无论是在警方的案卷还是组织的情报里都是不容忽视的本土一大势力。
要算起来……对了,警方有和咒术界的交涉。似乎是因为诅咒师前不久发生了变动,影响到了一部分社会上层人士的安危,据说是和盘星教重组有关,没有加入而流散的其他诅咒师变成了不安定的危险分子,警方在考虑成立专案组联手咒术界调查解决。
不过咒术界嘛,和神道教一样都是上古余孽了,都是科学解释不了玄学的东西。
鹤见稚久思维涣发,却丝毫没有放轻警惕,在白发青年接近安全范围时瞬间眼神清明。
那么他听见的第一句会是——
“你没受伤吧?”
欸?
鹤见稚久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没有预料到这样直截了当的关心。
“这是个实力接近与特级的咒灵,虽然窗的评级是一级,但真动手的杀伤力不会低于特级,这里的情况是……炸弹?炸弹炸不死它……等等,这里为什么会有爆炸?”五条悟眉眼瞬间冷肃下来,苍色的眼眸横扫场内,神情越发冰冷。
“还有其他人要杀你?”?
鹤见稚久眼睛睁大,一句话都回不出来。
这个态度远超其他人,太熟稔了,好像他们曾经就是这么相处的,在一切重来之后也不打算再次初遇,反而以强势的姿态介入。
白发青年皱起眉查看鹤见稚久的状态:“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六眼检索能看见的一切伤势,直到看向少年的表情。他看见鹤见稚久脸上的惊讶,不由得笑出声来。
白发青年嘴角带笑,苍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五条悟俯下身来,他说,声音里藏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无法割舍的情感:“不会以为我会像杰一样委婉的接近你吧?”
鹤见稚久没开口回答,但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就是这样。
五条悟大笑。
“稚久不是弱者,不需要我把一切危险摒除之后再来向你伸出手,也不需要我藏起自己的与众不同向你说出一句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不是吗?”
五条悟说。
他曾经将鹤见稚久视为需要保护的弱者,一直将少年圈在自己以为的保护圈里,从始至终,直到最后最后的终焉。
当天光乍泄,世界彻底崩溃的时候,他和夏油杰看见了拥抱最后光影的咒灵,那个时候与怒火一同上涌的还有一种惊叹和恍然彻悟。
没有什么比那个时候更能让五条悟明白鹤见稚久不是弱者。
他有自己的信息量,他知道的事情远超所有想保护他的人,他知道每一个接近他的人的身份,并不是表面上的一无所知。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清楚的认知,是藏起是使用都是合乎他想法的一部分,为此他会为自己准备绝境求生的底牌,并不会等待拯救。
所以五条悟不打算像夏油杰那样去和鹤见稚久来一场静如流水的再见,也没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和鹤见稚久重逢。
少年喜欢热闹,是个乍乍乎乎又开朗活泼的人。
那就一起好了。
白发青年勾起恣意的笑容,直起腰板双手插兜,抬起下颚向鹤见稚久解释那边那只还被无下限压制的咒灵的由来:“我追查到了想杀你的诅咒师的下落,他叫羂索,这个咒灵应该是他派来的。只有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搞出大动作来杀你。”
“最近诅咒师之间有针对你的悬赏,我是追着这个来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嘛,也不错。”
五条悟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鹤见稚久的表情。
少年眯起眼睛,点点头算作回应。
这条信息和他手里的情报对得上。
那么说来,暗地里给他这条情报的魔人也是知道的咯?
五条悟见鹤见稚久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不由得微妙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鹤见稚久抬眸,眉眼弯下。
废墟之上,被恶意针对的少年依旧临危不乱,他回答,说出的话里是绝对的情报优势:“知道。咒术界五条家实权代行,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先生。”
“我知道五条先生的名号,只是很惊讶,因为在我的情报网络里五条先生现在应该在出访欧洲那边的咒术交流集会,现在突然出现在国内,所以很惊讶。”
还有一些术式是无下限,眼睛是六眼等等信息,鹤见稚久没有说出口。
但是他都知道。
这段时间里他见过的所有人,除了情报甚少的咒灵真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情报他都知道。从姓名到能力,从生平到弱点。
只是在生死之间混迹长久的执行官不会把这一点表露得会被人察觉而已。
“……”
五条悟惊默数秒。
他毫不怀疑再问一句夏油杰,鹤见稚久也能把夏油杰的底给掀出来。
而且也不是什么扮猪吃虎,纯属是一些个人习惯而已。
就像特级诅咒的鹤见稚久从来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要做什么,喜欢给人没办法阻止的惊喜。
“对了,这样说的话,五条先生,处理这个咒灵的事要不要和中也先生聊一下?”鹤见稚久撤身让开视野,向五条悟介绍了后面的另一个人。
中原中也就在不远处,橘发青年刚刚吩咐完处理办法,正抬步走向他们这边。
他的臂弯里搭着刚刚失态时不小心遗落的外套,看向鹤见稚久的眼神深邃。
而随着鹤见稚久的话音,两个拥有天花板级别战斗力的男人对上视线,不同的蓝色在夜空下闪烁着浅淡的光,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同时怔愣,从彼此的出现里预感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确认过眼神,都是和鹤见稚久有关的人。
鹤见稚久还在介绍。
“这块地盘应该是属于中也先生的组织的领地范围,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尊重一下东道主的想法。”
“我记得横滨在咒术这方面有独立处理的治法,还有这起爆炸案背后涉及到我的部分到不用特别对待,五条先生和中也先生就当普通的恐怖袭击……”
话没说完,就接连接到两句否认。
“不行。”
“这点不可能。”
异口同声的五条悟和中原中也再次对视一眼。
中原中也走到鹤见稚久身边,鹤见稚久侧头去看他,能看见中原中也握紧的拳头,冷声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到底是谁。”
五条悟危险的眯起眼睛,虽然还没和横滨的重力使正式沟通,但大约也明白了对方和自己应该一样特殊。
他问:“发生什么了?”
是不是情敌可以稍后再谈,眼下更重要的是鹤见稚久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涉及到他的那部分。
一个羂索就已经够危险了,五条悟绝不会忘记终战时那个咒灵所说过的话。
哪怕最后羂索被迫在鹤见稚久手下拯救世界,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而不是所谓好意。
但如果还有其他人也想杀死鹤见稚久呢?
五条悟指节弯曲,咒术师的力量无声地危险起来。
鹤见稚久看在眼里,反倒是笑了。
“其实也没什么很麻烦的事吧。”
少年背着手,歪歪脑袋浅浅一笑,眼眸里有着五条悟和中原中也看不清明的氤氲灰色,他说:“想杀我的人里,还有一个王权者。这是他做的。”
炸弹是第七王权者的所作所为。从进入横滨开始,鹤见稚久就知道自己被很多势力暗中窥探了,区别只在于谁先动手。
谁先动手谁就会提前暴露自己的想法,就会将自己置于明面上。
“所以其实不用顾及我的,五条先生和中也先生按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好了。”鹤见稚久说,笑容明朗而无法接近。
“总是麻烦别人也不好,所以在来之前我已经调查好了,谁想杀我,谁在觊觎我的性命,我都明白。不过我不会受伤的,中也先生放心好了。”他笑着对中原中也说道。
鹤见稚久什么都知道。
就像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推断的那样,他顶着boss的目光放弃组织为他专选的职位,反而一定要获得执行官的地位就是想得到这个地位能整合到的大量信息。
他知道的事情很多。只是没有打算把这件事作为危机处理,而是准备化劣势为优势,让自己成为一名被无辜者获得更优势的局面而已。
所以至今为止都只是在接收信息,没有对其他突然介入到他生活的人表现出任何反应。
因为没有必要。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思考这些情感因素太占据自己的思绪空间了,鹤见稚久还是更想优先考虑自己的筹划。
他的小目标虽然很难实现,但总归也是一句对过去所遭受的苦难振聋发聩的回答,无所谓成不成功,无所谓会有多少人死去。
这世间如此不如人,但总要心怀期待的去做些什么。
哪怕满身荆棘,世人所指呢。
哪怕众叛亲离,举世皆敌呢。
鹤见,但是低配版夜神月(bushi)
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还是要做个好人不要学他不要学他!
第135章
理想者的本我(25)
“这样啊。”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却叹出一口气,白发青年扯了扯嘴角,嘴上说着遗憾,眉眼之间却带着并不意外的神情:“那就让我和这位……”
他抬眸看向鹤见稚久身边的中原中也。橘发青年颔首接话,报上自己的名字:“中原中也。”
“那这件事就由我和这位中原君负责好了,稚久要一起跟进结果吗?说不定很快就能抓到攻击你的人。”
五条悟问向鹤见稚久,轻快的语气好像没听见刚才鹤见稚久那番拒绝一样。
白发青年眉眼带笑,询问。
鹤见稚久认真想想,没有拒绝,回答:“好啊。”
“那就这样决定好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对中原中也发出无声的邀请:“咒灵这方面的事情由我负责,炸弹那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中原君。我们尽快、也最好不要让他们有第二次行动的机会,怎么样?”
