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1章 第21章
◎墙角不是那么容易撬的◎面对景澄的冷言冷语, 谢钦言全盘接收。
他宁愿他骂出来,不要压抑自己。
气氛安静片刻, 景澄懊恼自己说了那句。
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就是忽视,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平静以待。
他厉声控诉反而显得有多在意。
谢嘉禾这时在楼上下来,知道谢钦言之前对景澄做过的那些事儿,故意当着他的面问:“今晚江边放烟花,你男朋友没约你去看吗?”
这话问完,不等景澄回答, 又看向谢钦言。
“哥,你要一起去吗?我们去给他俩当电灯泡。”
谢嘉禾这嘴损起来真的是没对手,听起来像是没什么, 其实绵里藏针。
故意强调给谢钦言听。
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再挤进去只能是电灯泡。
谢钦言自然不会回答他。
深深地看了眼景澄, 他去了客厅。
谢嘉禾偷瞄一眼,小声问景澄, “你现在看到他还会不会难过啊?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景澄无奈耸肩,“我见到他才发觉到心里藏了多少委屈,那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对着他发泄。”
“那你就使劲骂他,痛快了再说, 反正他又不会对你生气。”
心口泛起阵阵尖锐的疼痛,景澄感觉不舒服,抬手轻轻地按了下太阳穴, “没必要。”
过去的事情再争论只是徒增烦躁。
年夜饭很快开席, 虽然老爷子卧病在床, 不能参加, 但今年的春节比往年都要轻松愉快。
谢钦言好起来,谢林峰和唐秋云的喜悦都写在了脸上。
显然,孩子比老人重要的多。
“今晚开心,我们大家多喝两杯,庆祝庆祝。”谢林峰拿来珍藏的红酒。
二叔看到,眼睛一亮,“这酒不便宜吧?”
“那是,你去哪儿也买不到了。”
对谢林峰的大方,唐秋云有些无奈。
老二家是抠门抠到了姥姥家,只知道占别人便宜,这么好的酒给他们喝都白瞎了。
“高兴归高兴,也别喝太多。”旁敲侧击提醒了句,唐秋云在桌下踢他的腿。
谢林峰皱下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头涌上不悦。
喝个酒他还不能当家做主了?
碍于今天这样的场合,谢林峰忍着脾气没发作,景澄已经敏锐觉察到气氛不太对劲,看出他们之间开始剑拔弩张,站出打圆场道:“等下我也喝两杯尝尝。”
景澄心里都明白,谢钦言父母的婚姻已经形同虚设了,在他出事前其实还好,两人也没怎么吵过架,可自从谢钦言出了车祸,他们出现了吵不完的话题,一个嫌谢林峰不够关心孩子,一个嫌唐秋云成天以泪洗面,怨声载道。
谢林峰顺势接了他那句话,“好,澄澄你陪我喝。”
谢嘉旭转了圈眼珠,目光从景澄和谢钦言的身上闪过,故意佯装不解地说:“我怎么没见钦言哥跟景澄说话呢?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当年具体发生什么,除了谢钦言他们一家,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但谢钦言几年没回国,景澄像变了个人,还是能让人判断出一二的。
谢嘉旭不合时宜挑起这让人尴尬的话题,俨然是又想犯.贱了。
谢钦言那边冷着脸没有表态,倒是景澄先说话了,“你没看见能代表什么?我们说话一定要当着你的面?”
简单一句把谢嘉旭怼得无话可说了。
他嘁了声,声音很大地嘀咕:“闹矛盾了就承认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你交男朋友了,还惦记着……”
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谢钦言抄起桌上的叉子朝他扔了过去。
“闭嘴。”
他对景澄的维护仍然是出于本能的,全方面的为他筑起堡垒,不让他受到外界伤害。
曾经,景澄也是因为有他的庇佑,让自己失去了抵抗风暴的能力,总待在他设定的安全范围内太安逸了,才会导致离开了他的保护罩就不知该如何生存。
看似谢钦言是对他好,其实是在无形中折断了他的翅膀,让他一直做未长大的雏鸟。
唐秋云望着谢钦言绷紧的侧脸,心事重重。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凭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会对景澄放手的,那时一心推开他,是不想耽误他下半生,而今他是正常人了,又能站在他身边了,他怎么甘心情愿只当他的哥哥。
痊愈后,没回国的那段时间,谢钦言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从正常人突然变成残疾人的那种巨大心理落差,困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混沌与无力,如滴水石穿,一点一点击垮他的意志力,他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哪怕眼睛能看见了,也浑浑噩噩,提不起劲。
很多次,唐秋云看着他独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坏了的对讲机,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
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自责,很煎熬,因为大脑受到撞击,情绪变得暴怒无常,对景澄说了许多狠话,甚至不惜把他推开。
最扎心的感受莫过于后悔。
固执己见,做了好多自以为是的抉择-
景澄酒量欠佳,陪谢林峰喝了几杯就有点儿晕了。
这比之前还算进步,他刚尝试喝酒那阵,基本属于一杯倒。
“谢叔叔,这酒后劲大,我不能再喝了。”
见谢林峰还要劝酒,景澄先他一步出声。
“你这酒量得锻炼,不然以后到了职场可怎么办?”
听谢林峰这样说,唐秋云反驳道:“澄澄以后是要当设计师的,靠真本事吃饭,用不着陪酒。”
“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天真。”
“不乐意听你别听。”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要吵,景澄注意到唐秋云眼里的不耐烦,也猜不出她是不是真的对谢叔叔没爱了。
所以,爱情到底算什么呢?
年轻时他们因相爱走到一起,爱到你侬我侬,密不可分,也会有两看生厌的那一天。
思绪万千之时,秦域的电话打来,从他沙哑低沉的声线不难听出,这人好像微醺了。
“今晚江边放烟花,去看吗?”他很直截了当地问。
“嗯。”景澄是高兴的。
不知是秦域约他带来的愉悦更多,还是有借口可以离开这儿。
或许是前者,因为他没想到秦域这种现实主义者会愿意浪费时间去人堆里挤。
烟花随时都能放,有钱的话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但跨年那一刻,和无数人一块,是种难得的体验,许多人追求的无非是种仪式感。
他以为秦域会觉得那很无聊,所以谢嘉禾问完,他也没生出主动约他看烟花的想法。
可能是上司的印象先入为主,他们谈建筑,聊事业都很自然,上升到风花雪月,就会别扭。
对面男人磁性的嗓音又传来:“刚冒出的想法,会不会太突然?”
“唐姨,秦域约我去看烟花。”
景澄起身,只对唐秋云小声说了句。
谢钦言坐在唐秋云旁边,不可避免也听到了。
内心承受着煎熬,他闭了闭眼,要按住自己的灵魂,才没有跟着景澄离开。
每当想起过去所做的事情,心脏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让他无法呼吸。
谢钦言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才猛然起身。
景澄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有人追着问:“今晚不好打车,我送你去。”
谢钦言走出门,昏黄的灯斜斜打下来,他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里,另一半是冷调的白。
回眸扫向他,景澄这才看见他五官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轮廓更加利落锋利,眉骨硬朗,下颚瘦削,看起来冷漠又坚硬。
走到景澄身边时,都卷起一阵冷风。
但当看向他时,目光顷刻柔和几分。
“不用,我男朋友来接我。”景澄回绝得彻底。
不想再跟谢钦言有任何牵扯,他逃也似的快步往前走。
但很快,景澄察觉到不对劲。
他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
脚步慢慢停下来,景澄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叫车软件显示还需30分钟才能打到车,这个预计时间还是过于保守了,在郊区远不止。
秦域是说要来接他,但他家和这边完全是相反的两个方向,今晚有烟花秀,必经之路那一带堵车严重,等他到这儿,零点都过去了,烟花也放完了。
景澄倒是有驾照,大三那年暑假抽空考的,只不过他没上过几次路,今晚又喝了酒,指望他开车去肯定没戏。
从别墅大门出去,景澄朝别墅区西门的方向走,那边去锦江的距离最近。
可景澄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路上等待叫车时,谢钦言还会把车开到他身旁,坚持送他去。
朝夕相处一起长大,他太了解他了,轻易能看懂他哪句话是在逞强。
副驾驶座上是谢嘉禾,可能是怕他们独处尴尬,亦或是怕他不同意,他把谢嘉禾一并叫上当救兵。
“景澄,我和钦言哥去看电影,把你放到江边,我们就走。”
谢嘉禾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赶紧上来啊!要不来不及跨年了。”
胸口起伏不定,没有人知道景澄平静外表下,掩饰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事到如今,谢钦言还要如此吗?
看似对他好,其实是强势的霸道的为他安排好一切,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以为带上谢嘉禾,他就会妥协,上他的车吗?
景澄想起曾经有好多次都是这样,以爱的名义绑架他。那时误当成感动,如今发现这不过是他太过自我的表现。
“别再自作多情了,没人愿意接受你这样的照顾。”
微抿下唇,景澄压制住胸口不断翻涌的情绪,冷笑一声:“不是说要永远留在国外,信誓旦旦。”
鄙夷的话讲完,他径自转身。
车内迅速弥漫起一股低气压。
余光瞥见谢钦言面色阴沉,握着方向盘的手背绷起青筋,谢嘉禾大气不敢喘。
是她低估了景澄的决心。
本以为坐个车没什么关系的,有免费的司机不用白不用,却没想过景澄是自尊心多么强的一个人。
心底涌上抱歉,谢嘉禾没和谢钦言说话,赶紧推门下车追了上去。
“对不起,澄澄。”她从后面拉住景澄,“你别生气。”
“你觉得他这样做对吗?”景澄转头问了句。
谢嘉禾眨眨眼,“哥哥应该也是想关心你吧……”
她的语气也很虚,只能说:“反正他本来就对不起你,让他弥补下又何妨。”
景澄提了下唇角。
“他自以为很了解我,还妄想像以前那样拿捏我的软肋,如果我刚才真的上了他的车,往后他只会变本加厉。”
听景澄这样说,谢嘉禾忍不住为谢钦言解释:“本来我也生哥哥的气,但他跟从前相比,好像真的变了许多,你不知道刚才他来问我的时候,还很客气地说了麻烦两个字,经历过那样一场变故,我相信他肯定沉稳了许多。”
景澄不想再聊这种无解的话题。
谢钦言改不改变那是他的事情,变好了也是他自己受益。
“你回去吧。”景澄开口,越过谢嘉禾朝后看,“替我转告他,真为我好就不要过度打扰。”
谢嘉禾怔怔点下头。
她有点儿佩服景澄了,执着的时候铁了心不回头,决定放手了也干干脆脆-
来到江边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放眼一望,清一色全都是年轻人,多数是情侣,翘首以盼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人群熙攘,想找个人并不容易。
秦域说他刚下车。
景澄在微信发起了位置共享,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快找到秦域的时候,忽然被人弹了下额头。
“诶?”景澄看到秦域很惊奇,“你离我不是还有段距离吗?”
“人这么多,信号不好,肯定有所延迟。”
秦域的手背在身后,变出一束花,“除夕快乐。”
那是干净圣洁的白玫瑰。
景澄微笑接过,道一声“谢谢”。
他也想表现得自然一点,亲昵一点,不要显得过于客气,可面对秦域,神经总会绷紧。
显然,秦域也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喜欢?”
“没有,哪有人收到花会不开心。”景澄下意识说。
“你省略了几个字。”
“什么?”
“只有收到喜欢的人送的花才会开心,否则只会造成困扰。”秦域看得很通透。
道理的确是这样。
没有心动,再多的欣喜与感动也只是负累。
两人往大桥的方向走,景澄抱着花,心情有些微妙。
他们这样,真的好像在谈恋爱。
“嘭”一声,烟花毫无预兆升空,炸亮整片天际。
秦域这时靠近景澄,对他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抱着鲜花的力道收紧,景澄很怕他接下来还会说别的话,但并没有,他只是讲了一句祝福。
莫名的,他心情放松下来,也回了他一声“新年快乐”。
景澄不懂自己那一刻的紧张感从何而来,他以为自己受到重创后,凭借坚强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直到要进入下一段感情时,才发觉自己的应激障碍有多严重。
他小心翼翼爱着自己,为自己包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只因怕再次受到伤害-
过年期间,景澄都是回家住的。
秦域将他送回谢家,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司机在前边开车。
车内氛围很安静,他们各自望着窗外,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等到快下车时,景澄忽然听见秦域说:“今天爷爷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他声音里是带着笑意的,仿佛是在和他分享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给搪塞过去了,说他太着急了。”
“老人家都是这样的。”还好怀里有束花,景澄的手不至于无处安放。
“嗯。”秦域低低应了声,“明天你有事儿吗?”
景澄想了想,以往都会跟着唐秋云去亲戚家拜年,秦域既然这么问,肯定是希望他能跟他去探望下爷爷。
任谁看,也是去“男朋友”家拜年更重要。
想到,景澄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找你爷爷切磋下棋艺。”
秦域闷声一笑,“爷爷前两天还跟我夸,他难得棋逢对手。”
“那是因为有你衬托……”
景澄也不知自己怎么嘴瓢了,居然敢开秦域这样的玩笑。
但他看起来反而像被逗笑了,“没错,有空你多教教我。”
景澄比个“OK”,看到司机师傅停了车,又跟他道了再见。
降下车窗,秦域望着景澄走进别墅,那双深沉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他的暗示给得足够明显了。
景澄那么聪明,一定能听得懂,他不予回应,是还有压力吗?-
走廊里昏暗一片,景澄来到房间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脚尖忽然踢到一个盒子。
奇怪皱下眉,他抱起盒子,看到上面贴了张纸条:新年快乐。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景澄把盒子放到了谢钦言的房间门口,他没想到紧闭的房门会被人从里面突然拉开。
光源倾泻而出,两双眼睛对视。
低头看见了礼盒,谢钦言口吻淡淡地说:“虽然我很嫉妒他,但也没打算把你抢过来,你和他在一起能过得幸福,我会为你感到高兴,不用这样……”
“抢?”景澄像听到什么笑话,“你未免太自信了吧,能抢得过去吗?”
