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阮清林触碰上余成手背的力度很轻, 但余成还是感受到了。

    他听着阮清林的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嗯。”

    而后余成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温热湿润, 那是一滴泪。

    ——阮清林哭了。

    余成的心都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揪了下, 他有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这样的破局方式是否真的正确, 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后悔。

    但眼下这情况, 茶水间显然已经不是合适的说话地点。余成反手扣住阮清林轻触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就这么牵着,带着阮清林离开了茶水间, 到了自己的房间。

    余成将阮清林带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然后自己站起身, 看着阮清林, 有些无措。

    阮清林低着头没看余成, 他似乎还在哭,但又好像停了, 从余成的角度看过去得不到答案, 于是他便蹲下了身子, 仰头朝阮清林看去。

    这样的动作余成高中时做过无数次, 阮清林性子内敛, 哭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 一个人坐在那,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于是余成每次觉得阮清林哭了, 便会蹲下身,仰头去看阮清林的脸。

    他一如许多年前那般对上阮清林通红的眸子, 抬起手,指腹扫过阮清林的眼角,将泪水抹去,柔声开口道:“不哭了好不好?”

    多年前,余成这招次次奏效,而多年后的现在,阮清林也在听到余成这话的瞬间,便止住了哭泣。

    阮清林实在是个很好哄的人,而这,也让余成更觉心疼。

    “余成。”阮清林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看着余成,瘪着嘴,瓮声瓮气的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余成听着这问题,开始仔细回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出的阮清林。要说他真正确认阮清林就是阮颂,是在训练室看见网页的浏览记录以后,但认出的话,似乎比那时候更早。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在车上看见阮清林的第一眼,余成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感,或许那时候,余成的潜意识就已经认出阮清林,只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灵魂比他更先认出他的爱人。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余成对上阮清林的眸子,神情认真,“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听到这个答案的阮清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会那么早。

    阮清林的眼中划过一瞬的迷茫,“这么早吗?”

    “也不是。”余成轻笑,“真正确认你的身份,还过了一段时间。”

    “那你是怎么确认我的身份的?”时至今日,阮清林都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明明都已经很小心了。

    “这个嘛……”余成笑了,他认真的注视着阮清林,视线在阮清林的眉眼一丝一毫的扫过,良久后,才缓缓道:“你没怎么变。”

    阮清林听着这话更茫然了,他怎么会没变呢?如果拿着阮清林曾经的照片去问别人,觉得照片里的人是谁,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往阮清林的身上联想。

    现在的阮清林,只光站在那儿,都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余成没有错过阮清林脸上划过的那阵茫然,他也知道,此刻阮清林的心中正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抚上阮清林的手背,轻拍了两下,说:“就算外貌更迭,姓名变换,你还是你。”

    “阮颂。”余成叫道。

    阮清林从前就很喜欢听余成叫自己的名字,其实是很平常的语气,但阮清林每每听着,心口都会不自觉的感到悸动。

    初中以后,阮清林就很少在同学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了,那些所谓的好学生,他们总是叫阮清林“胖子”“肥猪”这一类难听的外号。

    但那个在年级里远近闻名的恶霸,却总是会郑重其事的,叫他的名字。

    “嗯。”阮清林鼻子又控制不住的有些酸了。

    他听见余成说:“我认识你,不是靠眼。”

    人有千副皮囊,有好有坏,但终是一眼望去,转眼便遗忘,算不得特殊。

    而能要让人印象深刻,重要的是灵魂,是本心。

    阮清林的灵魂是特殊的,至少对于余成来说。

    “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余成说。

    后来阮清林是怎么离开的余成房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满脑子都是余成说的那些话。

    所以说,原来在他决定要出现在余成面前的那一刻,眼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吗?

    余成一定会认出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来,似是因此而欣喜,又似是因此而茫然。

    他对余成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能让余成毫无证据的,仅凭直觉就确认是他。

    阮清林垂眸看向自己指腹的戒指,无端的联想起了余成嘴中曾说过的,那个喜欢的人。

    ……

    余成送阮清林离开后,独自回到房间在刚才阮清林坐的位置上又呆坐了许久。

    余成心里其实还有许多没有答案的疑问,他想知道阮清林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亦想知道阮清林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更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但这些疑问到了嘴边时,他便又咽了回去。

    眼下时机,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意料之外,再问更多了,就难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阮清林和余成之间都还需要一个缓冲时间,至于那些事情,就放到往后在说吧……

    余成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户,看向天际,今夜是弦月。

    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总之,这一次他是不会让阮清林再有机会不告而别了。

    彼时,战队基地的另一个房间内,除了余成和阮清林,还有第三个睡不着的人,那就是陈魏康。

    陈魏康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阮清林的资料,整个人脑子都有些懵。

    最近这段时间,陈魏康因为彭永和莫白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二队忽然空了一个人,一队又存在着一个不安定因素,眼看着就要开始筹备世界赛了,这一大堆烂摊子实在让陈魏康身心俱疲,在心里暗骂徐少谦千百回。