中原中也没有直接回答,转过去问鹤见稚久:“稚久觉得呢?”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会麻烦到你们。”
少年扬起笑容,倒是对攻击自己的人没什么怨气。中原中也暗叹,想起了太宰治警告他的事情。
鹤见稚久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危险到距离他动手只差一个目标。
“至于想杀我的那些人……”鹤见稚久眼眸柔和地垂下,眼睫颤颤,盖过眼底的情绪,中原中也敏锐地注意到,鹤见稚久似乎看了一眼不远处废墟的乱石堆。
刚才鹤见稚久就是从那一块落石里跳出来的。如果只是躲避爆炸似乎也不用跑到被重力裹挟的地方去。
但心里的疑惑还没浮现就被少年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少年身侧垂放的五指蜷起又松开,他轻声又笃定地告诉面前的两个最强之人:“他们杀不了我。”
“我一个人很安全。”
话至此,五条悟暗啧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算是知道夏油杰为什么没有强势进入鹤见稚久的生活了,这小子排外起来真的是谁都不认。
但也没关系。
先杀了那些觊觎稚久的咒灵,再慢慢来就好。
那边的鹤见稚久还是欢欣雀跃地,他诚恳地对中原中也说道:“中也先生,关于魔人的事情明天我会让对应的成员去和特务课交接,很抱歉今天把你卷进了这些事情里。这件事本来和中也先生没有关系的,是我失误不小心让你受惊了。”
少年猛地一鞠躬道歉,反倒是让中原中也退了几步。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他真的很想为鹤见稚久这个性格叹气:“你都被人追杀到这种程度了都不紧张一下的吗?”
“啊,这个呀。”
鹤见稚久直起腰板,突然就变得自信满满起来,连发尾都带着雀跃的小卷。
少年站在月光下,一手抬指远方夜空,一手神气地叉腰:“我已经有在处理了!只是没想到还会有诅咒师参与进来所以一直不太敢说话,我新官上任对国内咒术行情不太了解,本来想着敌暗我明先踩个圈套看看是谁要动手,但是——”
他看向五条悟,五条悟很有捧哏精神地追问了一句:“但是什么?”
鹤见稚久再次扬起活力满满的笑容:“但是既然特级咒术师的五条先生就在这里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说,扬声道:“我这边处理好了!请过来吧!”
随着鹤见稚久话音落下。
远方,他指的方向。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突然惊起,还没散去的灰尘猛然被气流卷起,将五条悟的白发和中原中也的橘发吹得飞舞。如此情况下,在场的两个人瞬间把目光投向声源地——
戴着兔子形状黄金面具的武装成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这片区域,直升机从周边的建筑里起飞,很快,强光打下。
刺眼的远光灯照亮了整片废墟。
大量武装部队鱼贯而入,迅速将几人护在中间,分列向着废墟中心和那只咒灵的方向前进。
怎么看都像是有所预谋。
而鹤见稚久见怪不怪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哦斯!这样就可以了。还要多谢中也先生和五条先生!”
鹤见稚久欢快地说,对被他这一手震撼到了的两个人说道:“我一个人应对第七王权者恐怕会有点困难,第七王权者不是很好抓。”
“还有那只咒灵。咒术方面是我的知识盲区,要不是五条先生来得及时说不定就要让它逃走了。”
“所以非常感谢——”鹤见稚久丝滑地致辞,对中原中也提前打打小报告:“非时院的成员稍后会和港口Mafia对接,这件事可能会有横滨本土的特务课参与进来,中也先生,港口Mafia可以先做好准备。”
会打官腔的鹤见稚久倒是很稀有的物种了。
“……”
中原中也深呼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向鹤见稚久:“也就是说,一个人进到这里来也是你计划好的?”
鹤见稚久咳嗽一声试图东扯西扯的解释点什么:“那不是因为我不踩圈套他不可能出现嘛……”
昨天晚上瞒着安室透出去溜了一圈收获的情报简直多得令人发指。
什么魔人,什么无色之王,什么通缉悬赏等等一大堆。
但也幸好,无论是执行官还是组织的信息量都填补了他刚回国的空缺,让他没有在和黄金之王的谈话里被牵着走。
就是那位第七王权者……
鹤见稚久想了想刚刚和他惊鸿一瞥时露出狰狞表情的家伙,总感觉对方很讨厌他。
“明知对方的危险性还是让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五条悟复述了一遍鹤见稚久的言下之意,危险地扬起笑容,一手搭在鹤见稚久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咬牙切齿道:“很有你的风格啊,稚、久。”
“诶嘿。”
鹤见稚久尝试蒙混过关。
一点都没有让自己置身危险的紧张和害怕。
对此,中原中也和五条悟同时明白了一件事。
鹤见稚久是有点傻白甜,但他不是蠢。
手里有权力有情报,你猜他遇到危险是会站着被人算计还是反过来把敌人挖出来。
真的纯傻白甜是做不到让三刻构想/咒术界都如临大敌的。
“那么,中也先生,五条先生。”鹤见稚久突然抬高声音,吸引到中原中也和五条悟的注意力。
他一转攻势,从受害者变成了从头到尾都掌控全局的执行官:“两边的事情会有非时院的人和两位交接,需要两位配合的事情还请多多关照。”
少年眉眼弯弯,欢快地说道:“今天晚上就到这里了,明天见!”
武装部队为首的黄金兔子过来,委婉的提醒。鹤见稚久‘诶’一声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来忘记自己和黄金之王有述职约定。
少年急匆匆跑向直升机的方向,又跑回来向鞠躬道歉表明自己有事要先离开然后又跑回去,风风火火地完全不像是个应该成熟稳重的执行官。
仅看性格这点倒是让人会心一笑。
五条悟推了推墨镜,待鹤见稚久的身影消失之后就收回目光,也懒得去看周围那堆非时院的成员。
反正那只咒灵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五条悟暂且放下至今为止一直在追杀羂索的事情,挑眉看向旁边的横滨重力使。
“有兴趣聊一下吗?”
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回答,勾起嘴角:“啊,走吧。”
和鹤见稚久有关的究竟有多少人,这是件很重要的也非常有必要知道的事情。
…
和黄金之王的周旋直到后半夜才结束,那位王权者似乎在拿无色之王的事情试探自己,虽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第七王权者扯上私人关系,但鹤见稚久还是很小心的留意了。
以致于离开御柱塔的时候已经是晨光熹微的时间。
考虑到熬夜对身体不好于是决定通宵的鹤见稚久没有回去安室透的安全屋,而是去了一个很久没有去的地方。
正如鹤见稚久对中原中也的回答,他家是在东京。
只不过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夜晚的风有些冷,鹤见稚久数着哪个钥匙是自己家门的,打着哈欠拧开大门——里面一片灯光。
客厅里有光亮传来,玄关也多出来了一双鞋。
退后看一眼,附近的摆设不像是被人入住过很久的样子。
鹤见稚久眨眨眼,好像完全不介意自己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似的,开门关门行云流水,自然地去换鞋。
不请自来的客人手里拿着摆放在柜子上的相框。有些久远的照片了,上面有一层灰尘,像是符合鹤见稚久一直以来的从没回过家的话。
“晚上好。”鹤见稚久打了声招呼。
那人这才慢吞吞转过来,终于让人看清他的样貌。
黑色的短发,白色的哥萨克帽子,还有那身被鹤见稚久羡慕过是特殊装扮的斗篷。
“……晚上好。”
费奥多尔为他这幅自然至极的态度顿了顿,干脆也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本来没有打算这么快接触你。”
他的想法和所有透彻鹤见稚久性格的人一样,但比起直接打直球,费奥多尔更倾向是其中能温水煮青蛙那一种。
就像太宰治说的,鹤见稚久一旦陷落情感的网,会很难挣脱。
“但是我突然发现,稚久的准备有点太齐全了,远超我对你的预想。”
费奥多尔放下手里的相框,一步步走近玄关,他说,说话时葡色的眼瞳紧紧锁住少年,好像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他低声喊着少年的名字:“鹤见稚久。”
少年不惧任何外来威胁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明白了什么,打算执行什么。
他知道一部分,但还不知道结论。
所以费奥多尔问道,眸中藏着神祟皆有的不明情感,在玄关之上与鹤见稚久对视。
“你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步,才会对一切接触都视而不见呢?”