将盒子往他房间里一踢,“少做些自我感动的事情。”
曾经,他送给他的礼物被他弃如敝履地对待,现在好意思让他收下他的礼物?-翌日。
吃过早餐后,秦域就来接景澄了。
他很懂礼貌,特地带了礼品,先进别墅里面给谢林峰和唐秋云拜了年。
唐秋云忙活着,热情询问他有没有吃早饭,说他们之前包了水饺还有很多。
秦域来得匆忙,是还没吃早饭,他不太好意思麻烦人家,正要谢绝,景澄先一步说:“有白菜馅的,还有玉米馅的,可好吃了。”
他这样一说,秦域顺势问:“有你包的吗?”
景澄讪然一笑,摇摇头。
“我包饺子的水平拿不出手。”
“你这就谦虚了。”唐秋云嗔了眼,夸赞道:“我家澄澄可勤快了,从十多岁就上桌跟着我们一起包,他包的金鱼形状的饺子可漂亮了,小秦以后有口福了。”
说到这句时,谢钦言正好进来。
俨然没想到秦域也在,他身上穿的是深灰色家居服,对比人家那一身西装笔挺,气场不免弱了些。
唐秋云望见谢钦言,有丝慌乱从脸上划过。
她很怕他和秦域起正面冲突,到时尴尬的还是景澄。
可出人意料的,他居然十分客气地开口:“上次没做正式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谢钦言。”
“你好,秦域。”
望着谢钦言,秦域不动声色微笑。
他的眼底只浮于眼底,给人一种运筹帷幄,又很阴暗的感觉。
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钦言随后询问秦域,“中午在这儿吃个饭?”
“不了。”秦域婉拒,“要带景澄去我爷爷那儿。”
这话说完,他对唐秋云颔首:“阿姨,下次再来拜访您。”阿姨……
唐秋云心里想我也没大你太多。
哎,这人哪都好,就是年纪跟澄澄差太多了,两人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吗?
望着秦域,唐秋云面上还是客气地说:“没关系,来吃晚饭也是一样的,钦言刚回家,你们认识认识。”
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秦域爽快应下,“好,那我晚上过来。”-
景澄来到秦域的爷爷家。
老头的身体愈发康健,看起来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之前说的会撑不过半年的样子。
一见面,他就掏出大红包给了景澄,但说什么景澄都不好意思收。
秦老爷子佯装生气皱眉,“你整天来哄我开心,给你个压岁钱还不行?”
秦域在旁给景澄使眼色。
景澄看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谢谢秦爷爷,那我就收下了。”
“这才对嘛。”秦老爷子笑笑,让景澄坐到他旁边。
等人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的学业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
“那就好。”秦老爷子俨然话中有话,拐杖敲了几下对面,似乎斟酌一番措辞,才说:“其实上学也不耽误结婚的,你看秦域他能赚钱,完全可以撑起一个家,养你不成问题的,你就安心读你的书。”
“爷爷。”打断长辈的话不礼貌,秦域等他那番话说完才开口:“我们结不结婚没区别,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就好。”
“谁说没区别?照你这样说,国家安排民政局不是多此一举?”
“………”秦域无奈拧眉。
只能递给景澄一个眼神,让他别往心里去。
景澄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随后说:“秦爷爷,婚姻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相信上天自有他的安排。”
听闻,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柱起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说话的声音却很洪亮,“我一走,秦域就没有家了,他是我抱养回来的孩子,我一个人看着长大的,身边也没有更亲近的家人了,我让他结婚,是想……”
说到这里,老爷子哽咽住了。
听得出,他很心疼秦域,是真的爱这个晚辈。
秦域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
老爷子抬头看向他,“实在不行,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以你现在的能力,想找到他们,应该不成问题,人总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不属于,我对他们没什么感情。”秦域不曾犹豫地说,眼底是凉薄的。
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景澄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是真的不想找,还是怕找到以后面临更大的伤害?-
为了欢迎秦域来家吃晚饭,唐秋云特地张罗了一桌好菜。
景澄以示诚意,也要露两手,他知道秦域口味清淡,打算做一道经典的牛杂煲,搭配番茄虾丸汤。
见他挽起袖口进厨房,唐秋云不由揶揄,“我家澄澄要大展厨艺了,对男朋友可真好。”
景澄害羞得脸颊泛起微红。
“我就随便做做。”他去冰箱里拿出青虾,准备挑虾线,“不过我对他好是应该的。”
说这话也没有想当着别人的面故意秀恩爱。
秦域帮了他很多,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学业上,有他的指导,增进了不少学识和经验,很多时候都事半功倍。
谢钦言走到门口听见那句话,眼底流露出苦涩。
曾几何时,他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哥哥那么疼我,我对哥哥好是应该的啊。”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计回报的人。
别人给他一分温暖,他想还十分。
在谢钦言看景澄的时候,秦域也在看他。
谢钦言是很有野性的人,哪怕穿着黑色套头卫衣,也不掩那种张狂不羁的气势。
看起来就是我行我素的性格。
他很好奇,在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往事,否则怎么会流露出这种哀伤的眼神。
看起来像是愧疚,又有挣扎。
难道他伤害过景澄?
想到,秦域的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他从谢钦言的面前径直走进去,站定在景澄的身边,“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你去外面等就好了。”景澄小声回答,还说:“你在这儿反而会让我紧张。”
“那我去一边给你剥蒜。”秦域十分纵容一笑。
他们之间建筑起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此刻,能够正大光明站在景澄身边的人是秦域。
空气稀薄到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无法形容的絮乱感。
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罐冰可乐,谢钦言转身进了客厅。
但坐在沙发上他心里也不踏实,脑海中总会想象景澄和秦域一块做饭的样子。
他们俩连名字听上去都那么般配-
经过通力合作,景澄搞定了牛杂煲和虾丸汤。
秦域端到桌上,毫不吝啬夸赞:“我已经饿得不得了,想要快点开饭了。”
难得听他这样说话,景澄好笑勾下唇。
“我去拿碗筷,马上就好。”
大过年的,佣人都放了假,谢林峰出去跟朋友喝酒也没在家,只有他们四个人在。
但唐秋云对秦域重视极了,算上景澄那两道,足足有十二道菜。
在动筷之前,唐秋云先举起酒杯欢迎了秦域的到来。
下一秒,却说出了十分惊人的话语。
“希望新的一年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澄澄过完年就24了。”
景澄没想到,一天之内被催两次婚。
他诧异地看着唐秋云,后知后觉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希望他早点跟秦域结婚,好让谢钦言断了念想吧。
压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景澄淡淡开口:“我还在上学,结婚的事儿不着急。”
“阿姨可不是催你结婚,是说合适的话可以先定下来,都是这个流程的。”
唐秋云看了眼秦域,“小秦,你觉得呢?”
“虽然我已经36岁了,但在这个社会,晚婚也算普遍现象,还是让景澄以学业为重吧。”
刚刚说那句话不过是在试探他,怕因为他的年龄问题,他家里给景澄施加压力,有秦域的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好了,吃饭吧。”景澄帮秦域盛了碗汤,“尝尝。”
“好。”秦域拿起勺子,撇去香菜,舀了颗虾丸放进嘴里,“很有弹性。”
坐在对面的谢钦言无声观察着他。
秦域应该是不吃香菜的,否则不会特意撇去。
景澄这碗汤是专门做给他的,却放了他最不爱吃的香菜,以他的细心程度,不可能记不住这么日常的点。
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他们很少在一起吃饭,以至于景澄没记住,没养成习惯。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对秦域根本不上心。
正想着,谢钦言忽然听见景澄尴尬出声道:“不好意思,忘了你不吃香菜了。”
秦域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镇定道:“没关系。”不好意思?
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谢钦言后背僵住。
他想起景澄说过的——“我跟你都这么熟了,干嘛要道歉?只有对别人我才会说不好意思。”
真实的永远不需要伪装,只有假的才会漏洞百出。
饭局结束后,谢钦言问秦域要不要跟他去花园里坐会儿。
刚好,秦域也想和他聊聊。
两人身高腿长,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略显局促,谢钦言的姿态有些懒散,露出一截细瘦干练的脚踝。
气氛沉默了会儿,大概他们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亦或者,他们在比拼耐力,想看谁先沉不住气。
不过最终,打破安静的是秦域的手机铃声。
他业务繁忙,哪怕春节期间也有应酬缠身。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同对方讲了几句,秦域说:“等下我要走了,有什么想问的尽快吧。”
他的语气显然没那么客气。
谢钦言余光暼向他,也很直接,“你和景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他研究生刚入学的时候。”秦域坦然回答,“是我向他提出来的。”
谢钦言正要开口,却被秦域抢先道:“该我问你了。”
“嗯,随便问。”
“你还想追回景澄吗?”秦域微笑着问,但目光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谢钦言不确定是景澄告诉了他什么,还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他毫不掩饰地点下头,“想。”
不过在这一字之后,话锋又转,“但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谢钦言探究的目光盯向他,眼中带着深沉之意,每个字都值得斟酌。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彼此心照不宣,空气中像是弥漫起火.药的味道。
秦域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倏尔勾唇一笑,“我的墙角也不是那么容易撬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27 22:53:22~2024-05-29 22: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纸片人永不塌房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纸片人永不塌房 7瓶;W 6瓶;无忧 2瓶;清然然、旺仔羊果冻、没人可以不喜欢芋泥、日落时悸动、单色的天空、⑧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22章 第22章
◎我们试试吧◎景澄来到花园, 恰好听见秦域的那句话。
在他眼里,秦域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讲话也很有分寸,鲜少会这般带有挑衅性。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并未了解他。
不知是谁先转头看见了景澄。
当他察觉到的时候,有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景澄很淡定,走到秦域旁边,“我们去散散步吧,今晚有点儿吃撑了。”
“好。”秦域应下, 对谢钦言说:“那我们先走了。”
他的口吻好像是来家里的一对新婚小夫夫,而谢钦言就是那位大舅哥。
冷眼望着他们离开,谢钦言收回视线时, 心中有了一个笃定的想法,他们一定没在一起-
“你刚刚怎么跟谢钦言说起那个?”
从别墅出去后, 景澄才问。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以先和我说下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秦域的口吻淡淡的, 眼神却很认真。
每次观察到谢钦言看景澄的眼神,都会从中感受到嫉妒,他本来不是什么爱计较的人,但想到他们曾有一段别人无法涉入的过往,他的心里就不舒服。
景澄不是不能告诉秦域, 只是那段过去是谢钦言的伤疤,他不想做个背后议论的小人。
所以,省略到谢钦言曾经失明的事情, 景澄只是说:“我和他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 和正常恋爱关系不同, 最后闹得很难看, 他飞去国外,一走就是五年,再没见过面。”
“所以,是他选择出国,现在回来还想把你追回去?”
秦域一下听明白了,冷冽的目光朝别墅里扫了眼,“我想把他拉出来打一顿。”
被他严肃的神情逗笑了。
景澄摇摇头,“他也是有原因的,我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他,但无法共情他,因为换做是我的话,不会做得那么绝。”
从景澄伤感的语气中,秦域能够捕捉到他的遗憾。
五年前,他肯定是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热忱,想和谢钦言相携到老走下去吧。
那应当是他最美好的愿景。
只可惜,最后的最后,想象如泡沫般破灭,他对感情也变得诚惶诚恐。
秦域能够理解他了。
为什么他的眼底总带着忧郁色彩,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提升自己的能力上,同龄人吃喝玩乐、谈恋爱,他碰都不碰,这些足以说明他有多害怕被抛弃,所以才将精神寄托与自身。
不知该怎么安慰,此刻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秦域只是抬手拍了下景澄的肩膀,告诉他:“会好的,阳光总会出来的。”-
当晚,天空罕见地响起惊雷。
景澄从睡梦中被震醒,睁开眼看见窗帘外幽暗的光,心脏不由瑟缩。
雷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小时候,景澄的确害怕打雷。
都说一个孩子害怕什么是因为他留下了阴影,可能从记事开始,打雷天都是他一个人在家里,怕得浑身发抖也得不到温暖的怀抱。他的亲生父母不知在忙什么,将年幼的他锁在家里,不管不顾,刮风下雨的夜晚也不会陪在身边。
尽管景澄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每次想起来,都还是会恨得咬紧牙根。
他不懂为什么上天要让这种不负责任的人生出孩子,他们只生不养,和畜生无疑。
正沉浸在过去的苦难中,忽然阳台幽幽飘过一个身影,他只拉了纱帘,电闪雷鸣中看得尤为清楚。
艰难吞咽下口水,景澄刚在心里想他长大了,不害怕了,看到那个影子的一瞬间,赶紧把自己缩进被子里面。
说不定是他看错了。
没事的,当代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这世界哪有鬼。
景澄一遍一遍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哪怕在被子里热得出了满头汗,也不愿意掀开,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唯恐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钻进来。
然而,那“鬼”不但真的有,他还说话了。
“澄澄,我知道你肯定被吵醒了。”
“没事的,我在外面。”
喑哑低沉的男声隔着阳台门传进来。
谢钦言贴着那扇门,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的雾霭浮在其中,注视前方,显出无端的寂寥。
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重逢以后,第一次这样叫景澄,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景澄先是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看见的鬼影就是谢钦言,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燃烧。
“大半夜的你有病啊,是不是?”
“谁告诉你我害怕了?”
“能别这么多此一举吗?”
猛地掀开被子,想到自己白白热出一身汗,景澄就无奈。
外面的人沉默了会儿,声音听起来很怕他的样子,“以前你不是害怕吗?”
“那都多久以前了?我现在都二十几岁的人了……”
景澄无奈揉揉眉心,“谢钦言,麻烦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
那时他眼巴巴求着他,好好生活,振作起来,主动走向他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呢?
