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旅行
夜晚总是比想象中来得更快,等两人意识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回去吧。”晏桦开口道。
“好。”
“先回体育场更衣室。”
晏桦好奇问:“怎么出去啊?”
“你等会换衣服,把校服给我。体育场我的储物柜里还有一套平日的衣服,你穿那套。”
江野嘴角带着笑:“这样出门的时候,你就可以说是家长了。”
“我本来就是家长。”晏家长摆谱。
江野应和道:“是。”
只属于江野一个人的家长。
体育场此刻已经空荡荡,除了还有零散几个训练的体育生,几乎没有什么人。
江野从储物柜拿出衣服:“你去更衣室换吧。”
晏桦问:“你呢?”
“我等你换完把校服给我,我要洗澡换衣服。”
“换校服?”晏桦问。
江野理直气壮,看不出任何心虚:“是啊,我不想穿着踢球的衣服去上课,都是汗。”
晏桦觉得江野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刚穿过的校服又要给江野穿,心里总怪怪的。
见晏桦迟疑,江野提醒道:“桥桥,你得快点了。等会体育生训练结束后也要来换衣服。”
“知道了,知道了。”
怕被发现冒充高中生的担忧战胜了晏桦心中那点怪异,抱着江野的衣服走进更衣室。
江野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只是视线直直盯着那扇关闭的更衣室门,似乎想要看穿。
晏桦把换下来的校服递到江野手上,身上又重新换了一套江野的衣服。
看到晏桦从更衣室出来的一霎,江野感觉心跳都停了一下。
一套再简单不过的衣服,在晏桦身上却过分好看。
上身是白色的连帽卫衣,胸前是简单的印花图案,因为开汽修店的原因,晏桦平日很少穿浅色的衣服,尤其白色,更是少之又少。
但其实晏桦长的白,穿浅色衣服会衬得他气质柔和,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平易近人,不似平常看上去那般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下身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江野视线不自觉移到那双长腿上,脑海中多了些不该出现的妄想。
他的衣服其实晏桦穿着并不算十分合身,但是宽松的衣服反倒显得晏桦显得腰身更加细瘦。
江野视线迟迟舍不得移开,晏桦着急出学校,没有在意。
“校服给你,我回去了,晚上来接你。”晏桦语气平平,说完就离开了体育场。
江野嗯了一声,看着晏桦的背影渐渐消失,手上攥着校服转身进了洗浴室。
洗浴室的单人隔间内,江野将脸深深埋进校服内,贪婪地嗅着晏桦留下的气息。
这套校服晏桦刚才穿过,还不止,现在晏桦都还贴身穿着他的衣服。
他好想抱抱晏桦。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晏桦了。
连牵手都没有了。
高三自从正式开学后,江野也开始每天去上课,按部就班,因为很早就保送了,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繁重的高三,江野反而轻松许多,甚至还有余力自学大学课程,和小武一起捣鼓各种编程程序。
他最忙的时候是高一,学完整个高中的课程以及备战竞赛。
其实江野本来高三也无所谓去不去,去不去对他而言都一样。
但是晏桦想让他去,希望他能经历完整的高中三年。
除了同性恋和喜欢晏桦,江野改不了,他也不打算改。
其他事情他都会听晏桦的。
而这两点,晏桦也一直以为江野在改,至少表现出来是这样。
江野甚至寒假都过得比别的高三生长,高一还没放寒假,他就不去上课了,着手准备过年。
他很喜欢新年,尤其是大年初一。初一是晏桦生命的开始,他与晏桦的开始,新一年的开始。
整个过年期间,对他来说都是非常美好的记忆。
自从和江野一起生活后,每年晏桦都会过生日。
主要是江野记得,想要过,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周立伟死了,不会有人在大年初一那天跳出来不让晏桦生日。
初一那天,他们会在早上惯例去墓地看晏女士,然后回家给晏桦过生日。
可是今年,他们没有在陵园看到那个熟悉的门卫,那个儿子如果还活着和江野岁数还差不多大的门卫。
晏桦向新门卫打听道老门卫的消息。
新门卫用着寡淡无谓的语气道:“哦,你说他啊,去世了。”
“是生病还是怎么回事?”每年都能看到的熟人,骤然没了,晏桦不禁关心道。
新门卫轻描淡写说:“喝药了。听说出事那天是他老婆忌日。”
“这么多年,撑不下去了。”
晏桦叹了口气,可能对于门卫来说这也算解脱了。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遇到自己的妻儿。
江野在成年后抽时间把驾照考了,他说想买车,晏桦没什么意见,他是众所周知地溺爱弟弟。
他们看了一辆奥迪,就在晏桦准备交钱提车的时候,江野先一步把钱给了。
“不要动你存折的钱,家里还有钱。”晏桦说的是实话,汽修店很赚钱,存款足够给江野全款买下这辆车。
江野笑道:“送礼物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晏桦不解道:“什么礼物?”
“当然是桥桥的二十五岁生日啊。”
自从上次晏桦冒充高中生进南江四中后,江野动不动就喊他桥桥,比桥哥的频率还要高,晏桦说过几次他没大没小,他就说之前也喊过,就要喊桥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晏桦就也随他去了。
“瞎闹。”
江野知道晏桦不舍得给自己买车,只舍得在他身上花钱,解释道:“你的车就是我的车,都一样。”
“再说了,我没动存折的钱。”
晏桦紧张道:“你哪来的钱?”
“小武带我一起弄了个游戏软件,卖了几万,加上之前和吕智汇玩股票基金,有他哥带我们,我们稳赚不赔。”
江野早就计划好了给晏桦买车,但是如果他一开始说是给晏桦买的,他肯定不愿意。
所以只说是自己想买。
见晏桦还蹙眉担心,江野解释道:“合法合规,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可以带你去看,你还不信可以把小武和吕智汇叫来问。”
“真的,我保证。”
“哎呀,车都买了,钱都交了,别生气了。”
“好不好,桥哥?”
撒娇的时候,还是喊桥哥最管用。
晏桦脸色渐缓,“下次要跟我说,听见没。”
“惊喜嘛,咱有车了,快去试试。”
修了十年车的晏桦,在二十五岁生日,收到了弟弟送的车。
自从江野选了第一个选项,答应改后,他一直克己守心,没有再做出任何超出弟弟范围的事情,连牵手拥抱都没有。
似乎真的改掉了喜欢晏桦和同性恋。
两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自欺欺人地过了整整一年。
裴青鹰这一年也自顾不暇,脸面尽失,宛如丧家之犬,疲于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因为床照的事情他爸就差当众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听说他爸又冒出来了个私生子,如今他被裴家其他人当成个笑话来看,连骚扰晏桦的时间都没有了。又因为得罪吕家的原因,加上前些年作恶太多,整个裴家的情况也不如当年,日渐衰落。
晏桦对此并不太关心,只是偶尔会从峰子或者白鹭嘴里得知这群人的一二惨况,他也不想知道这群人的消息,只有江野还关注着他们,暗中计划着下一个遭报应的该轮到谁了。
他只清楚裴青鹰把对面的店又转了出去,关门那天江野就差在门口挂两串鞭炮庆祝了。
晏桦可以向前看,不去回忆过去的伤疤痛苦,但是江野会永远记得。
六月八号后,江野正式结束了整个高中生活,要去北京上大学了,他对此却没有任何期待。
南江距离北京很远,一千多公里。大学有四年,1460天。
任何一个数字都足以让江野绝望。
暑假后,大多数毕业生都会选择出去旅游,但是江野那里都不想去,他只想在家,在晏桦身边。
“真的不和同学出去旅游吗?”晏桦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问道。
江野摇摇头,“天热哪里都不想去。”
晏桦顺着他的意,没有强求,“好吧。你们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
江野无精打采,打着哈欠说:“六月二十几,具体记不清了。”
每过一天,他在晏桦身边的日子就少一天。
这对江野而言,无疑是凌迟。
晏桦算了下日期,“那宗远回来,还能参加你的升学宴。”
江野偏头问道:“宗远回国了?”
“嗯,回国了,不过还没回南江。”
晏桦笑道:“前几天打电话说的,七月份回南江,还说让我等他回来,再给你办升学宴。”
“他夺回家产了吗?”江野笑着问。
晏桦跟江野提过他们俩之前聊天的内容,不过省去了有关江野的部分。
晏桦也想起这一茬,笑着点点头,“夺回属于他的那部分了。”
“那他要天南地北撒钱玩了。”
江野声音越说越小,昨天出去参加同学聚会,到很晚才回来,没睡好,此刻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
晏桦提醒道:“你去睡会吧。”
江野看着电视屏幕,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倔强道:“不睡。”
晏桦看了他一眼,“你最好是真的不睡。”
“真的。”江野呢喃道。
晏桦看着躺在沙发上已经陷入熟睡的江野,无奈地把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薄外套拿过来,披在江野身上,又把风扇调了个方向,免得一直对着吹醒来后难受。
从小就是这样,一看电视剧就要在沙发上睡觉,不过从前是枕在晏桦膝盖上睡,现在他不敢了。只能枕着抱枕睡,缩在晏桦旁边,不敢有任何越界的动作。
晏桦垂眼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江野,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
小野要上大学了。
以后半年才能见一次。
大学毕业后就要工作,他不一定会回南江。
晏桦想,还是不要回南江。
南江太小了,小野要去更大的地方,那里才是他的广阔人生,一片旷野。
只是一想到分开,晏桦心里就沉沉的。
这个家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晏桦眼眶发酸,别开眼看着走廊,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这才是江野要走的路。
他应该高兴。
屋内旧风扇嗡嗡地响动,窗外淅淅沥沥飘起小雨,江野蜷缩在沙发上,旁边就是晏桦,这样的姿势让他十分安心,睡得也很熟。
电视机里重复着暑期档的电视剧,在江野睡着后,声音就被晏桦调低了。
晏桦也没有多少心思看电视,时不时垂眼看着熟睡的江野。
不知过了多久,晏桦突然听到上楼的脚步以及说话声。
是冉白鹭和峰子说话。
五楼就晏桦家一户,白天人在家时,门经常是敞开的。
冉白鹭和峰子直接跟走自己家一样进来。
“晏哥!”冉白鹭喊道。
峰子提醒道:“你声音小点,小野在睡觉呢。”
他之前就是跟个土匪一样闯进来,被晏桦骂道,声音小点,小野还在睡觉呢。
此刻峰子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给冉白鹭听了。
冉白鹭撇了撇嘴,行吧。
“你们怎么来了?”晏桦坐在沙发上问道。
他们俩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喊你出去玩,去不去?”峰子剥开香蕉,完全跟回自己家一样。
晏桦问:“去哪玩?”
冉白鹭也从茶几上揪了串葡萄,“自驾游,出去玩,怎么样?”
“去一个星期,你有时间吗?”
晏桦继续问:“有谁啊?”
冉白鹭指了指场上的四个人道:“我们这几个。”
“加上峰子女朋友。”
“没了?”
冉白鹭别扭道:“还有那谁呗。”
晏桦撑着下巴笑:“那谁是谁?”
冉白鹭翻了个白眼:“你烦不烦,你又不是不知道。”
晏桦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冉白鹭气急败坏道:“到底去不去?”
“等小野醒了我问下他。”晏桦考虑道。
峰子咬着香蕉说:“你去他肯定就去啊。还有什么好问的。”
冉白鹭也附和道:“对啊,我不信你要去的话,他不去。”
晏桦解释道:“最近天热,他哪都不想去。”
“刚才还问他要不要和同学出去旅游,他说不去。”
冉白鹭啧了一声,摇摇头。
“什么时候去啊?”晏桦继续问。
“六月十三,就大后天。”
峰子问:“店里有啥事吗?”
“没啥大事,有十九和胖子在。”晏桦很放心。
“那就是看咱们这位江野同学了,他不去你就不去?”冉白鹭扬起下巴指了指江野。
“我看吧。”晏桦犹豫道。
冉白鹭看了看手机时间:“几点了,把他喊起来吧,这样在沙发上睡也难受。”
晏桦看了看时间,睡一小时了。下午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他推了推江野,把人喊醒。
江野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冉白鹭和李德峰。
他直起身子靠在沙发上,眯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怀里还抱着晏桦的外套。
“醒啦?”冉白鹭笑道。
江野嗯了一声,还是觉得困。
冉白鹭问:“你哥打算跟我们去自驾游,你要去吗?”
江野虽然没睡醒,但还是点点头,要去的。
峰子摊开手:“我就说有什么好问的,晏桦都去,江野不可能不去的。”
冉白鹭道:“开晏桦家的车,然后还有那谁的车,我们六个人够了。”
“那你坐晏桦的车,还是坐那谁的车啊?”峰子故意笑道。
冉白鹭拿起一个橘子扔到峰子身上,“滚蛋。”
江野之前还没开过高速路段,所以第一段高速是晏桦在开,顺便跟他交代下。
涉及到江野的点点滴滴,晏桦都很仔细。
江野向来学什么都很快,后面就是两个人换着开了。
峰子和女朋友陈静在冉白鹭和叶从鸢的车上,因此晏桦家的那辆车一直只有他们俩。
晏桦坐在副驾上,指了指前面的高速路牌道:“往右边走就是去北京的路。”
“我们要去左边。”江野道。
“嗯,别开错方向了,不然掉头很麻烦。”
“不会的。”
江野突然问:“你会送我去北京吗?”
“再说吧。”
“看到时候店里忙不忙。”
江野哦了一声,“我一个人去吗?”
“应该有同学陪你一起?”晏桦问。
江野叹了口气,“人家都有家长送,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呢?”
“哦。”晏桦视线看向窗外。
就算江野以为有转机时,晏桦幽幽道:“那你自己去吧,反正已经十九了。”
晏桦不止一次提醒自己,江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江野问道。
晏桦不是对江野放心,他是对自己不放心。他不想把江野送到北京后,再自己一个人离开。
“万一我在北京被人骗了呢,找不到学校呢?被人拐跑了呢?”
因着这一年平安无事的相处,江野恃宠而骄的毛病又上来了。
虽然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但是依然会对晏桦撒娇。
晏桦没眼看旁边的人,“打住。”
江野继续可怜道:“可是我这是第一次去北京,人生地不熟。”
晏桦撑着下巴,看着前方疾驰的车辆,神情异常认真:“小野,你以后会一个人去很多地方,我都不能陪着你。”
“北京只是开始。”
江野没有说话,他知道晏桦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讨厌这样残酷的事实。
车内短暂沉默后,晏桦打破了寂静,“快到了,我们今天在酒店歇一晚,明天去爬山露营看日出。”
三间房,除了江野和晏桦是双人床,剩下两对都是大床房。
江野问道:“后面几天是不是在民宿?”
“嗯,白鹭租了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看星星。”
江野扬起回忆的笑容:“我们的天台也可以看星星。”
夏天夜晚晏桦会带江野去天台乘凉。
“我当时总是指着天问你,这颗是什么星,那颗是什么星?”江野眼神温柔地说。
“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
晏桦心虚地按了按鼻梁,含糊不清道:“记得。”
当时江野还在读小学,看星星时总是好奇,追着问到底是什么星。
晏桦哪知道这天上的星星谁是谁,所以每次都糊弄道:“这颗是星星,那颗也是星星。”
年幼的江野则会追问:“可是这颗星星叫什么?”
江野嘴角带笑,重复着晏桦当年的话道:“星星就是星星,不需要区分是什么星。”
晏桦强词夺理,“本来就是,为什么要区分?有星星就够了。”
江野宠溺地看着晏桦,没有反驳。
一行人到了酒店歇息片刻后,晚上找了个餐馆吃饭。
“这就是你精心选的店?”晏桦翻来覆去看着菜单问道冉白鹭。
在冉白鹭定餐前,晏桦反复和她确认,没有海鲜,江野过敏。
结果转眼就定了一家海鲜刺身。
他事先已经说过,其他人想吃海鲜,他就带江野去吃别的,大家吃完再聚到一起,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也没有要求所有人都迁就江野。
明明答应好了没有海鲜,结果这家菜单上的东西江野没一个可以吃的。
晏桦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尤其这关系到江野身体健康。
冉白鹭事先也不知道定了海鲜,都是叶从鸢安排的,眉间带着不解地看向身旁人道:“这就是你精心选的店?”
“我不是跟你说了晏桦过敏吗?”
叶从鸢赶紧解释说:“是我选的,不好意思。”
“我最近比较忙,忘记过敏这件事了,不好意思,晏桦。”
江野微微眯眼看着叶从鸢,所以她是以为桥哥过敏才定的这家店?
晏桦蹙眉解释道:“我不过敏。”
“啊?”叶从鸢那双乌黑可怜的大眼睛迷茫地看向冉白鹭。
冉白鹭冲着叶从鸢不耐烦说:“江野过敏,晏桦也会陪着不吃海鲜,你又不认识江野,所以我就省事说是晏桦过敏了。”
眼看冉白鹭就要和叶从鸢吵起来了,江野不想扫了晏桦出来玩的兴致,劝道:“没事,菜单上有我能吃的。”
“哪有?”晏桦不高兴道。
“青瓜寿司可以吃。”江野指了指菜单冲着晏桦笑了笑。
“素的,不是海鲜。”
“还有甜品蛋糕都能吃。”
“而且坐了一天车,我没什么胃口。”
江野哄道:“就在这吃吧,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再出去了。”
晏桦知道江野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委屈自己。
可是他心里还是生气,想要起身离开。
“你们点菜吧。”江野拉着晏桦的袖子,没让他起身。
峰子也缓和道气氛,“点吧,点吧。我们晚上再出去吃夜宵。”
江野手中也拿了份菜单,朝晏桦身边凑了凑,“吃甜虾吗?”
“你先看你自己的吧。”晏桦眼底闪过几分心疼。
叶从鸢也大方说:“今天是我没安排好,晚上我请客,大家随便点。”
“那桥哥要把我没吃的那份给吃回来,不然我们家就亏了。”
“对不对?”江野逗着晏桦开心。
晏桦不想说话,但是看着江野极力维持着场上的气氛,越发心疼,不忍心不配合他,缓和着神情迎合道:“对。”
江野这个过敏的当事人都不在乎了,其他人也就翻篇了。
只有晏桦还想着等会吃完海鲜带江野去吃什么。
饭后,大家两两散开,各自闲逛,晏桦带着江野在路上寻着餐馆。
“桥桥,我晚上不吃了。”江野虽然没吃多少,但是看到晏桦心疼自己,比吃什么都满足。
晏桦皱眉道:“你晚上就吃了寿司和甜品。”
“寿司都是米饭,很管饱,我现在吃不下了。”
“你晚上饿了怎么办?”
“我们饿了再出来吃,这条街营业到很晚的。”
“晚上有烟花表演,我想看烟花。”江野劝道,他想让晏桦旅游玩得开心。
晏桦妥协说:“那去看烟花,你饿了跟我说。”
江野推着晏桦往前走:“知道,我又不是小孩,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确实,江野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晏桦来操心他吃饭了。
只是晏桦总是会忘,提醒自己再多次也总是下意识把江野当做小朋友来对待。
都天天喊桥桥了,还以为他在改,桥桥呐,你可长点心吧。
第52章
走丢
烟花秀虽然还没开始,护城河边已经挤满了来看烟花秀的观众,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晏桦站着人群最后面,皱着眉头看向面前乌压压的人群。
“好多人。”
江野知道晏桦不喜欢挤,他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也没找到既能看到烟花,人又少的地方。
江野看了看前方:“我们往台阶上走,可能人会少一点。”
他们现在在台阶最下一层,前面就是护城河的广场,正是人群密布的地方。
晏桦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人群都是朝广场来的,纷纷下台阶,他们俩上台阶属于逆流而上。
开始两人还能并排走,但是人潮拥挤,很快只能一前一后。
晏桦在前面走了几步后,回头想看下江野,却发现人早就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他回头在台阶上搜寻一圈也没见到人,台阶上还不断挤着人下来。
晏桦不方便停在这里找江野,只好沿着台阶边缘继续往上走,顺便掏出手机给江野打电话。
但是电话响了几声都没人接,晏桦眉头拧得更深了。
他好不容易走出人群,站在空地处,不断拨打着江野的手机。
但是一直都没人接。
晏桦烦躁地在站在台阶旁,看着人来人往,但是都没有江野的身影,手机也打不通。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晏桦担忧会不会发生踩踏事故,心里已经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此时对岸已经燃起了烟花秀,但是晏桦半点心思都没有,甚至已经在找路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袖,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的男生。
路人都纷纷摇头表示没注意到。
大家的心思都在天上绚烂的烟花表演,不在意有没有路过看到什么男生。
晏桦还在不断地打着电话,但是电话此刻已经关机了。
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因为晏桦自己被绑架过的原因,所以止不住在想江野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另一个声音安慰着自己,不会的。
江野是个成年男人了,不是小孩,应该不会被绑架。
可是万一对方有刀,这里又这么乱,江野要是遇到危险了呢?