第136章
理想者的本我(26)
直接接触鹤见稚久并不是个很好的选项,这一点其实费奥多尔比太宰治更明白,但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在察觉到鹤见稚久存在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如果说太宰治接近鹤见稚久是忌惮和恐惧,那么费奥多尔可以毫不迟疑地回答自己是出自私心在接近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
诚如多方对鹤见稚久的判断一样,这个曾经举世皆敌的少年现在恐怕连有人要悬赏他的理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是一个人孑然孤独时身边突然出现了很多自称了解他的人,就这么被拽出自己的世界,看见强光照拂。
然后就会被很多人争夺、觊觎甚至仇杀,直到他完全表现出自己无辜的一面,成为可以信任的纯善之人才能摆脱那些窥视的警惕。
曾经费奥多尔是这么想的。
曾经是。
直到他趁着空档时间翻开鹤见稚久的履历,找到了少年不为人知的一面,费奥多尔这才发现他习惯性的忽视了另一个事实。
鹤见稚久是个很难完全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当他追踪鹤见稚久的定位器穿梭过「书」的匿藏地,又在御柱塔的德累斯顿石板上驻足,最后信号消失在横滨车站发生的那场爆炸里的时候,费奥多尔恍然失笑,明白了鹤见稚久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和他交换手机号码。
他进入了鹤见稚久的警戒圈。眼前这个态度随意的少年早就明白了魔人是谁,只是在等他动手,无声地询问他的来意。
——因而,无所谓来者善恶。
就像现在。
“总感觉像是要开清晨座谈会一样。”
可能是头一次在通宵未遂的时候要和人聊天,鹤见稚久一连能打三个哈欠,看上去随时能睡过去。
他把客厅沙发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好在不住人的时候这栋房屋也有注意防尘措施,很快就清出了能坐人的位置。
客人是安顿好了,但在打第四个哈欠的时候鹤见稚久还是经不住困意,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站地,决定先去给自己泡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
鹤见稚久捣鼓起家里的老式咖啡机。
除了第一句没有意义的感慨之外他没再说第二句话。就当费奥多尔以为他会继续沉默,直到真正准备好坐下谈话才会开口的时候,鹤见稚久猝不及防地说道:“你调查过我了。”
“……”
费奥多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只静静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看见搭在单薄背脊上的灰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眸中沉淀的思绪积蓄许多,在想一些事。
“这个住址一般人查不到,也不会在我的任何档案里。在见到横滨的双黑开始我就知道警方那份档案大概是保不住了,和特务课签下的保密协议是有很强的保护措施,但世界上能人总比困难多,一定想知道我的信息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鹤见稚久没在意费奥多尔不回话,自顾自用赞叹的语气感慨道,他倒是没有自己的情报可能会被泄露的紧张无措,倒像是来称赞窥视者们技艺高超的。
“能追查到这个住址,费奥多尔——魔人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少年转过身,手里托着两盏瓷杯。
“要喝吗?咖啡。”
“要的,谢谢。”
鹤见稚久笑起来,过来弯腰将其中一杯放到费奥多尔面前的矮桌上,深色的咖啡微微浮动,蒸腾的热气带出苦涩的清香,费奥多尔端起来浅尝了一口。
很不错的手艺。
另一个人落座的声音在右侧响起,费奥多尔没有转头,那边少年困倦又条例清晰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鹤见稚久两手捧着杯壁,像是回来的时候冷风吹多了,需要汲取一些暖意。他小口小口将苦涩的咖啡抿进,一边说:“但是这里我要提前说一声,我对当恐怖分子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拯救世人的大义。所以可能没办法给你帮上什么忙。”
费奥多尔低笑,毫不犹豫指出了他没说出口的态度。
“但是鹤见……稚久没有拒绝我的意思呢。”
亲昵的称呼在唇齿之间流转许久,只需要少许的气息就可以吐出,先前在还在保持距离有其他思量的费奥多尔这一回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未经允许就喊起少年的昵称。
意料之中,鹤见稚久没有拒绝这种称呼。
与其说是没有拒绝,不如说是‘对一切接触视而不见’来得更为准确一点。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拒绝的。”鹤见稚久还是捧着那杯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着。听见费奥多尔意味不明的话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保持那个端坐的姿势,好像一座古老的时钟,机械地重复同一个行为。
“因为会见像魔人先生这样和我合作的罪犯,在我的职业生涯里已经是数不过来的事情了。”
鹤见稚久摩挲着杯壁,注视微微震荡的咖啡水面,他歪歪脑袋,笑容固化得像是经历过千百遍同样的事一样,嘴里说着以执行官的立场很难理解的话:“掩瞒真相、混淆善恶,又或者杀人买凶、挑拨离间;罪犯做过的事情我做得也并不少呢,以这样一个正义至极的职业。”
“所以有什么来意直接说明就可以了,我会对魔人先生的条件做出合适的考量,然后再给出相应的回复的。”
费奥多尔的呼吸微微一窒,他沉沉地看着鹤见稚久,似乎明白了少年将要踏进深渊的那一步。
鹤见稚久太通透了,也太出类拔萃了。
太早失去引导的下场就是会暴露在风雨的摧残里,又因为优秀的能力更早的进入尔虞我诈的世界,他没有足够的准备去接受那些真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理想世界破碎,然后自残般的去接适应新的规则。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介入,都可以轻而易举带动鹤见稚久的想法。费奥多尔亲眼见过那个阶段的鹤见稚久,脆弱得像是只目盲的凶兽,被福地樱痴丢来的理想骨头驯服。
费奥多尔喟叹。
现在,有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们——这里指包括他又或者太宰治在内的所有人。他们都错过了可以驯化鹤见稚久的这个阶段。
费奥多尔重新组织措辞,轻轻设下一句不算圈套的问答:“那么,如果我说我的来意和稚久想的不是一类,之前那些事情并不是投名状,而只是单纯的在帮你呢。”
他很好奇,所以干脆问出来了。葡色的眼底全是笑意,很期待鹤见稚久的回答:“稚久会怎么想?”
果不其然,鹤见稚久表情停滞了两秒,像是大脑宕机了一下,又有认真在思考。
最后,鹤见稚久给出了一个答案:“会觉得很奇怪。”
“你像是在帮我,因为你借手诅咒师悬赏我的事情引出了无色之王,让我有机会能抓住机会抓住它。”
魔人的介入确实帮他弱化了悬赏带来的威胁,悬赏是不见光的事情,特别是他这个位置,一旦得知肯定会有警方的人下场处理。
无色的出现让他能从黄金之王手里过关,这无异于一种意外帮助。
但是。
鹤见稚久话锋一转。
“但是你又像是在试探我,像是在借此调查其他会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人。”
“Jungle是第一个被吸引的,盘星教是第二个……”
鹤见稚久的信息网里,对这件由诅咒师发起的悬赏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
包括他自己所在的那个黑色组织都为此派人行动起来了。
魔人想做什么呢?
鹤见稚久心里隐隐浮现一个猜想,所以更奇怪了。
“你想了解我,了解我很多你不知道的过去。为什么?费奥多尔?”
鹤见稚久看向那名不请自来的客人,费奥多尔、或者说魔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他第一眼看见这位远道而来的国际罪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也许是秘密文件里长焦拍下的模糊镜头里有一些足以让人产生视觉错觉的死亡嘴角吧。
面容带笑的俄罗斯青年闻言愣了一下,看向鹤见稚久的表情好像在看什么新品种的木头。
他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我很在乎,在我回答我的问题之前稚久能先告诉我吗?”
鹤见稚久没有拒绝:“请说。”
“稚久不在乎自己的信息外泄,甚至对我直接闯入这里——你全部美好童年回忆的承载地都不在意。我想知道为什么。”
费奥多尔说,看见少年眼眸低垂,抿紧嘴唇。他倒是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一点,透彻到了鹤见稚久的内心。
“据我所知,鹤见执行官的过去是相当幸福的家庭。”诡谲的魔人笑说,说着少年似乎已经不在乎的事情。
“母亲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父亲是警视厅的高官,少年天才家庭和睦,是很多人奢求不来的人生。”
他说,目光掠过客厅里摆放的那些相框。
照片没有抹去谁的身影,静静地放在那里,最多落了点灰。
像是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仇恨,又或者其他什么。对这些的态度出奇的平淡
“这样一段过去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悲伤之后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的,为什么稚久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一样?”
鹤见稚久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呢?
还有他做下的准备,执行官的地位、大型犯罪组织的二号人物、强大的人脉和信息网……
这些准备如果是那个白日梦想家,现在具有改变命运力量的德累斯顿石板和「书」大概已经都落到鹤见稚久手里了。
但是鹤见稚久还没有。
是还有被人挽回的机会,还是他在等一个万劫不复的时机。
费奥多尔青睐前者。
毕竟要是换白日梦想家,在黄金之王病重的消息传出当天他就有可能计划去直接袭击御柱塔夺走那块命运之石,非时院影响力下降带来的混乱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鹤见稚久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因为人要向前看啦!”
鹤见稚久说。
费奥多尔眨了一下眼睛,没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振奋:“什么?”
“想太多会被困在过去的悲伤里,与其沉湎伤痛不如继续向前走,去寻找新的、能说服自己的目标。”
“做自己不会后悔的事情,然后贯彻下去。”
“所以过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有对未来的一无所觉。”
鹤见稚久扬起笑容,那样明快的笑容,几乎让费奥多尔以为鹤见稚久下一秒就会欢快的告诉他已经做好重塑而新生的思想准备了。
这样的态度让费奥多尔差点下意识地问出了他们之间目前的关系不应该问的问题:“那稚久的目标……不。”
话还没出口费奥多尔就收住了,他只道了一句:“听起来稚久像是已经有目标了,恭喜。”
还没有,鹤见稚久还没有找到目标。他还是孑然一个人在虚伪的世界里游荡。
关键的突破点在他和那个犯罪组织上,如果想夺取鹤见稚久,这层关系必须拿下。
费奥多尔唇角微微上扬。
而他将会比大多数人更快。
“恭喜就不用了,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鹤见稚久不满地拉长尾调,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被恭喜。
沙发那边的俄罗斯青年像是被气势吓倒了一样,他看着鹤见稚久的脸良久,抱着手臂畅快地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早晨的鹤见宅邸十分突兀。
鹤见稚久睁大眼睛,目光不自觉划向其他方向,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对方会回答什么。
费奥多尔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真真是败给了这个人。他问:“稚久想听哪种回答?”