在他心里懊恼的时候,门外传来很轻的一声,“对不起,澄澄。”
说完这句,他无力埋下头,“那个时候,我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我了解我的身体状况,以为我活不久了……你恨我自以为是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可能用一辈子也无法弥补了,你不用原谅我,随便对我什么态度都好,不管打我骂我,只要你能开心。”烦死了。
听他说这些话,景澄下意识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不管他再怎么恨他,也不可能做到像他当初那么绝。
“谢钦言,滚回你的房间。”
景澄发现自己也挺小心眼的,总会下意识用谢钦言对待他的方式反过去对他。
“我不困,在这儿坐会儿。”
“随便。”景澄不管他了。
雨越下越大,阳台没封,夹杂着凉意的雨帘飘进来,丝丝缕缕缠绕着空气,温度骤降。
谢钦言坐在那里,无力垂着头,像一座雕像。
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双眼布满血丝,大脑里充斥着的全都是过往的记忆。
他对景澄坏的样子,因为看不见,只能凭借想象。
不知道那时候的他表现得会有多么委屈,只要一小盒,心脏就会绞痛。
对于失明那几年,谢钦言过得都是提不起劲的,浑浑噩噩,若是知道自己的眼睛能恢复,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牢牢抱紧景澄。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
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无名指,有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漆黑的雨夜里,谢钦言用力咬着唇瓣,尽量不让景澄听见异样的声音。
他向他求过婚的啊……
戒指戴上后微凉的触感,至今仍牢牢地刻在脑海中,仍然记得那一刻震撼的心情。
可是越记得牢,越痛苦。
就像被几条锁链束缚,即使很想他,却也只能克制着自己。
“澄澄,我没有哪一天不在想你……”
喃喃出声,谢钦言仰起头,任由眼泪肆意在脸上流淌。
回来的这些天,好想抱抱他。
那股冲动在体内乱窜,折磨得他快要疯了。
可是他连和景澄说几个字都会紧张,更别提有肢体接触了,他不敢。
谢钦言唯一的软肋就是景澄-
春节过完后没几天就是情人节。
景澄并未事先和秦域约好,下午却收到了他去听音乐会的邀请。
在约会前,景澄挑了几身衣服在衣橱前比划半天,今天是情人节,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根据场合,最终他还是轻装上阵,穿了简单的薄荷绿的休闲衬衫和浅色的裤子。
难得穿这么清新的颜色,好像春天真的来了。
景澄很久没听音乐会了,他对高雅爱好的追求不是很多,平常有时间的话,还是更喜欢去看电影。
不过偶尔听一次感觉也不错,可能是身边坐了秦域。
每次偷瞄他,景澄都会在心里想,他也很幸运了,还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人。
结束后,秦域带他去吃了法餐,特地将餐厅包了场。
他不善言辞,但温柔细致,处处都做得到位。
大半天的时间下来,景澄感觉他们和之前有哪里不同,具体又说不上来,好像还一样。
回家之前,秦域带景澄去花店,亲手包装了一束花送给他。
基于他对景澄的了解程度,他没有送名贵的礼物,那样反而让他有压力,所以秦域想来想去,还是送花。
当然,他本身并不是那么浪漫的人。
送花这种事情不太符合他性格,尤其是火热的红玫瑰,所含的寓意太重了。
两人玩到快十点才回去。
路上,秦域看见街边手牵手散步的情侣,似感慨地讲了一句:“我们今天在一起过节,感觉也很好。”
景澄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顶着情人节的名号,以朋友的身份共处。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也没有接吻。
他猜到秦域今晚一定会说。
因为这一晚已经明显感受到秦域态度的改变,比从前更为强势,但也有他自己的节奏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果然在他下车后,他也跟着一起下去,关上车门,把他送到门口,问能不能再说两句话。
景澄陷入了被动,他知道迟早该给秦域一个答案的,他不会一直有耐心,以毫无名分的关系陪在他身边。
“怎么那么紧张?”
他微微勾起唇角,亲昵地帮景澄拨弄了下额前的刘海。
景澄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他。
“今天的情人节,过得很开心。”
他十分坦诚,“之前的情人节都和我没关系。”
从特殊意义上说,这的确是他过得第一个情人节,从前在二月十四号这天,只能在朋友圈看着别人秀恩爱,而他要么是埋头读书,要么是狂画设计图。
两人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不可言说的情绪。
景澄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
没什么好怕的,谁的人生不是翻山越岭去相爱。
于是,在秦域开口前,景澄率先开口道:“我承认,我是对你有好感,多数是基于对你的崇拜,你已经功成名就,比我优秀得多,每次和你站在一起,我会觉得自己像个什么也不懂的笨蛋,这让我对我们的感情有些胆怯……”
景澄话没说完,被秦域揽过去。
把人往怀里按了按,让他的额头贴着他身体,好像生怕松了手,人就会消失不见。
“谢谢你的表达。”秦域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第一次和他这么亲密,景澄心跳得很快。
男人身上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夹杂着淡淡的冷木香,带着蛊惑人心的冲击力,会把大脑都给麻痹。
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于一处,是惊喜的、梦幻的,让人觉得漂浮在云端的。
“你在我眼里已经很优秀了。”秦域微凉的指尖轻抚他的脸,温热的指腹爱怜地摩挲着。
景澄身体僵硬着,闷声问道:“为什么那时候你要挑我做助理?”
“你以为是偶然吗?其实在酒吧的那天,我对你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我没觉得是偶然,我以为你要整我。”
秦域被他的话逗笑。
景澄是很诚实的人,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看他哀怨的小眼神,足以想象那时他面对他的时候,内心有多么发怵了。
“那我后来做的某些行为,会有让你感到误会吗?”
景澄摇摇头,“没有,你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其实我怕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你害怕,以为这个老男人在打你的主意。”秦域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你这个年纪正是有魅力的时候,不过再过两年就说不定了。”
听见前半句,秦域正要高兴,后半句眉头又蹙起。
年龄的确是个障碍,无法改变的事实。
要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年轻?只能从心态和状态上努力了。
脑海中认真思考着这个以前并不会在意的问题,秦域想他应该要加大健身力度了,免得早衰。
忽然,景澄用手指轻轻触碰起他的手背,然后渐渐地握住他的手,没有十指相扣,但掌心贴在了一起。
漆黑的夜,静得让人心跳加速。
这一刻,景澄仿佛是在宣告着他的诚意和决心。
秦域敛下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肩,温柔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没关系,你才二十几岁,有无限进步的空间,我也会陪你一起努力。”
“好。”景澄微笑应下。
抱着花,脸贴在他肩上,无意识间像猫似的蹭了下。
景澄刚要说出那一句“我们试试吧”,可惜没来得及讲出来,不远处忽然有车灯亮起,不知是谁的车朝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被车灯刺得闭了下眼睛。
景澄看着那辆车停下来,但车灯没熄。
在聚光之后,一抹颀长的身影从车里出来。
看见他们相拥,看见那束明艳盛放的红玫瑰,谢钦言的脚步倏然顿住。
他的身体蓦地僵了一瞬,喉咙被酸涩堵住。
在他那辆车的副驾驶里,同样放着一束红玫瑰。
虽然没打算送出去,知道景澄不会收,他还是买了。
景澄的视线和他对上,没起任何波澜。
他们两个人的手还十指紧扣,握在一起。
那是他在买花的时候梦想的场面。
曾经他也有可能拥有的,但被他亲手放弃了。
自我厌弃的心情,到达了极致。
谢钦言的眼前蒙上一层雾气。
他们亲密的场面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凌迟。
心脏像被无数根针扎过,下颌线绷紧,骨节绞得泛白。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晦暗不明,阴鸷的神情淡下去些许,逐渐漫起一团炙热的火。
第0023章 第23章
◎总要有冲动的◎副驾驶上放着一束烈焰般的玫瑰花, 而后座……则坐着唐秋云,她今下午去了朋友家打麻将, 知道谢钦言也出门了,打电话让他捎回来的。
看见谢钦言停住车下去,她观察片刻,也推开了门。
“澄澄,小秦,你俩今晚过情人节去了?”
唐秋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试图缓解此刻尴尬的氛围。
她能感觉到儿子的心碎, 气场压抑得让她在旁边都能体会到压力。
景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旁边的秦域无声摸下他的后脑勺,“行了, 你跟阿姨进去吧。”
说完这句,他又对唐秋云颔首道:“阿姨, 今天太晚了,改日再来拜访。”
秦域迈步离开。
唐秋云目送他的身影, 见他上车,才朝景澄走过去。
“这花儿真漂亮。”
唐秋云说的时候,不可避免想到谢钦言车上的那一束。
虽然她没问,但她也清楚,那肯定是他自己买的, 要是别人送他的,绝对不会带回家的,他只会毫不留情地拒绝。
景澄和唐秋云一块进了别墅, 谢钦言回到车里, 给沈逾正拨了通电话。
“聊聊吧。”
回来后, 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关于“景澄”这个名字, 更是成了绝口不提的禁忌话题。
两人来到一家露天清吧,这儿的装修都具有文艺色彩。
沈逾正平常去的都是蹦迪的夜店,难得来这种小清新调调的地方,感觉还挺不适应。
他心里很清楚,谢钦言为什么会叫他过来,今天还是情人节,按理说以他们的关系不该见面的。
俩兄弟凑到一块喝酒,未免有点儿心酸。
“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来吧。”
沈逾正靠在椅子上,“不过,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我走后,景澄的状态如何?”
“挺好的,别人都以为他会垮掉,你妈妈还专门找了心理医生,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不但没低沉下去,反而振奋起来了,某种程度上你还激励了他。”
“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你这问得有点儿自作多情了,把人家直接抛下了,他恨不能这辈子再也不见你,怎么可能问你。”
沈逾正说话本来就直接,何况他对谢钦言当年做的事情并不爽,有机会能扎他的心自然想狠狠地扎。
谢钦言闷了几口酒,心里的难受就像伤口上洒满了盐。
“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的确后悔得想杀了我自己,可是没有用了,他身边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看到谢钦言眼眶红得厉害,沈逾正抽了两张纸巾给他,“哭吧,让我开心开心。”
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
过了会儿,沈逾正微微正色道:“以前不了解景澄的时候,我以为他性格软弱,只会躲在你身后寻求庇佑,但后来追他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他内心深处是很有主见的,他的像坚韧不拔的野草,也许以前对你的依赖,只是因为他想对你流露出那一面,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可以有多强大。”
谢钦言听进去了。
目光凝滞望着前方,他开始正视自己。
是不是景澄对他的抵触,本质上源于他太过强势,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小男生了。
气氛沉默了会儿,谢钦言仰头看向夜空。
“我想把他追回来,是不是疯了……”
他口中喃喃自语着,沈逾正不忍心打击他,但还是说了两个字,“够呛。”
“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你们之间隔了五年的时光,你想想他的心里攒了多少失望。”
沈逾正抿一口酒,“感情这种事儿很难说,我追了他两年不同意,他的那位上司才认识半年,俩人就在一起了。”
谢钦言没有将他的怀疑说出口。
他本来不认为景澄和秦域交往的事情是真的,心中还燃起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然而今晚他们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拥抱,亲密无间,他无法再自我欺骗了-
夜半三更睡不着,景澄打开灯,坐到窗边,拨弄了几下玫瑰花瓣,那是他特地用瓶子装起来的。
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久,景澄对于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还是有些懊恼。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踏出那一步的,临门一脚又被人给踹了回去。
点开秦域的微信头像。
景澄猜他这会儿肯定睡觉了,犹豫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万一他没静音被吵醒怎么办?
手机锁屏又解锁,反反复复几次后,景澄果断发去一条:[明早一起吃早餐?]消息发送后,他的心情瞬间平静了。
除去那一次不算恋爱的恋爱,景澄本质上跟个母胎solo没区别,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搅得不得安宁。
所以,并不是怕受伤,而是担心他没做好充足的准备去接纳那么优秀的他。
躺在床上,景澄望着天花板,心想终于可以睡觉了,结果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拿起一看,居然是秦域回了消息。[三点了。]他强调了时间,言外之意自然是问他怎么还没睡。[失眠。]景澄翻了个身,没意识到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脸热得红红的。
[那带你去看日出?]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刻是冲动的,毫无计划性的。
当某件事情超越你的想象之外,那种震撼程度可想而知。
明明他们刚分开没几个小时,想到要再见面,景澄浑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敲下那一个[好]字的时候,他感觉过去二十几年的压力都在那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了。
凌晨四点,秦域的车开回了谢家别墅的门口。
晨间的温度很低,想到要爬山去往山顶,景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秦域有些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南极。”
“真是去南极就好了,我一直梦想着去那里看一场极光。”
“刚好我也没去看过。”秦域发动引擎,邀请得很自然,“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
“好。”
景澄一上车就困了。
明明说好去爬山,去看日出,车子摇摇晃晃,他怎么也抵不过疲倦,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
天都已经亮了!!
心下一激灵,景澄急急忙忙转头,想问秦域怎么不喊他了,发现他也睡着了。
睡着后的秦域脸部线条变得温和,不再像平常那般锋利,眼角有微微的细纹,更增添几分岁月带来的魅力。
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脚下,放眼望去是青山绿水。
景澄打个哈欠,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发现唐秋云给他打过电话。
晚上睡觉前,他习惯静音,当时把音量给关了,忘了打开。
电话是半小时前打来的,这个点按理说人都没醒,她不可能发现他没在房间,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预感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景澄轻轻推开车门,走远些给唐秋云回过去。
结果,是谢钦言接的电话。
“爷爷快不行了,你过来吧。”
他没问他去哪了,声音很温和也很无力。
景澄怔了一瞬,回去时秦域已经醒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给拽回到现实之中,景澄本能开口道:“谢爷爷他快不行了。”
电话里,谢钦言没说太多,只道是大半夜的爷爷突然坐起来,要求把家里所有人都叫过来,说要交代遗言,晚一刻都不行。
日出错过了,山也爬不成了。
但秦域此刻顾不上遗憾,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让他立刻上车。
不过二十多分钟,赶到谢家老宅时,门前已经停了很多车。
“谢谢你送我过来。”
景澄要下车,秦域却拉住他,“我不能陪你一起进去吗?”