    陈魏康实在不能理解徐少谦的行为,在他看来,徐少谦现在虽说已经离开了Fe,但好歹在战队待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还得有点感情吧?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搞这么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真是闲得慌。

    就在刚才,陈魏康就这么继续在心中暗骂着徐少谦,拖着疲倦的身躯下楼打算去给自己倒杯热茶喝,脚步却在临到茶水间时,猛然顿住了。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不远处茶水间里抱在一起的余成和阮清林,这画面冲击得陈魏康脑子都懵了,根本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逃离了事故现场,回到房间,消化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

    而在回到房间的片刻,陈魏康脑海里也很快浮现出了第二个以及第三个念头。

    ——“阮清林那么火,到时候事情曝光,他们俱乐部得被他的粉丝给喷死吧?”

    ——“他现在辞职应该还来得及吗?”

    陈魏康心如死灰,但转念间,却又迅速冷静了下来,直觉哪里不对劲。

    陈魏康犹记得当初阮清林直播表白余成以后,余成对待此事的态度。那时候的余成是那样坚定的说出自己有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陈魏康虽说和余成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但他对余成的为人却是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余成并不是那种容易动摇的人,相反,陈魏康在他身上还看到了异于常人的坚定。

    况且,陈魏康听年如阳说过,余成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高中同学,能从高中喜欢到现在,那得多情根深种啊?怎么可能是阮清林这么短时间几锄头就挖走的事?

    可刚才茶水间里又是什么情况啊?

    陈魏康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此刻,陈魏康就正在确认自己的想法。

    陈魏康手中有着节目组提供的艺人资料,资料上将艺人的学历,籍贯,以及身份证号码和曾用名都写得清清楚楚。

    经过一系列的对比,陈魏康几乎已经完全确认,阮清林,很可能就是余成从高中喜欢到现在的那个人。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大瓜,陈魏康的脑子是懵的,但心绪却是躁动的。

    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想到最近战队里的烦心事,脑海里在这瞬间便有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既然阮清林是余成喜欢的人,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让阮清林劝劝余成,让余成重会赛场呢?

    如果余成愿意继续比赛,那眼下的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陈魏康的脑子在这刻都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电脑上阮清林的照片,早已不复最初的苦恼,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这哪里是要让他辞职的祸事啊?分明就是天降祥瑞!

    第三十二章

    深夜的城市仍旧灯火通明, 老城区一家破旧的面馆里,昏黄的灯光照映在被油污沾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墙面上,让本就不算整洁的店铺看起来更加不卫生。

    徐少谦走进店内,一眼就看见了角落桌前正捧着碗素面狼吞虎咽地余逢年。

    这店里的桌子不知道多久没擦了, 本来原木色的桌面现今已完全变成了黑色, 上面的积攒的油污泛着浅浅的光泽, 还有几节没清理的小葱零散的分布。

    这样的桌面, 徐少谦多看一眼都嫌脏,但余逢年却是熟视无睹般将手搭在桌子上,衣袖沾上了面汤也毫不在意, 只是伸手随意的擦了擦, 便继续低头吃面。

    徐少谦看着这般模样的余逢年, 心中闪过一瞬的厌恶, 面上却丝毫不显, 仍旧是那副带着点笑意的斯文模样。

    他伸手拉开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拉到余逢年对面的位置坐下。

    余逢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面, 徐少谦倒也不急, 只是抽了几张纸巾, 垫在面前的桌子上, 而后便双手交叠着, 放在膝盖上, 静静的等待余逢年吃完。

    “你倒是讲究。”余逢年看着桌上的纸巾,嗤笑一声, 说道。

    徐少谦听着,没应。

    余逢年也不介意, 迅速吃完碗里的面,一抹嘴, 看向徐少谦,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目的,“我前几天问你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几天前,赌场外,徐少谦在小商超外遇到的就是余逢年。

    徐少谦和余逢年已经很久不见了,对于余成的这个赌鬼父亲,徐少谦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乍一又出现在他面前,徐少谦还有些意外。

    毕竟,他还以为余逢年早就死了呢。

    徐少谦垂着眸,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想到余逢年口中所说的事情。

    这些年余逢年一直关注着电竞圈,所以他对于徐少谦离开Fe,且和余成关系破裂的事情很清楚,于是乎,他向徐少谦提出了合作。

    他想和徐少谦一起,对付余成。

    徐少谦一直都知道,余成的父亲很恨他。

    余成出生时难产,母亲因此大出血去世,按道理来说,这本是一场意外导致的悲剧,可余成的父亲却是因此而恨上了余成。

    余逢年深爱自己的妻子,他早年是当地有名的混混,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直到遇见了余成的母亲,才彻底改性,兢兢业业的养起了家。