“汲汲以求接近你的亲昵,还是一句久别重逢的初次见面?”
魔人笑着,引出了鹤见稚久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的疑惑:“稚久明明都知道了吧?自己有一段不知为何被舍弃的记忆,而这段与其他人的过往正是他们蓄意出现在你身边的原因。”
费奥多尔直视少年的眼睛。
“所以为什么不顺着你心里的猜想继续想下去呢?稚久最近收到了很多同样的回复,我想,我应该也属于其中一类。”
“但比起那些人,我想,我认为我又不属于这些‘其中’。”
“我对稚久的感情比较特殊,但爱慕这一点毋庸置疑,稚久只用理解这一点就好了。”费奥多尔笑着说,眼里是鹤见稚久看不懂的诡谲情感。
他无声低语,说。
我想造神。
然后,神来爱我。
第137章
理想者的本我(27)
端着的咖啡水面有细细的涟漪在波动,鹤见稚久没有看费奥多尔,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
费奥多尔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
魔人优雅起身。俄罗斯青年行至少年身前,这个距离不算很近,但能让鹤见稚久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突然介入他世界里的人。
斗篷,深色的。材质不明的宽大斗篷可以把纤瘦的青年裹在里面,顺滑的黑发被压在柔软的白帽子下,温顺地贴在耳边。
略显单薄的气色,还有眼下淡淡的青色,视线掠过发梢时,鹤见稚久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了。费奥多尔弯眼眸,温顺又无害地以笑容回应。
非常无害的笑容,像是无论鹤见稚久做什么他都会十分纵容的跟从一样,驯服得如同神像下虔诚的信徒,任凭神明指引。
鹤见稚久凝视着他,再三试图从这双眼睛里再探出点什么来。
费奥多尔的瞳色是很漂亮的葡色,深邃的紫里透着赤红,仿佛浸没在黑暗里,倒映的那抹灰色就是微弱的高光。
——鹤见稚久从中看见了自己。
“你喜欢我?”
鹤见稚久小心地、试探地,还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正打算说些什么的魔人话口一转。
“不。”
话落,费奥多尔好笑地看见鹤见稚久松了口气又纠结的复杂表情,他微微俯下身,靠近。光明正大地挑拨少年常年混迹在危险里锻炼出来的警戒意识,这样的距离费奥多尔能感觉到条件反射的杀意瞬间绞住了他的咽喉。
面对危险的本能在叫嚣死亡。费奥多尔置若罔闻,修长的手指搭到鹤见稚久的手背上,穿过杯柄。
借着这个姿势,费奥多尔愈发靠近,近到了几乎呼吸交融的距离,淡色的嘴唇轻启,留下一句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才能听见的低音。
“是我爱你。”
他说,轻轻一提,端走了鹤见稚久手里的杯子。
苦涩的咖啡气味骤然被冷冽冰雪驱逐,鹤见稚久睁大眼睛,眼里映满了魔人的色彩。
神祟皆有,蕴含私心。
明明手里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但鹤见稚久却仿佛觉得有什么更重的东西被放在了上面。
——是什么。
心里这么问着,但鹤见稚久知道自己有答案。
费奥多尔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退开半步,转身放下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
“再说说我的来意怎么样?”费奥多尔笑说,完全没有解释刚才行为的意思,反而主动转移起话题了。
“稚久的情报网络里似乎很缺少对咒术界的信息,对这一点我收集到了一个不错的线人,他能给稚久提供更深一层的情报,这对稚久来说会轻松很多。”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找到。”费奥多尔说,将心思暗藏心底。
他是鹤见稚久不惜得罪全世界换来的军师。不仅限于这点情报网,教堂神灵的见证下,费奥多尔的一切属于鹤见稚久。
这是承诺。
更是奉给理想的祈祷词。
鹤见稚久看着他。
少年兀地笑了。
“但是我想明天——今天中午再去。”鹤见稚久说,滴滴叭叭地回到了原本那副明快地模样,拉着费奥多尔的手借力,很有气势地站起来。
费奥多尔被他的力气带得身体前倾,差点撞了上去。晃了晃稳住身体,再抬头,蓦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费奥多尔愣了一下。
晨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拂过少年肩头,透进他眼睛里,一片明亮。
已经是早晨的时间了,鸟雀啁啾的声音与阳光一起传来。
新的一天,阳光灿烂。
鹤见稚久去收拾茶杯,一边说:“通宵之后当然就是要补觉,大老远从横滨跑回来很累,大概中午才能睡醒。”
他把茶杯洗过之后摆放还原,秉承着对客人的礼貌,鹤见稚久看向费奥多尔,刚要开口就撞上了俄罗斯青年笑意盈盈的纵容神色。
“当然可以,稚久想做什么都可以。”魔人说。
他垂着眼睫,在笑,语气温柔至极,纵容了这一刻少年本能的逃避。
鹤见稚久不自在地错开目光,迅速放好东西开溜,只留下一句:“我去给你清一间客房。”
当鹤见稚久的背影逃也似地消失在楼梯口,费奥多尔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眸中的亵渎之色悄然而逝。
他会比横滨更先一步得到鹤见稚久吗?
应该会的。
不,是一定会。
…
话是说睡到中午,但没人喊又忘记定闹钟,等鹤见稚久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的时候……
“你醒了。”
垂死梦中惊坐起的鹤见稚久一转头,发现魔人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电脑荧幕微亮,不知道里面又是什么,他又进来了多久。
——不是梦。
也没有逃避的余地。
“噢。”刚睡醒的鹤见稚久呆呆地应了一声,翘起的灰发晃晃。
总之,先起床。
十分钟内火速拾掇完自己,鹤见稚久握着手机沉吟许久,挑目望了一眼鸠占鹊巢似的魔人。
费奥多尔没有靠得太近,显然是对自己的近战能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贸然靠近哪怕是熟睡的少年也会被鹤见稚久的条件反射阻挡。
于是他就坐在旁边。
鹤见稚久不抗拒接近人类,但费奥多尔的态度显然太过于——
太过于什么呢?
鹤见稚久没有细想。
病气些的青年微微倚着桌子,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越界了,好整以暇地报以微笑,从容回应:“还有时间,要再休息一下吗?”
鹤见稚久总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鹤见稚久胡乱点了一下脑袋,打开手机,准备和队友报备一下今天也不回去,刚打开就看见了不少信息。粗略看了一眼,包括但不限于安室透、琴酒、中原中也。
甚至还有Boss,Boss问了昨天晚上鹤见稚久反向埋伏第七王权者的事情,叮嘱他和非时院交涉要谨慎小心。
看一眼消息时间,三个小时前。
鹤见稚久:……
鹤见稚久火速回消息。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要算起王权者的影响力以及黄金之王和非时院,再加上咒灵,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说是惊天动地吧,也该是能引起重视的大事件了。
然后,这么大的事情他因为三刻构想和魔人的介入忘记上报了。
而且是两边都忘了。
鹤见稚久捧着手机默默垂泪。
通宵有害健康。
所以还是早睡吧。
‘滴滴’
不像鹤见稚久这个闷头睡大觉的家伙,虽然时隔三个小时消息才被回复,但很快就有新的邮件发送到了鹤见稚久手机上。
省略一些例常对得力部下的关心,其中的一条消息吸引了鹤见稚久的注意力。
【听说你最近很忙,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助手,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你自己观察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收为心腹。】
【我希望四年前朗姆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我也期待你的加入,鹤见稚久。】
信息入眼,鹤见稚久笑了一声。
仓促、恣意地声音从喉间呛出极为短暂的音节,就算是近在几步距离的费奥多尔都没听清,只能从那一瞬间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化发现不对。
费奥多尔眸色沉了沉,收紧手指,一言不发。
那样危险的、背离光明的笑容费奥多尔见过一次,他印象很深刻。
是在鹤见稚久第一次正大光明向费奥多尔表示自己觊觎魔人的头脑,想撬神威墙角时提起福地樱痴的表情。
而在那之后他不顾一切地回到了他的故乡,在横滨的土地上掀起了一场避无可避的天灾。
费奥多尔不由自主地咬着指节,脑海里不断盘算推导各种可能性——然后他松开手。
再去看鹤见稚久,少年抬头时还是明快地朝费奥多尔露出笑容,狗狗眼眨呀眨,期待地在说:“我们出发吧?”