他变得很主动,怕他为难,还特意强调:“只是在房间外面等着,不是和你进去看谢爷爷。”
“好。”
景澄没想那么多,飞快点了头。
当下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彻底把秦域带到了他的生活中。
秦域很聪明,他也算准了这步,才会稳准狠地出击。
两人一起进了别墅大院,又进到正厅。
景澄带着秦域一出现,自然吸引来很多人的目光,有的亲戚居然认识他,和他做过生意。
“秦总,真想不到你是澄澄的男朋友。”
“你们俩站一起还真般配。”
“可不是嘛!就跟新婚小夫夫似的。”
亲戚们高声议论,毫不避讳。
听见他们说这些话,谢钦言走过来,对景澄低语了声:“爷爷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有磁性,那些议论的声音被彻底阻隔。
景澄告诉了秦域一声,跟着谢钦言进到了老爷子的房间。
不知道今天的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前些天明明连话都说不利索,今天居然能靠坐在床头,和人聊天。
虽然话说得也不算清楚,但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谢爷爷对他不算好也不算坏,在景澄眼里,就是个严谨认真的长辈,他教他下过象棋,叮嘱过他学习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让他切莫放松警惕。
不知道临终前,他又要对他说什么。
当景澄过来后,谢老爷子就朝他看了过去,见他和谢钦言站一起,满意点点头。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大孙子的婚事,你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也时候定下来了,不然我死不瞑目。”
哆哆嗦嗦讲完这话,老爷子看向景澄,“往后,你们俩要相互扶持,那么难的坎儿都度过去了,再没什么了,只会顺风顺水。”
景澄启唇,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
难道他要反驳一个快临终的老人,把他气得驾鹤西去的速度提前?
索性,景澄敛下眸,保持沉默。
他相信谢钦言此时一定和他想得一样,不讲话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好在,老爷子没交代太多,接下来就到了公布财产分配的环节。
在他眼里,两个孙子比两个儿子更重要,基本上都给他们了。
景澄没想过还有自己的,听律师念到他名字,感觉还很惊讶。
“景澄,蓝湾的那套别墅在你和谢钦言领证结婚后,会自动归到你的名下。”
律师宣读完这几句,景澄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有钱人都精明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舍得把自己积攒下来的家业,送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低着头,景澄始终没讲一句话。
他没奢望过此时能有人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没想到谢钦言竟然开口质疑道:“要给景澄,那就大大方方的给,他不是附属于我的关系。”
有生之年,谢钦言竟能讲得出这一句。
目光坚定,话里带着温和的力量感。
曾经,他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他是攀附于他的关系,不然不会整天把“有哥哥就够了”挂在嘴边。
看来,是真的改变了。
景澄有些唏嘘,一个人思想固化后是很难改变的,而他做到了,否则不会老是讲与观点持反持的意见。
不过旁人听见却很不满地皱眉道:“你爷爷都这样了,还忤逆他的意见。”
“我只是讲清楚。”
谢钦言目光笃定,神情中带着一丝韧劲。
今天来了很多亲戚,景澄的男朋友也在场,如果他不出面反驳,很快就会有泼景澄脏水的人涌现出来。
景澄的心情有些微妙。
明明他还是在维护他,感觉上却像不太一样。
两人很快从房间里出去,谢钦言要他不要往心里去。
景澄没接话,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那一句:“你们再难的坎儿都度过来了。”的确,谢钦言失明的时候,谁都没想过还能有好起来的一天,光这份奇迹已经够让人感激。
可惜,他体会不到五年前那种焦灼盼望,一心一意只希望他能好起来的感觉了。
好像不管他变得怎样都没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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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4章 第24章
◎味道有没有变?◎景澄进去前后, 情绪明显发生了改变。
许是一夜没睡,他的状态看起来很憔悴, 浑身无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谢钦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想扶他一把又不敢。
将一切看在眼里,秦域不动声色走过去,什么也没问,只是握住景澄的胳膊, 带他出去透透气。
谢钦言能看出来,在这个男人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不容侵犯的强势, 每个举动里都充满对景澄的占有欲。
目光追随着出去的两人,谢钦言很久才收回了视线。
他知道, 景澄没有当面反驳爷爷的话,那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 以及对快过世的人的怜悯,他心里肯定一百个反感,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怎么会想跟他结婚。
在谢钦言转身要回爷爷房间时,唐秋云慌张走过来, 抓住了他的胳膊。
从他妈妈的力道中不难感受到,她的心情很急迫。
“我刚刚……”
她的心跳得很快,压制住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放低声音对谢钦言说:“警察局给我打来电话, 说是景澄的亲生父亲找来了, 他去采了血, 和景澄的DNA数据比对成功了。”
当初,在游乐园门口捡到景澄时,为了帮他找到亲人,唐秋云去报了案,自然也将景澄的DAN数据留在了公安局。
而他父母的那时并未录入数据库,景澄连户口都查不到,即使报案也未成功。
多年来,她遗漏了这点,没想到会被他的亲生父母利用上,轻轻松松找到了他。
国家有规定,被遗弃的小孩要按照流程先送去福利院,或者去有关部门办理正式的领养手续,那会儿,谢家和公安局的局长关系密切,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找不到你们就带回家养着呗。”
所以,景澄的亲生父母是完全可以将其儿子定义为失踪人口,谎称被人偷走,把他正大光明地要回去。
唐秋云不懂法,是警察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事情的严重性,并通知她对方已经等不及了,要安排时间,尽快认亲。
一想到景澄还要认回遗弃他的父母,唐秋云的心里就恼火死了。
小时候不养,等长大后捡个现成的儿子回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她跟谢钦言讲完后,问他要怎么办。
谢钦言比较冷静,尽管眼底也闪过一抹戾气。
他对景澄亲生父母的恨意也很浓烈,早在很久之前就想为景澄讨回公道了。
思索片刻,谢钦言沉着开口:“用钱压不下去吗?”
“让我们给那种恶人塞钱?”
“不是。”谢钦言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光,“我们过来说。”
彼时,景澄和秦域正走在别墅外面那条宽阔的林荫大道。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晨间的空气带着湿意,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秦域一直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心情不好,他知道景澄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了。
果然,走了一会儿,他紧绷的神经慢慢舒展开来,长长吐出了口气,问秦域:“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啊?”
“什么?”
“因为被人收养,所以逼着自己当一个听话的孩子,不敢顶嘴,不敢反抗,事事顺从,尽力伪装,生怕被人以为你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当然会有。”秦域凝视前方,眸中充斥着淡淡的忧伤,“我不是告诉过你,爷爷的亲孙子对我虎视眈眈吗?从我进到秦家的那天,他们就防着我,很怕被我抢走家产,事实上我从没那样想过,能有个安稳的环境让我生存,还培养我学习,已经感激不尽了,可我解释过,他们不听,对我百般排挤……”
说到这儿,秦域话音停顿。
他并不是愿意卖惨的人,尽管都是事实,但说出来就好像在诱人同情。不喜欢这样。
景澄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哪怕不说,他也可以共情,因为那些体会他都有过。
“所以,你毕业后没去自家的集团,而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进入了更厉害的平台?”
“嗯。”
秦域眸光微闪,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说,却听见景澄佩服地感慨:“你真的是一个超有毅力也超自律的人,有自己的原则底线,是我要学习的对象。”
刹那间,未出口的那些话,秦域便不知还要不要再继续说了。
其实他后面的话是——既然他们怀疑我别有用心,那我就不让自己白白蒙受这份冤枉,我能抢过来那就抢,反正是凭我自己的本事。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纯良至善的人,被欺凌的时光磨炼了他的意志力,也让恨意在心底悄悄萌芽,伤害过他的人,他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只是,这样的想法太阴暗了,景澄是站在光里的人,他没信心让他接受这样的他。
两人往前走了许久,这个时候的天气是最好的,不冷不热,阳光充裕,清晨的树枝和草尖上还悬挂露珠。
“饿了吗?”秦域低声问景澄。
“嗯。”
景澄点下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超好吃的早餐店。”
“那带我去尝尝。”
见他心事重重,秦域轻轻弹下他的额头,“别不开心了。”
耸下肩,景澄说:“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没底气拒绝别人,因为没有家人,做什么都很虚。”
“那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把家人看得太重要了,不妨试想一下,只有你自己生存在这个社会,你能独当一面吗?答案肯定是可以的,人的潜力永远大过于自己的想象。”
秦域亦师亦友,不是说教的一番话,却拨开了景澄眼前的迷雾。
是啊,他就是把亲情摆在第一位,这么多年才走不出阴影。
刚到谢家那会儿,看到谢钦言和他爸爸妈妈相处的画面,他心里不知有多羡慕,想着自己能有他一半的美好生活也够了。
这是不是说明,当初他想牢牢抓住谢钦言,其实也是想融入他的家庭?和他结了婚,好像就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家庭成员,而非寄人篱下。
果然,他对谢钦言的感情也不是那么纯粹的。
来到早餐店,景澄点了这儿招牌的排骨面。
店在小河边,铺面不大,门口支了好几张桌子,过来吃饭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赶着去学校的小学生。
青石板路上行迹匆匆。
“在这种环境吃过饭吗?”
景澄拆了筷子递给秦域。
“嗯,美味都藏在巷子里。”
“你也知道这句话啊。”景澄表示诧异地挑眉,想到什么不由笑道:“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
“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人,若你觉得有,只能说你对这个人还不了解。”
“有道理。”景澄深思熟虑地点了下头。
秦域敛下眸,语气很淡地问:“之前和你哥来过吗?”
答案很明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话语飘散在空气中,发酵出一丝酸味。
“开了很多年了,小时候常来。”
“那味道有没有变?”
“现在吃的好东西更多了,那肯定和小时候的味道有差别。”
秦域勾下唇,他问的是人。
和谢钦言坐在这里吃,跟和他坐在这里吃,感受会一样吗?
景澄好像没有听出来。
过会儿,秦域不着痕迹换了个话题,“待会儿回学校,还是留在这儿?”
“爷爷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大家都在这里,我也不好离开。”
景澄的眼神里有些迷茫,“不过今天上午导师要开会,我还是去一趟吧。”
看出他有事隐瞒,秦域也没有问。
其实他能猜得到,谢家老爷子应该是对他施加压力了,否则他不会是这种状态的。
用完早餐,秦域将景澄送去学校。
“有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在景澄下车前,他特地交代了声。
景澄挥挥手,“专心忙你的工作,有空一起吃饭。”
“……好。”秦域迟疑应下。
在看着那一抹身影进了校门后,秦域的目光顷刻变得锋利,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事情完成得如何了?”他开了扩音,单手打方向盘掉转车头。
爷爷的身体很快撑不住了,对于继承者的位子,秦家的两个亲孙子都在死死盯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景澄在学校待到下午,又去了谢家老宅。
可能是都听说了老爷子病重的消息,来探望的人更多了。
在进大门前,景澄看见谢钦言在一旁打电话,而谢嘉旭探着个脑袋,像做贼似的,在那儿偷听。
景澄没想理会,迈步进别墅,撞上唐秋云。
“澄澄,你来了。”
唐秋云的眼神本能闪躲了下。
景澄点头,问:“爷爷怎么样了?”
“今天凌晨都快不行了,这又精神起来了,你说怪不怪。”
唐秋云揉揉太阳穴,“我这准备回家拿份文件,你进去吧。”
看她满脸疲惫,景澄不由得说:“唐姨,要是方便的话,我去吧。”
像是犹豫了下,唐秋云接着说:“行,那你让你哥载着,文件就放在你谢叔叔的书房里。”
“我可以……”
景澄想说他可以自己开车去,但唐秋云接着就转了头。
说不上哪里奇怪,景澄一回身,发现谢钦言就站在他身后。
“走吧。”
显然他已经听到唐秋云说了什么,径直转过身,先行离开。
直觉告诉景澄,唐秋云应当是有什么事情,跟在谢钦言的后面,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直到车子开到了别墅门口,在他要下车之时,谢钦言忽然出声叫住他。
“澄澄。”
盯着他看了会儿,谢钦言终于下定决心把亲生父亲来找他的事情告诉他。
他已经找警方了解清楚,景澄的爸爸叫程铭来,在缅.北那一带从事过诈骗活动,后来又帮着那边的贩毒团伙偷.渡违禁品,回国后被抓获,坐了近十年的牢,最近才刑满释放。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根据记载,身边并没有过固定伴侣,所以景澄的母亲目前还行踪不明。
按照谢钦言以前的性格,这种事情他绝对要按得牢牢的,绝对不让景澄知道半个字,怕他会经受不住打击,内心会恐慌。
但时过境迁,景澄已经是个能扛起事儿的大人了,他会帮他,但他也要让他了解清楚事情原委。
这才是真正的尊重。
“澄澄,你亲生父亲在找你,DNA已经比对成功了……”
听谢钦言完完整整地说完,景澄如坠冰窟,体内仿佛被无数只虫子啃噬,密密麻麻的,锥心刺骨。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埋藏在记忆深处已经蒙了灰尘的那些画面又被挖了出来,是永远不想再去窥视的。
“为什么……”
他眼眶迅速湿润,唇瓣喃喃张合着:“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景澄的心脏极速绞痛,失落的情绪翻山倒海般涌来。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把他抛下后又来找他,拿他当什么了?
小的时候没尽到养育的责任,现在老了,想来找他赡养吗?
景澄好恨,牙根都在痒,身体隐隐发起了抖。
“他敢来,我就敢杀了他……”
口中无意识念着,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凛然的肃杀之气。
谢钦言猜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心疼拧起眉,安抚地拍下他的肩,“你不想认,我们就不认。”
尽管他猜到景澄的答案会是这样,但无论如何还是要亲口问过他的意见。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已经去找警方做DNA了,我怎么逃得掉。”
“我有办法。”谢钦言的目光很坚定,向他承诺:“只要你不想,我一定尽全力保护好你。”
“你……”景澄有些怀疑,“你要做什么?”
“买通警方,伪造你更改国籍,出国定居的假象,这样国内这边也没有权利逼你认亲,让他以为不可能找得到你,放弃幻想。”
“这是犯罪吧。”景澄犹豫地摇头,“万一他不信,闹大了怎么办?”