晏桦此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江野的恐慌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就在晏桦准备报警的时候,手机上闪烁着一个陌生来电。
“喂?”晏桦立刻接通,紧张地问道,“江野?”
江野握着听筒嗯了一声,“桥哥是我。”
此刻听到江野熟悉的声音,晏桦才安心下来,心中的恐慌被顿时抚平,蹲在路边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问道:“你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江野在电话里道歉道:“桥哥,我手机被偷了,人太多我没找到你,现在才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
“没事就好。”晏桦扶着额头庆幸道,心情宛如过山车一般,此刻悬着的心终于又落了下来。
晏桦叮嘱道:“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你别乱跑。”
江野看了看附近说:“我附近有个比邻超市,我就在对面。”
“在我们刚才走散的地方往东走。”
“嗯,我过来了,你别挂,等我。”晏桦没有挂电话,一直和江野说话,他怕等会自己过去了,江野人已经不在这了。
一想到刚才的恐慌,晏桦仍然心有余悸。
好在电话亭并不算远,晏桦走了五六分钟后就到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和江野走散已经过去快四十分钟了。
江野见晏桦两三秒都没说话了,着急道:“喂,桥哥,你没事吧?”
“没事,出来,我看到你了。”晏桦看着电话亭内的身姿挺拔,眉眼出众的男生说道。
江野挂掉电话,离开电话亭朝晏桦快步走来,因为走得太急,衣摆都带着风。
“桥哥。”江野贪恋地看着晏桦,垂下眼角,委屈道:“我刚才都没找到你。”
晏桦收起脸上的担忧,嫌弃道:“都要上大学的人了,还这么笨。”
“跟我走散了不知道在原地等我吗?”
江野替自己解释说:“可是我想找到你啊。”
晏桦无可奈何地看了江野一眼,“下次别乱跑,我会回来找你的。”
“嗯,知道了。”江野点点头,“可是手机被偷了。”
江野的手机还是初中毕业那年晏桦又给他买的。
“算了,反正用三年,该换了。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可是江野却闷闷不乐,踢着路边的石子,那个手机卡里存着晏桦给他发过的所有短信。
一下子全没了。
江野重新回到自己身边,晏桦才彻底安心。
“钱包和身份证这些还在吗?”
江野嗯了一声不满道;“还在。”
这小偷不偷钱,非要偷他手机?
晏桦轻笑道:“钱在就行,反正手机也该换了。”
“别不高兴了。”他哄着身边的小朋友。
江野叹了口气,他又不能告诉晏桦,自己不高兴是因为手机卡内的短信丢了。
只能装作是因为手机丢了才心烦。
晏桦仿佛看见江野头顶上的乌云了,此刻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还看烟花吗?”晏桦问。
江野看了眼远处,“来都来了。”
两人找了处长椅坐下,远处的天空绚烂无比,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了河边的景色。
晏桦在看天边的烟花,江野在看自己身边的晏桦。
只是刚坐下不到三十秒钟,烟花就没了。
“烟花秀结束了。”晏桦站起道。
江野自责道:“都怪我不好。”
如果他手机没被偷,就不会耽误看烟花了。
“怪你什么,和你没关系,反正也不怎么想看。回去吧。”晏桦不在意道。
只要江野没事就行了,烟花不烟花的无所谓。
江野却怔怔地看着已经消失的烟花若有所思。
六个人中,他们俩是最先回到酒店的,回来前晏桦还在楼下买了盒桃酥,免得江野晚上饿了没东西吃。
晏桦先去洗澡,江野坐在床边看着电脑,房间内响起敲门声。
冉白鹭和叶从鸢站在门口,见只有江野一个人问道:“你哥呢?”
江野扶着门说:“我哥在洗澡。”
冉白鹭提着一大包零食递过去,瞥了一眼身边看似单纯无辜的女人替她道歉:“叶从鸢买的,今天晚上吃饭她脑子抽了,定了海鲜。”
“不用了,我晚上都吃饱了,桥哥还给我买了桃酥。”
冉白鹭将零食挂在门把手上道:“反正东西给你,你们要是没吃完,明天晚上露营接着吃。”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江野没有再推辞。
就在这时,晏桦从里走出来,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冉白鹭问道:“你怎么来了?”
冉白鹭对于自己发小,就没有对江野那么客气了,怪声怪气说:“给你的宝贝弟弟送吃的来,我怕你不消气,明天爬山的时候,把我推下去了。”
见晏桦都洗完澡了,冉白鹭也不在门口站着,挤进来说:“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晏桦接过宝贝弟弟递过来的毛巾,擦着头发,淡淡道:“不至于。”
冉白鹭:“嗯?”
“我顶多把你车汽油放了。”
冉白鹭抱胸冷哼道:“行,晏桦,等我们回去了,你得给从鸢的车从头到尾做一次检修,免费!但凡有点问题,肯定是你路上干的。”
“我要真想干点啥,你到我店里检查能检查出个什么?”晏桦无语道。
冉白鹭觉得晏桦说的有点道理,又换了个主意,撺掇叶从鸢:“回去了直接把车开到他店里去,他不免费保养,我们就不走了,堵在门口让他做不了生意。”
叶从鸢是个很文静,话少的女人,和冉白鹭的性格天差地别。
冉白鹭向来是风风火火,光明磊落。
对于冉白鹭明目张胆的计划,叶从鸢握着她的手浅笑,小声道:“这不好吧?”
冉白鹭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不好,你跟晏桦有什么客气的。”
对于冉白鹭的大声密谋,晏桦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站在空调风口处,仍由冷风吹着半湿的头发。
江野将吹风递过去道:“用吹风机,空调冷风吹得头疼。”
晏桦摇摇头,“吹风机太热了。”
叶从鸢则暗中打量着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他们身上还穿着一样款式的家居服。
“那你也别站在空调下,天热等会头发就干了,吹冷风会头疼。”江野不依不饶。
晏桦不再坚持,在旁边的沙发坐下,避开了空调的风口。
冉白鹭见时间也不早了,聊了几句后起身朝外走去,“我们回去了,你们俩早点睡,明天下午去露营,第二天还要爬山看日出,行程很满。”
江野关上门后,叶从鸢搂着冉白鹭的细腰回到房间。
冉白鹭没好气地推开她,“这下放心了?”
“晏桦跟我的关系比这白墙还要清白。”
“我刚才进去他正眼看我一眼没,就知道他的宝贝弟弟。”
冉白鹭就知道叶从鸢是故意的,以为是晏桦过敏才定了海鲜刺身。
没想到牵连到无辜的江野。
叶从鸢继续缠上来道:“可你不是说他是直男吗?”
“毕竟他和你青梅竹马,破镜重圆呢。”
叶从鸢醋溜溜地念着冉白鹭从前编的剧本。
“直男也跟我没关系,我要是想跟他有点啥,早有了,你也别瞎想折腾人家了。”冉白鹭下最后通牒道。
半响后,她又不放心叮嘱道:“别乱来,不要觉得你今天晚上故意订海鲜餐厅没人看得出来。”
“江野和晏桦都不是傻子。”
叶从鸢轻哼一声,晏桦傻不傻不重要,但是直男,不行。
万一那天真的看上白鹭了怎么办?
晏桦他们这次出来开了两辆车,因为李德峰的秘密计划,因此他们四人一直是在叶从鸢的车上。
叶从鸢坐在副驾驶,扭头问到后排的李德峰,“峰子,晏桦酒量怎么样?”
李德峰正在和女朋友陈静说话,听到这个问题,伸出一根手指。
叶从鸢眉梢上扬惊喜问:“一杯倒?”
李德峰摇摇头,幽幽道:“一直喝。”
冉白鹭扶着方向盘笑着说:“真的假的?”
“骗你们干嘛?他之前在车队跟着老板,应酬的时候干的就是挡酒的活。”
陈静好奇道:“晏桦没喝醉过?”
李德峰回头看了眼晏桦家的车,叹气道:“喝到胃出血都不会醉的人。”
“胃出血第三天,还在医院躺着,还得跑到文阳给江野开家长会。”
冉白鹭吸了口冷气,不理解道:“江野不知道吗,还要让他去开家长会?”
李德峰收回视线,“晏桦这人性格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天塌了都自己扛着的人,什么事都不跟别人说。江野当时又不在身边,还在文阳读书,怎么可能知道他胃出血。”
“要不是他从文阳回来后,被我撞见去医院,这事估计又跟当年一样谁都不知道。”
李德峰絮絮叨叨道:“就连当年那事,他谁都没说,还是那个姓裴的王八蛋喝醉了,自己抖出来的。”
在场的都没有外人,李德峰也就没藏着掖着。
“江野爸呢?”冉白鹭问。
李德峰:“当时他爸去外地出差了,学校说是什么年终期末家长会,班主任要求家长一定要到。他爸不在,只能晏桦去呗。”
李德峰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感叹道:“养江野也够不容易的,晏桦当时自己都还没成年,身边还有个要读书吃饭的弟弟。好不容易江野爹回来了,送到文阳读书了,结果他爹除了拿钱看成绩,平时什么都不管,什么事还得晏桦这个冤大头操心。没想到他爹没活几年又死了,晏桦总不可能不管江野吧,又把人接回来了。”
陈静和李德峰在一起四五年了,对于晏桦的事情也都清楚,庆幸道:“还好江野够争气,高二就保送清华了。晏桦也开店当老板,总算是熬出来了。”
李德峰接话道:“年纪轻轻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的人,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别人家养儿子都没晏桦这么上心过。”
陈静好奇问:“那去年他们为什么吵架?”
李德峰牵着陈静手道:“谁知道呢,两个闷葫芦,都不说。”
“反正后来莫名其妙又好了。晏桦心软,把江野从小惯着长大的,江野态度稍微好点,低头认个错,他肯定就不在意了。”
提到去年的事,李德峰仍然不敢相信,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晏桦那么伤心。
江野也真是够有本事。
叶从鸢兜兜转转又绕回话题最开始问道:“所以晏桦从来没喝醉过吗?”
李德峰恍惚道:“可能喝醉过吧,但是也没怎么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基本上醉的厉害的时候不是在医院,就是江野在家照顾。”
“他可会硬撑了,喝不喝醉很难看出来。”
叶从鸢哦了一声,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晏桦坐在副驾驶上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江野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关心地问:“是不是感冒了?”
晏桦抽出纸巾说:“可能有人在说我坏话。”
江野轻笑道:“可能在夸你呢。一骂二想。”
江野话音刚落,晏桦又打了个喷嚏。
江野正色道:“三个喷嚏说明你真的感冒了。”
“昨天晚上空调温度太低了。”
江野一调高温度,晏桦就又调回去,最后甚至还把遥控器藏在自己被子里。
江野没那个胆子去掀晏桦的被子。
晏桦不以为然道:“昨天晚上太热了。”
江野:“我带了感冒冲剂,等会喝一包。”
晏桦闭上眼睛窝在座椅上睡觉,没有接话。
但凡有什么不想听的话,不想做的事,晏桦就沉默以对。
很明显,晏桦并不想喝药。
但是当车停在服务区后,江野还是默默冲了一杯感冒冲剂,他也不说话,就跟在晏桦身后。
晏桦走哪,他带着药跟在哪。
“你干嘛?”晏桦回头皱眉问道,“我要去洗手间。”
江野端着药无所谓:“你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你端着药跟在我后面,我怎么去?”
江野不解,“影响你去了?”
“你不嫌丢人?带着冲好的感冒冲剂跟人去厕所。”
江野无所谓,“不过我等会要跟着你去厕所,你要是想喝从厕所溜了一圈的感冒冲剂我也没意见。”
晏桦见自己不喝药,江野就不罢休的架势,他更不想喝从厕所端出来的感冒药,一把夺过感冒药一饮而尽,将杯子不耐烦地递过去。
见人终于喝了药,江野才慢条斯理地接过水杯,不再跟着人,去洗水池洗好杯子等晏桦出来。
江野越是气定神闲,晏桦越是气闷,小孩越来越不好带了,现在也不会跟他撒娇装可怜,脸皮越来越厚,一脸无赖样。
晏桦想不通,上车后就在副驾驶睡觉不理人。
江野神情专注地看着一旁的人,身体斜靠在车门方向,浓密细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出小片阴影,看着比平日乖巧温和许多。
他收回眼,将空调温度默默调高,专心将车开到露营地。
晏桦本来只是不想说话,没打算真睡。或许是感冒药发挥了作用,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到露营地。
江野提醒道:“桥桥,我们要到了。”
晏桦将手放在眼窝按了按,带着困意问道:“峰子他们到了吗?”
江野看了眼后视镜,“在我们后面。”
晏桦睡眼惺忪,看着挡风玻璃半天缓不过神,许久后,视线才缓缓聚焦,“峰子东西都在吧?”
江野嗯了一声:“在。”
“那就好。”
明天是陈静生日,峰子要求婚,为了保密,求婚的东西都放在晏桦车上。
他们俩则一直坐叶从鸢的车。
除了陈静,其余五人都知道这个策划。
晏桦感叹道:“八月份胖子要结婚。”
江野瞥了晏桦一眼:“日子定了?”
“定了,让峰半仙选的黄道吉日。”晏桦笑道。
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谈恋爱结婚了,这些年只有晏桦一个人还单着。
江野心中烦闷,他很怕,怕晏桦看身边人都结婚了,他也想结婚了。
环境总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想法。
晏桦也说过自己会谈恋爱结婚,而且这一年,总是有人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想让他去相亲,只是没有后续,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没有后续。
未来的大学四年,说不定哪次江野回家就会发现,晏桦身边已经多了个人。
一想到这里,江野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荆棘所裹挟,每一次跳动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很快就到了露营地,晏桦和江野都是第一次露营,没什么经验。
但好在江野来之前做了很多攻略,事无巨细,什么都考虑了。
饮水驱蚊保暖等等。
就连叶从鸢这个露营老手都误以为江野之前露营过。
江野只是忙着手中的活,轻描淡写道:“没有。”
相反晏桦则清闲很多,在一旁插不上手,默默看着江野干活。
看着已经支起来的帐篷,晏桦凑过来道:“还有什么要做吗?”
江野扫视了一圈,回想道:“没什么,我们去车里拿毯子吧,可以歇着了。”
“好。”
两人并肩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这一片有树荫,所以露营的人很多,除了他们六个人外,旁边还有好几个帐篷,但是相比之下都显得手忙脚乱,半天都没支起来帐篷。
晏桦庆幸自己带江野一起来了,不然他估计也要折腾半天。
两人从车上拿了毯子和零食朝露营地走去时,恰好经过一片树林,内里长了好几棵硕果累累的枇杷树,枝桠上挂着一串串明黄色的枇杷果。
江野瞥了一眼感叹道:“好多枇杷果。”
“肯定很酸。”
“为什么?”
晏桦肯定道:“如果是甜的,在路边早就被人摘完了。”
“万一呢?”江野道,“要不打赌?”
晏桦不服气:“没有万一,你从小打赌就没赢过我。”
“你输了怎么办?”晏桦胜负欲被激起。
江野道:“我输了,开学前家里每次吃饭碗都归我洗。”
晏桦明显不满意这个赌注,“本来就是你洗。”
“所有家务都我做?”
“本来也是你做啊。”晏桦越发理直气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野就已经接手了家里大大小小所有家务。
“那怎么办?”江野低头看着晏桦的发璇问道。
晏桦一时也想不出来。
江野认真说:“如果我赢了你就送我去北京上学,如果输了就不用你送。”
赌也不敢赌个大的……
第53章
露营
对于这个赌注,晏桦想了下,点头表示同意。
江野看着那一颗颗又黄又大的枇杷果,衷心祈祷他们都是甜的。
至少要让晏桦尝的那一颗是甜的,自己可以赢一回。
江野长得高,轻轻伸手就扯下一串枇杷果。
他摘掉叶子,认真地挑选着手里的枇杷果,希望幸运女神眷顾他一回。
“就这颗吧,别挑了。”晏桦从江野掌心随意取出一颗。
江野看了这颗枇杷果,色相并不好,坑坑洼洼的,看着就不甜。
“不行。”江野从晏桦手中取回来这一颗。
他嫌这几颗都不好,装到零食袋子里,丝毫不避讳道:“看着就酸,带回去给他们吃。”
晏桦嘴角扬起笑意,仍由江野在树上挑着满意的枇杷果,比高考还要认真。
选了十分钟后,江野才选中一颗泛着金黄色光泽,又圆又大的枇杷果,决心道:“就它了。”
“不挑了?”晏桦问。
这个赌约已经十分偏向江野了,本来是猜整树枇杷果是酸的还是甜的,随意选几个。
实际上已经演变成江野自己挑一颗决定输赢。
江野忐忑地撕开枇杷果的外皮,突然又反悔了。
“可以再换一个吗?”江野已经闻到酸味了。
晏桦摊手示意江野随便选。
江野换了好几个,每次剥皮都会故意破开皮肉,看能不能闻到酸味。
晏桦纵容道:“小少爷,你要选到什么时候?”
“你也太耍赖皮了。”
“只能再挑最后一颗了。”晏桦提醒。
江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树上摘了一颗,低声道:“就这个了。”
“尝尝吧。”晏桦说道。
江野小心翼翼地撕开果皮,递到晏桦嘴边。
晏桦摇摇头,“你自己尝。”
江野咬了一口,不自觉皱起眉头。
“酸的?”晏桦问。
江野努力调整表情,装作无事的样子,强撑道:“甜的。”
晏桦只是静静看着江野,江野垂下头默默咽下自己挑的酸果,口腔里都泛着酸味,半响后苦涩地承认:“酸的。”
晏桦盖棺定论道:“自己选的不能再后悔了。”
他宣布这个赌注的最终结果,“我不送你去北京。”
江野蹲下身子,闷闷不乐,并不满意这个结果。
“回去吧。”晏桦揉了揉江野脑袋说。
他可以给江野很多次机会,可是最后做选择的只能是江野自己。
江野不乐意地站起身,望着满树的枇杷果,主动移开眼不想再看。
两人还没走几步,晏桦突然看着前面纤细的背影道:“那是不是叶从鸢?”