    丧妻一事对余逢年的打击很大,让好不容易才改性的他再次堕落,又变成了一个毫无作为的混混。

    余逢年固执的认为是余成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因此将这个妻子以性命为代价生下的孩子恨之入骨。

    对于余逢年的心态,徐少谦不置可否,但至少,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可虽如此,徐少谦也还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选择相信余逢年。

    “我凭什么相信你?”徐少谦看着余逢年,语气平静,“想要寻求合作,总是要拿出点让人有合作欲望的东西吧。”

    “我生病了。”余逢年听着徐少谦的话,也了解他的意思,从旁边破旧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沓病历,甩到徐少谦的面前,“肝癌。”

    徐少谦有些意外,垂眸看向余逢年丢在桌上的那沓病历,指尖轻轻的将每一页拨开看了眼,上面一条条字样,的确是确诊了肝癌。

    他看向余逢年,现下才发现,这张和余成几分相似的脸,皮肤是不正常的黄色,一双眼睛也是浑浊不堪。

    “我没钱治病,我想活下去。”余逢年盯着徐少谦,他说:“我需要钱,余成有钱。”

    “你也知道,余成那小子十八岁以后就和我没联系了,他现在是电竞明星,我接触不到他,我想接近他,只能依靠你。”

    余逢年和徐少谦合作的条件,是自己的命。

    “我知道你们这些名人最注重名声,也很清楚自己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沾上谁都得成污点。”余逢年吊儿郎当的说,“我现在这情况,你大可以说余成不赡养生父,给他扣上个不孝的帽子,让他不死也脱层皮。”

    余逢年甚至连该怎么那自己对付余成都已经想好了。

    听着余逢年的打算,徐少谦心中只觉得既讽刺又好笑,他看着余逢年,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由衷的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好爹。”

    余逢年嗤笑一声,露出那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语气不以为然的说:“那小子可没把我当过爹。”

    ……

    身份彻底暴露以后,阮清林和余成的关系似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

    两人都尽量想要让相处看起来自然些,但却又因为各自心中的顾虑,而让关系始终没办法做到真正毫无隔阂的自然相处。

    阮清林心中始终还是很介意余成口中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脑海里也浮现过千万种可能,甚至联系起余成这段日子的表现以及说的话,异想天开的想过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但这个想法在阮清林脑海中浮现的瞬间,便又很快被自己给压下去了。

    余成说喜欢那个人已经很多年了,可阮清林已经和余成断联多年,高中的时候他也曾隐晦的问过,余成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候的余成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有。”

    校园午休时的空教室内,阮清林趴在桌子上,看着身侧坐在桌子上的余成,听见了这个答案。

    他压在脑袋下的手,指尖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微微蜷缩了下,他强压着心中的在意,看着余成,犹豫片刻后,才脸上扬出个笑,鼓起勇气问:“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啊?”

    “为什么不问是谁?”余成反问阮清林。

    因为没勇气问,光是去询问什么样,都已经快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了,他哪里还敢具体去问是谁?

    他怕自己知道了是谁,就会忍不住去嫉妒她,那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这是阮清林心中的答案,但他嘴上却是说:“因为那是你的秘密。”

    “这样啊。”余成拉长说话的音调,看着阮清林的眼睛中带着几分笑意,“那我就跟你说说他什么样吧。”

    “他呢……”余成表情认真,看着阮清林,仔细回想着,缓缓说道:“很善良,很可爱。”

    “长得也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格外漂亮。”

    “每次看见他笑,我的心情也会不由自主的变好。”

    善良、可爱、好看……

    阮清林一边听,一边将这些特征记在心里,那天放学后,他独自站在家里的镜子前看了许久,试图将自己与余成口中的每个词汇联系在一起,但很遗憾,他不可爱,也不好看,只能勉强算得上善良。

    那时候的阮清林就知道,余成喜欢的不是自己。

    可现在余成的这些行为又是为什么呢?是无心之举,还是……

    阮清林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去理清楚,他心中甚至再次生出了想要逃避的想法。

    又是一天的录制结束,这两天余成约了其它的几支战队和他们比赛,几轮下来,有输有赢,但大家都有所保留,并不能借此看出其它战队的实力。

    阮清林并没有急着离开训练室,而是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机看田沁竹回复的消息。

    昨天晚上的时候,阮清林想着余成的事情睡不着,就问了田沁竹关于节目退出录制的事情,他其实心里也还没有做下决定,只是询问一下。

    当时田沁竹没有回消息,中午的时候说需要问一下节目组,下午给他答复,现在答复已经发过来了。

    【节目组说退出节目需要赔偿违约金,退出后也还需要配合节目录制和宣发。】

    【违约金大概是签约金的两倍。】

    【颂颂,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阮清林看着田沁竹发来的消息,正打算回复,就听见身后传来余成的声音。

    “怎么还在训练室?”