费奥多尔抿唇微笑,点头:“好。”
正下午的时间,市区外围的人流很少,又是工作日,本来就没什么往来的地方更是冷清得看不见人影。
阴影打下,冬季的冷风一吹十分森森。
此时,这条宽敞空旷的路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网瘾般看手机不看路的少年,他走在前面。
另一个负责带路的反而在鹤见稚久身边慢悠悠地前进。
清晨还万分亲昵的费奥多尔此时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鹤见稚久,什么事也没做,似乎在期待什么。
鹤见稚久没发现这个,他正在对着手机输出,先是和安室透报了个平安,又和琴酒接洽了一些组织的事情,中原中也那边也小聊了几句。
最后才打算简略地看一眼Boss塞过来的人选。
本来只打算看一眼就回绝,但在打开基本信息的那一刻,鹤见稚久的脚步顿住。
少年回头,看见了落后自己几步的黑发青年,费奥多尔沐浴在半边日光里,被太阳一照,本来就单薄的气色更加苍白。
鹤见稚久看见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阳光下格外透彻浅淡的酒红色,美得醉人。
他关上手机,念了一个名字。
“——费奥多尔·D。”
费奥多尔嘴角噙着的笑容弧度扩大,应答:“我在这里。”
放一点全盛鹤无责任小短片,因为不会当if线那种正经番外写所以就放在作话哩。
(比心)
记忆全开,时间线不定,cp不定,什么乱七八糟都有,总之建议不带脑子观看。
《beast线①》
少年以夸张而滑稽的姿态拧折手臂,如同舞台上的表演家,咏唱高歌,笑得飞扬跋扈。
一切狼藉遍地,恐怖侵袭之后这间伏击灭世者的大厅已经完全变成废墟。
这不是第一场围杀鹤见稚久的行动。
但哪怕做足了准备,依旧是铁锈和硝烟弥漫鼻腔,腥红刺目满目疮痍,尸体在少年脚下堆积如山。
鹤见稚久没有对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投去任何目光。
他半跪在台上,以将要倾倒下来的姿态压下上半身贴近费奥多尔,贴近这个故意在这个时候来帮他的人,亲昵神性地,好像抚慰信徒的圣洁雕像。
神明?神明?
头顶的强光照下,鹤见稚久被镀上一层鲜亮的金边,脸散乱的发丝在光下都几近透明。可费奥多尔只能看见鹤见稚久浓厚的阴影——而他就在阴影下。
明明是引诱人心的恶魔与魔人。
少年的指尖重重地划过费奥多尔脖颈的皮肤,划过滞留的血迹,又轻轻抬起他的脸,好让他们能够直视彼此。
费奥多尔仰起头,看见少年瞳孔里倒映的自己,他以为他应该是震惊的,可费奥多尔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弧度夸张得像是溅了血的笑脸面具,神情出乎意料的亢奋。
战栗、喜悦。
冰凉的指尖划过咽喉,顶住下颚,弱点暴露出来的瑟缩本能只会让费奥多尔更加、更加的——
“生命?死亡?天灾?人祸?”
“你在乎吗?”
鹤见稚久问,他的脸压近费奥多尔,低附在他嘴边,错位的角度好像接吻一样,交融彼此呼出的气息。
霎时外面传来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轰隆响穿过耳膜直达脑髓刺痛了高强度集中的神经,费奥多尔一阵头晕目眩,口腔腥甜,嘴角不由自主地滑落缕缕血丝。
朦胧中,他听见了少年恣意狂妄的回答,声音盖过爆炸,贯彻灵魂。
好像是从心底掠过喉腔直接吐出来的冷冽,活生生剖出来,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鹤见稚久低笑一声,在费奥多尔唇边留下一个癫狂的气音。
“——我不在乎。”
就让一切罪孽都堕入无底深渊吧,包括我和你。
第138章
理想者的本我(28)
目的地在市郊的一处废弃建筑,这里不见光,哪怕是阳光正盛的午后也是一片阴凉。
还没进去鹤见稚久就嘟囔了一句:“是诅咒师啊。”
费奥多尔耳朵一动,捕捉到了这句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自言自语。
他的视线本来投向某个角落,像是被鹤见稚久这声自言自语吸引了注意力一般,目光转到鹤见稚久身上,在腰间藏匿的武器上几秒。
外套下面是鹤见稚久常用的武器,不过很可惜,费奥多尔还没能弄清楚鹤见稚久擅长什么作战方式。
今天上午鹤见稚久闷头睡大觉的时候他倒是可以试试去探一下。不过恐怕就算是那位有重力伴身的重力使都不会轻易挑战鹤见稚久的反射本能呢。
第七王权者和诅咒师一同咒杀全都失败,不知道那位远东的英雄听闻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费奥多尔收回目光,笑着应答了鹤见稚久的自言自语:“是诅咒师。”
鹤见稚久‘噢’了一声。
他背起手,老成地仰头打量起费奥多尔带他来的这座废弃写字楼,大楼投下的阴影止步在他脚下。
迎着日光,微风拂动发丝,鹤见稚久似乎发现了什么,那双好奇灵气的眼睛又左顾右盼地去看四周。
费奥多尔往前,越过鹤见稚久踏上大楼前已经碎裂陈旧的石砖路面,一边向鹤见稚久介绍:“最近,以咒术御三家为核心的咒术高层最近发生了不小的变动,普通咒术师很难接触到重要情报。”
他悠悠地走在前面,留给鹤见稚久一个毫无防备的后背,丝毫不怕被人从背后偷袭。从后看,纤弱的脖颈在阴影下更显苍白。
触及到这片苍白时鹤见稚久原地顿了几秒,迟钝几步跟上去,走到费奥多尔身边。
察觉到少年跟上来,费奥多尔抿去隐晦地笑意,继续说:“我找到的这位是个灰色地带的中介人,混迹在咒术悬赏圈的人总会知道很多让他们这样的人安身立命的小道消息。”
“当然,不止今天这一个。但我在想,如果要短时间补足稚久最着急的信息需求,这样的人会比位高权重的咒术师更合适。”费奥多尔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暗色。
又抬眸,像是猜对了迷题请求夸奖一样看向鹤见稚久,愉悦地弯眸:“稚久觉得呢?”
“……是呢。费奥多尔好聪明,这都能猜到。”鹤见稚久睁大眼睛,欢喜地赞叹道。
“太不可思议了。”
鹤见稚久上上下下打量费奥多尔,像是看见了什么智商超群的外星人。
是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了。
“不过。”
鹤见稚久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往前几步,忽地回过上半身,微微倾身朝费奥多尔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考虑直接从咒术界现在混乱源头的那位特级咒术师身上下手呢。”
咒术界的特级仅有四位。
而能对应上两人话里行间那种影响力的只有一个,也是前不久鹤见稚久才在费奥多尔面前提起过的那一位。
盘星教教主夏油杰。
——“飒”
忽然一阵冷风卷过地上的尘土,将地上的碎纸屑一股脑吹到天上去。清冷的空气灌入鼻腔,猛地被风一吹,寒意涌上全身。
微妙的试探近在眼前,费奥多尔陡然一笑,丝毫不否认:“我有过这个打算。”
“但仔细一想,还是要对未知保持敬畏。稚久缺失的记忆对我来说同样至关重要,否则要是在某个我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把最重要的人拱手相让了……”
“那可不行啊。”
俄罗斯青年语调缱绻地笑说着,用笑意掩盖过了话里蕴含的危险。
针对他人的算计,毛骨悚然。
神经大条的鹤见稚久反倒是罕见地意识到了一回不对劲:“拱手相让我?给谁?夏油君?”
“不,不止他。”
费奥多尔推开写字楼大门,在日光下也显得阴暗的废弃场景展现在他们眼前。
“欸。”鹤见稚久探进头看了看室内的情况,破败不堪,空空荡荡,很正常的废弃建筑。回过头他又吐槽费奥多尔的话:“说得好像我是块香饽饽似的。”
“或许就是呢,说不定还有很多人在觊觎稚久。”
费奥多尔说:“觊觎你的性命。”
鹤见稚久哼出一个鼻音,不置可否,转过头认真打量起这栋写字楼内部。
正厅里面的墙壁上爬满裂纹,一进去就有发霉冷风扑面而来,呛进喉管里,腐败的味道很细微,但不容易那么轻易习惯。
大楼正门背光,里面也没有透光的窗户,进去乍一看,刚刚习惯了亮光的眼睛顿时恍惚几秒看不清东西。
有种灵异事件现场的美。
不过可惜这里的两个人没一个怕鬼,就算真的是灵异现场也吓不到人。
鹤见稚久发出专业人士的评价:“这个地方不好,太僻静了。”
作为在各种间谍特工圈里混过一轮的人,鹤见稚久说:“交换情报反而是更热闹的地方更安全,在这里聊天,但凡隔墙藏个人什么话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你选的?”
费奥多尔摇头:“不是。”
“卖情报的人选的,似乎是在逃避追杀,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肯出面。”
他笑问:“稚久觉得我会选这种地方吗?”