“嗯,刚才那是最保守的做法,还有一种比较狠,我考虑到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不想做得那么绝。”
“你说来听听。”景澄的眼里有丝警惕。
“想办法把他遣送出国,让他再也回不来,这样你也不用担心被他纠缠。”
景澄看着谢钦言的眼睛,总觉得他所说的不会是这么简单。
崩溃地低下头,他闭上眼,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我现在没办法冷静,我决定不了该怎么做。”
“没关系,你可以平复下心情,慢慢考虑。”
搭在景澄肩膀上的手无声扣紧,谢钦言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回光返照后,谢家老爷子在第二天凌晨就去世了。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关于他葬礼的相关事宜,谢家两个儿子也基本筹备好了。
按照本地的习俗,去世第三天才进行火化,然后出殡,举行追悼会,在这之前就是晚辈守灵。
景澄坐在灵堂里,旁边挨着谢钦言。
“困就睡会。”他忽然飘来一句。
“没觉得困。”景澄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双目无神。
谢钦言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有个男人的照片,那是他爸现在的样子,像个行走的骷髅,一看就是典型的吸.毒犯。
“你妈妈目前还没有下落,他们好像一直没在一起。”
景澄只看了一眼照片,便迅速别开头。
那个男人太陌生了,已经和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无助埋下头,景澄不想在人群中哭出声,只能让眼泪默默地流。
本来就没愈合的伤疤,被人生生揭开了纱布,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他恨每一个抛弃过他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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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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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6章 第26章
◎怎知不会假戏真做?◎景澄自然听出了秦域的话外之音。
原来秦晖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据理力争地维护他,认为他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儿, 搞得好像很了解他似的,到头来却被打了脸。
下次,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了。
看似成长了几岁,积累了一些社会经验,其实骨子里还是稚嫩,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当认定那个人好的时候, 就会无条件站在他那边,不管他做了什么。
从前对谢钦言是这样,现在对秦域, 不知不觉中竟也如此。
景澄沉默了多久,秦域就忐忑了多久。
面前男生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唇角还有一丝淡笑,精致脸庞轮廓在昏暗灯光的投射下, 晕染出一丝模糊,不禁让人迷茫。
与他对上目光,放在桌上的手攥紧,连手背都绷起青筋。
秦域想,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但景澄不行。
也许对他来说,景澄是他心中的唯一一片净土,让他拼命地想要保护好。
“我不是有意想瞒你。”秦域低声开口。
他正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歉, 景澄低声开了口:“的确, 性格不同, 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没法说谁对谁错。”
其实,景澄心底不认同秦域的做法,但他不会进行批判。
因为他不知道秦域经历了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人有时候都是被逼无奈的,也许是有原因导致他变成这样。
况且,人家确实有能力领导一个集团,配得上他的野心,要是他像秦域这么厉害,说不定也会生出夺权的想法。
弱者怎么能妄加揣测强者呢?
景澄是这样定义的。
可那番话听在秦域的耳朵里,却很难过。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他很谨慎地询问。
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试探,隐隐透露出紧张。
“失望谈不上,我不认为你那样做是错误的。”
说完这话,景澄由衷地感叹:“从进到谢家的那天起,我就很怕被人贴上白眼狼的标签,所以他们给什么我就要什么,从来不敢自己提要求,而你,居然敢直接坐实这个身份,我很佩服。”
秦域扯下唇,忍不住想笑。
他定定看着景澄,“你确定不是在阴阳怪气?”
景澄摇下头,“我是在夸你内心强大,能做到这一步的人,肯定不简单,无论从哪个方面。”
缄默一阵,秦域垂眸颔首,“行,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我真的是在夸你。”
景澄无奈扶额,“你觉不觉得自己有时自信过了头,有时又不够有底气?”
“我自信过头?”秦域只留意到前半句,“什么时候?”
“就我以前跟在你身边做事,偶尔会觉得你这人……”
景澄不敢往下说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绝对没有带贬义色彩,特别是他在了解到秦域和他拥有同样的身份后,他都很羡慕,人家是怎么在没有父母保护的基础下,自信长大的?为什么他就做不到?
即使他不说,秦域也能猜得到,“自负?”
“差不多吧,你谈一些合作的时候总十拿九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秦域揉揉太阳穴,忍不住想笑。
看来他以前跟着他工作,有很多的意见啊!
“你懂什么叫包装自己吗?”秦域恢复一脸正色,“哪怕自己缺少,也要努力做到不被人看出来。”
景澄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一晚他和秦域聊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秦域的秘密被他知道了,横在两个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反而不再拘谨,有什么就说什么。
聊到快两点,景澄困得打个哈欠,摆摆手道:“不能再说了,明天还得上课。”
“今晚你睡我房间,我睡客房。”
秦域立刻安排,还有些不舍得。
回过头想他们俩的聊天内容,他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景澄会生他的气,不再理他,却不想他给足了尊重,既是那样懂得换位思考,也是一个设身处地会为他人考虑的人。
“不用,我去睡客房。”
景澄说完这话,想起来交代,“对了,明天你不用早起送我去学校,我打个车就行了。”
虽然秦域表面应下,但景澄翌日七点起来,他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我不是为了送你,而是想吃你学校附近的那家早餐了。”
他还这样解释。
“行,我请你吃。”景澄爽快应下,“我先去洗漱。”
秦域看着他的背影,又朝落地窗外远眺了一眼。
这种清晨阳光与他同在的时光真美好。
如果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他,那就好了。
不知他能不能等得到那个时候的到来-
谢钦言在距离景澄的宿舍楼最近的校门旁等了一晚。
他猜景澄昨晚会在秦域那儿过夜,事实果真如此。
当看到秦域的车开到学校西门,景澄从副驾驶座出来,他的心一瞬间跌落到谷底。
整夜煎熬的心情被证实,总算给了个痛快,那是一种疼到近乎麻木的感觉。
秦域把车停好后,景澄并没有进学校,而是和他一起来到马路对过,他停车的这边,直奔一家早餐店。
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谢钦言恍如隔世。
如果当初没有狠心推开他,他们应该也会这么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
谢钦言下了车,看到他们进了早餐店。
脚步沉重得宛如灌了铅,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出现,却控制不住脚下的步伐。
来到店门外时,谢钦言都猛然惊觉。
他还真的走过来了。
一墙之隔,谢钦言听见景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他们就坐在进门处的那一桌。
“这两天是不是又该去看秦爷爷了?”
“嗯,他也很想你。”秦域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他未穿端正严谨的商务衬衫,衬衫稍微宽松了些,也没有系领带,最上端的纽扣随意解开两颗。
坐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哎,恕我直言……”
“你当初找我假扮男朋友是不是想故意讨好爷爷?”
这话,景澄昨晚就想问的。
他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秦域计划中的一环。
本来说好半年时间,如今还没结束这段契约关系,究竟是他本人不想不舍得,还是因为爷爷喜爱他,不愿放过这个筹码?
景澄很难不计较这个。
不问清楚的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秦域继续了。
而在外面的谢钦言听到后,墨色的瞳孔骤然缩紧,有种不可名状的震惊从眼底闪过。
里边,秦域沉默了数秒后承认:“当初的确是有,我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讨老人家欢心,让爷爷钟意的概率比较大。”
“哦,所以你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考虑?而不是像你那时所说的,你是为了让他老人家放心?”
推断出这个结论,景澄的心底就像打翻五味瓶似的,很复杂。
虽然答案和他预料得差不多,但自己内心又希望,秦域可以否认。
“综合来说,当然是利己的因素更多。”秦域不想再骗他,“不过我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会选择的,可能那时的我对你已经有兴趣,刚好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契机……”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景澄不想再听了,“饭要凉了,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说。”
秦域咽下未说出口的话,点头应了声“好”。
眼下,他的确无法分出更多的精力用于恋爱,和景澄维持当前的状态也挺好的,有些话暂时不要戳破了。
人越重视就越害怕出现纰漏,秦域想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再和他步入下个里程-
在去教室上课的路上,景澄漫不经心踩着地上的光圈,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拉住了自己。
这个点,学校里正是赶早课的高峰期,从一堆忙碌的身影里,景澄看见了谢钦言。
晨间熹微的光影穿梭于绿叶之间,也穿梭在他墨黑色的发丝。
四目相对,景澄低头看了眼他握着他胳膊的那只手,问他是不是有事情。
口吻疏离又冷漠。
谢钦言冲动之下来找他的,其实他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在听见他们的对话后,感觉怎么也坐不住了。
“澄澄,我……”
只开口说了几个字,手指便被景澄一根根掰开了。
“我急着去上课,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讲完这句,景澄接着道:“还有,不要觉得你帮了我,我们的关系就更进一步,在我心里并没什么改变。”
果断讲完这段话,景澄迈步朝前走。
他的背影果断而潇洒,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男生。
景澄以为自己这样说了,谢钦言就会离开,可当他上完课出来,发现他正在教学楼旁等着。
一堂课有五十分钟,课后他还和导师沟通了会儿,也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你到底有什么事?”景澄走过去,佯装不耐烦。
谢钦言看着他,晦涩的话在喉咙里翻涌,想说但没有脸说。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所以也没沉默太久。
“我知道之前对你造成很大伤害,跟你说重归于好这种话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我真的想把你追回来……”
卑微地看着景澄,谢钦言的脊背挺得笔直,但姿态却前所未有的低。
“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听他说这些话,景澄的脑海中紧跟着浮现出的,是他们童年时的一幕幕。
那些伤害过他的,构成永远的痛,他已经不想再回忆,能记起来的,只有快乐的幸福的。
人被太多负能量缠身,会影响状态,所以景澄才会将杂念摒除,但这也不意味着那些不好的事情他全都忘了。
无论什么经历,都是人生的篇章。
有些温柔停留在回忆里就够了,毕竟已成过往。
“谢钦言,要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吗?”景澄无奈皱起眉,“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只会让我觉得很烦,有负担,难道你认为烂了的苹果可以拯救吗?我的心就跟那种苹果一样,是你亲手摧毁的,别跟我说什么和好,不可能!”
狠狠撞过他的肩膀,景澄快步朝前走。
五年的空白,岂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以弥补的。
他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想到景澄当初坚持陪在他身边的毅力,谢钦言还是跟上去。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烦不烦?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会尊重祝福?”景澄往旁边狠狠瞪了眼。
不料,谢钦言竟然说:“我知道你们是假扮的。”
闻言,景澄不敢相信停下脚步。
确定谢钦言不是试探,他不由得问:“你从哪听说的?”
“那次你带他来家里吃饭,我已经起了疑心,今天早上我跟你们去早餐店,无意间听到你们的聊天。”
“你这叫偷听!”
“那是公共场合。”
“………”沉默几秒,景澄挑眉反问:“所以呢?就凭那几句话,你就认为我们之间没可能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假戏真做?”
“不管你们有没有,我都要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景澄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偏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左右。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景澄看向他的眼睛,“早在春节前,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和秦域转正,但爷爷的重病和去世打乱了计划,才让我推迟了计划,你努力与否并不重要,因为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就这样说完一段话,景澄向谢钦言郑重道了声再见,并说:“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表面关系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第0027章 第27章
◎我们在一起吧◎话里有几分冲动, 景澄未可知。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五年前放低姿态, 卑微讨好,已经受够了。
二人对视着,认认真真打量对方。
在谢钦言的眼里的景澄,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皮肤白得似雪,没晒过太阳一样,细嫩通透。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特别娇嫩, 夏天在户外待久了都会晒伤,起红疹,所以每次两人走在路上, 他都会让他走在阴凉处,他则走在外面替他挡着阳光, 以免紫外线照着他。
谢钦言对景澄的照顾都是像流水一样的,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正因为他太在意了, 想把他高高地捧到天上去,才不想在他满身落寞时,让干干净净的他染上他这一滩淤泥。
五年的时光,已将少年的五官生得精致又立体。
他的眼睛比从前更加深邃,鼻梁也更加高挺, 完完全全张开了。
特别是他的嘴唇,什么都没抹,却是那种粉嫩的颜色, 唇红齿白。
“景澄, 如果我知道还能有完完整整, 站在你面前的这一天, 那时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懊恼与悔恨充斥在谢钦言的脸上。
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那种命运的落差感有多强烈。
曾经他小心翼翼跟在他身旁,处处哄着他,如今却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了。
听谢钦言还在忏悔,景澄有些无奈。
他真的不怪他了。
说一笔勾销,那便两清了。
“谢钦言,你不需要后悔,没用的。”
景澄看出他情绪破裂,眼里尽是对自我的厌恶,还是劝了一番,“后悔的本质是把现在的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去谴责过去的自己,其实这很没道理,站在未来的角度,你也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蠢,所以要理解和接受任何时候的自己。”
话音平静,且表情温和地讲完,景澄微微颔首:“我先去宿舍了,下午还要上课,希望从今往后,你不会再给我造成困扰。”
连景澄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如此坚定不移地拒绝谢钦言。
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
他明白自己是彻底放下了。
不再纠结,不再留恋,放下过去,朝未来看。
一步一步,景澄走得很轻松。
笼罩在他周身的阴影都跟着阳光消散了。
身后,谢钦言眼眶湿润望着他的背影,心脏宛若被人用刀凌迟。
他真的要永远失去他了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谢钦言痛彻心扉。
景澄的身影在视线中愈发模糊,直到聚成一个光点,再也看不见。
很久很久,谢钦言都站在那个地方没有动。
他帅得太过瞩目,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只是,在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忧郁的气质,却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搭讪也不敢-
接手集团后,谢钦言其实很忙,有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熟悉和处理。
来到总部,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将悲痛竭力掩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谢钦言知道,只有他强大了,才有能力保护景澄。
即使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也可以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
景澄不认他这个哥哥没关系,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是弟弟。
从前不甘心只当兄弟,如今却发现,人还是不要有过于贪婪的欲.望,因为当下你所不珍惜的可能是未来回忆起来最好的。
谢钦言忙到深夜才离开公司,他不太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一天下来开了三次会议,许多集团元老对于他接手还心感不服,持观望态度。
好在谢钦言的态度很强硬,不是那种谁都敢去踩一脚的性格,他板起脸来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没人敢提出质疑。
坐进车里,谢钦言忘了还没吃晚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刚要发动引擎,看见夏明泽给他转了一则视频。
[你和景澄这是干嘛呢?]点开,谢钦言默默看完视频,终于明白景澄为什么不让他去找他,说会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他今天的确是过于冲动了。
一句抱歉输入到短信的对话框里,谢钦言想发给他,最后还是给删除了。
算了,真为他好的话,还是隐身吧-
晚上,景澄无意间刷到一个同城视频,白天他和谢钦言说话的场景被人从不远处偷拍下来。
对方还配文——这真的不是在拍偶像剧吗?