    阮清林闻声扭头看去,就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想到手机上的内容,虽然不确定余成看清了多少,但还是连忙熄灭了屏幕。

    余成当然没有错过阮清林手上的小动作,他其实并没有看清阮清林手机上是什么内容,但此刻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猜测。

    就在刚才,余成离开训练室以后,便听见了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讨论,他们说阮清林要退出节目。

    为了印证这些讨论的真实性,余成才又着急忙慌的再次回到训练室,而眼下,阮清林遮掩的小动作,也一定程度上印证了那些人的话。

    阮清林要退出节目……

    余成此刻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我、我回个消息。”阮清林看着余成,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余成没说话,阮清林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心中有些不安,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怕有人经过会听见,便想去将训练室的门关上,谁知他才刚转身,手腕就被余成给一把握住了。

    “别走。”余成的声音很低,语调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但落在阮清林耳中,却是听出了几分难过的意味。

    阮清林脚步顿住,听见身后的余成问他,“阮清林,你要退出节目录制吗?”

    果然,是看到了吗?

    阮清林低着头,看向余成抓着自己的手,很用力,像是真的怕他走了似的。余成的掌心很热,每每握住他时,都会有种踏实的安心感。

    但这并不属于他。

    阮清林垂眸,心中这般想着,转身朝余成看去,随后他便对上了余成那双泛红的眸子。

    阮清林愣住了,在阮清林的记忆里,眼泪和余成之间,似乎是永远都搭不上联系的两个词汇。

    余成从没有哭过,就连当初他被他的父亲用椅子砸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也不曾红过双眼。

    可现在,余成却是拉着他,因为他要离开,而红了双眼。

    “不走可以吗?”余成一双眸子紧盯着阮清林,里头带着几分慌张,说话的语气很轻,但却透着恳求的意味。

    阮清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余成,他心口揪着疼,想就这样去回答一句好,答应余成的请求,将眼下这页装作无事的翻过去。

    但阮清林做不到,他贪恋余成的温柔,那就像一片漩涡,停留的越久,陷得就越深,他大可以装作愚蠢去忽略自己内心所想,可那显然不是正确的,阮清林做不到。

    他始终还是很在意,余成喜欢的那个人。

    阮清林心有不舍,但他终究还是做下了决定,将手腕从余成的手中抽出,往后退了一步,坚定的对余成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阮清林声音很轻,语气却是笃定。

    余成慌了,他又伸手想去抓阮清林,却是被阮清林躲开了。

    “为什么?”余成问。

    阮清林看向余成,眼神中带着眷念与爱意,他说:“余成,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你现在的所有行为,都会让我误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阮清林说到这,自嘲的轻笑了一声,他低下头,强忍着泪水,说:“可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我。”

    余成被阮清林这话给说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让阮清林产生这样的误解。

    所以说,他喜欢了那么些年的人,一直都以为他喜欢别人?

    余成心中又气有好笑,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觉得身份暴露,需要给阮清林一段时间过渡,所以才没有那么着急的去推进感情,没想到竟促成眼下的局面。

    “阮清林。”余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他说:“看着我。”

    阮清林抬起头来,便对上余成郑重其事的神情。

    他听见余成说:“如果我说,那不是误会呢?”

    第三十三章

    “什么?!所以说, 余成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就是你?!”

    战队基地无人的阳台上,阮清林听着手机那头成微知诧异的惊呼声,才彻底从刚才余成的话里清醒过来。

    他指尖抠弄着眼前阳台上的边角,沉默片刻才轻声回应, “嗯。”

    阮清林也很惊讶, 余成口中那个喜欢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 虽然他曾无数次幻想过,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的话就好了,但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的大脑却是有些接收不过来。

    他讶异于余成的喜欢, 心中甚至有些不解。

    阮清林垂眸想着, 就听见手机里的成微知继而用八卦且调侃的语气说:“敢情你俩寻寻觅觅这么多年, 到了最后居然是相互暗恋啊!”

    听着这话的阮清林无奈的轻笑了一声, 心中有些苦涩, 没有开口说话。

    “那你在听完他那话以后是怎么回答的?”成微知问。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回答。

    “我跑了。”阮清林说。

    当时阮清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宕机了,根本没办法去处理余成话中的信息, 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眼下的场面, 便脑子一热, 下意识的就跑了。

    余成当时好像还拉了他, 但他还是跑了。

    “什么?!”成微知发出了今天的第二次惊呼, “你跑了?!”