江野抬眼顺着晏桦视线方向看去,“是她。”
“她也来摘枇杷果?”晏桦笑着向人走去想要打招呼。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已经听到了叶从鸢和人打电话的声音了。
江野迅速将人拽到一颗足够粗壮地树后躲了起来,本来晏桦还没什么做贼心虚的想法,但是此刻因为自己躲藏的动作,反而显得心虚。
他不满地瞪了一眼江野,他又不是要偷听的。
江野用着嘴形无声提醒:“别动。”
叶从鸢此时回头望了一眼,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又往旁边走了几步。
反而离晏桦和江野两人更近了。
仅仅只隔了几棵茂密遮天蔽日的榕树。
他们俩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不是别的。是叶从鸢跟电话那头人说:“学校那边的事情我晚点回来处理。我这几天和冉白鹭在外面。”
他们不知道叶从鸢在和谁打电话,只能听到她握着手机无所谓道:“怎么可能喜欢她?咋咋呼呼傻不拉叽的。”
声音冷淡毫不留情与晏桦平时见到楚楚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这几天出来玩心情挺好的,我不想现在说分手,再过一段时间吧。”
晏桦眉宇之间已经隐约可以窥见抑制不住的戾气了。
能跟谁分手,除了冉白鹭还有谁。
江野箍着晏桦身子,示意他不要乱动。
叶从鸢继续道:“学校那边我会赶紧回去的,不会耽误正事的,你先帮我顶几天,我估计下个月才能回美国。”
对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大家都是玩一玩而已,腻了就分手啊,你比我妈还啰嗦,再说了我就算分手也得找个借口吧,你不要到我爸妈面前乱说,不然他们天天要打电话让我回美国。”
“不跟你说了,免得她等会到处找我。”
叶从鸢挂了电话,匆匆离开树林。
等人走后,晏桦生气地推开江野,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
“桥哥,你去哪?”江野追着晏桦问。
晏桦挑眉反问,带着毫无掩饰的烦躁:“我能去哪?”
他当然要去找冉白鹭。
江野劝道:“桥哥,你先冷静下,晚上峰子还要求婚呢。”
他倒不是真的操心峰子求婚的事情,只是晏桦如果一下冲动现在找冉白鹭说了,按冉白鹭这暴脾气,肯定要大吵一架,那么毁了峰子求婚,事后晏桦肯定要后悔。
他只是不想让晏桦陷入难过自责的情绪。
见到江野的话,晏桦僵住了脚步。
他不得不考虑这一点。峰子为了这次求婚准备了很久。
江野继续劝道:“你之前不是都说了吗,不要管别人感情的事,她们俩实际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别想了。”
“说不定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说了可能还讨一身嫌。”
“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说,晚点说对冉白鹭区别都不大,但是对峰子就不一样了,他晚上就要求婚了。她们俩一闹,峰子还怎么求婚。”
晏桦没有说话,眉头紧皱,沉默许久后,低头默默往前走。
江野知道晏桦已经同意了。
他不会毁了二十多年兄弟精心准备的求婚仪式。
两人走到露营地时,正看见叶从鸢将半边西瓜里最甜的那一勺喂到冉白鹭嘴里。
晏桦冷眼瞧着这一幕,江野小声耳语:“冷静,桥哥。”
晏桦不想说话。
峰子见晏桦回来,凑过来小声密谋:“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晏桦见峰子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烟花都在车里。要放的时候跟我说。”
“那就好。”峰子双手合十祈祷道:“希望一切顺利。”
晏桦又看了一眼挤在一起说话的冉白鹭叶从鸢,还是将肚子的话默默咽下去。对着峰子说:“会顺利的。”
峰子嘴角带着笑,眼神中既是兴奋又是忐忑,握拳道:“有你办事,我放心。”
冉白鹭看着两人凑在一起,知道又是在讨论求婚的事情了,颇有些羡慕道:“真好。”
叶从鸢握着冉白鹭的手笑道:“你以后想在哪里被求婚?”
冉白鹭咬了口西瓜冷哼道:“求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不能结婚。”
“我们可以去国外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在教堂办婚礼的。”叶从鸢对冉白鹭说过的所有事情都记在心里,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冉白鹭撑着下巴说:“我现在不喜欢在教堂了,我觉得中式也很好。”
叶从鸢:“都行。”
冉白鹭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对着晏桦大大咧咧喊道:“晏哥,快来吃西瓜。”
晏桦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冉白鹭,心烦道:“你自己吃,我不想吃。”说完走进帐篷里不再说话。
冉白鹭对着江野疑惑道:“你惹他生气了?”
江野停顿了下,只好无奈认下这个锅。
冉白鹭叹气道:“你都要上大学的人了,别总是惹你哥生气。”
江野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冉白鹭调和两人的关系说:“你哥一生气就不爱吃饭,本来胃就不好,之前还胃出血进医院了,你平时别总惹他不高兴。”
江野抬眸看向冉白鹭,着急问:“他什么时候胃出血了?”
叶从鸢偷偷用胳膊肘顶了下冉白鹭。
冉白鹭:“额……”
“你现在都不知道?”
她是不是说漏了。
江野靠近冉白鹭,眉眼满是焦急,问道:“什么时候胃出血了的?”
叶从鸢插话道:“应该是你初中的时候吧?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你也知道?”江野视线瞥向叶从鸢。
叶从鸢都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
“要不你去问问晏桦,具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叶从鸢支开人。
江野转身钻进帐篷。
晏桦在角落里玩着小霸王游戏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这么多年了,还在玩俄罗斯方块。
江野喉结微动,声音不由得放缓道:“你什么时候胃出血了?”
晏桦茫然的啊了一声,而后无所谓道:“你说哪次?”
“还好几次?”
晏桦敷衍说:“好久了,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晏桦视线盯着游戏机屏幕,“又不是什么大事。”
“都胃出血了,还不是大事?”
江野知道晏桦胃不好,但是他不知道晏桦还好几次胃出血过。
晏桦什么事情都爱瞒着别人,再难受也不说,自己默默消化。
他不想去依靠任何人。
“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晏桦瞥了江野一眼。
江野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艰难地承认:“当时跟我说了也没用。”
“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当时一个初中生,能为晏桦做什么呢?
这六岁的年龄差距,是江野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痛恨自己不能早一点出生,因为小六岁,所以只能成为晏桦的累赘,什么都帮不了他,也不能去保护还年幼的晏桦,让他遭受那么多痛苦。
晏桦收起游戏机,安慰道:“都要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哭。”
“我没哭。”江野倔犟不肯承认,他只是眼睛有些红。
“没那么严重,挂了几天水就好了。”晏桦轻描淡写地略过那几次孤身一人在医院的经历。
江野祈求道:“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我可以帮你的。”
他不要再当晏桦的累赘了。
晏桦回望着江野的眼神,他的视线深情而灼热,眼底像是有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只为了晏桦一人燃烧。
晏桦没办法回应这么浓烈的感情,移开眼,“知道了,不许哭。”
“我没哭。”江野不承认。
纵使江野在晏桦面前哭过很多次,可是每次看到他的眼泪,晏桦还是会难受心软,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不会瞒着你了。”晏桦轻声哄道。
江野躺在帐篷里,浓密的长睫被泪水打湿,眼底倒映着晏桦的身影,想要将人装进眼中,时时都可看见。
他伸出小拇指说:“拉钩,不许骗我。”
晏桦嘴角泛起笑意,“小孩子吗?还要拉钩。”
话虽如此,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指,两人的大拇指碰在一起盖章约定。
江野勾着晏桦小拇指:“你骗我就是小狗。”
晏桦抽出手,拿出游戏机,浅笑道:“你才是小狗。”
两人一躺一坐在帐篷内惬意地说话,江野缠着问胃病的事情,冉白鹭突然在帐篷外喊道,“你们俩没事吧?”
江野直起身子,修长的手指掀开帐篷一角。
冉白鹭探进头好奇问:“还以为你们在里面吵架呢。”
晏桦看向冉白鹭的眼神中浮现一丝挣扎,随后垂下眼看着游戏机解释:“没吵架。”
“没吵就行。”冉白鹭放心道,“晚上还得指望你们两搬东西呢。”
晏桦嗯了一声,不再去看冉白鹭。
夜幕降临之前,峰子借口带陈静出去兜风,白天冉白鹭和叶从鸢还特意找了个理由,说要给陈静在露营地拍照,让她穿了喜欢的裙子,化了妆编了发型,确保晚上求婚时足够美,不会因为旅途的奔波而显得劳累。
峰子把人带走后,晏桦等人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布置场地。
三组帐篷中间,布满了精心准备的红玫瑰,气球,灯光。
将灯关上后,所有的一切都藏匿与夜色之中,只等着美丽的姑娘走来,亲手揭开这一切。
冉白鹭嘴上嫌弃说:“峰子好俗啊。”但是眼神中还是止不住地羡慕。
羡慕他们可以得到世俗公认的爱情,光明正大地恋爱求婚,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合法夫妻。
江野怔怔地看着晏桦,自虐地想,会不会有一天晏桦也会为了别人精心准备求婚。
而他作为弟弟,是不是还要像今天一样布置求婚场地。
江野将求婚的玫瑰放在一旁,明媚的桃花眼中略过一丝痛苦。
他永远都不能接受晏桦和别人在一起。
晏桦将烟花放在空地处,只等着峰子求婚成功后点燃烟花。
他望着已经黑透了的天空,远处只有几颗不知名的星星,兜里的手机响了响,是李和发来的。
【晏哥,我是李和,上次的事情谢谢你,我今天回南江了,还去桥江汽修找你了,本来想把医院的钱当面给你。但是你徒弟陆十九说你带江野出去旅游了,所以我把一千块给了他,让他回来转交给你,谢谢晏哥,祝你旅行愉快!】
看着李和的短信,晏桦思绪却飘向远处,又难免惦记起江野同性恋这件事,各种事情压在他心头,让他一时有些烦闷,不知道如何开口。
“桥哥。”江野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晏桦身边。
“嗯。”
晏桦收回思绪,将手机放回兜里,一下一下按着手上的打火机,点燃熄灭,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忽明忽灭。
江野看着远处提醒:“峰子回来了。”
晏桦朝远处望去,安静地看着峰子带着陈静走回露营地。
如计划一样,峰子带陈静走到帐篷中间后,打开灯光,心形的灯光瞬时亮起,照亮了周围的鲜花,气球,单膝跪地,掏出戒指,求婚,为陈静戴上戒指。
晏桦做为最后一步,点燃烟花,绚烂的烟火照亮半片露营地。
一切都循规蹈矩,正常进行,虽然套路,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却是最真挚美好的回忆。
江野突然出声问:“如果有一天我向别人求婚,你会替我布置吗?”
晏桦斜睨他一眼,“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可以,男人就算了。别带回来气我。”
晏桦像大多数家长一样,还是一时很难接受自己的小孩带一个同性伴侣回家。
况且面前这人的想法更加大逆不道。
江野沉默没有说话,这一年来,晏桦是第一次谈及这个话题。
为了峰子的求婚,其他四人忙了好几天,好在结果是顺利的。
峰子为表示感谢,决定等明天露营结束后去市区请客吃饭。
其中最为高兴的就是冉白鹭,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好像求婚成功的不是峰子,而是她自己。
晏桦躺在睡袋里,听着冉白鹭还在外面抱着叶从鸢兴高采烈地唱山歌,不由得坐起身子皱眉嫌弃道:“她怎么那么笨?”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江野躺在帐篷内将手枕在头下问:“你要现在去吗?”
晏桦爬到帐篷入口处,忍了又忍,对着江野撒气:“你都不拦着我?”
“我拦得住吗?”江野语气虽然无奈,但是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爱意。
况且如果晏桦实在想说,江野是不会拦着的。
一切以晏桦的意愿为主。
见人不拦着自己,晏桦又气急败坏地躺回睡袋。
江野侧过身看着晏桦精致的侧脸安慰道:“要不你现在去说,我拦着?”
晏桦瞪了他一眼,哄小孩过家家呢?
江野分析说:“桥桥,我觉得可能不一定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她对……还是很上心的。”
因为帐篷不隔音,所以晏桦和江野的声音压的很低,两人距离靠的很近,彼此耳语。
尤其是江野格外谨慎,甚至都不会说出人名。
毕竟他吃过一次亏的事情,不会再栽跟头。
抛开同性恋这件事,晏桦和江野的相处毫无间隙,十分默契。
对于江野的看法,晏桦冷哼一声表示不理解。
江野宽慰着生闷气的晏桦,“你就算说也得找个合适的时间说啊。”
因为生气,晏桦眉梢不自觉上扬,平日冷若冰霜的人此刻倒添了几分生机。
“什么时候说?”晏桦终究还是想要告诉冉白鹭这件事,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回家后?你现在说,人生地不熟的,又在山上,两个女生吵起来,万一走散了,出什么事怎么办?”江野替晏桦考虑地很全面。
如果冉白鹭或者叶从鸢真有什么意外,晏桦肯定不愿意。
晏桦思考了一下,妥协道:“行吧。”
江野见晏桦不再纠结,安心等着回家告诉冉白鹭这件事后,这才拿起水杯朝外走去。
“你去干嘛?”晏桦问。
江野晃了晃杯子,“你今天一直在打喷嚏,晚上还要喝一次感冒灵。”
听到是要喝药,晏桦话都没回,迅速把自己塞到睡袋里,装作没听见。
但是有些事情上,江野是坚持不动摇自己想法的,比如涉及到晏桦的身体健康。
峰子见江野端着药走进帐篷,在帐篷门口贱兮兮冲着晏桦喊道:“大郎,喝药了。”
“滚蛋。”晏桦在里面闷声骂了句。
江野将感冒药递进帐篷,“喝吧。”
峰子还在门口看着,晏桦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喝药还要折腾半天,不情愿地接过感冒灵,一口喝掉,苦的舌根都在发麻。
好在江野手上还备了一杯清水,晏桦喝了两口水,嘴里的苦涩才稍微淡了许多。
“大郎,你安息吧,我会好好照顾金莲的。”峰子戏瘾大发挨着江野说。
晏桦缩在睡袋里,抬起手做出挣扎的样子,目光幽幽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两的。”
最后还甚至十分配合地歪了下脖子,闭上眼装死。
江野被晏桦的小动作可爱到了,嘴角带着化不开的笑意,默默去洗杯子,只是视线依然停在帐篷门口,看着两人说话。
现在才晚上九点一刻,但是晏桦因为喝了药不是特别有精神,加上冉白鹭还有李和的事,早早就躺在帐篷里休息。
等江野收拾好东西进帐篷时,晏桦已经因为感冒药陷入安眠。
角落里的露营灯微微照亮晏桦熟睡的面容,平日盛气凌人的相貌,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显得分外温顺。乖巧的模样映在江野眼底,顺着血液经脉直达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于江野而言,再广袤的天地风景也抵不过这一方小小的帐篷。
江野躺在旁边,拿出相机,翻看照片,里面大多都是晏桦的身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拍的。
其中夹杂的风景照则是掩人耳目,遮掩镜头下真正的主角。
江野将头偏向晏桦,按下快门,偷偷地拍下一张两人亲密无间的合照。
现在的每一天都让江野格外珍惜,因为距离他们分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江野的视线在身旁人和相册之间流转,怎么都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突然传来冉白鹭的声音。
“晏桦,江野,你们睡了吗?”
远树(灵魂质问):当峰子调侃你和江野是大郎和金莲的夫妻关系时,晏桦你都没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吗,而且你还配合了?
晏桦(气急败坏):我没想那么多!
远树(撑着下巴)(一脸看戏)(坚定摇头):不信。
第54章
戒同所
江野起身掀开帐篷,制止了冉白鹭继续的声音,免得晏桦被吵醒。
“怎么了?”江野压低声音问道。
冉白鹭和叶从鸢站在外面问:“你们怎么睡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十点。”
江野小声提醒:“明天不还要看日出爬山吗?”
“那也还早啊。”两人兴致勃勃。
江野疑惑,“有什么事?”
“玩狼人杀,就差一个人。还好你没睡。”冉白鹭指了指空地处围坐一圈的人。
江野拒绝:“我不会。”
“学学就会了。”
冉白鹭催促说:“你快出来玩,我们在这一直说话,等会就把你哥吵醒了。”
江野不想吵醒晏桦,他喝了药正是要休息的时候,只好无奈地钻出帐篷,而后又把帐篷拉好,仍嫌不放心频频回头。
“没事,我们就在前面。”
这一块露营的人很多,除了他们六个外还有七八人。
大家围成圈聚在一起,峰子见只有江野一个人过来,奇怪道:“你哥没来?”
江野挑了个正好能看见晏桦帐篷的位置坐下,兴致不高道:“他喝药睡觉了。”
峰子突然想起来,嘿嘿笑道:“对,大郎喝药了。”
加上江野过来,刚好十个人,三狼三神四民。
江野说不会玩其实是敷衍冉白鹭的,没晏桦,他觉得没意思。
他只想和晏桦躺在帐篷里睡觉。
江野第一局就拿了狼人牌,剩下两狼一个是峰子,一个是不认识的女生。
这种桌游,江野接触两局就摸清规则,一心二用,视线盯着晏桦的帐篷,顺便带两狼躺赢了。
峰子作为第一局就被投出去的狼,叉着腰骄傲道:“不愧是保送清华的啊,有大腿抱就是不一样。”
其中一个女生也捧场道:“多亏有江野在,不然我们肯定输了。”
江野天生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似乎看谁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向来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很快就和周围人熟络起来,但这都只是表面应付走过场,他视线时时停在帐篷处,满是牵挂不放心。
冉白鹭作为预言家,根本没人相信,还被猎人一起带走了,握着牌愤愤不平:“江野你这叫不会玩?”
而猎人正是叶从鸢。
冉白鹭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自己死了就算了,还非要带着我一起。”
叶从鸢牵着冉白鹭的手微笑说:“这就叫同生共死。”
冉白鹭嫌弃地咦了一声。
很快又开了一局,江野还是赢得那一方。
其余人抽牌前笑道:“这次一定要保佑我和江野一组。”
冉白鹭再次作为狼,和叶从鸢前后脚被江野这个民投出去了。
叶从鸢安慰道:“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江野已经不想再玩,出来半小时,他很想晏桦了。
“这一局结束我先睡了,明天还要爬山。”江野说道。
不管别人结束不结束,江野必须要结束回到晏桦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江野抬头看向帐篷的频率越来越高。
旁边的女生好奇问:“江野你在看什么啊?”
冉白鹭拆穿道:“看他哥呗,能看谁?”
另一方露营的人问:“哦,你哥就是你旁边的那个男生?”
江野视线盯着帐篷嗯了一声。
“他怎么没来一起玩?”
江野解释道:“在睡觉。”
“这么早?”
“嗯,感冒喝药了。”提到晏桦时,江野的眼神更加温柔几分。
“我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来呢,他看上去不太爱说话。”
其中一人不好意思说:“他长得太好看了,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
晏桦的相貌在人群中过于出挑,加上眉眼冷漠疏离,常常给人一种难以接触的想法。
峰子替自己发小解释:“晏桦人很好的,你们熟了就知道了,他就是看着高冷,让你们有这么多误解。”
“不像我,这么平易近人。”峰子自恋地甩了甩头发。
冉白鹭嫌弃道:“长得丑就是平易近人了?”
峰子毫不客气地回怼:“我这么帅,你赶紧借叶从鸢的镜子,好好看看吧。”
“哼。”
江野不想在闲话上浪费时间了,尤其是他们还在讨论晏桦,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的感觉,无法忍受,催促道:“继续玩吧。”
游戏又进行了两三分钟,露营地突然有人惊呼道:“卧槽,有蛇。”
“好像有人被咬伤了。”
在听到有蛇的一瞬,江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神色焦急地向帐篷奔去。
晏桦还在睡觉,他又怕蛇。
会不会被蛇咬伤的就是晏桦?
江野一时六神无主,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应该陪在晏桦身边才对。
明明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是对江野却过于漫长。
他心烦意乱,恨不得被蛇咬伤的是自己,内心祈祷晏桦千万不要有事。
晏桦被帐篷外的吵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看到江野的身影。
他不高兴地坐起身体,皱眉盯着帐篷入口处。
江野掀开帐篷的瞬间,正好对上晏桦不满的眼神。
“你没事吧?”