景澄看到的时候,点赞已经几十万了。
两个人长相优越,气质出众,随便拍拍就是大片,像电影里的场景,评论区各种假想设定轮番上阵,都能编一本小说了。
景澄虽然自己也拍视频,但不想以这种方式被人熟知,立即联系那位博主,要求他删除。
可能是点赞太高了,博主舍不得,和景澄各种商量问能不能把视频留下,他买断也可以。
景澄直接回复对方:[我们并不是情侣关系,你这样会给我的生活造成恶劣的影响。]话都说到这份上,博主只能删了。
但好多人已经转发了,保存了视频,还是在继续流传。
好在网友只是磕cp,没上升到人肉搜索的地步,距离稍微有点儿远,五官也看不太清。
除了大学里的这帮人,网友们都不知道是谁。
隔日,景澄接到秦域的电话,说要载他去探望一下爷爷,问他有没有时间。
景澄能听得出,他的话音里其实也带了试探,毕竟那天明确承认了,是为了讨爷爷的欢心,才会找他假扮男朋友。
如果因为这个,赌气说自己不想去了,那也太没成年人的格局了。
景澄的性格很稳重,多数情况下都非常冷静,不至于那么冲动。
就只当是去探望秦爷爷,不是为了秦域。
“好,那你晚上六点来接我。”
景澄思考片刻应下。
等到晚上,秦域准时出现在学校门旁。
也就几天没见,他看起来很憔悴,明显没睡好觉的样子。
“最近在忙什么?”
“公司在忙并购案。”秦域发动引擎,“肚子饿吗?”
“没吃晚饭,留着肚子去你爷爷家蹭吃蹭喝。”景澄开玩笑跟他说。
秦域勾唇笑了下,“你可以来蹭我的。”
“怎么蹭?”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景澄佯装失望叹气:“还以为你要给我做饭吃。”
“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一路聊着天,来到了秦爷爷家,看见秦晖的车,秦域目光一凛。
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景澄问他还要去吗?
秦域沉默两秒,“其实那天我就想问你了,你想让我去争夺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吗?”
“我说了,每个人的性格和思想都不一样……”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秦域目光很笃定,“之前那样做是因为我觉得除了事业,人生没有别的事物可以追求,但现在,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投入精力,你不想让我做的话我就不做了。”
没想到秦域的态度会改变。
景澄不确定他心里是否真的是这样想,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是不可能被其他因素所干扰的。
哪怕他现在强迫自己放弃了,日后想起来,也许会后悔。
景澄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发生。
“你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不要把压力强加于我。”
说完,景澄准备推门,“既然决定去做,那就没有退路。”-
距离上次和秦域见面转眼又过去一周。
这期间,唐秋云到学校探望了景澄,给他送了爱吃的零食,买了两身夏装,天气很快就要热起来了。
视频的热度还在发酵,连唐秋云都刷到了。
她小心翼翼,带有试探性地问景澄现在和哥哥相处得如何。
景澄不想让她伤心,但也只能实事求是地说:“唐姨,发生过那种事情,我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的。”
唐秋云怔然点头,“我了解,你不用勉强自己,实在不想和钦言见面的话,以后我会尽量错开时间,避免你们有接触。”
这话她很早以前就想摊开说了。
“嗯。”景澄点下头,“我这边没什么,他好像没放下,您有空开导一下吧。”
唐秋云犹豫数秒,还是没说。
其实她应该告诉景澄,之前从中转述的许多话都是经过她加工的,为了彻底让他死心,她让谢钦言显得特别狠厉,不念旧情,以免景澄仍残存一丝希望。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他有秦域在身边了,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决定归根结底还是谢钦言自己做的,他该承担这份责任-
和秦域一周多时间没见面,直到他看见了和谢钦言的视频。
景澄以为秦域从不上网看这些东西,可想不到周六晚上,他突然给他打来电话。
在手机那头,秦域问:“出来喝酒吗?就现在。”
他约的很唐突,平日里想和他一起出去,起码会提前几小时告诉他。
景澄正在画图,听他难得这样问,很果断应了一声。
两人约在学校附近的大桥边,这个点,桥边的小路上有很多情侣在散步,过来这边的都是些学生。
秦域拎了一提易拉罐啤酒,这次比上次隔了更久的时间见面,他看起来很疲惫了,眼底泛着青黑,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好。
景澄想劝他不要这么拼,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秦域现在的压力一定更大吧。
他本来就是事业型的男人,眼里只有工作,为了拿下订单可以不眠不休的那种人。
当初在做他助理的时候,景澄全是看在眼里的,知道秦域时常加班到凌晨,还有日复一日的应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对于自己的事业有多么狂热。
在江边的长椅坐下来,感受到风迎面拂来,景澄感觉这环境还挺美好的。
无意间往旁边一瞥,看到秦域单手拉开拉环,他夸了句:“帅。”
秦域挑眉应下,递给了景澄。
“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他敛下眸,莫名说了这一句。
而后,仰头灌了几口啤酒,喉结随之极速滚动。
“我也没看见你。”景澄顺着他的话讲,说的是废话,却很好笑。秦域很想问。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想不起来找我,但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也许景澄不是不想,而是他的性格就是那么被动,怕受伤害,才不那么做。
看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
他看似清冷,内心可能比谁都火热。
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两个人自顾自喝了会儿酒。
景澄摇摇头,按了按太阳穴,故意开玩笑地说:“我怎么感觉自己有些微醺了。”
听闻,秦域顺势问:“那你微醺的时候会很好说话吗?”
景澄迷茫地眨眨眼,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别人跟你提要求,会不会很容易答应。”
“提什么要求?”
秦域没立即回答。
看着景澄目光有几分迷离,他猜测可能真的有点儿醉了,毕竟不胜酒力。
还记得刚当他助理那会儿,有次他带着他去应酬,对面的老总要求他喝酒,景澄推辞不下,硬着头皮要喝,一两杯下肚,脸就红了。
但他还是不太好意思拒绝,可能是身份原因,让他选择妥协,酒精上头了也还是继续要喝。
最后还是他看出来,他是不能喝酒的类型,及时拦住了。
那晚,秦域是有几分严肃地告诉他,以后不用跟他出来应酬了。
其实他是为了他好,以免他顶着实习生的身份又被人灌酒,但那时的景澄心里肯定在想,他这个顶头上司好凶。
后来,秦域也一直没有解释过,这种小事无所谓他知不知道,如果付出一定要让对方了解,那这件事本身就带有功利性。
他们之间,已经存在利益关系,还是不要再掺杂更复杂的因素了。
气氛沉默了会儿,景澄一罐啤酒快喝完了。
突然,秦域转头认真地看着他,“谢钦言经常去学校找你吗?”
景澄动作一顿,“你憋到今天才问?”
“下午刚看到视频,是助理告诉我的。”
“哦。”景澄的指尖敲打着易拉罐,不知要说什么。
他也想主动朝秦域走去的,只是基于五年前失败的例子,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毕竟,秦域关于交往的话题已经绝口不提了,连旁敲侧击也没有。
所以,在没获得明确的信号之前,他要按兵不动。
“他跟你说了什么?”秦域状似无意询问。
“没说什么。”
景澄本能反驳,过了两秒,还是坦白:“他后悔和我分开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过去了那就过去了呗。”景澄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秦域垂下头,修长的手指抵在啤酒罐上,沉思了不知多久,突然对景澄伸出手,让他把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干嘛啊?”
景澄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很忐忑。
“怕什么?”
秦域一把将他的手拉过去。
随后,将那个啤酒罐当下,然后捏住易拉罐的拉环,将其缓缓套入了景澄的小拇指。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
“啤酒罐的拉环可以圈住想要圈住的人。”
“只能是啤酒罐吗?可乐罐不行?”景澄调皮眨眼,故意歪曲重点。
秦域无奈失笑,认真强调,“只能是啤酒罐。”
“哦,那好吧。”景澄点点头,口中嘀咕:“谁规定的。”
“我编的。”
“……很不好笑。”景澄想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谁料下一秒,他的五指滑入他的指缝里,毫无预兆中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我圈住你了。”
男人坚定有力地出声,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
“景澄,我们在一起吧。”
第0028章 第28章
◎我们不熟◎江面的水皱层层晕开, 拱起涟漪,晚风说了许多, 把初夏注得盈满。
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温柔赤诚的眼眸。
景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可是他的表面仍然是淡定的,会让人误以为不为所动。
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性格使然,在听过秦域正式的告白,景澄并未感受到想象中热泪盈眶, 应有的那种开心和快乐。
在触碰到爱的瞬间,悲观者最先想到的永远是结局,而不是美好。
他和秦域认识两年, 对彼此的了解已经足够深了,却还是会有不安和恐慌。
就像身处于湍急的河流中, 他随着水势向下流淌,去哪不知道, 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
十指相扣的力道,将彼此的温度传递,他沉默片刻,指尖在秦域的手背轻轻挠了两下,“你还真是突然。”
本来以为今晚只是出来见个面, 谈谈心,散散步,谁知道会被表白。
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怕老婆被人抢走了。”秦域实话实说。
他第一次讲这种放肆的话, 听得景澄有些脸红。
“谁是你老婆?我可没答应你。”
秦域的手稍稍一使劲, 将他拉进怀里, “那我求你, 答应我。”
目光灼灼凝视他,鼻尖几乎要触碰到。
呼吸缠绕在一起,有暧昧丝丝缕缕地发酵。
景澄有些心慌,和他离这么近,他的脸像发烧似的变得滚烫。
回避开视线,景澄轻轻推了他一下。
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年纪,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进入一段感情,有些话在交往前还是要谈开的。
“秦域,在我给你答复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景澄让自己恢复平静,两只手搭在了腿上。
“你问吧。”秦域失笑,故意调侃,“现在谈恋爱之前还要考试。”
“这说明我很重视!”景澄嗔瞪他一眼,“严肃点。”
“好。”秦域迅速收敛笑意。
无论景澄说什么,他都十分配合。
景澄眨了下眼睛,“在你答完之后,我也会作出我的回答。”
不用去想,这些问题早已经在脑海中过了很多遍,景澄立即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合适的点在哪里?”
秦域不太想说太笼统的回答,那样显得过于敷衍。
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才告诉景澄:“如果按照性格,可能我们并不算适合,我这个人比较自我,骨子里强势,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你很随和很善良,会顾全大局,对人对事也比较佛系,我们看起来像两个极端,观点很容易发生碰撞,造成矛盾。”
“但恰恰就是这样,我会觉得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相遇,是命中的注定,你会包容我许多你并不认可的观点,而我也愿意为你改变甚至放弃,这可不可以称之为合适?”
这两番话讲完,听得景澄眼眶湿润。
好像接下来的问题也没必要再问了。
灵魂一旦相爱,血肉都开始膨胀。
他们就像两块拼凑不到一起的积木,愿意为了彼此磨去不合适的棱角,努力拼成一块,这就够了。
“刚刚这个回答,景澄老师算满意吗?”秦域的脸凑上前问。
“嗯,勉强还行。”景澄故作傲娇回答。
“那下一个问题。”
“不用问了。”景澄转头看向他,“我的答案跟你一样,我认为我们是灵魂的契合,这胜过所有的合适。”
听闻,秦域的脸上闪过隐隐可见的兴奋。
他想,已经不需要景澄亲口告诉他抉择如何,从彼此的眼神里就可以领悟到。
景澄和他对视着,确定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难以启齿。
内向的人就这样,长篇大论可以谈,真正走心的话很难说出口。
他尝试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很小声地说:“我答应你。”
秦域很坏,又拉开一罐啤酒,轻轻摇晃两下,故意说:“风声有点大,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给你批转正申请了。”
景澄咬咬牙根,故意说:“不过你别太得意忘形了,表现不好,也是会被炒鱿鱼的。”
“收到,老板。”
秦域的笑意快要从眼底渗透出来了。
他仰头看天,仍有种做梦般不可思议的感觉。
原来第一眼看中的人,真的能成为男朋友。
不过还好他那么巧的和他进了同一家公司,不然他们还能再遇到吗?
两个人的手仍紧紧握在一起,景澄偷偷对着拍了张照片。
那一刻他在心里想:秦域,希望你不要轻易放开我的手。
他对爱情的要求已经降得很低了,不随意抛弃他就可以。
即便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分开,也要两个人明明白白说清楚。
幻想爱被爱伤害,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同样的情况,他不想发生第二次-
酒吧里,夏明泽无意刷见景澄的朋友圈。
他po了一张十指相扣的牵手照,配文:[今晚月色很美。]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在官宣。
不过景澄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应该只是想秀一下吧?
总不能他又换了个男朋友?
总之,以景澄一年都发不了几次朋友圈的低调性格,能让他生出这般感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考虑到谢钦言没有景澄的微信好友,夏明泽贴心地将这张照片发给了他。
谢钦言将照片不断放大,指间纹理都看得清楚。
他认的景澄的手,白皙纤长,很秀气。
看完后,谢钦言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怎么都无法阻止表情凝滞。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景澄发出这样的照片。
如果他们是在演戏,他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那么,景澄是有可能和他赌气才这样做的吗?