    阮清林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很费解, 想必现在余成心里也觉得茫然,但他当时就是跑了。

    “嗯。”阮清林回答。

    手机那头的成微知在这刻沉默了, 她似乎也在消化阮清林这行为背后的原由,直到片刻后, 她才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阮清林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到远处天空的飞鸟上, 脑袋里一点想法也没有,他自己也没想到该怎么办。

    于是阮清林如实回答,“不知道。”

    “余成那边有动作吗?”成微知又问。

    阮清林摇摇头,随后才想起成微知看不见,低声回答:“暂时还没有。”

    手机那头的成微知再次沉默了,像是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办,良久后,她才又开口问:“那颂颂你眼下心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成微知想,既然还没想到办法,那就先从问题出手。

    然后,她就听见阮清林说:“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成微知却是听明白了,阮清林此刻心中最大的疑惑,是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他。

    “颂颂,这个问题只有余成能够解答。”成微知给不了答案,因为这道题的答案只有余成知道,哪怕她分析再多,也无从去解决。

    “我知道。”阮清林说。

    但知道归知道,阮清林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余成的,于是乎便只能自己在这想。

    电话两头在这刻都沉默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颂颂。”成微知忽然开口叫道,她说:“你其实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并不好,所以才会纠结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阮清林愣住了,缓了会儿,才轻声应道:“嗯。”

    这的确是阮清林心中产生的原因。

    在阮清林看来,少年时的他,既不好看,也不可爱,怎么看也不讨人喜欢,所以现在余成告诉他,他喜欢了自己很多年,阮清林才会如此茫然。

    他不明白余成为什么会喜欢他,明明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

    “所以说,哪怕你现在已经知道余成喜欢了你很多年,却也还是无法去接受过往的自己吗?”成微知说,“颂颂,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余成的喜欢,就已经恰恰从某些方面说明,过去的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直到这通电话的最后,阮清林和成微知也没有就今天的事情得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但阮清林却是将成微知的那句“没那么糟糕”放到了心上。

    这夜阮清林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读书时同学对他的嘲笑声,一会儿是那年空教室里,余成描述喜欢的人的场景,再又后来,变成了训练室里,余成的那句“不是误会”。

    太过杂乱的梦境让阮清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不佳,经过一整夜,阮清林对眼下的情况已经接受了不少,心中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永远逃避显然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况且,阮清林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余成的喜欢,而不是要拒绝余成的喜欢,他也不可能去选择永远逃避。

    对于阮清林来说,余成就像他遥不可及的梦。如今一时间得知,余成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他就像一个忽然得到了自己渴望了很久的糖果的小孩,糖果虽然放在他的掌心了,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剥开,就连触碰糖衣的手都小心翼翼,犹豫许久,才敢伸出舌头,轻轻浅尝即止。

    捧着糖果的阮清林虽然笨拙,但他却不会松手。

    昨天和成微知的那通电话,虽然并没有解决阮清林内心的疑惑,但却让阮清林想通了另一件事,既然自己无法知道余成的答案,那就先从自己下手好了。

    阮清林从始至终都很珍惜这段感情,包括现在也是。他想解开自己的心结,好好的去对待余成的感情。

    然而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产生问题时,是不可能有一方没有行动的。

    余成比阮清林更早找到阮清林,他显然也一夜没睡好,满脸倦容。

    阮清林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也知道余成为什么会没睡好,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愧疚。

    过了一整夜,两人都冷静了下来,视线相触的瞬间,异口同声的开口。

    余成、阮清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见此,两人皆是一愣,随后便又异口同声开了口。

    余成:“你先说。”

    阮清林:“你先说。”

    “噗嗤——”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阮清林和余成相视一笑,本还有些尴尬的氛围,经过这一小插曲,忽然缓和了下来。

    阮清林看着余成,抿着唇,缓了缓,说:“我先说吧。”

    “好。”余成点头。

    阮清林再次去了余成的房间,主要是外面人多耳杂,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不太方便,余成的房间是最合适说话的地点。

    上次到余成的房间,阮清林因为情绪没有仔细看,现下平静下来,便不由自主的观察了起来。

    余成很爱干净,从读书那会儿就是这样,或许是有一个不称职父亲的原因,余成很小的时候,就养成自己清理卫生的习惯,哪怕再狼狈,也会将自己和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余成生存的环境,是一片贫瘠的土壤,但饶是如此,他却仍旧坚强的活着,依靠着自己,拼命长成了苍天大树。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韧,阮清林很佩服,也很羡慕。

    他自知自己的家庭环境比余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他却被挫折打压得断了枝丫,长成了一颗不那么完美的大树。

    阮清林观察余成房间的间隙,余成已经拉开了一张椅子,在上面放了一层柔软的坐垫,对阮清林说:“坐这可以吗?”