“你去哪了?”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一人不悦,一人担忧。
江野又重复了一遍,同时视线打量着晏桦身体,检查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桥桥。”
晏桦很不高兴,“我能有什么事?”
“你去哪了?”晏桦眉头皱起,对于自己醒来没有看到江野这件事情很不满意。
江野解释道:“刚才他们喊我去玩狼人杀,你在睡觉,就没把你喊醒。”
“好吧。”
对于这个解释,晏桦勉强接受。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玩了?”
“有蛇。”
晏桦几乎是跳起来的,惊慌失措地问:“哪?!”
江野安抚道:“桥桥,别怕。我只是听别人说有蛇,我担心到我们帐篷来了,你出去站会,我检查下帐篷。”
晏桦嘴硬道:“我没怕。”
“嗯,我知道,我害怕。”江野刚才是真的害怕,怕晏桦一个人遇到蛇,怕他被蛇咬,
晏桦挪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帐篷外,还不忘叮嘱江野:“你小心点啊。”
晏桦刚走到门外,峰子等人也都赶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冉白鹭嘴上不饶人:“怕你被蛇咬死,我们回来看看要不要收尸。”
峰子无语道:“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江野人都没影了。”
晏桦垂下眼,眼底情绪不明,看向在帐篷内一寸寸检查有没有蛇的江野。
江野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又在帐篷附近扫了两圈驱蛇粉。这是他来露营之前,特意买的。
刚才和江野一起玩狼人杀的女生,走过来问道:“这个有用吗?”
江野仍嫌不放心,“可能有用吧。”
留着齐肩发的女生问道:“能借我用下吗?我也想在我帐篷附近撒一撒。”
江野嗯了一声,把剩下的驱虫粉递给女生。
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姓周,你叫我周琦就好了。”
江野示意自己听到了,对着晏桦说:“桥哥你去睡吧。”
“你呢?”晏桦问。
“我等会。”
江野还要再检查下附近,确保没有蛇。
涉及晏桦的事情,江野会有强迫症,反反复复好几遍都不够安心。
“那我先进去了。”晏桦目光在周琦和江野之间流转,收回视线转身钻进帐篷。
周琦握着驱蛇粉问道:“直接撒就可以了吗?”
江野嗯了一声,“是的。”
周琦停顿半秒问道:“你方便去我帐篷附近帮我检查下有蛇没?我有点怕蛇。”
江野转头问:“你一个人来露营吗?”
“我和我朋友们,不过他们都是情侣,我不太方便找他们对象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安全第一。”江野义正言辞。
“你不方便吗?”周琦鼓起勇气问。
江野丝毫不嫌丢人道:“我怕蛇。”
周琦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真的?”
江野点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要带驱蛇粉?”
言之凿凿,无法反驳。
周琦拿着驱蛇粉转身回了自己帐篷附近,撒了好几圈后才回来。
此时江野刚进帐篷,周琦在外面道:“江野,驱蛇粉还你,多谢啊。”
“没事,你放外面吧。”
晏桦躺在睡袋里若有所思地看着江野。
周琦没有走,犹豫半秒道:“江野,我也在北京读书,能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一起出来玩?”
江野诚实道:“我手机被偷了,还没补办手机号。”
“好吧,早点休息。”周琦默默离开,不再多说。
等人离开后,江野才掀开帐篷,迅速拿回驱蛇粉,避免蚊子钻进来。
晏桦撑着脑袋打量着江野。
江野低头将驱蛇粉塞回包中,关掉露营灯,躺回睡袋,“早点睡吧,桥桥。”
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时,江野对晏桦的称呼已经潜移默化地变成了桥桥,而不是桥哥。
晏桦还毫无察觉。
漆黑的帐篷内,晏桦盯着江野在的方向,问道:“你为什么不给人家女生联系方式?”
江野闭上眼重复道:“我手机被偷了,没有补办手机号。”
寂静的帐篷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林外青蛙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惹人心烦。
“你又不是只有手机这一个联系方式,你们俩都在北京读书,认识一下不好吗?”晏桦声调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江野转过身,躲避着晏桦的视线,尽管伸手不见五指,可他能感受到晏桦看向自己眼神,仿佛看穿了他的所有心事。
江野沉默片刻后,说了实话,“我不想给。”
夜色之中,晏桦直视着江野的背影问道:“你改好了吗?”
时隔一年,晏桦询问着选项一的结果。
江野没有说话。
帐篷内寂静的情绪逐渐吞噬着两人,让他们无法逃离。
晏桦语气冰冷,厉声喊道:“江野。”
江野无法再装睡了,他还是没逃开这个问题。
他喉结微动,指尖都透着紧张,声音僵硬道:“在改。”
“还要多久。”
江野无措地回答,“我不知道。”
晏桦也没指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是我在改,桥哥你别赶我走。”江野急切地恳求。
桥哥这时候比桥桥好用。
“还要多久能改好?”晏桦追问。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江野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你别赶我走。”
晏桦用手背无力地遮住眼,问道:“还能改好吗?”
江野嘴唇微张,“我……”
夜色之中,晏桦长长地叹气,放下手,看着漆黑的蓬顶。
他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改不好就算了。”
江野没来由地慌张,他坐直身子紧紧看向晏桦问道:“你要赶我走吗?”
晏桦视线转向江野,清冷的月光透过一丝间隙倾洒至帐篷内,映在江野脸上,显得他尤为可怜悲伤,像只没人要的小狗。
晏桦停顿片刻轻声道:“不赶你走。”
短短的几个字足以让江野安心。
他身子稍微往晏桦身边倾靠,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还用改吗?”
晏桦阖了阖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离开南江的前一天我遇到了李和。”
“李和?”
晏桦喉结滑动,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宜察觉的悲伤。
“他当时一瘸一拐,还被人追。我刚好开车路过,带他甩开了那群人。”
江野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晏桦讲。
“你知道他从哪里逃出来的吗?”晏桦问。
江野诚实道:“不知道。”
躺着说话让晏桦有些呼吸困难,他撑起身子,坐在帐篷内,直视江野的目光道:“戒同所。”
离开南江的前一天,晏桦临时有事要去一趟文阳,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在南江和文阳两市的交接处遇到了李和。
他从一条小路跑到马路上,走路一瘸一拐,平日梳的整齐干净的发型,此刻也显得潦草狼狈,身上更是沾满了灰尘泥土,不断地回头张望。
晏桦对江野的同学都有印象,看到李和慌张的样子,在路边停下车,喊着李和过来。
李和看到晏桦的瞬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说的第一句话是,“晏哥,你救救我。”
晏桦顾不上其他,只能让人先上车。
李和不断回头。
晏桦看着后视镜有几个人追上来问道:“追你的?”
李和嗯了一声。
“什么人?”
李和挣扎半响后,痛苦地说道:“戒同所的人。”
晏桦愣了会,怔怔地问道:“你是同性恋?”
李和紧张道:“晏哥,你别把我送回去,我求你了。”
“不会。”晏桦下意识地说道。
“你现在要去哪?”
李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手机和钱都被没收了。”
晏桦开车甩开那群人,问道:“回家?”
李和声音突然提高,“不回,晏哥你别送我回去。”
“你也别跟我爸妈说,也不要说看到我了,我求求你了。”
平日里晏桦见到的李和就是一只打扮精致的小孔雀,此刻语气低沉,浑身脏兮兮,一只腿还断了,不断地央求着自己,像被折断了翅膀。
“不会说的,你放心吧。”晏桦不忍心看着李和如此哀求的模样。
听到这样的话,李和才稍微安心了许多,解释道:“就是我爸妈送来去的戒同所,如果我回去了他们肯定还会送我来的。”
“晏哥,我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如果再去,我真的会死在那的。”
晏桦之前听说过戒同所,他也了解过,在知道江野是同性恋后。
据说是药到病除。
这种宣传让晏桦觉得很不可信,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送江野去这样的地方。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回忆起那里的经历,李和陷入痛苦道:“他们一直电我,打我,不让我吃东西,逼着我看A.片,让我承认我自己变态,恶心。”
李和说到最后已经情绪崩溃了,坐在车后排失声痛哭。
晏桦成为他逃出来后的第一个情绪宣泄口。
光是听到这样的描述,晏桦心底就一阵颤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从来动过送江野去戒同所的想法。
如果江野遭受李和所遇到的痛苦,晏桦会先疯掉的。
李和声音哽咽,不知道是在问晏桦还是在问自己,“我只是同性恋,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晏桦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地在街上兜圈,静静地等着李和平复情绪。
等李和情绪渐渐稳定后,晏桦说道:“前面有家医院,你先去看看腿,不然时间久了骨折的地方会长歪。”
“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先帮你垫着。”
李和没想到晏桦会帮自己这些,吸了吸鼻子感激道:“晏哥,谢谢你。”
“怪不得江野之前说我。”
听到江野的名字,晏桦心脏像是被突然捏了一下。
“小野说你什么?”
李和擦着眼泪道:“说我没哥哥真可怜。”
李和现在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可怜,被亲生父母送到戒同所,无依无靠,只能暂时求助同学的哥哥。
晏桦无奈道:“他逗你玩的,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李和擦干眼泪,攥着被泪打湿的纸巾问道:“晏哥,我能借用下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晏桦将手机递过去,没有多问。
很快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是我。”
“我用的晏哥手机。”
晏桦扶着方向盘,似乎对面还认识他。
“我逃出来了,你要来找我吗?”
“你能出来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和用力地嗯了一声,“那你到文阳汽车站等我,我晚点来找你,别被发现了。”
“晏哥现在带我去医院。”
“没什么事,跳下来的时候腿折了。”
“见到你再说吧,我先挂了。”
李和将手机递给晏桦,“晏哥,谢谢你。”
晏桦想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男朋友?”
李和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晏桦犹豫道:“我认识?”
“认识。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江野也不行,晏哥,除了我和他知道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你知道了。”李和为了表示感激,决定分享这个秘密给救了自己的晏桦。
突然要知道一个重大秘密,晏桦不由得有一丝紧张,正准备让李和别说了。
但是李和嘴太快了,晏桦已经听到名字了。
“你们打算去哪?”
李和摇摇头,“等他出来了再说吧。”
晏桦操心江野习惯了,不由得说道:“高考成绩快出来了,你们还要回学校填志愿,不要耽误这个。”
“不会的,我要离家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李和决心道。
晏桦短暂地沉默:“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
李和笑了下:“难就难吧,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止李和成年了,江野也已经成年了,晏桦不能再替他做决定了。
晏桦的思绪从几天前拉回帐篷内。
江野听到戒同所三个字后,惴惴不安问:“桥哥,你是要送我去戒同所?”
“你是傻子吗?”晏桦不解地看过去。
“我要是想送,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
晏桦觉得江野有时候很聪明,不然怎么会高二就保送大学,帮他追回被骗的钱,想出办法对付裴家。
但是在他面前,就像没脑子一样。
笨的要命。
只有笨蛋才会选一条最难的路走。
听到晏桦骂他,江野才安心地带着撒娇的语气道:“我怕嘛。”
“那我不用改了吗?”江野尾音雀跃地问。
晏桦移开眼,不再去看江野,盯着虚无的空气,怔怔道:“这是能改的吗?”
李和被打被电击都改不回来,何况好端端的江野?
晏桦也不愿意让江野承受同样的折磨。
江野偷偷地往晏桦身边又靠了靠,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他继续说:“你想当同性恋,你就继续当,路是你自己选的。”
“但是我不可能陪你去当同性恋,你喜欢谁都可以,除了我。”
江野刚以为自己被释放出大牢,但是转眼之间又被判刑,他愣了一会,嘴角泛起苦笑道:“你这跟我让改有什么区别吗?”
晏桦是男人,江野就是同性恋。
晏桦是女人,江野就是异性恋。
重要的不是性别,只是晏桦。
“你要是觉得没区别,我无话可说。”
承认江野是同性恋,已经是晏桦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不能再退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野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与他所期望的广阔人生背道而驰。
江野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相依为命的哥哥。
同性恋这条路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晏桦不能再陪他肆无忌惮地疯下去。
江野垂着头无力地躺下,靠在晏桦身边,不放弃地追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说呢?”晏桦反问。
江野不死心,“可是我们两无论从血缘还是法律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兄弟啊。”
他小声嘀咕道:“况且桥桥你自己还说了,你不是我哥。”
不得寸进尺就不是江野了。
晏桦稍微放宽一点,江野就恨不得多进一丈,巴不得晏桦马上就成为自己爱人,再也不分开。
况且放宽的不是一点点,而是江野想都不敢想的让步。
这让江野难免痴心妄想,想入非非。
晏桦白了他一眼,躺在睡袋里不想再和笨蛋说话,“那你滚吧,反正你也不是我弟。”
“我不。”江野死皮赖脸地贴着晏桦的睡袋。
他已经不是十八岁那年,晏桦让他滚,他就再也不敢出现的高中生了。
晏桦藏在睡袋里只觉得头疼,这人越长大,脸皮越厚,之前让他滚,话都不敢说一句,只会偷偷丢眼泪。
现在让他滚,他只会凑过来抱着你说不。
晏桦在睡袋里蜷缩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理会紧紧抱着自己睡袋的人。
可是当他动了动身体时,意识到身旁有一硬邦邦的触觉。
他愣了会坐起身子,拉开了和江野的距离,骂道:“你是人吗?”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反应。
江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坐起来不好意思道:“抱着喜欢的人有反应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我正常你个大头鬼。”晏桦掀开帐篷,大步朝外走去,不想再和这人说话。
好在帐篷之间的距离够远,大家也都钻进去睡觉了。
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不然晏桦今天晚上就要把江野揍一顿。
色胆包天的家伙。
江野在后面追道:“桥桥,你别往树林走,里面有蛇。”
晏桦果然停住了脚步,走近溪边,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没带烟出来。
江野在后面默默提醒道:“可能有水蛇。”
晏桦又后退了几步,确保自己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夜晚的溪边习风阵阵,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江野不放心道:“要不回去吧?晚上这里比较冷,你还在感冒。”
晏桦瞥了他一眼,痛快应道:“行,我回去,你在这好好冷静下。”
“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干净再回来。”
晏桦转身进了帐篷,留江野一个人吹着晚风。
江野站在溪水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他确实需要冷静下,年轻气盛火大反应多。
今夜繁星密布,铺满了整片天空。
江野到现在也分不清哪颗星星是什么。
但是他也不想分清。
有星星就够了。
江野在外面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才冷静下来,默默叹气。
道阻且长。
江野掀开帐篷时,晏桦已经缩在睡袋里了,闭着眼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睡着。
江野毫无睡意,只是躺在睡袋里静静看着晏桦。
至少晏桦现在能接受他是同性恋了。
晏桦尽管闭着眼,但是他依然能清楚感受到江野灼灼的视线,像是要把他看穿。
晏桦抬眼,狭长的眼眸微眯,“还不睡?”
江野视线不肯从晏桦身上移开,老实回答道:“睡不着。”
“我不是让你冷静好再进来吗?”晏桦无语。
江野破罐子破摔道:“桥桥,你和喜欢的人躺在一起,你能冷静吗?”
“我没喜欢的人别问我。”晏桦不耐烦道,他向来清心寡欲,养江野已经够累了,他分不出别的心思给别人。
江野又偷偷挪了挪位置,犹豫半响,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道:“那你会对我有反应吗?”
晏桦真的不想理江野了。
他严肃又认真道:“我要是能对你有反应,我就不是人。”
正常人谁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孩有反应?
江野似乎被这一句话伤到了,垂着眼半天没有说话。
就在晏桦以为江野今晚就要安静下来时,他又贴近问道:“那你对别的男人会有反应吗?”
“老子喜欢女人,别问了。”
越长大话越多,越难管。
江野对别问了三个字置若罔闻,继续问道:“那我要是女人,你会对我有反应吗?”
晏桦转身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帐篷睡觉,不再搭理江野。
江野似乎真的安静下来了。
但这只是晏桦的错觉。
江野得寸进尺地靠近,压低声音贴在晏桦耳边,悄悄问道:“桥桥,你是不是阳.痿?”
第55章
日出
晏桦伸手揪住江野的衣领,细长的瑞凤眼瞪得溜圆,眼尾上翘,气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江野眨眨眼,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无辜地看向晏桦。
半响,晏桦平复呼吸后,稳住情绪,松开手,悠悠道:“只对你痿,换个人就好了。”
江野嘴角迅速下垂,闷闷不乐道:“你想换谁?”
晏桦不再说话,闭眼安神睡觉。
小兔崽子还敢说他阳痿。
这下轮到江野不高兴了,他把自己的睡袋贴在晏桦身边,心中暗暗道,休想换人。
因为要看日出,凌晨四点晏桦就被闹钟喊醒。
睁开眼就看见江野贴着自己睡袋,两个人都挤在帐篷一侧,另一侧空荡荡。
晏桦一看到江野,就想到他昨天晚上说自己阳痿的事,没好气地喊道:“滚起来。”
江野的生物钟是六点半,不是四点。此刻眼皮都是重的,半眯着眼看着晏桦,含糊不清地喊道:“桥哥。”
“起来,四点了。等收拾好五点看日出了。”晏桦推了推江野提醒说。
江野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挣扎着从睡袋爬起来。
晏桦不想和这个小兔崽子说话,快速地起身去洗漱。
江野见晏桦走了,也迅速起身紧跟在后面。
晏桦手上仿佛有一条仅江野可见的绳索,当他离开江野超出某段距离时,会自动触发江野体内的跟随技能。
当众人到达山顶时,东方天空已经渐露白光,一轮红日从水平线上缓缓升起,将半边天空染成灿烂明媚的金色。
晏桦站在山顶之巅,长身玉立,清晨第一缕阳光倾洒至他身上,给他披上一层淡淡的光影,像是普度众生的神明。
江野握着相机站在右后方,按下快门,想要永远私藏他的神。
快门声引起了晏桦的注意,他长眉微蹙提醒道:“别看我,看日出。”
江野收起相机,走到晏桦身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桥哥。”江野不安分地喊道。
晏桦嗯了一声。
“我们之前也看过一次日出,你还记得吗?”
晏桦眼神微滞,陷入回忆。
“你初二的时候?”
“对啊。”
江野如数家珍道:“当时我还在文阳读书,学校作为中考点,初二放假,江成不在家,你带我出去玩。”
“差不多也是现在这个时候。”
晏桦面上浮起一丝笑容,补充说:“因为当时你们语文老师布置了作文,主题是日出。”
那天他们也起得很早,跟今天差不多,不过没有露营,在山脚下找了个宾馆。
天还没亮,两人就出发,到山顶的时候,刚好太阳升起。
后来江野那篇作文还成了范文,登上了文阳市早报的中学生优秀作文专栏。
那份报纸现在都还在家里。
其实晏桦本来是不打算爬山的,想着在楼顶看日出也一样。但是江野说在山顶看日出最漂亮,他说自己还没有在山顶看过日出。
所以晏桦迁就了他。
江野问道:“你还记得我那篇作文怎么写的吗?”