不,他之前明确告诉过他,如果不是因为爷爷过世,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转正了,所以他是真的喜欢秦域……
意识到这样的可能,谢钦言无力合上笔记本电脑,连带嘴唇和视线乃至全身,都跟着颤抖。
纵然心中一百次劝告自己,他们不可能了,但看到景澄和别人在一起,他还是没办法控制嫉妒的本能。
此时,已是深夜,谢钦言连日来总是在公司工作到很晚才离开。
他开车来到明大校门外,隔着车窗远眺,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景澄在大学里上课的样子,明明他们在高中时还畅想过,等上了大学就可以坐在一起听课了,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去彼此的班上蹭课。
回忆每翻出来一次就会痛得流一次血。
这晚,谢钦言不知待到多久,快天明时才离开,他没底气出现在景澄的面前。
不被爱的人果然最没资格-
转眼,已有一个月没见到景澄。
谢钦言在家里都不曾碰见过他,怎么没想到会在一个酒会现场偶遇。
景澄是跟着秦域一块出席的,平时的他打扮得都很休闲,像个男大学生,今日却一改往日形象,穿了白色的西装。
二人的视线隔空交汇,景澄顷刻间移开了目光,显然不想多看一眼。
苦涩哽在喉间,谢钦言看到秦域走到景澄身边,亲昵地揽过了他的肩膀。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很快他们就拉近了距离。
景澄看见他没有打招呼,倒是秦域问了声好,“最近在忙什么?”
他知道谢钦言接手了谢家整个集团,地位一跃成为本市年轻人里最有地位的存在,年仅二十六岁,身家已过千亿,殷实的家底让他几辈子都花不完。
偏偏他还不像寻常富二代那般纨绔,只知挥霍,接手不过两个月,就可以公司的利润提升了三个点,让股东们心服口服。
秦域很佩服他。
谢钦言的确是有能力的,同为商人,他很清楚。
如果和谢钦言交好,无疑是给他争夺秦家的产业添了最好的助力。
不过,想到景澄和他的过往,秦域的胸口就像扎了根刺。
虽然景澄和他们家有那一层关系,他也并不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谢钦言和秦域聊了会儿天,景澄站一边默默听着。
有人好奇走过来,见他们聊得那般热络,好奇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景澄想也没想,顺口答了句:“我们不熟。”
他的潜意识里是想撇清和谢钦言的关系,特别是和秦域交往后,更应该断得干干净净。
殊不知,这话说完,秦域都用很惊讶的表情看向了他。
景澄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
当初谢钦言在公共场合羞辱他的时候,也没想过给他留面子,如今他做什么也不会显得过分。
“不熟?”谢钦言咬牙强调这两个字,看着景澄。景澄没理会。
他坦然自若,视线轻飘飘从谢钦言身上掠过,“我去那边吃点东西。”
说完,景澄就要走。
谢钦言冲动之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动作,下意识就做了。
而秦域,反应很快地立即去掰他的手指,“我说过,不要觊觎我的男朋友。”
他的脸上温和不在,满是戾气。
空气中弥漫着尴火.药味,周围的人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撤离了。
秦域说话从来都会给人留余地的,但谢钦言还不肯放过景澄,在打他的主意,这点实在无法容忍。
“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分开必定有原因的,你敢说自己当初好好珍惜了吗?他的心向着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如今他的心在我这里,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这话,秦域狠狠甩开了谢钦言的胳膊。
谢钦言冷眼望着他。
所有的妒恨全翻涌在身体里,偏偏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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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9章 第29章
◎给正牌男友的奖励◎从来没听秦域讲过这么重的话, 景澄从他的怒意中感知到,他对谢钦言有多介意, 明明他并不知他们之前发生过怎样刻骨铭心的事。
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直觉。
他能感受到谢钦言对他的威胁。
不想让气氛闹得如此僵硬,被别人看了笑话,景澄挽着秦域的手臂,小声告诉他:“我们去那边。”
谢钦言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黑眸里的光汇不成点,稀疏破碎。
察觉到他的视线,秦域拧眉对上。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 被人用这种深情的眼神盯着。
“你比我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上天已经给过你机会,让你抢占先机, 是你没有珍惜。”
秦域字字扎心,他将谢钦言悔不当初的表情收入眼中, 眼神黯了黯,没再说话。
两个人从谢钦言的视线中离开。
秦域回眸看了眼, 他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不稳,那是内心深处的占有欲在作祟,他怕景澄会被抢走。
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感情这东西最跟随本能,心在谁哪里, 人就在哪里,他没把握能一直将景澄留在身边。
大概是因为出生就被遗弃,秦域并不信这世上有多牢固的情感,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可以说不要你就不要你, 何况他人?
酒店里有一片很大的花园, 景澄挽着秦域走出去, 告诉他没必要和谢钦言置气。
“他碰你了。”
秦域扫了眼刚刚被谢钦言握过的手腕,语气阴沉:“我不喜欢。”
景澄被他的眼神烫到,努嘴道:“看不出你占有欲还挺强。”
“之前没名分,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秦域轻描淡写,语气还很酸。
听他这样说,景澄立马联想到一个词,叫“阴暗爬行”。
“啧。”他打量着秦域,“你之前是不是醋死了?”
秦域没回答,把景澄的手牢牢握紧,“不聊其他人了。”
“嗯。”景澄的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信任,你是正牌男友,你要有底气。”
“好。”
秦域点头应下。
过了会儿,把脸凑过去,“那给正牌男友一个奖赏好吗?”
景澄害羞地红了脸,踮起脚尖,唇瓣慢慢贴上。
就在他要亲上他脸颊的时候,秦域忽然转过头来,让他的吻一不小心落在了他的唇上。
胸腔里,心跳如擂鼓。
景澄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会说话的通透琥珀色的漂亮的眼睛。
两唇相贴,但也仅限于此了。
秦域没有更进一步。
二人身后数十米,谢钦言看着夜色下朦胧的一幕,用力捏紧了拳头-
酒会结束之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谢钦言坐在车里,看到秦域撑着一把伞和景澄走出来,他仍然是亲密无间挽着他的手臂。
而秦域的那把伞下意识朝景澄那边倾斜,全然不管自己的半边肩膀淋湿。
谢钦言想到以前,他也是这样做的,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毫无保留地付出,怕他受伤害,给他最好的。
结果,到头来给景澄最大痛苦的人是他。
谢钦言闭了闭眼,按下心底的挣扎,又一次劝自己,只要景澄过得好就可以了,秦域能全心全意对他,一定比和他在一起要幸福吧。
可是,他想以哥哥的身份陪伴在景澄身边,似乎也达不成了-
恋爱后,景澄和秦域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别提约会,连饭也没能吃几次。
他从来不会过问他的事情,无论他在忙什么,他都不会插手,给予了恋人最大程度的尊重。
这天晚上,景澄和舍友一块去学校附近的夜市吃了饭,要回学校在马路边等红绿灯时,一辆高调的法拉利跑车忽然停在了身边。
车窗降下,景澄看到里边坐着的人是秦晖。
“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对秦晖这人,景澄并不了解,他看起来就不像能安好心的人。
何况,秦域还和他有矛盾。
“我和不熟的人聊不起来。”
景澄果断拒绝,就要和舍友往前走,却听秦晖喊:“你是想逼我去你学校请你吗?你住哪栋楼,我都清清楚楚。”
秦晖以为景澄这样就会害怕,谁知道他竟然不屑一笑道:“那你请一下试试,看是你的权利大还是我们学校的安保系统强。”
扔下这话,景澄给舍友使了个眼色,“我们走。”
我靠!这小子怎么这么拽?
秦晖被气到了。
原本他打算通过景澄劝告秦域别打他们家产业的主意,没成想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男生,骨子里这么刚强。
看来不能跟他来客气的了-
景澄回到宿舍后给秦域拨了通电话。
他才不会傻傻地把秦晖来找他茬的事情瞒着不说,麻烦既然是秦域给他带来的,那当然该由他解决。
听完之后,秦域沉默了几秒,才回道:“我已经掌握了秦晖犯罪的证据,不出三天警察就会找上他了。”
“什么证据?方便跟我具体说说吗?”
景澄平常都是不过问的,只是他不知道秦域铤而走险做了什么,免不了为他担心。
“秦晖之前走假账,随意动用资金链买通地方官员,向其行贿,一旦被调查,肯定是要判刑的。”
“那秦爷爷一定也会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你检举了他孙子,他还会把集团交给你吗?”
“我为的不只是集团,还要为我的童年出一口气。”
景澄不知手机另一头的秦域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眼前起了雾气。
他想起自己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刚刚记事,秦晖趁爷爷出国,让佣人把他关在小黑屋里,整整三天,除了给他点水喝,一口饭都不给,直到他晕在里面,奄奄一息才被抱出去。
后来爷爷回来,他哭着跟他告状,爷爷把秦晖狠狠批评一顿,但也仅限于此。
秦晖当着爷爷的面的确不敢造次,但每次他老人家一离开,他总会想尽办法折磨他,逼他吃虫子,往他的嘴里塞湿泞的泥土,捂着他的嘴巴让他不得不咽下去。
在学校里,他更是伙同其他人对他进行霸凌,用打火机在他的腿上点火,将他的皮肉一点一点烧至溃烂。
所以,秦域从来都是穿长裤,哪怕在家里,他也不喜欢将双腿暴露在自己的视线里,因为每次看到都会想起那段屈辱的令人作呕的时光。
秦晖带给他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
在秦家,待他好的人只有爷爷,但那位是他的亲孙子,哪怕行迹再恶劣,他又能怎么罚他?
不过,即便活得如此艰难,秦域也从未抱怨过命苦,他知道出身无法选择,拼的是运气,开局已经拿了一手烂牌,只知道气恼自己不够幸运,又如何逆天改命?
“秦域?”
久久没听见他的声音,景澄很诧异,试探性喊了声。
秦域回过神,苦涩在喉咙里翻涌,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些苦难只适合埋藏在心底,他不想从景澄的眼里看到一丝同情。
“没事。”秦域呼出一口气,“这几天以防意外,你就待在学校不要出来了。”
“好。”景澄应下,有些不放心,“那你会有危险吗?”
“不用担心我。”
秦域勉强一笑,像鼓励小孩子那样轻声说:“好好学习,期末考个好成绩。”
“都研究生了,还要施加压力吗?”景澄隐隐有些不安,“秦域,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秦晖他这种人被逼急了,难保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不用担心我。”
秦域安抚完他的情绪,又要继续工作了。
“景澄,这段时间很忙,没空陪你了,给你转些钱,想吃什么就买,不要亏着自己。”
说到最后,他还不放心交代了这样一番话。
很快,景澄的微信就收到一笔五万的转账。
他想也没想,直接点了退回。
[我这里有钱,够花的。]就算是他男朋友了,也没道理花他的钱,这点原则景澄还是有的。
[我不想你跟我这么见外。][赚钱都没动力了。]秦域很执着,又转了过来。
[我希望你一周之内花完。][………]太瞧得起他了,这赶上半年的生活费了。
景澄在接收和退回之间犹豫几番,知道自己再退一次的话就显得过于生分了。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前,谢钦言偶尔给他钱,他都很坦然地接受,想吃什么也会毫不客气地让他给他买。
怎么面对秦域,就做不到这样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
景澄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无意中拿秦域和谢钦言作了比较,当反应过来,他立刻清除脑海中纷乱复杂的想法,点了接收。
[感谢投喂。][你要感谢男朋友的投喂。]秦域总喜欢强调这个身份。
景澄曾在书上看到过,当一个人总以能和你在一起为荣时,那就代表他真的爱上你了。
表白时,秦域并未提到爱,可是在这不经意流露出的细节里,他却能强烈感受到-
两天后是周六,唐秋云叫景澄陪他去山上祈福,听说那边有庙会,刚刚也去逛逛。
车停在学校门口,景澄一上车就得到唐秋云的夸赞,“气色看起来不错,最近心情一定很好吧?”
“还行。”景澄腼腆一笑。
爱情的滋润这么有效果吗?他的生活跟从前相比并未发生太多改变,但和秦域名牌后,心里就有种踏实感,做什么也更有底气。
景澄已经很久没去寺庙了,可能是孤立无援过,他并不相信神明之类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但这次来到寺庙,看到唐秋云虔诚地点了香,向上天祈愿,他抬头看一眼湛蓝的天,心中莫名也有了愿景。
如果能保佑秦域平安,他也愿意点上一炷香。
心下想着,景澄被唐秋云拉去求签。
这个东西和他们年轻人爱算的塔罗牌有异曲同工之妙,班里有女同学特爱玩这个,还给景澄算过,但稀奇古怪的话说了一通,景澄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眼下,唐秋云扯了扯景澄的袖口,让他也试一试。
景澄很有仪式感地挽起衣袖,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拿起签筒,用力晃了两下。
很快,从里面掉出来一支签。
卜卦的师傅拿过去给他看。
景澄快速扫了一眼,上面有两行字:
“且等烟雨,莫怪雨急。”
看起来很通透易懂,景澄却没搞明白,他问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会心一笑,让他且等,说这一切都是字面上的意思。
景澄在心中默念三遍。还是不太懂。
为什么他摇出来的签会和雨挂上钩?这雨会不会是代指了什么?