    阮清林的注意力被余成的说话声吸引过去,他点点头,视线落在椅子上小猫的坐垫上,愣了下,嘴角忍不住勾起浅浅的笑意,开口道:“可以。”

    真到了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气氛就又不由的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阮清林低着头,指尖又不受控制的开始揪在了一起,他抿着唇,脑海里思索着该从何说起,好在余成倒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终于,阮清林想到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了,他抬头看向余成,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脑子就又是一愣。

    “余成,我……”

    余成笑了,他说:“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

    余成的话就好似有魔力,阮清林紧绷的神经,在这刻莫名的就松懈了下来。

    “好。”他点点头,再次说起了刚才想说的话,“我昨天逃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应对,不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余成说。

    他那样了解阮清林,怎么可能会猜不到阮清林为什么逃走,而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没有追上去的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于你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你需要一段时间缓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余成看着阮清林,轻声说着,“你可以慢慢来,我有耐心等你。”

    毕竟,余成已经等了阮清林近六年,眼下的时间,相对于那些年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鼻子忽然就有些酸了,自从知道余成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以后,他便不由的开始在意起那分别的数年。

    他不告而别,但余成却始终在原地等他。

    “对不起。”阮清林声音低落的说。

    余成摇了摇头,轻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余成说,“你不必因此而产生负担。”

    “阮颂。”余成忽然这样叫道。阮清林看去,对上余成的视线,只听他继而说,“你愿意再回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但我觉得,你会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余成说着话时,他目光始终在阮清林的脸上,语气温柔,他说:“而我也在等,有一天你愿意亲口将理由告诉我。”

    第三十四章

    阮清林的眼眶在这刻已经蓄满了泪水。

    比起余成的责怪, 他更怕听到余成的宽慰,阮清林很清楚,不告而别的选择,就算理由再正当, 也是有过错的。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 余成始终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在这场分别面前, 阮清林的擅自决定,是最自私的行为。

    余成哪怕就此怪罪他,与他彻底毫无瓜葛, 也是挑不出任何过错的, 可余成却是没有怪他, 还一直在等他的理由。

    阮清林自觉何德何能让余成如此对待, 他心中涌现亏欠, 泪水也不受控制的自眼眶滑落。

    看到阮清林哭,余成就有些慌了, 他嘴里说着“不想说也没关系。”就伸手去擦阮清林脸上的泪, 指腹还没有触碰上阮清林的脸, 手腕便被阮清林抓住了。

    “余成。”阮清林看向他, 眼眶红润, 声音沙哑, 鼻音浓重的叫道。

    余成一愣,随即便轻声应道:“嗯。”

    “我当初离开……”阮清林有些哽咽, 但却坚持着说了下去,“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终究是决定要和余成袒露心扉。

    可阮清林当初离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要深究起来, 阮清林自己也无法说出一个确切的答案,那时候的他, 被那些日日夜夜积攒的琐碎小事给压得喘不过气,将自己藏进一个逼仄的空间,最终在某个深夜梦回时,就做下了离开的决定。

    他始终无法释怀过去的那些伤害,打压的语句让他极度自卑,容貌焦虑、身材焦虑,各种各样的焦虑像是无数道理不清的绒线,将他紧紧缠绕,拼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成为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时候的阮清林,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便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余成也不喜欢自己。

    他认为是自己不够好,便想去彻底摆脱过去的自己,去成为一个新的自己。

    达到这样目的的方法有很多,但阮清林选择了最决绝的方法。

    “我不喜欢过去的自己,所以我想让过去的自己消失。”阮清林看着余成,他已经尽量试图让语气平静,但却还是藏不住哽咽。

    余成在听见阮清林这话的瞬间,心都止不住的颤了颤。他看向阮清林的眼中浮现一瞬的慌乱,眉间微蹙,脸上藏不住的心疼。

    “余成。”阮清林明明才说了几句话,但嗓子在这刻却是止不住的哑了,他喉结微动,缓了许久,才继而说:“我始终无法释怀当初那些人给我带来的伤害。”

    “他们让我讨厌自己。”

    “也同时让我觉得,我不值得被爱。”

    “我太糟糕了。”阮清林垂下眸,“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不是阮颂,你是不是也会有可能喜欢我。”

    于是他便不去做阮颂了,成为了现在的阮清林。

    阮清林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个字落在余成耳中,就似是变成一根有形的针,深深的扎进余成的心口,牵扯得他胸腔到嗓子眼都是无法言说的痛。

    他喘息着,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视线紧紧盯着阮清林的脸,被阮清林握着的手都有些颤。

    那时候的阮清林居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了吗?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

    明明,明明自从认识以后,他就已经在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了。

    不,不是阻止的问题,而是阮清林遇到他以前,那些他阻止了几次的事情,就已经发生过百次千次,伤痕早已经留下。

    可他居然一直以为阮清林没事,还傻傻的认为阮清林很坚强。

    无形的内疚在余成的内心充斥,他觉得自己疏忽了很多,如果再细心一点,将自己的喜欢表现的更明显一些,是不是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余成根本无法想象阮清林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要一想到那时候的阮清林有那样的想法和倾向,心就止不住的抽痛。

    “对不起。”余成眼眶发热,声音有些颤,“我不知道。”

    “你怎么还和我说上道歉了?”阮清林脸上扬起笑,他对余成说:“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余成看着阮清林故作轻松的笑,心中就更难受了。