晏桦停顿了下,故作随意道:“早忘了。”
江野语气平缓,压抑着内心真实的情绪,宛如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他带着浓浓的爱意,时刻多年,重复着作文中的一句话,“因为有桥哥在,所以我才能看到日出。”
不然他会死在1999年的冬天,再也等不到新年第一束阳光的来临。
晏桦记得那篇作文,因为在那篇刊登在早报上的作文中,桥哥这两个字被高频率提及,比日出的次数还要多。
如果不知道作文主题的人,读到这篇文,一定会认为桥哥才是中心,而不是日出。
晏桦听着江野提及作文的内容,装作不记得的样子:“我不在,你也可以看日出,想和谁看都可以。”
江野撇撇嘴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你可真难伺候。”晏桦挑剔道。
江野眉眼弯弯对着晏桦笑着说:“对啊,所以只有桥桥能容忍我,别人都不喜欢我。”
晏桦移开眼说:“我也伺候不了你,你另请高明吧。”
“不。”江野果断拒绝,“除非我现在从这跳下去,以绝后患,不然你后悔也没用了。”
晏桦静静地凝望着江野,长睫低垂,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饿了,去吃饭吧,”
而后转身往平地处走去。
果然江野在听到这句话后,也跟着晏桦往下走,还不忘问:“想吃什么。”
晏桦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淡定,在听到江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一并悬起来,他担心江野在山顶发疯。
他太清楚江野了,表面看着温顺无害,其实骨子里透着恶劣。
江野黏着晏桦说:“所以桥桥你也舍不得我跳下去对不对?”
晏桦懒得理他,没有说话。
江野嘴角带着笑意,紧紧跟在晏桦身边。
桥桥在乎他就够了。
峰子在后面喊道:“你们俩怎么走那么快?”
“饿了,下去吃饭。”晏桦敷衍道。
峰子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赶紧下去吃早餐。”
江野像是哆啦A梦一样,从兜里翻出一个面包,递到晏桦面前,“先吃点东西垫垫。”
“不想吃。”晏桦不爱吃面包,干巴巴的。
江野又从包里翻出来一个苹果,“苹果呢?洗了的。”
晏桦勉为其难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嫌弃道:“绵的。”
江野还打算从书包里翻点什么,晏桦制止道:“别翻了,我想吃面,我要下去吃面条。”
“好吧,那把苹果给我,别浪费。”
江野自然地接过晏桦手中的苹果,顺着刚才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他们俩这么多年,经常互相吃对方不想吃的食物,彼此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至少晏桦从前不觉得,江野更不会说。
可是今天晏桦盯着苹果半天,就在江野以为他会说以后不要这样了的时候,他突然问道:“这苹果谁买的?”
江野含着口中的苹果,愣了下回答道:“冉白鹭他们前天晚上买的。”
“下次我们别买这种苹果,不好吃。”晏桦皱眉提醒。
江野松了一口气说:“行。”
他们俩身高腿长,下山都比别人要快很多。
到车上等了半天,冉白鹭和峰子他们才下来。
峰子坐在后排喘着粗气:“你们俩跑够快的,一转眼都没影了。”
“快走吧,我饿了。”晏桦已经饿的不耐烦了。
昨天晚上他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胃有些难受。
晏桦吃不到想吃的东西,他就宁愿一直饿着不吃。
等饿过头了,又不想吃了。
胃能好才怪。
江野怕他胃疼,就近找了一家面馆,晏桦吃了两口,又嫌难吃。还不如江野在家做的。
他之前也没有这么挑剔,吃饭就随便就对付一两口,饿不死就行,也不知道这两年谁惯出来的毛病。
江野见晏桦又不想吃了,跑到旁边包子店买了杯热豆浆和几个包子,哄道:“吃这个吧。”
晏桦不想吃包子,只接过豆浆喝了一口,又还给江野。
“太甜了。”
江野耐心地问:“包子呢?”
“不饿了,你们吃吧。”晏桦将包子分给桌上其他人。
除了叶从鸢,桌上其他人都熟悉晏桦这脾气了,胃不好,没什么食欲,在外面吃什么都只尝两口,每次剩下的只能由江野来善后。
叶从鸢暗中观察着晏桦和江野的相处模式,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冉白鹭则毫不客气地咬了口包子说:“我们今天还要去看猴子,你不吃东西到时候怎么有力气去山上看猴子?”
江野视线专注地看着晏桦,提议道:“我们可以坐缆车上去。”
冉白鹭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就惯着他吧。
晏桦对于江野坐缆车的提议表示赞成。
虽然晏桦每样都只吃一两口,但是江野想方设法买了很多,晏桦吃的种类多,总共吃到肚子里也不少,胃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由于大家今天刚从山上下来的,为了节省体力,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猴子的时候坐缆车上去。
冉白鹭在公园入口井井有条地规划道:“现在才七点,我们坐缆车十来分钟就到山顶了,之后可以沿山顶走下来,漫山遍野都是猕猴群,然后去寺庙祈福,祈福结束后逛一圈动物园,中午去吃饭,饭后回民宿休息,晚上去喝酒,蹦迪唱歌,体验夜生活。”
“有意见的举手。”冉白鹭酷爱旅游,每次都是做攻略最积极的那个。
其他五个人,叶从鸢肯定没意见。
晏桦更是随遇而安,有人做攻略他就跟着,江野自然是跟着晏桦,也没意见。
峰子和陈静小情侣都是好脾气的人,只要在一起就行,看着行程也合适,都表示赞成。
冉白鹭非常满意地收起地图,点点头像是导游一样,在最前面指挥:“跟我走!”
看着冉白鹭兴致昂然的样子,晏桦想起叶从鸢那天说的话,默默低下头。
至少冉白鹭现在很高兴,一切都等回家再决定。
缆车限载两人,怎么排自然是固定的。
冉白鹭和叶从鸢。
峰子和陈静。
晏桦和江野。
江野看着面前的两对情侣,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和晏桦也是一对出来旅游的情侣。
这种自欺欺人的幻想让他有了转瞬即逝的快乐。
提问,在《日出》这篇作文中,作者想要表达什么感情,A.日出真美 B.我爱桥哥
十二点还有一更,修文ing,补完今天字数,不影响明天更新
第56章
心意
缆车渐渐升高,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晏桦眼神中毫无惧意,低头看向脚下不断缩小的景色。
江野不动声色地挪到晏桦身边。
晏桦斜了他一眼,“你再往我这边挤,缆车就要侧翻了。”
江野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只是手上还抓着晏桦的胳膊,眼眸微动,半阖着眼,嘴角微微下垂,不敢去看脚下,瞧着有几分可怜。
晏桦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往江野旁边挪了挪,“你现在知道恐高了?刚才在山顶不是还说要跳下去吗?”
江野见好就收,立刻贴着晏桦胳膊,耍无赖道:“可是我没跳啊,我也没往山下看,当然不害怕。”
“现在不一样了,脚下都是透明的,我不想看都不行。”
晏桦懒得和他争辩,也不想去分辨他是真的害怕还是假的害怕,修长骨感的手指搭在眼窝处按了按,身体靠在椅背上,因为缆车内位置狭窄,他腿又长,只能曲着腿,无法伸直。
旁边还有个恨不得挂他身上的小兔崽子。
江野见晏桦面上浮现淡淡的疲惫,关心地问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提到昨天晚上,晏桦就来气。
江野才阳痿。
见晏桦眉头拧起,江野追问道:“怎么了?桥桥。”
晏桦放下手,眼底情绪晦涩不明,在缆车升到半空中说道:“小野,其实你只是因为从小就和我在一起生活,所以才会把依赖当成喜欢。等你上大学,见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你就会发现这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习惯性的依赖。”
缆车越升越高,江野心却逐渐下沉,重重摔在地上。
江野以为晏桦允许自己的接触和小动作,是他在逐渐放宽自己的底线,他们之间是有机会。
但现在看来,其实晏桦根本没把他的喜欢当回事。
他的喜欢在晏桦看来只是青春期一时心血来潮,等见到更广阔的天地,就会认清这种假性喜欢。
江野眼眶发酸,看着脚底不断升高的缆车,恨不得跳下去算了。
比被心上人拒绝更难受的事情出现了,人家根本没有把你的喜欢当回事。
你爱得都快疯了,他还当你小孩过家家。
晏桦一直在以对待弟弟的方式对待江野,而不是追求者。
这让江野产生无力的挫败感。
江野没有松开搂着晏桦的手,反而将头靠在他肩头,深深叹了口气,带着苦笑道:“桥桥,真有你的。”
这世界上只有晏桦可以一句话让江野上天堂,下地狱。
江野还甘之如饴。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江野不想从晏桦嘴里听到什么更伤人的话。
晏桦则该说的都说完了。
缆车抵达终点,两人从车上跳下来,面对众人时,再次恢复成常态。
冉白鹭抱着胸道:“等你们半天了。”
晏桦不信,“哪有半天,我们就比你们晚两个车。”
“不跟你说,我要去看猴子了。”冉白鹭牵着叶从鸢向前走去。
晏桦和江野走在最后面,默默看着冉白鹭和叶从鸢的背影。
江野知道晏桦心里还想着这件事,劝慰道:“别想了,桥桥。”
晏桦突然转头看向江野,认真道:“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
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玩弄别人感情都是非常不耻的行为。
江野眼底满是无奈,“不会的。”
他哪有精力去玩弄别人感情,光是晏桦就已经占据了他全部心思。
他们乘缆车到了山顶,往山下走去的路上,到处都是猕猴。
“听说这的猴子很凶。”江野说。
冉白鹭他们走得慢,晏桦两人本来在最后面,没一会就走到他们前面了。
冉白鹭听见江野的话,插话道:“有多凶?能有你哥凶?”
“你看你哥,出来玩还不高兴。”冉白鹭并没有她外表看上去那般没心没肺。
她一早就发现了晏桦有心事。
晏桦看着脚下的台阶闷声道:“没不高兴。”
冉白鹭啧啧道:“是,你天生脸臭,跟别人欠你钱一样。”
“你说你也是,总惹你哥生气。”冉白鹭说完晏桦,还不忘训一下江野。
除了江野还有谁能惹到晏桦,总不可能是自己吧?
冉白鹭非常自信。
江野抿了抿嘴,轻轻叹气,半天都说不出来话,亦步亦趋地跟着晏桦身后。
这人有脑子,但不多。
冉白鹭见两人都不说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了,挤在中间做着和事佬:“你们俩为什么吵架啊?”
“没吵架。”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冉白鹭咦了一声,这个样子肯定是吵架了。
“说说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晏桦斜了冉白鹭一眼,我怕我说出来你不开心。
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峰子和陈静也凑了过来,好奇道:“桦,你们俩吵架了?”
江野无可奈何地再次解释:“真没吵架。”
“那你哥怎么不高兴?”峰子也看出来晏桦似有心事。
晏桦不想说话,独自往前走,他怕冉白鹭再问,他就瞒不住了。
“你瞧你哥就是不高兴。不然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
峰子也点评道:“你说你也是,出来玩还要惹你哥不高兴。”
江野今天也太冤了,等会这天就要六月飞雪。
“你们怎么就认为是我惹的呢?”江野无力地辩解。
其他四人都理所当然道:“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们四个加起来在晏桦心里都比不上你,哪有资格惹他不高兴啊。”冉白鹭无语。
冉白鹭这句话确实取悦了江野,他心甘情愿背这个锅。
峰子催促说道:“快去劝劝你哥,当心他不高兴跟猴子打起来了。”
“他不会的。”江野抬腿去找晏桦时,还不忘替人解释不会跟猴子打架。
江野看到晏桦时,他确实和猴子在一起,不过没有打架,只是安静地坐在石阶上,身旁跟了一只前爪断掉的猕猴,另一只前爪则像是残疾了一样,不正常地弯曲垂下,背后棕灰色的毛发秃一块没一块。正用着两只后爪去拿晏桦掌心的花生,以及递过来的香蕉。
时不时有其他身强体壮的猕猴试图过来抢小猕猴的食物,都被晏桦撒下其他吃的打发走了。
那只残疾的猕猴像个小孩一样坐在晏桦身边,两只后爪护着怀里的食物,圆环状的黑眼不断向四周紧张地张望,确定不会有猴抢自己吃的才安心又快速地吃着香蕉。
晏桦眼睛明亮透彻,带着刺的外表下有着最柔软的内心,无论遭受多少痛苦,坚硬的外壳下依然对这个世界保有最大的善意,他静静垂眼看向面前讨食的残疾猕猴,这一瞬他比寺庙冷冰冰的佛像更具有慈悲之心。
小猕猴很快就吃完了手中的香蕉,晏桦吃的不多,见小猴还期待地看着自己,只能摊开掌心,语气温柔又无奈地说:“没有了。”
小猴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将正常,没有残疾的后爪轻轻搭在晏桦布满伤痕的左手掌心,像是在和他握手。
晏桦也像和其他人握手一样,合拢手指,回应了小猴的动作。
小猴吃完了也没有走,反倒坐在晏桦身边,丝毫不觉得面前的人会伤害自己。
晏桦看着小猴被整齐切断的前爪,微蹙眉心,也不知道这伤是意外还是人为,想着等下山时跟猴山的管理员提醒下小猴的情况。
江野过来的动作惊扰到了小猴,他还没靠近晏桦,小猴就像逃窜一样抱着旁边的大树爬的老高,不敢下来。
万物皆有灵性,江野很明显不讨小猴喜欢。
晏桦仰头,眯着眼看着树上害怕的小猴,对着江野道:“你把人家吓跑了。”
江野坐在晏桦身侧,带着委屈的意味说我:“我什么都没做,他就跑了。”
“可能你长太凶了。”说这话的时候,晏桦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江野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身段笔直,宽肩窄腰,剑眉星目桃花眼,完美的皮囊,八面玲珑的性格以及杰出的履历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无利不往。
或许会有很多人被这样的江野所吸引,但是他清楚,真正的自己不过是十一岁那年流落街头,满身伤痕,等着被晏桦捡回家的小孩。
“桥桥你都嫌弃我了。”江野带着伤心的语调说。
晏桦瞥了一眼旁边的可怜巴巴的江野,轻笑道:“还有谁嫌弃你?”
“他们四个啊。”江野控诉道,像是在外面受欺负,回家找家长撑腰的小孩。
“他们说我,说我总是惹你生气。”
“他们四个说我一个,你都不在,也没人帮我。”
晏桦看向远处的四个人影,护犊子道:“又不是你惹我不高兴的,他们凭什么说你。”
江野恃宠而骄,告状道:“对啊,他们对我都不好,都不喜欢我。”只有桥桥才会对他好。
晏桦仍由江野撒娇,答应道:“等我会说他们。”
“好。”江野这才心满意足,像个迷惑君王的妖精。
他还仍嫌不够,非要“祸乱朝纲”,挑拨离间道:“刚才峰子还说你要跟猴子打架呢。”
“我说不会的,结果他还哼我。”
江野学着刚才峰子冷哼的动作,语调不满道:“他们都欺负我。”
晏桦被江野的动作逗笑了,仰着头看着满树乱窜的猕猴,眼神奕奕。
“是不是很过分,仗着你不在,都欺负我。”江野晃着晏桦的胳膊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差挤两滴眼泪出来了。
晏桦真的很吃这一套,耐心地哄道:“我等会骂他。”
江野眼角下垂,语调低沉,“你以后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然都欺负我。”
晏桦嗯了一声。
纵使知道江野有夸张的成分,但是他愿意包容这微不足道的胡闹。
峰子牵着陈静的手幽幽道:“这两又好了。”
叶从鸢好奇道:“这就好了?”
“对啊,江野出手,没有哄不好的晏桦。”
“如果是江野生气,晏桦会哄他吗?”叶从鸢问。
峰子想了下,“江野哪会跟晏桦生气,他只会跟他哥撒娇,耀武扬威,我都不能在晏桦面前说他半点不好,不然某个姓晏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峰子啧了一声,嫌弃地摇摇头。
陈静轻笑调侃道:“那你还说。”
峰子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他这不是听不到吗。”
“那我等会要跟晏桦说,说你天天在我面前说他弟坏话,你等着被揍吧。”陈静小步向前走,语气欢快。
峰子赶紧在后面追道:“哎,媳妇你别说,不然我们两还没结婚,你就得参加我葬礼了。”
冉白鹭看着峰子陈静两人打闹,眼底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羡慕。
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快去寺庙,我要去拜财神,保佑我今年发大财!”
陈静最先跑到晏桦和江野面前,还没等说一句话,就被峰子拦腰抱着离开了。
“前面就是寺庙了,快走。”峰子转移着话题。
晏桦坐了许久,此刻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山路蜿蜒,红砖朱墙的寺庙内香火缭绕,时不时还有几只猕猴跑进庙中,挤在朝拜的香客中,给庄严巍峨的寺庙增添些许人间气息。
晏桦几乎没有来过寺庙,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以祈福的心态踏进庙中。
他不信神,他只信事在人为。
江野已经注定要走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他拉不回来的路,他只能无助又虔诚地希望神明能保佑江野这条路可以顺利一点,自由一点,不被痛苦和偏见所困扰。
可是,庇佑江野的从来不是神明,是晏桦。
第57章
朋友
冉白鹭在财神庙足足跪了五分钟,晏桦提醒道:“还不走?”
冉白鹭甚至还捐了香火,虔心地拜了拜,走出寺庙后才对着晏桦说:“我把我这辈子所有的真心都给财神了,他一定会保佑我发财暴富的。”
晏桦:“你已经够富了。”
小时候跟着奶奶生活,初中转学去国外读书,中学大学都在美国念的,全世界到处旅行,看过极光,爬过雪山,怎么算都不属于穷人。
“这才哪到哪?”冉白鹭不满足道,“钱当然是多多益善。”
“不求一丝真心,只求荣华富贵。”
这就是冉白鹭如今的人生信条。
冉白鹭向晏桦打听:“你刚才求什么了?财神都不拜,你当心这辈子发不了财。”
“说出来就不灵了。”晏桦难得迷信一回,他对发财没什么执念,如果不是因为养江野要花钱,他对赚钱也没什么多大兴趣。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江野,他对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兴趣。
得过且过,过不了就去死。这才是晏桦之前活了十七年的常态。
一行六人看了猕猴,寺庙祈福,最后还在动物园溜了一圈,吃完午饭后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冉白鹭定的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坐北朝南,群山相夹。
江野和晏桦住在三楼客卧,冉白鹭和叶从鸢住在二楼客卧。
二楼的主卧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决定留给唯一能合法结婚的小情侣。
冉白鹭在进房间前突然探出头说道:“对了,卧室里都只有一张床,你们俩挤一挤。”
叶从鸢补充道:“你们两要是嫌挤,可以一个人去三楼小客厅的沙发床睡,那里应该也很宽敞凉快,就是这两天可能会下雨,当心感冒。”
晏桦站在台阶上,回头皱眉俯眼看向这两人,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江野抱着两人的东西进了房间,坐在凳子上期盼地看着晏桦。
别把他赶到客厅。
晏桦没理他,径直在屋内扫了一圈,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卧室内还有个小阳台,里面摆了两张躺椅和小茶几。
卧室正中间放了一张双人床,足够两个人睡。
江野见晏桦没说去客厅睡之类的话,他自己肯定不会提,收拾好东西忐忑地问道:“去洗澡吗?”
“等会睡午觉休息会,晚上再出去玩。”
“嗯。”
晏桦除了有些累,看不出其他情绪。
等人进了卫生间后,江野才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不似表面那般冷静,激动地摸了摸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这是晏桦知道江野的心思后,两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从前江野也会找机会和晏桦睡在一起,但是高二暑假后,他保证要改后,再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就连昨天晚上在帐篷内,他们也是睡各自的睡袋。
光是想想等会可以和晏桦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江野就是止不住地开心。
晏桦虽然没有提出睡客厅,但他其实并不想和江野睡一张床。
尤其是他昨天晚上发现江野居然会对他有反应。
诚然,他之前一直都没有以成年人处理感情的角度对待过江野的口中喜欢,因为在他看来,江野只是太过于依赖他了,所以才把这种感情误以为喜欢。
他内心还是隐秘地期望江野有一天可以意识到这不是真正的喜欢,或许可能还会认清自己其实都不喜欢男人。
但是江野有反应这件事,让晏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如果只是单纯的依赖,会有生理反应?