第0030章 第30章
◎就是这样保护他的?◎从山顶下来, 景澄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台阶都险些踩空了。
虽然师傅告诉他说这个签是吉兆, 但他仍不免多想。
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唐秋云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从学校门口见到景澄,就感觉他的状态不大对劲。
景澄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底总感觉不踏实,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很微妙,并不是担心自己, 而是怕秦域会出事。
为此,他特意给秦域请了一枚平安符,想让他随时戴在身上。
虽然经历过一段感情的失败, 景澄会在心中劝告自己,不要投入太多, 要专注自身,但从小养成的性格使然, 别人稍微对他好点,就想拿出全部来回报。
秦域给他的够多了,在他看来,一个身为男朋友该做到的他都做到了,哪怕没太多时间陪伴, 也会耐心解释,告诉他每天在忙些什么,不会让他胡思乱想。
他们的关系始终在稳步向前, 双方都是尽力而为, 守护这份爱情。
“唐姨, 我想去找秦域把平安符送给他。”
本来, 唐秋云是打算送景澄去学校的,他忽然这样说,便让司机改了路线。
景澄想见秦域一面,把平安符亲自交到他手里就走。
车停在秦域所在的公司大楼前的马路,景澄下了车,跟唐秋云道了声再见,随即快步朝里走。
然而,他没想到,就这几步,仅仅是这几步……
身后忽然有人冲过来,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勒了下去。
手中的平安符掉落在地,景澄被后面的人拖着往后,强行塞进了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全程,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
任谁也料不到,会有人胆大妄为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景澄被勒得喘不过气,头脑发昏发涨,双眸渐渐失去焦距。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他耳边传来得意的笑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老天爷赐来的好运,才让我遇见你的嘛……”
最后面那句,景澄没有听清,就已经昏睡过去。
秦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开景澄。
白皙的皮肤很不经折腾,已经留下一道红痕。
秦晖拍照发给秦域。
[啧啧啧,看看这是谁啊?]商务车从大楼前驶离,秦晖将手机锁屏,往旁边一扔,指尖从景澄的脸上划过,心想秦域的眼光还真是毒辣,找了个这么优质的男朋友。
上次去学校找他,他本来就想玩硬的,利用景澄去威胁秦域,谁知道他并不上当。
可结果怎么样?不还是到他车里来了吗?
今天下午,秦晖本来是要过来找秦域算账的,就算他说服不了他,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为此找了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在这个露天停车场侯着,只等秦域出现。
没成想,还没等到秦域,景澄先进入了视线。
在看见他的那一秒,天知道秦晖流露出怎样兴奋的目光。
商务车开走十分钟,秦域才回电话,自然是看到照片了。
虽然秦晖只拍了脖子的位置,但他男朋友他还能不认识吗?
故意等它响了十几秒才接,一上来秦域暴怒的声音便传进耳朵,“你对他做了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还能做什么?”
秦晖不屑笑着,话语放荡,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他就想看秦域被逼无奈又抓狂崩溃的模样。
一个生来就是蝼蚁的人,若不是得到他们秦家的帮扶,现在指不定在哪个工地搬砖呢,还配在他面前叫嚣,妄想算计他?做梦。
“你想要什么?”
秦域在拼命压制怒意,尽管声线听起来都在抖。
“你说呢?”
秦晖不紧不慢的样子,手指随意解开了景澄的两颗扣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视频,将画面切给秦域。
“我忽然觉得,能跟你的人睡一觉也挺值,不用非和你交换条件。”
看到景澄胸前的皮肤露出来,秦晖的指尖划过了他的喉结,秦域失控暴吼,“不要碰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么紧张,这么在意啊?”
秦晖没听,转眼解开了景澄的几颗扣子。
他并不知,秦域的双眸已然赤红,锋利的目光几乎要把屏幕瞪出一个孔,“不要碰他!求你……求你不要碰他……”
“呵。”秦晖冷笑一声,缩回手,“那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关掉视频,他命令似的开口对秦域说:“今晚,你去警察局帮我顶罪。”
不是掌握了很多他犯罪的证据吗?全部自己揽下来,亲手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感觉应该很爽吧?
秦域想也没想,立刻同意,“好,我答应。”
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恐慌,还特意强调,“但你要保证景澄完好无损,你绝对不能碰他。”
“秦域,我还当你很聪明很有理性。”秦晖不禁感慨了声,似有些失望的样子,“没想到你对一个男的这么在意,看来你也没把事业看得有多重。”
秦域没理会他说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保持全程视频通话,我马上出发去警局,手机会交给我助理,他要亲眼看着景澄安然无恙。”
听闻,秦晖不屑嗤了声,“放心,我对你的男人不感兴趣。”
扫了眼旁边熟睡的景澄,秦晖目光冷却几分,“只要你去警局认罪,我这边立马放人。”
“好。”
与他达成一致后,秦域将手机交给助理,去外面给谢氏集团拨了电话。
他没有谢钦言的联系方式,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找他。
前台转交给谢钦言的助理接听,秦域告诉他是为了景澄的事情。
助理自然知道这是谁,不敢耽搁,立刻告知了谢钦言此事。
“喂?”接听后,谢钦言莫名紧张。
今天下午他心情一直焦躁不安,工作的时候总无法集中注意力,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是秦域。”
对方自报家门,“景澄被人绑架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时间已近黄昏,派人一路追踪车牌号,最终目的地锁定在一栋远离市郊的别墅。
谢钦言带了几名保镖,腰间还别了把瑞士军刀。
国内不允许携带枪支,只能拿刀。
事实上,他的枪玩得很溜,完全可以一击毙命。
怕打草惊蛇,谢钦言无法确定景澄被关在哪个房间,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惹怒对方,对景澄造成人身威胁,那就麻烦了。
但时间紧迫,谢钦言亦不敢浪费,这别墅荒废许久,像是一直没有人来住,后面的花园都是枯草。
他在保镖助力下,伸手敏捷翻进去,贴着墙一步一步靠近了阳台的栏杆处。
每一层的楼间距都很高,爬上去的话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做不到,可以踩着空调外机往上去,只是万一不小心摔下来,磕到了后脑勺,就会酿成悲剧。
谢钦言不动声色观察一番地形,咬紧牙关,还是决定试一把。
除了从阳台潜进去,没有别的办法。
深呼吸一口气,就在谢钦言准备行动之时,忽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秦晖,你无不无耻!”
墨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听见景澄的声音,谢钦言全身的血液仿若凝固。
还好,他没有事。
根据声源确定好方位,谢钦言一鼓作气爬上去,手掌攀住栏杆的边缘,纵身一跃翻到了某间房的阳台。
不顾掌心被磨得渗出血,见阳台门开着一条缝,他立即冲了进去。
景澄正握着一块陶瓷碎片对准自己的脖子,而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的男的正不怀好意冲着他笑。
谢钦言的突然闯入,让他的笑意顷刻间凝固在嘴角,宛如大白天见了鬼似的,他的瞳孔倏然放大。
“你——你怎么进来的?”
谢钦言哪有空理会他,将景澄护到他身后,本能安慰:“别怕,哥哥来了。”
景澄面色苍白,因为惊慌,额头上滑落豆大的汗珠。
他一低头,看见谢钦言渗血的掌心,胸口处倏然一滞,隐隐闷痛了下。
在他上初中那会儿,有个男生见他平时闷不做声,除了看书就是学习,讨厌他这副好学生的样子以为他好欺负,故意想找他的麻烦,放学路上将他拦住,谢钦言也是像现在这样横空出现,说“别怕,哥哥来了”。
时光流转,望着他的背影,景澄突然分不清今夕何夕,画面与青春年少时重叠,触痛的是心脏最痛的地方。
睁开眼醒来时,看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里不知有多恐惧多害怕,特别是当秦晖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景澄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没等秦晖说什么做什么,他先冲到花瓶那儿,把它砸碎,捡起一片碎片进行自保,唯恐被他伤害。
就在不久前,景澄已经绝望到谷底,不知自己该如何逃出去,如果秦晖要对他做什么,又如何能反抗?
惊慌失措的感觉已经到达极致,景澄怎么也不会想到,又是谢钦言及时出现在他面前,那感觉不亚于茫茫黑暗中照进来一束光。
由此一来,他又要欠他人情了。
秦晖通过视频聊天,分明是亲眼看着秦域走进了警局。
他就说,他筹谋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为了一个男的就放弃,原来是声东击西,使了一招“调虎离山计”。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秦晖愤怒不已,他张嘴就想喊人,谁料谢钦言更快一步冲到他面前,冲出腰间的刀,直接抵向他的脖子。
“动我弟弟,你是活腻了。”
刀尖寸寸没入,谢钦言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光。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别人惹他不快,就要十倍百倍奉还。
何况,景澄还是最碰不得的逆鳞。
鲜血顺着银色的刀锋渗出来,秦晖吓得全身都麻木,已顾不上疼,连连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杀我……”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谢钦言的眼睛,这个男人太恐怖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好像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带我下楼。”
谢钦言另一只手抓住了秦晖的胳膊,给景澄使个眼色。
景澄的心脏仍狂跳不停,慌到极致,陷在那种恐惧的情绪里。
他机械性地跟着谢钦言走出去。
外面有几名手下,看到谢钦言居然拿刀架在秦总的脖子上,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珠子。
进去的时候不是两个人吗?怎么出来成三个了?
“都不许动!”
秦晖生怕他们上前,赶紧低喝了声。
事实上,他们没有一个打算冲上去的,刀枪无眼啊!-
直到开来的车驶出别墅区,谢钦言才将秦晖放开。
他一脚将他踹下了车,在他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如上位者那般踩在了他的胸前。
“谁给你的胆子动景澄?你知道他是谁吗?”
谢钦言满副高傲的神情,像在踩一只卑贱的蚂蚁。
秦晖摇头,“我就知道他是被收养的孩子。”
话音刚落,只听得谢钦言阴沉沉笑了声,“他是我们谢家的宝贝,你敢动我们谢氏集团的少爷,嫌命太长?”
“我——”
秦晖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谢钦言一把将他拽起来,狠狠几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这不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秦域——”秦晖急着为自己辩解,“是他先惹我的,凭什么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域惹的你,你找他……”男朋友三个字即使到了嘴边,谢钦言也说不出口。
话锋一转道:“今天的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收敛点。”
最后对着秦晖的脑袋踹了脚,谢钦言转身上车。
他打架那是出了名的厉害,从小就被人封外号叫“混世魔王”。
车门缓缓关闭,看到谢钦言满身的戾气,景澄都不敢出声。
直到车子往前开了会儿,意识到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就显得没良心,于是景澄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谢”。
“我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的。”谢钦言睨了他一眼,“没事就好。”
随即,他交代前面的司机,让他开车去医院,为景澄做个详细的检查。
景澄虽然昏迷不醒,但也能确定,秦晖没对他做什么。
想说不用去医院了,但抬头触到谢钦言凌厉的目光,又自动把话咽了回去。
说与不说也没什么两样。
反正结果改变不了。
不一会儿,谢钦言想起什么,居然给110打了电话,说要控告秦晖大白天堂而皇之地绑架人。
听完,景澄敛下眸,小声道:“都是我疏忽大意了,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可乘之机。”
“你不用帮秦域开脱。”谢钦言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见景澄抿着唇不说话了,他有些无奈挑眉,“难道你认为你男朋友本身就不具有保护你的能力,哪怕连累了你,也并不生气?”
“没有……”景澄反驳的没有底气,“总之,不能怪秦域。”
“恋爱脑。”谢钦言突然这般评价她。
“我不是。”
“你不是谁是?”
“好,那就当我是吧。”景澄不想再和他争论,只能接受。
其实他想说,要不是恋爱脑,当初怎么会死扒着他不放呢?
还以为离开了谢钦言活不了,连生存都变得没意义,结果不还是照样活吗?该做什么就去做,人生的轨迹并没有改变太多-
到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已是两个小时后。
景澄不知是不是吓到了,突然发起了低烧,开始头晕目眩,医生赶紧为他挂上了点滴。
时间已经很晚了,折腾了那么久,饭都还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直在闹罢工。
景澄也不好意思让谢钦言去给他买饭,拼命忍着饿意,没想到他早已经提前安排好,精致的菜肴和粥一起被送了过来。
终于能吃饭了。
景澄眼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他遇到美食,就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了,心思全写在脸上。
“我当你没心思吃饭。”谢钦言为他支起小餐桌,把打包饭盒一个个摆上去,“饿,也不能多吃。”
“知道了。”
景澄闷闷应了声,注意到他伤痕遍布的手掌心,还是叮嘱了句:“你赶紧去找护士上点药吧。”
毕竟谢钦言是因为救他才搞成这样,景澄心里还是很愧疚的。
“没事,小伤。”谢钦言并不在意,还问他:“你难道忘了我以前?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记不清了。”景澄故意说。
其实怎么可能会忘呢?不过是不想翻出来,才把它压在了记忆深处。
景澄和谢钦言正面对面吃着晚饭,秦域从警局赶来医院,看到这莫名和谐的一幕,他的脚瞬间定格在原地。
在来之前秦域就有想过。
他的举动是为他们两个人创造了相处的机会,,以景澄的性格,肯定会觉得自己欠了谢钦言一个很大的人情。
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深度思考和选择,一心想的只有景澄没事就好。
“我男朋友来了。”景澄最先注意到,反射性开口说。
明显他的笑容,他的红晕,都从唇角蔓延到了脸颊。
秦域走进来,安抚地摸了摸景澄的头,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声“抱歉”。
谢钦言听见后,放下筷子。
“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
“这次是意外。”脱离计划之外,秦域也只能这样说。
“那你应该知道你哥要通过景澄达成目的,为什么没事先请他保护他?今天幸好是没有酿成大祸,否则……”
谢钦言冷冷睨着他,“你不配当他的男朋友。”
景澄本来挺感激他救了自己,但听见这么批评秦域,又有恼火涌上心头。
“我说了这件事不怪秦域,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我会去公司找他,主要原因在我太放放松警惕。以为就那几步路不会出什么事情,结果……”
疲惫地松下肩膀,景澄看向秦域,“我还要跟你道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这样说,好像在故意气谢钦言,对他旁敲侧击。
谢钦言无奈摇摇头,看了眼秦域,“跟我出来。”
有些话,还是要他们两个人单独去聊才行,当着景澄的面,不便于说出口。
望着秦域跟随谢钦言出门的背影,景澄担心拧起了眉。
秦域刚刚进门时的那抹愧疚,让他想到就难受。
虽然经历者是他,但事情因秦域而起,他的心里一定非常难受。
景澄本能想要跟出去听一听,但点滴还没打完,他只能坐在床上等着。
而秦域在和谢钦言出去后,不等他开口先说道:“以后我尽量不再发生这种情况。”
“尽量?”捕捉到他的用词,谢钦言感觉好笑,“你难道不知一次意外就可以酿成终身大错吗?谁会给你机会让你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