    “我该早点发现的。”余成垂下眸,语气的低落且自责的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扣着余成手腕的手紧了紧,而后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发现。”

    余成那样细心的人,若不是阮清林有意为之,他怎么可能会对阮清林当时的状态毫无察觉。

    他之所以一无所知,就是因为阮清林不想让他知道,每当面对他时,都刻意隐藏了状态。

    在阮清林看来,那时候的余成为他做得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余成操心。

    阮清林遇到余成之前,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煎熬,对于其它人来说,读书时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是学习,但对于阮清林来说,学习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很害怕去学校,因为他几乎每天都在遭受着同学间各种各样的霸凌,言语上的,行为上的,花样百出。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阮清林想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应对那些欺负他的人,可都效果甚微,甚至让那些人变本加厉,直到他遇见了余成。

    阮清林永远记得那天,放学后他被班里的几个男生堵在教室不准离开,那个他仅在天台见过一面的不良少年,如神兵天降,一脚踹开了紧锁的教室门。

    他看见那个少年逆着光朝他走来,蹲在他的面前,似黑夜尽头的曙光,照亮了后来的余生。

    那时候的阮清林,已经独自在黑暗间徘徊许久,他本想将此生都结束在那无尽的黑夜,但光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照进了他的世界。

    余成救了他,不止那一天。

    后来的阮清林,在余成的庇护下,摆脱了那些纠缠他数年的校园霸凌,可却没有摆脱那些伤害带来的影响。

    在光没有照到的地方,他仍旧深陷泥沼,但他不敢让光发现。

    那时候的他已经够糟糕了,他不想让余成看见更糟糕的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好看,不可爱,甚至有些不善良了,但至少,要是个健康的人吧。

    “余成。”阮清林说,“那时候的我已经有很多不好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更多的不好。”

    他轻笑,说:“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要更完美些的。”

    “可我没有觉得你不好。”余成说。

    无论阮清林怎么样,余成都觉得很好。

    他看向阮清林,说:“无论你是阮清林还是阮颂,我都觉得很好。”

    阮清林愣住了,他眼睫微颤,扣着余成手腕的手松了些,余成便在这时,将手抚上了阮清林的脸颊。

    “那现在呢?”余成问阮清林,“现在还会因为那些事而难受吗?”

    “现在……”阮清林回过神,话说到这又顿了顿,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继而道:“好一些了,但还是会在意。”

    “我一开始不想与你相认,就是因为我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阮颂。”阮清林这般说着,又叹了口气,将自己刚才的话推翻,“好吧,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是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阮颂。”

    “我还是没有释怀,也没有完全接受过去的自己。”阮清林抬眸看向余成,他脸上仍旧带着故作坚强的笑意,问:“余成,你会不会觉得这样没有必要?”

    阮清林很少去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的伤痛,他害怕别人同情的目光,更害怕别人不解的神情,以及认为是宽慰他的那句“没必要”。

    他知道别人是出于好心,也知道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每次听到别人说“没必要,干嘛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心里就会又难受一次。他当然也无数次告诉自己没必要,但内心始终还是很在意,也时常回想,真的没必要吗?

    “为什么会说没必要?”余成神情认真而专注,“任何缘由所造成的难过,都是有必要的。”

    他的指腹轻轻扫过阮清林的眉眼,说:“哪怕是再小的原因,伤害都是真实存在。”

    “我不会觉得你的任何情绪是毫无必要的。”

    “阮清林。”余成叫道。

    阮清林闻声看去,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他便听见余成继而说:“你大可以为此而难过,停留在情绪中,暂时选择不走出来。”

    “人生路径有很多种行走的方式,有些人选择跑,有些人选择走,还有人选择暂时停留。”

    “大不了我们就慢一些,但慢一些也没关系不是吗?”余成说到这,轻笑了一声,“就当散步好了。”

    “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已经错过了六年,接下来的无数个六年,余成不想再错过了。

    余成抚在阮清林脸上的手缓缓落下,转而握住了阮清林垂在一侧的手,他与阮清林十指紧扣,然后抬头看向阮清林,笑着说:“就像这样,一直牵着你的手,陪着你,慢慢走。”

    余成的手宽大而温暖,阮清林低头看去,看向自己那被余成十指紧扣的手,视线落在那手腕上显眼的红绳以及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两抹红色交映,好似跨越了数年岁月,再次交织在一起,将阮清林与余成再次连结。

    阮清林无端想起了读书余成的玩笑话,他说这是月老的红绳,那时的阮清林总当余成这是不着调的玩笑话,但如今看来,好似并非毫无道理。

    或许他和余成是有缘分的,姻缘谱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视线收回,阮清林看向余成,这次他真心实意的笑了,而后说:“好。”

    余成也笑了,他将阮清林轻轻搂入怀中。

    然后,阮清林听见余成说:“让我追你吧。”