至少他不会对江野有。
但凡晏桦知道其他男人会对自己有反应,恐怕这个人这辈子都只能离晏桦十米远的距离了。
可是这个男人是江野,以他们的关系,注定不能以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对待江野。
温热的水源自上而下浇至头顶,身体四肢,晏桦本就理不清的思绪,因着解乏的热水更加混乱无序。
他得不出什么结论,只能将江野的行为暂时归结为青春期的炙热冲动。
晏桦之前洗澡后是没有穿睡衣的习惯,但是自从知道江野是同性恋后,他认真反思了下,可能是从小都没有给江野灌输过正确的性别意识,所以才会让他走上同性恋的道路。
晏桦穿着睡衣走出来,江野已经找出房间的吹风机,提醒道:“记得吹头发。”
“嗯。”
江野推开洗手间时,迎面而来就是潮热的湿气,混杂着沐浴露的清香。
这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旅行装,和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晏桦刚从他身边走过时,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淡淡的薄荷清香。
光是闻到这熟悉的气息,幻想着刚才晏桦在这里洗澡的场景,江野就无法自抑地有了最原始的冲动。
他喉结轻动,幽深的眼底停在了晏桦刚换下来的衣服上。
江野洗澡花了很久时间,顺便把两人的脏衣服都洗了,等他出来的时候,晏桦已经躺在床边一侧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动作轻缓,不敢吵醒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宛如一个终于有机会可以靠近心心念念宝贝的贼。
晏桦睡的不沉,江野躺在床上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
他眼神并不清明,带着困倦,微微睁开眼,正好看见江野流畅的下颌。
江野做贼心虚,对上晏桦的视线,问道:“吵到你了?”
晏桦手在枕头下摩挲着,终于摸到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微微皱眉,“我睡快五十分钟了?”
江野眼神乱瞥:“可以再睡会,今天起来的很早,冉白鹭说我们五点才出去吃饭。”
晏桦确实累着了,将手机扣在一旁,闭着眼问:“你怎么这么晚才睡?”
江野语气有一丝不宜察觉的慌张,解释道:“我刚才洗衣服了,现在太阳好,衣服洗了很快就能干。”
晏桦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对这个解释没有半分怀疑。
江野扯了扯被子,带着深深的眷念道:“睡吧,桥桥。”
江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尤其他还包揽了家里的家务,这给了他极大的方便。
可这是第一次干完这种事,还可以和晏桦躺在一张床上,让他不由得过分紧张。
江野转念一想,以后自己上大学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不能每天看到晏桦,摸不到他的衣服,也闻不到他的味道,光是想想,心底就变成一块苦瓜地,满是苦涩。
等江野上床后,晏桦不久后才陷入沉睡,直到下午四点才醒,他坐在床上,半睁着眼,一撮呆毛翘在头顶。
给冷冰冰的五官增添了一丝可爱的气息。
江野已经换好衣服起床,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
上线后全是消息。
大家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只能轰炸他的Q.Q,同学群里的各种消息,聚会,以及私人的各种消息。
江野的头像是一条简单的数学函数曲线,呈桥形,在一众花花绿绿黑黑白白带字的头像中显得格外简洁。
同学以为他对数学爱得深沉。
晏桦拿起手机,发现居然还有个未接来电。
睡太沉了,电话都没听到。
他看了眼来电信息,递给江野:“吕智汇的电话,估计是找你的。”
江野接过手机,回拨了电话。
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吕智汇嘈杂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喂,晏哥。”
“是我,江野。”
吕智汇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大概就是打电话找不到江野,消息也没回,去店里发现人也不在,员工说是跟哥哥出去玩了,但是一直联系不上,还以为出啥事了。所以给晏桦打个电话关心下。
不论江野心底是如何看待吕智汇的,至少在吕智汇心里,江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江野行为上也是以同等好朋友的方式对待吕智汇的,挑不出毛病。
除了晏桦,没人知道江野心里到底怎么看待外界的人际关系。
但是晏桦不止一次提醒过江野,真诚地去对待真心对他的朋友。
江野听着吕智汇侃天侃地,手上还回着各种同学找自己的消息,但是视线却停在晏桦身上。
那撮翘起的呆毛怎么都压不下去,晏桦正在跟它做斗争,不断用手按下去,但是一松手,呆毛又翘起来了,反反复复好几次,晏桦抿着嘴不太乐意的样子,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落在江野眼底特别可爱。
“还不知道,要问下我哥。”
晏桦正在按着头发,听见提到自己,好奇道:“怎么了?”
江野淡淡道:“吕智汇问我升学宴的事,他想赶在出国读书前参加我升学宴。”
“他什么时候出国?”
“八月十六。”
晏桦:“可以,七月就能办,宗远七月初回来。”
江野升学宴,无论是晏桦的朋友,还是江野的朋友都要来。
得顾个所有人都乐意的日子。
隔着老远的距离,晏桦都能听到吕智汇在手机里的欢呼声。
江野:“不用带礼物,你人来就行。”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好吧,那我先谢谢你了。”
吕智汇又说了半天,约着江野回南江后一起打球。
江野挂断电话,晏桦已经换好衣服了,喊道:“走吧,下去。”
他们下去时,其余四人已经到了,正在玩牌。
叶从鸢则安静地站在冉白鹭身后,在看着他们三玩。
江野发现叶从鸢她很少主动参与各种活动,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冉白鹭以及冉白鹭周围的人,像是看守自己猎物的猎手,根本不是她口中所说的玩腻了就甩开的状态。
但是她们的事情与江野无关,晏桦想告诉冉白鹭,他是不会拦着的。
人总得为自己说出来的话负责。
对此江野深有感触。
冉白鹭见晏桦下来后,连忙招呼道:“你可算下来了,他们俩夫妻打我一个。我输一堆钱了。”
亏她还在财神庙跪了半天,合着都是给别人送钱。
“你们俩下去一个,夫妻是不能同时上牌桌的。”冉白鹭从牌桌上往外赶人。
陈静不怎么爱玩牌,自己先下去了。
牌桌上的三人演变成了机械厂家属院的发小三人。
晏桦看着桌上的扑克,捏了捏鼻梁打着哈欠道:“玩什么?”
冉白鹭率先道:“反正不玩斗地主。”
刚才斗地主冉白鹭输了好些钱了。
指望换个玩法换换运。
“炸金花?21点?”峰子问道。
冉白鹭选道:“炸金花吧。”
峰子陷入回忆,提醒说:“你们还记得吗?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晚自习老师没来,我们三在教室最后一排玩扑克。”
听见峰子提到这事,晏桦和冉白鹭嘴角都泛起笑意。
一直安静的叶从鸢突然开口问:“结果呢?”
晏桦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眼神熠熠道:“被抓了啊。”
冉白鹭嗔怪着补充道:“都怪峰子,他个大嗓门,输了不乐意,刚好被路过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后来呢?”江野对晏桦学生时代,他没有参与过的事情都有着天然,刨坑挖地的好奇。
晏桦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江野,眉眼弯弯道:“主任让我们三去讲台站着。”
说到后面的事情,晏桦止不住地笑意。
峰子拍了拍大腿道:“白鹭就是个赌徒,我们三都在讲台上罚站了,结果主任一走她还想玩。”
冉白鹭不服气道:“你没玩?”
“晏桦没玩?”
晏桦手撑着牌桌,笑得声音都在抖。
江野很少见到晏桦如此开心的时候,还不是因为他,他更加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出生六年,这样晏桦快乐的记忆里也会有自己存在的痕迹。
陈静也跟着好奇道:“你们三不会蹲在讲台桌子下玩了吧?”
牌桌上的三人没有说话,只是笑,默认了这个答案。
峰子跟自己媳妇解释:“他们俩都是赌徒,我是好学生,他们非要拉着我玩。哎,我太老实了,不懂得拒绝。”
晏桦毫不犹豫揭峰子老底,“对,你好学生,白鹭的牌被收了,也不知道后来玩的那副牌从哪个好学生的桌子里拿出来的。”
“我是被迫的。”峰子戏瘾很大,此刻搂着陈静胳膊,故作小鸟依人的样子。
陈静笑着嫌弃道:“你戏太假了。”
当年蹲在讲台后面偷偷玩牌的三个小孩,跨越时间,历经多年,遭遇种种,再次重逢,成为装模作样的大人,光明正大地坐在牌桌前,再也不用担心被老师抓住,而他们身旁还有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
一直在饭后,坐在酒吧卡座里,他们三人还时不时回忆从前的各种事情。
“就那个抓我们打牌的主任,总是抓晏桦打架。”峰子抿了口酒道。
冉白鹭微醺道:“晏桦那时候太刺头了,不抓他抓谁。”
“初中三年,晏桦不知道在国旗下做了多少次检讨。”
“最搞笑的是,有一次年级统考,晏桦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数学满分的,所以班主任安排他在国旗下分享数学经验,结果他那天他打架又被教导主任抓到了,那天周一,晏桦前脚分享完数学经验,后脚又开始检讨自己不该打架。”
想到那天的事情,冉白鹭眼底笑意蔓延,想起国旗下穿着校服的晏桦一本正经地拿出两份稿纸,一张写着数学经验分享,一张写着打架检讨。
峰子纠正说:“当时小桦说的不是下次不打架了,他说下次打架一定不会让教导主任抓到的。”
冉白鹭也想起这一茬了,歪在叶从鸢身上笑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教导主任都快被晏桦气死了,他老是看晏桦不顺眼。”
峰子戏瘾又上来了,站在位子上,模仿着教导主任的语气,抱着胸,挑剔地看着晏桦,眼神上下打量,语气尖酸,阴阳怪气道:“晏桦啊,你长这么好看,也不怕那天打架把你这张脸给毁容了。”
峰子模仿起来夸张又好笑,晏桦被逗地斜靠在江野身上,盯着峰子发笑。
冉白鹭因为喝了酒也有些上头,配合着峰子,抖着腿,用着下巴不屑看晏桦,说道:“他还特别喜欢这样训晏桦。”
“你们知道精髓是什么吗?用下巴看晏桦加上疯狂抖腿。”冉白鹭夸张地眯着眼,抬着下巴模仿当年教导主任的样子。
丝毫不在乎自己还穿着裙子的淑女形象。
“关键是,他没有晏桦高,所以每次他只能找个台阶给自己撑一撑高度,试图居高临下地训晏桦。”
晏桦对于当年被训的事情丝毫不在意,开心地看着发小们夸张的表演秀。
江野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晏桦从前的校园时光。
晏桦明明可以继续上高中,继续考数学满分,而不是把青春期最美好的几年埋葬在暗无天日的修车间。
他真的恨死裴青鹰了,裴青鹰死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峰子像是想起什么了,猛地喝完杯中的酒,骂了一声,“那秃子太膈应了,每次打架不管是不是晏桦的错,都赖在晏桦身上。”
冉白鹭也生气,锤了锤桌子:“对啊,有次三班那男的,故意拽我校服裙子,我裙子都要被那个狗拽掉了,晏桦把人揍了一顿,结果那秃子什么都不说,就让晏桦写检讨,请家长。结果那狗屁事没有。”
叶从鸢听到有男人拽冉白鹭裙子,声音严肃道:“谁拽你裙子?”
“谁还记得那狗的名字。”冉白鹭摆摆手不在意了。
峰子同仇敌忾道:“他特别恶心的一点就是故意请晏桦家长。每次别人犯事他从来不请家长,就喊晏桦爸过来。”
“故意膈应晏桦。”
冉白鹭气愤道:“晏桦爸从来不参加晏桦家长会,他还每次都要打电话过去。”
“哎呀,你的好儿子又在学校怎么怎么了。”
晏桦和他爸的关系,机械厂家属院都知道。
教导主任也知道。
峰子骂道:“这样还不算,他还非要在晏桦面前说,你爸怎么都不管你啊?”
“你说你从小就没妈,怎么你爸也不管你啊?”
“我去他大爷的!”
江野彻底笑不出来了,看着身旁笑成一团,对这些往事毫不在乎的晏桦。
江野心像是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他不敢去想当年还在读初中的晏桦,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因为妈妈难产去世,爸爸不管,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这种充满恶意蔑视的话肯定听过无数遍。
要听过多少遍嘲讽的话,才能做到如今坦然笑出声。
所以在当年棒子骂他有娘生没爹管的时候,晏桦会觉得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把他带回家。
江野想要跨过六年的鸿沟去紧紧抱住还在读初中的晏桦,告诉他,世界上会有人很爱很爱他的,就算周立伟不爱他,有个叫江野的会一直爱他。
可这是江野毕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只能加倍地对现在晏桦好,试图弥补自己无法照顾晏桦的那些光阴。
峰子和冉白鹭都不愿意在晏桦父母的话题多做停留,骂了好几句后,突然说道:“小野,你知道你哥初中的时候收到过多少情书吗?”
“多少?”江野皱眉问道,万一晏桦初中谈过恋爱,早恋呢?
冉白鹭挑眉道:“你问你哥啊,你哥没跟你说过啊?”
江野看着握着酒杯,视线迷离的晏桦问道:“多少啊?桥哥。”
晏桦啊了一声,反应半刻轻笑道:“你听他们瞎说。”
峰子不同意道:“怎么能是瞎说呢?你们知道从前晏桦在学校的外号叫什么?”
“什么?”叶从鸢和陈静都不知道这个外号。
峰子抽出桌上装饰用的玫瑰花,风骚地对着晏桦笑着,“晏小花。”
陈静不太理解:“为什么啊?”
“桦,花,读音相似?”叶从鸢问。
冉白鹭笑眯眯双手撑着下巴,做出花骨朵的手势道:“当然是因为晏桦长得像花一样好看啊。”
“晏小花同学,对不对?”
“不许这么叫。”晏桦开了瓶酒给自己斟满嫌弃道。
“晏小花,晏小花。”冉白鹭和峰子就是故意做对一样,偏要叫。
江野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外号,当年裴青鹰坦白绑架案时,也这样叫过一次晏桦。
晏桦抿了口酒,勾起一丝坏笑道:“叶从鸢,你知道白鹭小时候外号叫什么吗?”
冉白鹭突然啊了一声,大声要求道:“晏桦你不许说!”
晏桦怎么可能放过嘲讽发小的机会。
况且叶从鸢还很想知道,一直在问呢。
冉白鹭害羞地捂住叶从鸢耳朵,“你不许听,不许问。”
晏桦想起刚才他们叫自己小花的样子,心中得意,终于报复回来了,一字一字停顿道:“冉、虎、妞。”
冉白鹭逃避地捂住自己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叶从鸢愣了下,戏谑地笑道:“为什么啊?虎妞,为什么啊?”
峰子插嘴道:“因为她小时候虎了吧唧的,关键是她奶奶小时候嫌她每次出去玩衣服都要弄脏,让她穿罩衣,上面印了两老虎。后面大家都叫她虎妞。”
冉白鹭气势汹汹地灌了口酒,看着峰子,冷笑一声,“行,今天我们三都别想要脸。”
“静静,你知道峰子从前外号是什么吗?”
冉白鹭要复仇!
陈静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啊?”
“李大头,你知道为什么要叫大头吗?”
这个外号没有什么平平无奇,但是背后的故事够惊奇的。
这下轮到峰子丢人了。
晏桦晃着酒杯,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兴奋道:“让我说。”
峰子叫他小花,他还没报复回去呢。
峰子抱着脑袋哀嚎一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晏桦乐滋滋道:“还没上小学的时候,峰子爸妈每天要起很早给餐馆买菜备菜。担心他乱跑不安全,就把家里门从外面锁上了。”
冉白鹭一扫外号被晏桦爆出来的尴尬,两人又一致对着峰子道:“但是我们的李德峰同学怎么关的住!”
“他家靠近走廊有个窗户,峰子就想从窗户爬出来找我们玩。”
晏桦对着江野补充说:“但是他家和咱家不一样,不是窗户推开就能出来的。”
“他们家窗户外还有护窗的栏杆,峰子就想先出来一个头,身子就能出来了。”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晏桦靠在沙发上不停地笑着,话都说不完整。
冉白鹭兴高采烈道:“结果我们大头同学好不容易把自己头钻出去后,结果身体出不来,头也退不回来。”
“哈哈哈哈,卡了半天,一直哭,鼻涕眼泪一起掉,还是晏桦喊人去餐馆把他爸妈叫回来的。”
叶从鸢笑着问:“那你呢?当时在干嘛?”
冉白鹭叉着腰自豪道:“我当然是在安慰大头了。”
峰子无语道:“你那是安慰吗?你那是赤.裸.裸.地嘲讽。”
“你当时还吓我,说我一辈子都要带着那个栏杆过了。”
晏桦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所以他没在意最后叶从鸢递过来的酒很烈。
江野扶着人送出酒吧门口时,才意识到晏桦好像喝醉了。
醉的不轻。
有奖竞猜,晏桦的q头像是什么?
下一章限定版醉酒桥桥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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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星星
晏桦喝醉是很难看出来的,看似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可以强撑着一直喝,直到胃出血。
平常只有江野能认出来晏桦喝醉的样子。
但是今天的晏桦比平时喝酒时要高兴些,所以醉态也更加明显。
“桥哥,回去了。”江野就回头将车开出来的功夫,晏桦就站在花坛台阶处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对于江野的提醒,晏桦没有半分在意,只是视线专注地看着地面。
昏暗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桥哥?”
晏桦没理这一声。
江野声音放缓,怕惊扰到了晏桦,小声问道:“桥哥,在看什么?”
晏桦思绪停顿,视线顺着声音搜寻,许久后停在江野脸上后,极其认真地回答道:“蚂蚁搬家,明天要下雨。”
江野愣了下,似乎有点诧异这句话会是从晏桦嘴里说出来的,他笑着回答说:“天气预报说明天确实要下雨,所以我们快回去吧。”
晏桦没有动,只是蹙眉盯着地上的蚂蚁窝神情异常认真。
“我不喜欢下雨。”
“为什么呢?”
晏桦揉了揉掌心的伤疤,又看了看江野,低声道:“就是不喜欢。”
“下雨天很烦。”
“那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等会下雨了。”江野哄着已经喝多了的人。
晏桦不理解地看了眼江野,“回去了还不是也要下雨。”
“那怎么办呢?”冉白鹭他们已经上车准备走了,江野还耐心地和晏桦站在花坛前说话。
晏桦似乎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应该怎么办,他扭头看了看面前的江野,又低头望了望的地上蚂蚁。
沉默许久后,他对着江野指挥道:“你让蚂蚁不要搬家了,这样就不会下雨了。”
江野看着晏桦认真又可爱的样子,嘴角扬起笑配合道:“那我等会给蚂蚁打电话,让他们不要搬家了。”
“但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晏桦脑子消化着江野的提议,点点头道:“那你要记得打电话。”
“好,我回去了就打电话。”江野牵着晏桦的手坐到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
这三人都喝多了,清醒的只有三个没喝酒的家属。
晏桦今天有点闹,和平日冷漠克制的样子完全不同,回了别墅后,又在一楼客厅和冉白鹭峰子说了半天话,折腾许久,才被江野带回房间。
江野搂着晏桦腰将人抱进房间,将门从里反锁,免得楼下喝醉的人突然上来。
晏桦皱眉看着江野,严肃问道:“你打电话了吗?”
江野没想到晏桦还记得要给蚂蚁打电话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盛,眼底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
桥桥好可爱。
江野点点头,搂着晏桦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打了。”
晏桦问道:“蚂蚁他们同意了吗?”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神情也异常严肃,如果不是在讨论让蚂蚁不要搬家的事情,恐怕谁都看不出来他喝醉了。
江野知道晏桦喝醉后会断片,这是他从前观察得来的经验,因此胆子也逐渐放肆许多。
他用着遗憾的语气道:“他们不同意,坚持要搬家,明天还是要下雨。”
晏桦焦急地抓着江野衣服问道:“那怎么办?我不喜欢下雨。”
江野看着怀里不安分的人,喉结微动,蛊惑道:“你抱抱我,抱抱我,他们就不搬家了,也不会下雨了。”
对于江野的提议,晏桦停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在江野忐忑地以为晏桦已经酒醒了的时候。
晏桦睫毛抖动,懵懵地问道:“要抱多久啊?”