鹤见稚久看了他一会儿,摇头。
“不会。”
少年说完率先进入这栋伫立在市郊、悄无人烟的写字楼,消失在更深一层的阴影里。
毫不迟疑地态度反倒是让费奥多尔失笑,叹了口气跟上去。
阴云飘过,暗光笼罩废弃楼房。
接头的如费奥多尔所说是个混迹在悬赏这样灰色地带的中介人。
鹤见稚久还没开口,费奥多尔已经在简单的交涉里帮他套出了隐晦的信息。
最重要的莫过于关乎咒术界现状的消息,特别是能牵动咒术界风向的特级。
特级咒术师总共也没几位,本来盘星教和咒术协会的关系还勉强能算和谐。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前不久的一段时间里那位领导盘星教的特级咒术师突然锋芒毕露。有目的地扩张势力,杀意重重地引动了本来还算平和的水面。
这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人的情报也很吸引鹤见稚久的注意力。
六眼无下限术师,五条悟。
这位也是在前不久的某一天突然改变,几乎以一己之力打乱了当下御三家的平衡,从以往的保守态度转变得强势起来。
“薨星宫方面……”
“天元大人对一个人下达了诛杀令,但同时被两位特级反对。”
那个诅咒师絮絮叨叨地说着,目光不经意掠过坐在窗户边堆放的箱子上那个少年。
鹤见稚久背靠窗户,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插几句,把主导权交给了费奥多尔。
“两位特级,五条悟和叛逃的夏油杰同时反对了天元大人的要求,其中五条悟更是直接公开表态……”
鹤见稚久眨了一下眼睛,敏锐地察觉到那名和他们接头的诅咒师的情绪突然变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被引导着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一开始还有点微妙的不配合来着,现在已经在无意识中吐露自己知道的信息了。
鹤见稚久喟叹,凝视身边的俄罗斯青年。
费奥多尔·D。
地下组织‘死屋之鼠’的头目,异能不明,传闻中他有引诱人心的口舌,性格难以捉摸。
如果说之前鹤见稚久还对费奥多尔到底是怎么混进组织抱有疑惑,现在他就狠狠地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做顶级剧本组的话术。
四个字,恐怖如斯。
自己究竟是做过什么才会认识这么恐怖的人物啊。鹤见稚久感叹。
——不过。
这一分类还要加上这位诅咒师。
坐在窗边的少年举起手,朗声道:“打断一下!”
正在交涉的两个人一顿,同时看向了这场交易的真正受益人。
费奥多尔后退半步,停在鹤见稚久身边,他不意外,兴致盎然地问道:“你发现了?”
“与其说是我发现了,不如说是你在明示吧!”
鹤见稚久自暴自弃地捶中身下坐着的箱子:“可恶,虽然这方面我确实不擅长,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提示还是感觉非常不甘心!”
他也想变成说话一套一套的超级聪明人啊!
“但是也许一般人猜不中呢,稚久获取谜底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费奥多尔眼尾弯了弯,附和道。
鹤见稚久气鼓鼓:“可是这么夸张的提示就算是傻瓜也看出来了!”
而且从靠近这里的第一句话就在明示。完全不怕他怀疑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可以说就差是把这个人的身份直接说出口了。
“但是稚久从始至终想知道的根本就不是咒术界的情报,而是想从中知道究竟是谁想杀你,不是吗?”
费奥多尔无辜地眨眨眼睛:“将未知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更青睐这样的安全感。”
鹤见稚久警惕地反套路成功袭击他的另一位暗杀者,第七王权者还没露面就被他利用和黄金之王的交涉逮捕。那么另一位呢。
与咒术有关的,几乎是一出现就疯狂地对鹤见稚久下达悬赏的一位咒术师。
也是最近和鹤见稚久一样被咒术界高度关注,一样点名诛杀的咒术师。
“所以带我来收集情报是假的咯?”鹤见稚久歪歪脑袋,嘴上问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名诅咒师身上。
他大概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踩中费奥多尔的圈套,只是不明白是什么程度的憎恨和恶意才会不顾一切地想来杀死自己。
他和费奥多尔的对话毫不掩饰,诅咒师的神色已经变得警惕起来了。
还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忌惮。
他应该没得罪过这个人吧?
鹤见稚久尝试反思。
反思失败。
“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费奥多尔回答鹤见稚久随口的问题。
“主要是来完成我对你说过的事情——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找到。”费奥多尔说,精准的提前预判了鹤见稚久的好奇和警惕。
俄罗斯青年挑目看向空旷阴暗房间里的那名诅咒师,嘴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就像现在。”
第139章
理想者的本我(29)
“你们在说什么?”
似乎没听懂鹤见稚久和费奥多尔完全不避人的对话,那位诅咒师扬声问道。
他问的人是费奥多尔,但又把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鹤见稚久身上。
像是一种警惕到骨子里的忌惮,或许是鹤见稚久曾经给他留下了什么堪称ptsd的深刻印象,让他没办法对这个少年放下防备。
“他会装傻耶。”鹤见稚久悄咪咪地附在费奥多尔耳朵边说道。
温热的气流划过耳畔,费奥多尔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模样,准确地指出:“他想杀你。”
“我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鹤见稚久同样面色不改,也还是那副活泼开朗的神色,很有分享欲望地向带他到这里来的人说道:“这是个陷阱,我知道。”
费奥多尔顿住,回头望了一眼他,又看了看那名诅咒师。
想来聪慧的魔人察觉到了什么,对鹤见稚久没有半分紧张、完全不怕对面撕破脸皮直接开打的态度叹了口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唯一能听自己吐槽的人没有回答,鹤见稚久也不在意,他扬起笑意对那名诅咒师说道:“我提议还是开门见山——我们直接一点比较好。”
他一撑箱子从高处跳下来,几步越过费奥多尔走向诅咒师。
“毕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行事风格应该很直接。”鹤见稚久如同唱喏般说道:“一只等级接近于特级的咒灵直接放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一旦我走错任何一个环节直接面对我不擅长的敌人,很有可能会被咒杀成功。”
“而那个时候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
少年说,相当准确地把话题摊开了讲:“所以这个时候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想办法寻找对方的破绽,讲求一击致命的机会已经在我进来的时候就丢掉啦。”
不过话是这么说,更具体一点是还没进这栋楼鹤见稚久就发现这里有问题了。
“你——?!”
诅咒师不可置信地退了半步,又了然地嗤笑起来。
他重重地扫过那边的费奥多尔,早在最开始特意找上他的俄罗斯青年回以礼貌的微笑,没有打算进一步加入的意思,
费奥多尔没有参与进去,但他的表情分明是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
狡诈的魔人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重生的秘密,但是,他没有止步于横滨那些守护者,而是相当警觉地扩大范围,寻找和自己一样的存在。
从而费奥多尔第一个明白除了横滨之外,还有其他和鹤见稚久有关的人。
盘星教、jungle,还有许多没有明着调查鹤见稚久下落的组织,费奥多尔在找到鹤见稚久之前就掌握到了这些人的基本态度。
他也由此推算,或许像自己、像中原中也那样被鹤见稚久视为特殊存在的人不止一个。同时,像福地樱痴那样的恐怕也不会少。
于是,就有了今天、现在。
他将觊觎鹤见稚久性命的人引导至此,作为他交付给鹤见稚久的第一份诚意。
而鹤见稚久也在刚才那一瞬间明白了费奥多尔的意思。
于是他顺着费奥多尔的圈套走向了那位诅咒师,每近一步,他都能从这个脑门上有着奇怪缝合线的大叔眼里看见十足的恶憎和恐惧。
就好像比起诅咒师,自己才是那个恶鬼一样。
应对冷凝的气氛,鹤见稚久发挥了他的天赋奥义,开始一些社恐行为:“所以就从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开始吧。相信我的名字你已经熟记于心了,那么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吗?”
少年期许地,像是很希望能够和平相处一样。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鹤见稚久哪怕是对生死宿敌都是这幅态度,永远开朗,永远满含希望。
这样的态度熟悉到让诅咒师恶嫌了。
诅咒师嗤笑道:“……你这个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啊,鹤见稚久。”
鹤见稚久自我感觉良好:“我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问题?”