江野搂着晏桦细瘦的腰身回答道:“你想多久不下雨就要抱多久。”
晏桦不满道:“蚂蚁好麻烦。”
话虽如此,但还是乖巧地伸手回抱住江野。
察觉到晏桦的动作后,江野搭在晏桦后背的手微微用力,将人禁锢在怀中,下巴搭在晏桦肩头,低头嗅着熟悉的气息。
光是拥抱的动作就能让江野心满意足。
他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晏桦了。
在晏桦知道他心思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牵手。
可是如今已经一年多不可以这样了。
他十分贪恋和晏桦紧紧相拥的感觉。
不知道抱了多久,晏桦小声道:“不抱了。”
一边说还一边推开江野。
江野不舍地问道:“为什么?”
“站久了腿麻。”
江野被晏桦毫不留情地推开,怀里再次空落落的。
见晏桦有离开的趋势,江野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毫不害臊问道:“那明天还是会下雨,只能有一小会不下雨。”
晏桦有些生气,眉梢上扬,眼底满着活泼的生机,控诉道:“这些蚂蚁好麻烦啊。”
“那还要抱吗?”江野紧张地问道。
晏桦又转过身抱着江野,商量道:“你要不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江野怀里再次被填满,露出得逞的笑意,“好,我等会打,我们去沙发上抱,这样就不会腿疼了。”
“可以。”晏桦站累了,想轻松点。
晏桦坐在江野腿上,以面对面的姿势,低头看着江野在沙发上翻着自己手机。
“打啊。”晏桦不满地催促道。
江野一只手还放在晏桦腰窝处,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衣服,感受着单薄面料下清晰的触感,另一只手则当着晏桦的面光明正大地翻着他手机,查着他最近的通话短信,还不忘安抚道:“我在找蚂蚁的电话,等等。”
晏桦一把夺过手机,“你好笨。”
江野还没意识到发生的时候,晏桦已经拨通了绿色的通话键。
“不是刚给蚂蚁打过电话吗?最近的一个就是。”
江野连忙去看手机上最近的一个通话,是晚上打电话过来汇报店里情况的十九。
还好,就算丢脸也是在店里丢。
对面很快接通了,十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师父,怎么了?”十九问道。
晏桦将手机放在江野耳边,还不忘打开免提,确保自己能听到和蚂蚁的通话,“你说吧,让蚂蚁明天不要搬家。”
他的动作清晰有逻辑。
如果不是现在正坐在江野腿上一本正经地讨论蚂蚁搬家的事情,江野真的会有一丝怀疑晏桦到底有没有醉。
江野尴尬地握着手机,在晏桦灼热的视线下,硬着头皮道:“是我。”
“哦哦,小老板,怎么了?”
“是不是师父出什么事了?”
十九焦急地问道,不然怎么会是小老板打电话过来。
甚至听筒里还有十七的声音,挤进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江野解释道:“没什么事,你们别担心。”
晏桦见江野半天说不到正题,催促道:“快说啊。”
十七问道:“怎么了,小老板?”
江野搂紧晏桦,让人紧紧贴着自己胸膛,增添一些勇气道:“你们不要搬家。”
“啊?”十九和十七都愣了下。
“我们没打算搬家啊。”
在店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晏桦的脑袋搭在江野肩头,侧耳听见了听筒内的回答。
“他们说他们不搬家。”晏桦尾音都充满雀跃。
“那明天会下雨吗?”
十九和十七在汽修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深深的茫然。
十七脑子反应更快一点,回答道:“天气预报说,南江明天有小雨。”
“你们不搬家为什么还有雨?”晏桦很不满意这个答案。
十七赶紧改口道:“那不下雨。”
晏桦这才如愿,“好。”
他拉开和江野的距离,坐直身体对着面前的人道:“你快说谢谢蚂蚁,要有礼貌。”
因为距离远,十九和十七没听到这句话。
他们只能听到江野认真地对着听筒道:“谢谢蚂蚁。”
“蚂蚁?”两兄弟不理解。
晏桦对于江野敷衍的答谢很不乐意,不够有礼貌,又补充道:“你要和他们说清楚谢什么。”
江野捏着晏桦掌心,头上那撮呆毛又翘起来了,看着一本正经却又可爱要命的晏桦,之前那些尴尬一扫而光,晏桦现在让他去死,他都可以,于是非常乐意地对着听筒道:“谢谢蚂蚁明天不搬家。这样就不会下雨了。”
“额……不用谢。”十九愣了下道,推测两人可能是喝醉了,毕竟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正在酒吧玩。
“嗯,我挂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店里还要开门。”江野交代道,冷静地挂掉电话。
晏桦这才放心,满足地喟叹道:“明天不会下雨了。”
“是啊。”江野担心晏桦知道不下雨后,就要从他身上下去,紧紧箍住他的腰,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着迷地呢喃道:“桥桥。”
晏桦嗯了一声,没有想起不下雨就不用抱了,垂着眼,玩着江野脖子上的平安扣吊坠。
“我也有一个,和你的一模一样。”晏桦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却是空荡荡的。
自从高二江野从家里离开那次,晏桦就再也没有带过平安扣了。
那两枚平安扣都被江野认真保管着。
晏桦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沮丧道:“我的丢了。”
“没有丢。”江野哄道,他的眼底像是一轮幽深的漩涡,只等着晏桦掉进去,再也无法挣脱。
晏桦困惑问道:“那我的去哪了?”
江野按了按晏桦后腰,让人靠近自己,轻声道:“在我这里。”
“桥桥要戴上吗?”江野试探问道。
晏桦点头,“戴上。”
江野伸出手从包里掏出夹层内那枚小小的平安扣,给晏桦戴上,动作认真庄重。
不过这枚不是晏桦之前佩戴的,而是江野的。
晏桦自己的那枚,现在在江野脖子上。
“为什么在你这里?”晏桦似乎忘记了和江野吵架的事情了。
“因为你当时生气,所以把平安扣还给我了。”
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江野还是无法避免的心绞难受。
晏桦不断追问,“我为什么生气?”
江野将晏桦的脑袋贴近自己心口处,让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颗只为他跳动的心脏。
这是晏桦第一次清楚感受江野的心跳声,藏在皮肉下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似乎和自己的心跳是同频率。
晏桦甚至认为两人病态地共用一个心脏,彼此依靠对方生活,同生共死。
江野带着浓浓的,无法化开的悲伤情绪回答道:“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生我的气。”
“你骗我什么了?”晏桦窝在江野怀里,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手中还攥着那枚平安扣。
江野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信仰的神明面前,献祭自己的心跳,忏悔曾经的过错。
“我故意在你路过的时候,让别人欺负我。”
江野停顿了下,环住晏桦,紧紧将人拥在怀里。
“我装可怜,耍心机,希望你能带我回家。”
晏桦靠在江野怀中,耳边是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当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连心跳似乎都染上了悲伤的意味。
他艰难地思考这个答案,问道:“为什么要带你回家?”
“因为我没有家了,江成破产,家暴,亲戚朋友躲着我,没有人在乎我。”江野语气平缓,静静诉说那些久远的经历。
“我只能来找你了,哥哥。”
江野走投无路,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晏桦身上,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哥哥。
晏桦蹙眉,思绪打结,许久后慢腾腾地说道:“我会去看你的。”
江野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
晏桦被江野抱得很紧,他只能看着面前人下巴说话,他不喜欢这样说话。
于是从江野怀里起身,直视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会去看你的。”
“什么时候去看我?”江野喉结轻微滚动,忐忑却又欣喜地问道。
晏桦因为酒精的作用,反应有些慢,在一团乱麻的记忆里努力搜寻着1999年的记忆。
江野耐心地等着晏桦的回答。
许久后晏桦才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年三十。”
“二十九回去,三十去看你。”
江野眼神中多了几分期许,眼眶发酸,强忍着问道:“为什么要去看我?”
晏桦的思绪也飘回1999年。
“看看你。”
晏桦皱着眉头,努力使自己的话足够完整。
“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当时确实有这个想法,不只是因为周立伟死了,家里没人他才回去。
他还记得有个叫江野的小孩。
他想等回家后去找刘主任问江野住哪里,去看看他过得怎么样。那个在车祸中和他一样失去至亲,还喊过他哥哥的小孩。
不然他大概率还会和1998年一样留在建设车行的宿舍一个人过完新年。
也因为他一直记得江野,所以能听出江野的声音,救下他。
江野攥着晏桦腰的手不自觉捏紧,心口又热又涨,“如果我过得不好,你会带我走吗?”
晏桦有了一丝迷茫,认真地判断十七岁那年的自己会不会带江野走。
如果看到了被家暴,没饭吃,流落街头的江野。
许久后,晏桦轻轻点头,小声却肯定道:“会。”
简单的一个字填满了江野心中的所有空缺,他曾经以为只有自己卑劣,故意设计才会有那一场重逢。
可是现在晏桦告诉他,三十那天会去看他,会带他走,就算没有那场圈套,也会带他回家,带他过新年。
他不需要任何心机。
他只要是江野,他的哥哥就会来救他。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脖颈处,牢牢抱住自己的救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仍由眼泪夺眶而出、
晏桦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说话的人会突然哭出来。
还哭得这么伤心。
“你别哭。”晏桦无措地抚着江野发顶安慰道,“不要伤心。”
江野止住眼泪,哽咽道:“我没有伤心,我只是高兴。”
高兴就算没有那场圈套,晏桦也会来救他,走进他的生活,成为他此生唯一信仰的神明。
晏桦反应慢,不理解地蹙眉道:“高兴也不要哭,你哭我会难受。”
晏桦学着江野刚才的动作,牵着他的手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江野手心贴近晏桦的心脏,哑声道:“我以后都不哭,以后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晏桦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江野沉默几秒,又贪心地问道:“桥哥,你爱我吗?”
晏桦脑袋越来越沉,思绪也越来越重,看着面前的人,认真辨认了一会后说道:“你是江野?”
“嗯,我是江野。”
“你爱江野吗?”江野眼神紧张,不安地问出这个问题。
“什么爱都可以,只要爱就行。”
晏桦长睫微颤,费力地理解这个问题。
江野声音也越来越轻,重复了一遍问道:“爱吗?”
“爱。”半响后,晏桦肯定地回答道。
江野终于浮出水面,拨云见日,看见阳光,酣畅淋漓地大口呼吸。
他的神再次向他伸出手。
“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一直一直爱。”
他不想分清晏桦口中的爱到底是什么爱,亲情还是爱情都不重要,只要晏桦爱他就够了。
有星星在就好,不需要分清是什么星星。
晏桦教他的。
第59章
童年
晏桦是被渴醒的。
他喉咙干涩,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地喊着江野的名字。
“小野。”晏桦小声呢喃道。
江野一直没睡,他根本睡不着,只想安静地躺在晏桦身边看着他。
“怎么了,桥桥?”
听见自己的名字,江野撑起身子问道。
“想喝水。”晏桦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晚上喝酒喝多了,嗓子不舒服。
“我去拿,你等我。”
江野连忙起身,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扶起晏桦,小心地喂他水。
清甜冰凉的水渐渐唤醒晏桦的意识,他坐在床上,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几点了?”晏桦问道。
江野拿起晏桦放在柜子上的手机问道:“四点二十七,还很早,可以再睡。”
晏桦揉了揉眼睛,又躺回床上道:“不想睡。”
“那就不睡了,今天下雨,出去玩也不方便,可以在房间里歇一天。”江野也躺回床上说道。
晏桦认真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喝酒后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半点记忆,他每次喝多了就断片。
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有江野在身边,要不就是在医院,总之不会做出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他没有发酒疯的习惯,至少目前没人告诉他有。
“我昨天回来洗澡换衣服了?”晏桦看身上已经换了的睡衣问道。
江野看着天花板,不太敢回答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调了水温。”
刚开始确实是江野调好水温,晏桦自己去洗,但是他半天都没出来。
江野担心,于是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蹲在花洒下睡觉。
所以他就顺便帮忙洗了一下。
举手之劳,不用多言。
晏桦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想不起来。
他伸手在脖子上摸了摸,发现坠了个平安扣。
“我什么时候戴的?”晏桦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江野解释道:“你看到我脖子上的平安扣了,说你自己也有一个,不过丢了。我说没丢,在我这里,问你要不要戴,你说要戴,然后就戴上了。”
江野诚实地复述一遍昨天晚上的话。
晏桦按了按自己太阳穴,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还干什么了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酒品产生了怀疑。
江野转过身面对着晏桦,眨了眨眼。
“我不会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了吧?”晏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野淡淡道:“还好。”
“昨天晚上你在酒吧门口看蚂蚁搬家,说蚂蚁搬家要下雨。”
晏桦耳垂泛红,将脸往被子里塞了塞,“然后呢?”
“你说你不喜欢下雨,让我给蚂蚁打电话,让他们不要搬家了。”江野继续说,没打算隐瞒。
毕竟这事十九他们都知道了。
晏桦整个人已经缩到被子里了,尴尬地无以复加。
见江野沉默了,晏桦在被子里露出黑亮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浮上羞耻的底色,忐忑道:“还有?”
“嗯。”江野面色如常,肯定道。
晏桦用手遮住脸,继续缩在被子里。
救命!他都在干什么。
“还要说吗?”江野看着被子里隆起的一团,可可爱爱。
“你……说吧。”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然后我用你手机找蚂蚁电话,你按了最近一次通话,说这就是蚂蚁电话。”
江野省略了自己要晏桦抱抱的内容。
晏桦藏在被子里的手窸窸窣窣地摸着手机,翻着最近一次通话记录。
零点一十五的时候,真的给十九打了个电话。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逃避这么丢脸的事情。
江野怕人在被子里太闷了,掀开被子一角,钻进新鲜空气好让晏桦呼吸舒服点,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给十九打电话了。让他们不要搬家。”
“十九十七说他们不会搬家的。”
“你就问,不搬家是不是就不会下雨?”
“十七继续说,南江有雨。”
“你就不高兴了,说蚂蚁都不搬家了,为什么还要下雨。”
“然后十七就改口了,说不下雨了。”
晏桦已经没脸再听下去了,在被子里的手扯了扯江野的胳膊,小声道:“别说了。”
好丢人。
在江野面前丢人就算了,还要打电话跟十九十七说。
“你为什么不拦着我?”晏桦沉默片刻,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从被子里钻出来,底气不足地质问道江野。
江野嘴唇抿着,没憋住笑意。
“我拦得住吗?我本来说拿着手机翻蚂蚁电话,跟你说翻不到,这样就不打了。”
“但是桥桥你太聪明了,说最近一次通话就是蚂蚁的电话,我还没拦住,你就拨通了。”
晏桦又再次缩回被子里,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睡觉。”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所以才会做这么荒唐的梦。
给蚂蚁打电话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江野没有再继续说了,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缩成一团,尴尬又可爱的桥桥。
半响后,晏桦又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他看向江野的眼神饱含期许,希望江野可以告诉他没有。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江野语气无奈道:“有。”
“还有什么?”晏桦彻底怀疑自己的酒品了。
江野说道:“从酒吧回来后,你在一楼客厅和冉白鹭,峰子他们说话。”
“说什么了?蚂蚁搬家?”晏桦甚至希望是蚂蚁搬家,而不是更丢脸的事情。
江野看着毛绒绒的脑袋,想要有摸一摸的冲动,但是现在晏桦是清醒的状态,这个动作他是不允许的,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听见江野这一声叹气,晏桦更绝望了。
他是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江野都叹气了。
“你说啊。”晏桦语气都带着颤音。
江野复述着昨天的场景,“本来你们是在讨论蚂蚁搬家的,但是后来你就看见麻将桌上的桃酥了,你说我晚上没吃饱,要让我吃桃酥。”
听上去目前还很正常。
晏桦试探性问道:“你吃了吗?”
“你递给我的是麻将,不是桃酥。”
江野甚至从床头柜上拿出那张印着一饼的麻将,递到晏桦面前。
想到昨天晚上,晏桦认真又担心地把一饼递给他,并且嘱咐他一定要吃掉的场景,江野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
就算喝多了,还关心他没吃饱的桥桥好可爱。
藏在被子里的晏桦不去看那张一饼,痛下决心,一定要戒酒。
叶从鸢醒来下楼时,发现晏桦和江野已经坐在楼下看电视,两人之间关系依旧,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她摇摇头,失望地看眼江野。
“你们醒了?”叶从鸢主动打招呼
晏桦在床上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终于走下楼。
听江野说,他把麻将当桃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此刻看见叶从鸢,只能硬着头皮地应了一声。
叶从鸢问:“你们怎么起来这么早?”
墙上挂钟显示才六点。
“喝多了不想睡。”晏桦瞥了眼窗外道。
“好吧,我下来拿个东西,继续回去睡了。”
“今天下雨,白鹭说就在附近逛逛,或者在房间里玩游戏,你们累了再去休息会。”
江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见叶从鸢再次上楼后,江野证明道:“你看,大家其实都不记得了。”
晏桦不想下楼,觉得丢人,还是江野哄了半天,说大家昨晚回来后又喝了的,不会记得这些。
晏桦才试探性地下楼,见叶从鸢并没有提到昨晚的事情,他稍微安心点。
江野问:“还睡觉吗?雨越下越大了。”
他想和晏桦一起躺在床上。
“你困了就去睡吧。”晏桦靠在沙发上,无聊地挑着电视节目。“不用陪我。”
江野:“不困。”
他要一直在晏桦身边。
晏桦听着这熟悉的话,话里透着无奈道:“每次我们两在沙发上看电视,你一说不困,等会就要睡着。”
“那我们上去睡吧?”
晏桦转头目光幽幽地看向江野。
他有的选吗?
他不上去,等会江野就要在这睡。
今天下雨气温低,在沙发上睡肯定要着凉。
晏桦只好关掉电视,抬脚往楼上走去。
江野紧随其后,眼底满是雀跃。
和桥桥睡觉咯~
晏桦刚躺在枕头上,手机就响起。
店里的电话,肯定是十九打过来的。
晏桦犹豫地看着响动的手机,将手机塞在江野怀里。
“你接。”
江野知道晏桦还在尴尬中,不知道怎么面对蚂蚁搬家的事情,按了通话键。
“喂,师父。”十九在电话那边喊道。
江野瞥了一眼故作淡定的晏桦,眼中含笑道:“我,江野。”
“哦,小老板。”
江野问:“怎么了?”
十九握着店里的座机,犹豫了一会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
“哦,那就好。你们是昨天喝多了?”
江野嗯了一声,“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
晏桦见电话挂了,才长舒一口气,还好十九没有提蚂蚁搬家的事情,不然他都没有脸回店里了。
“睡觉,桥桥。”江野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闭上眼道。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现在又如愿以偿地和晏桦躺在一起,不自觉开始犯困。
晏桦见江野一脸困意,逐渐放缓声音道:“睡吧。”
厚重的窗帘遮挡日出的光亮,房间内光线灰暗,透着丝丝凉意,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雨声。
这样的天气确实十分适合睡觉。
晏桦本来是没有多少困意的,但是江野刚睡着,他也不好乱动把人吵醒,缩在被子,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喝醉后的各种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思绪反而越来越沉,听着雨声渐渐地陷入沉睡。
两人虽然盖着同一床被子,但是之间却留有间隙,没有碰触到彼此。
但是江野从小睡觉就不老实,喜欢乱动,这点小小的间隙也在他睡着后悄无声息的拉近了。
晏桦昨晚睡了好几个小时,因此早上并没有睡太久,等他睡醒时,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得想,江野确实不是小孩了。
谁家小孩会这样?