“哈。”
诅咒师不置可否冷笑一声。
他的目光投向了鹤见稚久身后的费奥多尔,并不否认自己因为疏于防范加上杀鹤见稚久心急踩中了圈套的事实。他想杀鹤见稚久很久了,要不是上一次有特级咒灵守住鹤见稚久,他绝不会给这个为理想疯狂致死的人半点机会。
但此时,再细看站在鹤见稚久身后的那个俄罗斯人,羂索总感觉从他身上看见了一种熟悉的情感。
不下于真人的纯粹,但是这个俄罗斯人身上有股比那个人类恶咒灵更难分辨的复杂。
在来之前,羂索就已经从费奥多尔泄漏的细枝末节里发现了鹤见稚久的踪迹,所以今天他才会亲自来确认,不亲自看见鹤见稚久死了他真的会安不下心。
之前,羂索以为费奥多尔只是想借他的手杀了鹤见稚久。
费奥多尔展现的态度模棱两可,足以让除了鹤见稚久之外的任何人误判他的想法。
可是现在一看,明明就是和真人一样想占据少年懵懂空白一面的恶魔,狡诈地设下陷阱让羊羔自愿走进去。
羂索开始看不懂这个故意接触他的俄罗斯人了。
如果是想把他引到这里来那大可不必让他知道鹤见稚久的存在。但是,费奥多尔多此一举地告诉了他这次要见面的人的特征,让羂索有了提前准备的空隙。
是的。
这是个圈套。
是羂索布置给鹤见稚久的陷阱,现在又像是费奥多尔设给羂索退无可退的囚牢。
这其中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作用,但羂索已经无暇去想其中的细节。随着少年步步逼近,尽管他看上去完全没有恶意,但一些不好的回忆还是在这一刻涌上羂索心头。
已经对鹤见稚久有深刻心理阴影的诅咒师一咬牙,按下了准备好的陷阱。
他要杀了鹤见稚久。
他必须杀了这个有可能打乱他计划的人。
羂索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理想在眼前硬生生被人抢先一步的感觉。
‘——’
鹤见稚久忽然皱起眉。
微小的空气震动声传入耳朵,他刚意识到,就要转头,玻璃瞬间应声而碎,高速突破空气的子弹已经闯进室内,不留反应时间就要直冲鹤见稚久眉心要害。
少年冷淡地扫了一眼窗外的方向。
正好和鹤见稚久进入这座大楼之前看过的方向一致。
“真是——”鹤见稚久哈出一口气,抬手,抓握。
高速飞来的子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捏在掌心,再不能移动半分。
鹤见稚久随意地放下手,捻捻掌心还带着热度的子弹,对羂索笑起来:“把敌人引入固定位置,狙击、围杀,又或者其他什么。瓮中捉鳖的手段有点老套了。”
“而且你找的狙击手技术不太行,别说和我比了,甚至不如我在国外和我搭档过一段时间的那位FBI呢。”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感慨的笑意。
也许是想起了某位曾经很默契又分道扬镳的故人。
但下一刻,鹤见稚久冷然甩手,子弹从他手中飞射出去,细小的暴裂声是子弹突破空气时的音爆,羂索只觉得脸颊一阵凉意,有什么擦着他的脸飞掠而过,精准地命中了他身后从门口探出地咒灵。
霎时糜烂的咒灵躯体爆裂开,无数快碎裂的残躯飞溅。
那是又一个不下于一级的咒灵,羂索今天来就是冲着能先一步杀死鹤见稚久来的。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要试试。
但是很显然,鹤见稚久今天空着手进来还一副压根不怕的样子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羂索看见那个少年笑着对他说:“我还是更喜欢你用咒术的手段对付我,至少这个手法对我来说还很新奇。”
鹤见稚久歪头,语调是和其他人决然不同的轻松欢快:“简单的打招呼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吗——”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羂索四肢冰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子弹、狙击。
咒灵、咒杀。
这些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逃无可逃的手段,对曾经的鹤见稚久来说是绝对致命的威胁,哪一个都一样。
但是眼前的少年却显得太过于与众不同。
是啊,似乎很少有人意识到一件事,绝大多数人都是以曾经那个弱小到可怜的少年代入到现在的鹤见稚久身上,习惯了用弱小来形容他。
但就算是意识到鹤见稚久的不同的人也未必能估量他如今的力量——
一旁,同样看见这一幕的费奥多尔从胸腔吐出一口气,沉沉地看向鹤见稚久。
他调查过,鹤见执行官是不下于远东英雄福地樱痴的实权武职,所拥有的权利、所持有的特殊能力绝不是他们之前所见到那种投机取巧还需要书页协助的辅助类异能。为此费奥多尔才会放心今天这场套中套存在。
但这场试探鹤见稚久战斗力的小心思还是失败了。
不、与其说失败了,不如说是低估了鹤见稚久如今的力量。
费奥多尔不禁想起了他在世界崩落之后见到的那个石板,自称世界意识的石板向他平静地叙述了少年天生为什么会有缺陷的理由。
五感、咒术天赋上限,那些加诸在鹤见稚久身上的诅咒不过都是世界意识为了削弱他的手段。当这些枷锁被少年轰然粉碎之后,再与世人见面的,恐怕只会是最初那个被世界忌惮至此的鹤见稚久。
否则一个普通的、心怀理想的少年做不到让世界都战栗。
那边。
诅咒师久久不说话,鹤见稚久颓败地长叹一口气,还以为是自己的社交奥义终于惨遭滑铁卢了。
这可就是开心果的大失败了。
鹤见稚久自发地说道:“那就秉持着基本礼貌,叫你羂索先生好了。”
话落,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鹤见稚久清晰地看见诅咒师颤了一下。
鹤见稚久:?
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
他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他不就是随手杀了一个在狙杀之后准备来补后手的咒灵吗?那种战斗力也不是很强吧他最近认识的那些朋友都能做到的,不说专业人士五条君,隔壁横滨的中也先生也是一打一个准,就算是真的特级咒灵——那也是可以被杀死的啊!
不至于能吓到人吧!
鹤见稚久再次尝试反思。
依旧反思失败。
自我感觉永远非常良好的少年放弃思考,选择转进下一个话题:“咳咳,所以,我可以问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我是怎么得罪你的吗?”
关于自己和一些人有着非比寻常关系这件事,正如费奥多尔所说,鹤见稚久非常好奇。
他倒是想找别人问问,但是从中原中也身上他就意识到不可能了。
些认识他的人大多很回绝这方面的话题,费奥多尔或许还有可能,但是鹤见稚久总感觉和费奥多尔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会在不知情的时候答应很多奇怪的条件,所以还是退而求其次的挑软柿子——不是,是找好说话的人问问。
而诅咒师的态度非常明显。
明显到鹤见稚久都能看见羂索的怔愣,看见他不可思议地目光打量过来,反复确认数次,终于肯定了不是错觉,才忽地狂放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羂索几乎是笑得抽气,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我说那两个咒术师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我说你为什么是这幅模样。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他在鹤见稚久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些区别了,只是仇人近在眼前,羂索没有细想。
这个少年身上完全没有咒术气息,别说是最后那个几乎成为无人能及最强过咒怨灵的鹤见稚久了,最多也就是一个战斗力极强的人,完全和咒术师搭不上边。
他说为什么找不到鹤见稚久,哪怕是悬赏、哪怕是鹤见稚久那两个挚友、哪怕是视鹤见稚久为家人的那些特级咒灵。
“我还以为你会记得呢,鹤见稚久。”
羂索直视一脸迷茫的少年,嘲弄之意跃然于表。
“我还以为你记得你那无与伦比的丰功伟业,记得你不惜抛下最重要的挚友也要孤注一掷毁灭世界完成你那不容于世的理念。”
“真是可笑。”
“毁灭世界的人居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咒杀天元,血祭东京都。
掀起那样恐怖咒术浪潮,将全世界诅咒聚集于一身,承受了全世界恶意的人居然会忘记自己的坚持和绝望。
羂索都觉得可笑。
他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但这是跨世界的血海深仇。
无论如何,羂索还是会先咒杀鹤见稚久。
突然被冠上毁灭世界名号的鹤见稚久:“等、什么——?!”
什么毁灭世界?谁毁灭世界?
鹤见稚久瞳孔地震。
不是他在问他是怎么和羂索认识、又因为什么结下梁子的吗?
怎么就突然到毁灭世界上来了??
不小心把番外放错地方了是我的问题,正文已经修回来了,果咩纳塞(土下座)
番外重新放在这里:
记忆全开,时间线混乱,主打一个开乐。
《beast②》
墨镜后的苍色眼瞳宛如神赐,隔着一层或许是名为前世今生的薄膜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从鹤见稚久身上移开目光,身后,天空晦暗,满目疮痍。
五条悟眼里倒映出燃烧的世界。
连绵的火光挥之不散地咬死周围的树林,把咒术高专藏起来的正片山麓已经失去了往日山清水秀的景色。
大火、大火,无穷无尽。
从鹤见稚久肆无忌惮地推开大门,堂而皇之走进高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术式、领域展开,再然后就是无法挽回的杀戮与敌对。
五条悟笑了一声,似乎尝到了血呛进喉管的微甜。这才恍然——
鹤见稚久赢了。
少年还是明朗地,站在高专日式庭院的台阶上,迎着从大火中劫掠过来的热风,灰发翻飞,血凝成结。
和五条悟一样,他也浑身是血,只不过在与特级咒术师的对战中鹤见稚久成为了最后勉强还能站起来风那一个。
五条悟看着鹤见稚久微微喘息顿足,一步步走来,靠近,蹲在他身前。
他低笑一声,咳出一口鲜血,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像准备杀了天元一样杀了我?”
鹤见稚久反倒笑了,直言不讳地说道:“不,悟是不一样的。”
“天元是我掀起咒术暴乱的最后一层防御,是我击溃世界的有效手段。但是悟——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你死在终局之前。”
少年笑说:“你是我的挚友呀。”
鹤见稚久起身,无数赶来的咒灵从他身边掠过,而他们明明站在咒灵潮流正中间,却像是被排斥的磁石一样,空出了一个安全的圈。
那些咒灵扑向薨星宫结界方向,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清晨高山上的钟声,嗡嗡巨响,振聋发聩。
五条悟、薨星宫、天元。
层层瓦解咒术的防守线之后,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大灾难。
“正因为是挚友,你更不能阻止我了。”鹤见稚久解开手里的咒具,不亚于狱门疆的囚牢缠绕白发青年周身,不给反应时间瞬间锁死五条悟的生路。
他无法估量一代六眼死去之后下一个的崛起,这是鹤见稚久从羂索身上学到的谨慎。
鹤见稚久注视锁链绞住五条悟的脖颈、锁住手腕,咒具层层封锁,和他两败俱伤的最强咒术师无处可逃地。少年垂眸,恣意地笑起来。
——那么。
就抓住六眼,把他囚禁在身边,让这双天赐之瞳的视线里永远只能看见自己,再没办法留意其他。
彻底失去视线之前,五条悟看见少年向他伸出手,似乎要把他带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留下吧,就当为世界送别。”
第140章
理想者的本我(30)
这个场景多少有点出乎费奥多尔的意料。
也不完全意外。
眼看着鹤见稚久都要跳起来狡辩自己没做过什么毁灭世界的事了,费奥多尔都要笑出声来,手握拳掩饰般的放在嘴边咳嗽好几声才压下去这股笑意。
少年人心性,在很多为崇高理想而犯下罪行的人里鹤见稚久绝对不是最聪明又或者最强大的那一个。
但是他的成功确实是很让人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另一个在鹤见稚久理想下而侵毁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费奥多尔不禁联想,或多或少从这位诅咒师身上他大概能推断出某些可能的场面。
大概率会是制造混乱——这点鹤见稚久相当擅长。然后夺取一些具有极大关键作用的存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抢先一步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是在这其中会发生什么……
怕是武装侦探社那位号称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也推理不出来鹤见稚久的脑回路呢。
费奥多尔无奈地笑了笑。
被所有剧本组视为脑回路清奇派的鹤见稚久正在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做过恐怖如斯的恶行,鹤见稚久从头想到尾,都没能想出自己做过类似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最近的行为是逆天了点。
不就是把原组织二把手朗姆的地位抢过来了吗,这事他四年前就在做了放到现在也没什么,最不过加上他现在执行官的身份能一口气撼动黑白两道而已。
平平无奇诶,他还没行动呢。
——所以。
鹤见稚久叹然扬起明朗的笑容,欣然承认:“我是不认识你,才想知道我们之间究竟结下过什么仇怨。”
“有兴趣告诉我吗?”