江野睡得正舒服,一下子被怀里的人推醒,皱着眉头强撑着睁开眼,只是手却依然抱着晏桦,潜意识里没有松开的打算。
晏桦细长的眼眸盯着江野,声调冷冽,提醒说:“去旁边睡。”
江野听到晏桦的声音后,意识逐渐回笼,才发现两人宛如像是两株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颇有些心虚的卷着被子回到自己枕头上,不敢答话。
晏桦警告道:“你下次睡觉再这么不老实,你就自己去客厅睡。”
窗外的雨声未断,还伴随着阵阵雷声,江野背对着晏桦,不乐道:“客厅冷。”
“那你睡觉老实点。”晏桦不想再睡了,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一言难尽地看向江野。
始作俑者还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睡着了还能管住我自己。”
“那你就别和我睡一起。”
“不。”江野非常厚脸皮地拒绝。
晏桦拿他没办法,朝外走去,“那你自己睡吧。”
江野见晏桦要走,立马从床上坐起喊道:“你去哪?”
晏桦带上门反问道:“你还管我去哪了?”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
晏桦走到楼下时,其他四个人都已经醒了,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盯着电视。
“醒了?”峰子见晏桦下来问道。
冉白鹭靠在沙发上,身上套了个严严实实的外套,问道:“我不是听从鸢说你早就醒了吗?”
“没事又回去睡了。”晏桦敷衍道,在经过麻将桌时,难免想到自己干的丢人事,拉了把椅子背对着麻将桌坐下。
好在昨天大家喝的都很多,各自都干了不少丢人事,彼此都没有提,怕被对方揭老底。
彼此说些有的没的,随意聊天。
还没坐一会,江野就跟着下来,搬了把椅子坐到旁边。
“不睡了?”晏桦一看见江野,就想起刚才的事情,没好气道。
江野垂下头心虚地说:“不睡了。”
叶从鸢从厨房拿了一盘水煮蛋,分给大家。
冉白鹭好奇道:“怎么还有水煮蛋。”
叶从鸢沉默两秒后,还是给她留了面子说:“你昨天晚上买的,说今天早上要吃水煮蛋。”
其实是非要买一盒鸡蛋,想要孵出小鸡。
江野从盘子里拿出鸡蛋,剥好壳,递在晏桦面前。
晏桦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还是接过鸡蛋。
叶从鸢走到冉白鹭面前问道:“你不吃?”
冉白鹭头都没抬道:“没看正忙着呢。”
叶从鸢垂眼看见峰子正在给冉白鹭看手相,虽然是难以避免的接触,但是她还是极其不舒服,打断道:“看出什么了吗?”
峰半仙撤回手道:“看你感情坎坷,极为不顺。”
冉白鹭翻了个白眼:“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让你看什么时候发财。”
峰子毫不留情道:“你都没有财运线,我怎么看?”
冉白鹭不敢相信地问:“我没有财运线?我以后要变成穷鬼了?”
“你这肯定不准。”冉白鹭主打一个好的准,不好的不准,选择性迷信。
叶从鸢坐在冉白鹭旁边,握住她的手,对着峰子说:“你去给别人看看,那不还有两个人吗?”
峰子看了坐在一边吃鸡蛋的晏桦,嫌弃道:“晏桦左手掌心全是疤,能看出个鬼。”
本来初中的时候因为绑架案就留了一条很长的刀疤,去年暑假掌心更是被划得乱七八糟,别说财运线了,生命线都快看不到了。
“你看他右手呗。”陈静插话道。
峰子觉得有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晏桦面前。
晏桦瞥了他一眼,峰子自觉拐了个弯走到江野面前,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看他的,看看大学生的手相。”
“伸手。”
江野虽然不信,但还是配合地伸出手,“准吗?”
冉白鹭提醒道:“好的准,坏的不准。”
“瞧瞧人家的事业线,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这事业线都不带分叉的,一路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峰子紧紧握着江野手,一脸诚恳道:“苟富贵,勿相忘。”
冉白鹭也重复道:“苟富贵,勿相忘。”
江野哦了一声,不太关注事业线,反而问道:“感情线呢?”
峰子啧了一声,对着晏桦说:“小野都到问感情线的年纪了,你还单着,等着孤独终老?”
“你管我?”
“我才不管你。”峰子继续低头看着江野的手相。
江野问:“怎么样?”
峰子语气羡慕道:“婚姻幸福美满,事业一帆风顺,一辈子长寿无忧,天生好命。”
江野笑了笑,但是笑意并未达眼底,他肯定峰子看得不准了。
他都不可能结婚,哪有什么幸福美满的婚姻。
晏桦则半信半疑地看向峰子,问道:“能看出来他什么时候结婚吗?”
峰子冷哼一声,卖弄道:“现在知道问我了?”
晏桦故意轻蔑道:“看不出来直说。”
“嘿,你还别逼我,我还真能看出来。”峰子扯过江野的手非要看出个好歹。
但是江野却没什么兴趣了,收回手道:“不想看了。”
根本不准。
峰子自己剥了个鸡蛋说:“小野自己不想看的,别怪我啊。”
“要不我再给你看看?”峰子又打起了晏桦的注意。
晏桦把伤痕错落的左手伸出来,无所谓道:“看吧。”
“你故意的对不对?你这个手能看出个啥,都是疤,生命线都找不到了。”
江野皱着眉头听峰子说话,内心加深了他的想法,肯定不准。
晏桦要活很久,必须要活很久。
峰子话是这样说,但还是端详着晏桦的掌心道:“也够服你了,这伤疤都成你生命线了。”
晏桦收回手,语气平淡道:“别看了,看也看不出来个什么。”
峰子又被嫌弃了,跑到阳台抽烟,不再搭理晏桦。
冉白鹭则靠在沙发上,手上还拿着扑克牌,无聊地洗牌。
晏桦则闭眼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因为昨天的酒,有些头疼。
陈静饶有兴趣地看着三人,打趣道:“怪不得他们三能玩到一起去。”
她依次用手指了指笑道:“烟鬼,赌鬼,酒鬼。”
“三鬼。”
江野则替晏桦正名道:“桥哥除了应酬和聚会,在家从来都不喝酒的。”
陈静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调笑道:“你们瞧瞧,我还没说晏桦什么呢,家属就不乐意了。”
峰子在阳台配合道:“就不能在他们俩面前说对方一丁点不好。”
晏桦没有搭话,只是撑着脑袋有些头疼。
窗外一直下雨,天色昏暗无光,一行人只能待在别墅里闲聊。
晏桦手机突然响起,宗远找他有事,于是往楼上走去和电话里的人讨论事情。
其他人坐在楼下,冉白鹭指了指窗外道:“你们看,外面角落那是不是有条蛇。”
“好像是,不过进不来,没事的。”叶从鸢顺着冉白鹭手指的方向看去。
冉白鹭轻笑道:“幸亏晏桦现在不在,不然他还要吓着的。”
峰子怔怔的望着窗外,心情沉重,叹了口气:“其实晏桦怕蛇这事还得怪他爸。”
“为什么?”江野眼底多了丝探究,他只知道晏桦怕蛇,只当是对蛇的内心恐惧,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峰子回忆道:“当时晏桦估计才七岁多,有一次他爸喝醉了。”
冉白鹭手上捏着扑克牌,嘴角也没了笑意,面色凝重地补充道:“住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晏桦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他爸就一直不喜欢他。每次喝醉都要骂晏桦,反正都是些很难听的话。”
她不想重复一遍。她也想不通这种恶毒的话怎么会从亲生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说出来。
江野静静地听着两人讲述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眼底宛如冬日结冰的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
峰子点燃烟,低声说:“那次他爸喝醉了,骂的很难听,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没人去劝劝。”
“但是没想到那次晏桦还被赶出来了。”
机械厂家属院五楼就晏桦一户。
“晏桦当时还刚上小学,被他爸赶出来后,就不敢上五楼,只敢待在四楼和五楼的楼道里,当时还没安声控灯。天一黑,楼道什么都看不见。”
峰子没了平日嬉皮赖脸的样子,吐出烟雾,“谁也不知道他在那待了多久。反正我妈半夜十一点多想起天台衣服没收去楼上时,晏桦就蹲在那了。”
江野攥着手,指尖被捏得泛白,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妈发现晏桦的时候,他手已经被蛇咬了,又肿又紫。”
“给他家敲门也不开,就连送医院都是我爸妈送的。”
“听我爸妈说,清洗伤口的时候,晏桦吭都没吭一声,那天晚上在我们家睡的,还一直说谢谢叔叔阿姨,会把医院的钱还给他们的。”
峰子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声音沙哑,“他当时还不到八岁。”
平静的湖面出现一丝裂缝,铺天盖地的浪潮随之倾泻而出,毫不留情地吞噬江野,让他无法喘息。
在这一刹,江野体内的血液似乎也随之倒流,穿过流逝的时间,抵达那个黑漆漆的楼道。
他不知道晏桦在被赶出家门,被蛇咬,独自一人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很无助,很害怕。
江野已经快要疯了。
他不断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是年长的那一个,为什么不能早点去保护晏桦。
他痛恨自己的年轻弱小,这已经成为他此生无法解脱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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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迷茫
晏桦挂掉电话回来时,客厅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怎么了?”晏桦打破沉默轻笑道。
“没啥。”峰子掐灭烟头,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
晏桦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窗外,雨声未停,“外面还在下雨,今天还出去吗?”
冉白鹭:“等会去吃饭吧,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博物馆之类的逛一逛。”
晏桦应了一声,没什么意见。
“怎么了?”晏桦注意到一旁的江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情绪不对劲。
江野摇摇头,他像是也被蛇咬了,蛇毒阻塞了他的声音,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他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腿往楼上走去,晏桦好奇地跟上,直到走进房间后,才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江野抵着门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晏桦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突然听到一句。
“桥哥,对不起。”
江野声音夹杂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晏桦正欲推开的手缓缓垂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江野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环着晏桦的手越来越紧,怕自己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回到黑漆漆的楼道。
晏桦被江野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伸出手拍着江野后背,用着尽量轻松的语气说道:“又做什么坏事了,赶紧坦白。”
“不然我等会生气你再说就来不及了。”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脖颈处,小声道:“我不该上次带你去樟树林。”
晏桦愣了下,反应道:“你说去你学校那次?”
江野喉咙里发出一声艰难的应声。
“为什么?”晏桦不解。
江野声音嘶哑,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那里会有蛇。”
他不该为了让晏桦依赖他,而做出会让晏桦感到恐惧的事情。
或许对他来说在樟树林的记忆美好快乐,但是对晏桦来说呢?
他是不是会提心吊胆,甚至会想起童年那段被蛇咬的痛苦记忆。
晏桦松了口气,“就这?”
“没别的了?”
江野回答道:“没有。”
晏桦知道没别的事后,放心地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是没蛇吗。我这不好好的。”
“好了,没事。”晏桦揉了揉江野头发安抚几句,顺便提醒说:“别抱了。”
江野默默松开手,没有耍赖,只是眼底透着散不开的悲伤。
晏桦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面前的江野,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野简略带过,“刚才峰子说你小时候被蛇咬过。”
“哦。”晏桦没什么反应,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轻飘飘道:“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也亏了他还记得。”
他一笔带过曾经的经历,不愿打开尘封记忆的潘多拉魔盒。
江野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再停留,晏桦不愿意提及,他不会再说的。
只是深夜被困在楼道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仅如此,江野甚至第一次反思自己从前的行为。
他其实不该强求晏桦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晏桦已经把弟弟的爱给他了,这份爱已经够多了,他是不是要学会知足?不再奢求更多。
晏桦应该要去过自己想要过的任何生活,他喜欢女人,他就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结婚。
而不是被同性恋的弟弟死缠烂打。
江野认真地凝望着身旁的晏桦,眼神浮现了几分迷茫挣扎,他会一直爱晏桦,可是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缠着晏桦不放。
他是不是应该要放手?
趁着雨停的间隙,一行人开车找了家餐馆吃饭,下午去省博物馆逛了逛,接下来几天也都在周边游。
自从上次晏桦警告江野睡觉老实点后,貌似真的起作用了。
至少每次晏桦醒来时,江野还老老实实睡在床榻另一侧,没有过界的行为。甚至都没有张口闭口地说喜欢桥桥了。
晏桦甚至在想,是不是突然转性了,或许出来玩几天后,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喜欢男人?
在回南江的前一天夜里,两人躺在床上各自睡觉,屋内一片漆黑,江野突然出声喊道:“桥哥。”
“怎么了?”晏桦还没睡着,但是声音已经开始犯困。
江野呢喃道:“明天我们就要回南江了。”
“嗯。”
江野问:“你想好怎么和冉白鹭说了吗?”
“哦。”晏桦瞬间清醒,这几天光顾着江野,都把这事给忘了。
他翻了个身说道:“不知道。”
真要说出来的时候,晏桦一下还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野也转向晏桦,两人面对着彼此说话。
“直说?”晏桦问道,“你觉得合适吗?”
晏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遇到事情已经会和江野去商量解决,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扛着。
江野眼都不眨地盯着晏桦,仗着夜色,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你要说吗?”
晏桦坚决道:“白鹭应该有知情权。”
在他看来,两人相处的根基就是真诚,没有欺骗。
诚然通过这几天相处,看上去叶从鸢对冉白鹭很上心的样子。
但是仅限于她还没腻。
玩弄感情的行为永远让人不齿。
“那我们明天回家后找冉白鹭直说吧。”
晏桦道:“你和我一起吗?”
“我们两一起听到的啊,当然要一起了。”
江野希望未来无论发生事情,他都能陪在晏桦身边。
那个黑漆漆的楼道,不止有他一人。
第二天醒来时,晏桦正在往车上搬行李,冉白鹭突然走过来道:“我等会坐你们车。”
“怎么了?”晏桦问道。
冉白鹭将自己的行李塞在晏桦的车后备箱道:“分手了啊。”
说完自己坐在打开车门后排。
“我跟你们回南江,她自己一个人回学校。”
晏桦下意识去找江野,眼神震惊。
你先说了?
江野读懂晏桦的意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你们俩干嘛呢?大早上的眉来眼去的。”冉白鹭一脸嫌弃。
晏桦打听道:“你们怎么突然分手了?”
“想分就分,本姑娘玩腻了不行?”
“你提的?”江野走到晏桦身边问道。
“当然了,只有我冉白鹭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甩我的时候了。”冉白鹭叉腰骄傲地说。
叶从鸢还站在门口,面色疲倦,视线看向冉白鹭,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们说话。
晏桦尴尬地摸了摸耳垂,“我去检查下有没有什么东西漏了。小野你先把车开出来。”
经过叶从鸢身边时,晏桦难免多看一眼,除了比平时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外,再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来的路上车上只有晏桦和江野,回去的时候,车内坐得满满当当。
峰子八卦道:“咋说分就分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冉白鹭靠在椅背上睡觉闷声回答:“想分就分了啊,你就当我这次是分手旅行。”
车内因为冉白鹭分手的事,气压比空调温度还要低。
陈静缓和气氛说:“江野怎么还没出成绩啊?”
江野坐在副驾驶看着晏桦的侧脸道:“还得过几天。”
“不过出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你都保送了。”峰子顺着陈静的话题聊道。
冉白鹭插话道:“你什么时候办升学宴啊?”
江野:“七月份吧,还没定。
晏桦扶着方向盘玩笑说:“要不让峰半仙算个好日子?”
峰子摆谱道:“我档期很满的,你且等着吧。”
就着这个话题,几人渐渐聊开,也都不再提冉白鹭分手的事情。
晏桦和江野趁着间隙对视一眼,白商量一晚上措辞了。
十九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师父的车,兴高采烈地拉着十七在路边等着。
“师父,你们回来了。”
晏桦眼神有些躲闪,看见十九难免回忆起给蚂蚁打电话的事情。
“给你们带了东西,找小野去给你们拿。”晏桦抬腿往店里走去。
峰子则带着陈静往家走,冉白鹭毫不客气地走到店里。
“怎么分了?”晏桦还是没忍住好奇。
冉白鹭大咧咧地坐在办公室内的沙发道:“不说了吗,玩腻了。”
晏桦坐在办公椅上,撑着下巴打量着冉白鹭。
冉白鹭扫了一眼办公室问:“这能抽烟吗?”
“嗯。”
“你还记得去年她进医院那次吗?”
晏桦皱眉回忆,“怎么了?”
冉白鹭掏出烟盒问道:“要吗?”
“在戒烟。”
江野去年重新住回来后,晏桦就很少抽烟了。
为了他戒烟,江野还准备了很多薄荷糖放在家里各个地方。
晏桦想抽烟的时候,江野就给他塞一颗薄荷糖。
冉白鹭点燃一根烟,缓缓道:“那天早上我在医院楼下送你上车后,我就上去了。”
“然后我上去的时候就在门外,听到她和她朋友说话。”
“你猜说什么?”冉白鹭停顿了下,笑道。
晏桦抿了抿嘴,“玩腻了就分手?”
“你怎么知道?”冉白鹭面色惊讶道。
晏桦只好将自己上次听到的事情坦白告诉冉白鹭。
“本来想今天跟你说的,还没来得及说,你先分了。”
冉白鹭看着窗外的树影道:“你说了,我当时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现在分吗?”
晏桦坦白道:“不知道。”
烟雾弥漫在办公室内,冉白鹭语调平平道:“前年我和她在拉斯维加斯玩,她带了她那边的朋友,我之前都不认识。也是六个人一起出去玩。”
“然后玩到最后一天,一大早,我还没睡醒,她就跟我说要分手,也不说理由,就说要分。”
“当时她和她朋友五个人一起回学校了,就我一个人留在酒店,哭得跟个狗一样。”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冉白鹭嘴角甚至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晏桦用手抵着太阳穴,问道:“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然,之前在一起一年,她把我甩了。现在我们复合刚好也一年,我也要让她尝尝一个人被甩在酒店,看着前女友和朋友一起回家的感觉。”
冉白鹭轻笑,语气萧索,“委屈你们当我分手中的一环,费用也别A我了,就当请你们出去玩一圈了,就是最后有点影响你们心情。”
晏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你高兴就行。”
冉白鹭望着天花板,笑了一声:“我当然高兴,我憋了一年了,能不高兴吗?”
两人刚说完,江野推门进来就闻到屋内的烟味,他朝晏桦看去。
见晏桦没有抽烟,他也没在意其他人了。
晏桦问:“东西分了吗?”
江野瞥了一眼冉白鹭,转头看向晏桦道:“都给大家了。”
冉白鹭掐灭手中的烟,往外走去,嘴角扬起笑说:“我先回家了,升学宴日子定了跟我说,到时候给小野包个大红包。”
“嗯,到家了说一声。”晏桦不太放心冉白鹭的精神状态,下意识觉得她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自若。
冉白鹭笑着带上门,“你以为我是小野呢,还要你操心?”
办公室内只剩下晏桦和江野。
江野走到窗边打开窗,散去屋内的烟味,默默撕开一颗薄荷糖递给晏桦。
晏桦舌尖含着清凉的薄荷糖道:“我又没抽。”
江野目光幽幽,盯着晏桦的嘴唇说:“预防一下。”
没过几天,高考查成绩的日子就到了。
在江野还没查到自己成绩的时候,晏桦的手机就没停过,各学校招生办轮番来电话。
本来以为解释江野已经保送后,录取通知书都拿到后,事情有消减的趋势。
可是江野总分712。
语文129,数学150,英语141,理综292。
在南江四中拉出2008年省理科状元江野的横幅后,晏桦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停过了。
连带着汽修店的生意都好了一大截,被家长追着问,怎么教出状元的,有什么高考秘籍?
晏桦被问烦了,后来干脆就不出门了。
他怎么知道?
他连中考都没参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