“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我由衷的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鹤见稚久重重地踏出一步,征求意见般地低声询问:“这位……羂索先生?”
瞬间,风墙四起。
冷冽的簌簌声包围这栋废弃写字楼,不知是碰巧还是什么,天色骤然暗下来,外面打进来的光一点点黯淡,好似扼杀了全部的生路。
鹤见稚久兀自前进,逼近诅咒师。
他倒是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比较疑惑。
“我好奇很久了,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对我发起悬赏,又亲自下场来取我的性命。”鹤见稚久停在羂索几步前,这个距离近得羂索几乎能感受到如芒刺骨的威胁,鹤见稚久每进一步,他就每能感受到一股与过咒怨灵「鹤见稚久」不相上下的恶意。
物极必反又与生俱来。
记忆带来的忌惮让羂索在高度紧张之下喉咙吞咽,胃里翻涌几乎作呕,四肢止不住的颤抖。此时能联想到的只有他被鹤见稚久和真人追杀数次,不得不依靠术式脱离寄宿体时带来的恐慌。
“我得罪过你,为什么?”鹤见稚久问。
少年抬眸,羽睫随着眉眼下弯而颤动,他一如既往地明朗,笑问道:“还有,我是不是做出过什么能举世皆敌的事情,羂索先生?”
他问的态度很谦逊。
羂索反倒被气笑了,上上下下打量面前这个少年,脑子里飞掠无数东京都、涩谷的场景。
咒术盛世是人鬼共行,咒术兴旺的特殊时代,他殚精竭虑地暗杀星浆体策反夏油杰,谋划千年才接近成功。鹤见稚久倒好,不管不顾地直接梭.哈,满脑子挚友的家伙居然还成功了。
举世皆敌?
笑死,以天元为代表的薨星宫方面,咒术御三家里和羂索同样有记忆的人都快做噩梦了。
上一世从血祭东京都开始鹤见稚久就成为了特级诅咒师,悬赏金额断层第二名的五条悟。这一次别说是他要杀鹤见稚久,要不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从中作梗,说不定能看见一次整个咒术界联手讨伐鹤见稚久的盛大场面。
“你?”
“五条悟和夏油杰没告诉你吗?——哈,也是。”羂索话反问出口就意识到了那两个咒术师会做出什么反应,不由得轻蔑扫视:“他们可不敢让你再接触到那种想法,那两个咒术师可没有再一次杀死自己挚友的勇气。”
就算是羂索也不想再对上一次鹤见稚久这等疯子。
“恐怕那些人都在恐慌地想杀了你,又或者想尽办法让你远离危险呢。”
羂索了解鹤见稚久。
他当然知道鹤见稚久为什么选择叛逃,又为什么比夏油杰叛逃得更彻底,更无法挽回。因此羂索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为什么骤然转变态度从各自的方面寻找鹤见稚久的下落。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举动在羂索意料之中。
唯一不在羂索意料之中的只有鹤见稚久本人。
羂索高高在上地蔑视少年,嘲讽一般地反问:“不过我现在反而有件事想问你了,鹤见稚久。”
“你现在又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眼前的少年和羂索见过的那么相似,几乎推手间就可以塑造出第二个绝望的灭世者。
鹤见稚久抓抓脑袋,似乎没意料到这个问题,于是非常实诚地回答问题:“人?”
“……”
诅咒师额头青筋暴起。
正在思索羂索暴露出来的人际关系的费奥多尔差点笑出来。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很有鹤见稚久的风格了。
自觉破坏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危险气氛,鹤见稚久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咳、话是这么说,但我总归不可能不是人吧。”
“是吗。”
羂索不置可否,倏地手中术式骤起,无形的咒力直冲鹤见稚久。
还没等他探查出个所以然来,霎时间天地旋转,背部猛烈撞击地面又被人扼住,窒息感猛然侵袭大脑,视野随着迅速缺氧和危险紧逼而恍惚。
短短数秒,羂索瞬间汗毛耸立,仿佛被猛兽锁死脖颈。
鹤见稚久快准狠地在他接触的那一瞬间控住了诅咒师的发力点,轻而易举就从扭中羂索的手把他掼到地上。
以武力干碎法师,鹤见稚久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讪讪地举起双手后退和诅咒师保持安全距离。义正严词地狡辩:“突然动手动脚不是很礼貌。但我们之间还是保持基本距离比较好。”
鹤见稚久摸了摸刚才被碰过的地方。
咒术、术式。
少年垂眸,掩过眼底那丝烦闷,又颓然叹息:“想杀我的心思既然都已经暴露出来了我们就坦诚一点嘛,你又不打不过我。”
鹤见稚久笑靥灿烂,“比起这些,还是想想怎么拿你知道的在我这里换你的性命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我在咒术界的待遇应该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我杀了你只会有人松了口气而无其他连锁反应。”
好奇心过了就开始不耐烦了吗。
费奥多尔勾勾嘴角。
出乎意料的任性,也意料之中的冷静。
判断敌我差距,从言辞中判断对方的身份和所属方位,然后再来考虑对自己的价值和威胁性。鹤见稚久现在的锋芒太锐利了,换句话说正处于敌我不分的状态,带着敌意接近被反杀可能性极高。
羂索狼狈地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恼怒,反而狂妄地笑起来,看鹤见稚久的眼神兀地变得不一样了。
他突然问道:“你见过五条悟吗?或者夏油杰?”
刚刚还十分轻蔑的诅咒师突然变了态度,窗边一直静观其变的费奥多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诅咒师他了解过,除了在对鹤见稚久的事情上非常激动之外可以说是个相当老谋深算的人。
羂索改变态度是因为什么?
他接触鹤见稚久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都见过。”鹤见稚久说。
“……原来如此,不敢说啊。”羂索低低笑几声,看鹤见稚久的表情尤其诡异。但他按下了这个话题,没有给鹤见稚久或者费奥多尔一丝能试探的空隙。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怎么结下梁子的吗?我这就告诉你。”
羂索说,一句假话都没有。
“鼓动普通人诅咒咒术师,用整个东京都的人来作为创造特级咒灵的养料;咒杀天元,为开启百鬼夜行释放各个国家镇压百年的高级咒灵。”
“甚至最后自愿堕落成前所未有的过咒怨灵,将全人类的恶意如数奉还给人类本身,以一己之力崩坏咒术。”
“这就是你,鹤见稚久。”
羂索讥讽般的说道:“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说不定我比你的那些挚友知道得更清楚。”
这话一点都不假。
毕竟这对冤种师生尽管互相拉踩,但他们确实是一对非常契合的师生。身为老师的羂索教出了一个十分成功的反派,身为学生的鹤见稚久也学到了长辈的精髓。
就算羂索一定要卡在及格线给鹤见稚久打59分也否认不了鹤见稚久给出了一个极为精彩的答卷。
鹤见稚久:“所以这些事……”
“不用怀疑,你都做过。”羂索直视鹤见稚久,嘴角冰冷地弧度止不住的上扬。
他找到了一个新的机会,就在鹤见稚久身上。
“而且,铁证如山,你无法否认你犯下的罪行。”羂索冷冷地说,又含满古怪的欣喜。
——毁灭世界?
谁?我?
猛然被人指控,少年嘴巴不自觉张大,眼神都涣散了不少。看向诅咒师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
鹤见稚久跌宕起伏的一生经历过无数风险与机遇,他正是抓住了这些机会,宛如悬崖上走钢丝般豪赌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但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怼脸指控,说他毁灭过世界。
就算他有点与众不同的想法也不至于上升到这种地步吧!
他回头试图向同行的费奥多尔寻求否定,但那位智多近妖的魔人也愣住了,似乎没有意料到诅咒师口中的‘丰功伟绩’如此突出。并且,鹤见稚久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一种……意料之中的感慨?
反应过来的费奥多尔却又笑吟吟地颔首,温顺的眉眼仿佛对鹤见稚久毁灭世界这件事感到理所当然。
鹤见稚久:?
这方面就不要也有纵容的态度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