    “早在六年前我就该这样做了。”

    第三十五章

    这几日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大雨, 进入夏末的风似乎也席卷起几丝秋意的凉。

    余成说要追阮清林,他便似乎真的行动了起来。

    阮清林工作的时候很少看手机,一向都是开着免打扰模式,连消息提示音都屏蔽, 一般有什么要紧事别人都会选择直接打电话给他。

    也正是因为此, 这天训练结束, 阮清林乍一看见微信那十几条消息还愣了瞬, 以为是出什么事情了,等点进微信,才发现这些消息几乎都来自同一个人。

    余成给阮清林发了许多条消息, 有些是零散有趣的事情, 还有些是想和阮清林说, 但却碍于节目录制, 只能发消息说的情话。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 阮清林垂眸看着余成发来的一条条消息,然后长按引用, 一条条进行回复。

    此时战队里的人几乎都坐在一起吃饭, 还算热闹的餐桌就突兀的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

    这段消息提示音和普通的消息提示音不同, 像是特别设置过, 声音特别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接连的消息提示音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声音的传来的位置上, 余成一脸平静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面对众人的视线, 只轻轻扫过一眼,便低头看起了消息。

    “你给谁设的特别关心?”问出这话的是年如阳。

    阮清林听着,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那响亮的消息提示音, 是微信上特别关心独有的。

    他没有设置过特别关心,也没有见身边人设置过,所以在听见第一瞬间,只觉得声音不一样,并没有意识到那声音代表着什么。

    所以,余成的特别关心是他吗?

    阮清林正想着,手机里就收到了余成的回复。他低头看着,试探性的回了个表情,就听见那刚才响亮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心脏的跳动也随着这声消息提示音漏了一拍,而后阮清林就听见余成回答年如阳,“喜欢的人。”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见余成这话的瞬间都愣了,他们显然都很好奇余成嘴里所说的喜欢的人是谁。

    “谁啊?”问出这话的还是年如阳。

    “就是之前说过的,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余成在说这话时,脸上挂起了笑意,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似乎只是提起那个人,他便感觉很幸福。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之前高冷疏离的影子,餐桌上的众人顿时响起了起哄声,关系好的在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关系一般的,则是体面的说着祝福。

    阮清林听见余成和队友说:“我还在追求他,如果成功,就会见到的。”

    还听见他对艺人们说:“谢谢。”

    在嘈杂热闹的氛围中,阮清林的视线隔着餐桌,与不远处的余成对上,他心中生出了隐秘的欣喜,那种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只有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欢喜。

    他朝余成笑了,耳朵也染上了不显眼的红。

    忽然,阮清林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就对上了路越担忧的眼神。

    “阮老师,你还好吧?”路越问。

    阮清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路越口中的关心是为什么,他朝路越摇了摇头,脸上笑意轻松,回答:“我很好。”

    虽然阮清林这样说了,但路越脸上的担忧却是还未散去,他看着阮清林,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点了点头,回答:“那就好。”

    田沁竹前两天来了一趟Fe,是因为之前阮清林问她退出节目的事,虽然事后阮清林和她说了没什么问题,但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暂停了手中的工作,抽空来看了阮清林一趟。

    对于阮清林,田沁竹一向很关心,她和阮清林的关系,与其说是简单经纪人与艺人,不如说是伯牙子期更为准确,她是阮清林的知音,于阮清林而言,田沁竹似长姐,更有知遇之恩。

    阮清林将自己和余成的事情告诉了田沁竹,田沁竹似乎并不意外,她看着阮清林,良久后脸上浮现起笑意,说:“我就说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什么?”阮清林没听明白,但田沁竹却没解释,只是忽然认真的叫道:“颂颂。”

    阮清林一愣,“嗯?”

    然后就听田沁竹说:“既然这样选择了,那就大胆的去爱吧。”

    “无论未来如何。”田沁竹拍拍阮清林的手背,她说:“我一直会在。”

    田沁竹的手很软,放在阮清林的手背上,对比起来小上许多,但阮清林被她如此触碰着,却是感受到了坚实的力量,内心涌上一阵暖流,心下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眼眶又不争气的红了,有时候阮清林真的觉得,他曾经苦难的那些年,或许是在为他后来遇见眼前的这些人而积攒运气。

    因为,阮清林打心里觉得,遇见他们,真的很幸运。

    转眼间一周的录制又近尾声,节目的第一轮比赛也终于要到来。

    夜晚的凉风吹拂在阮清林身上,阮清林正站在阳台上,盯着某个角落发呆。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忽然碰了碰他的手背,阮清林扭头看去,就见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侧,而刚才触碰在他手背的温热感,是一杯热牛奶。

    “又睡不着?”余成将热牛奶递到阮清林的面前,问道。

    阮清林接过牛奶,点点头,“嗯。”

    余成转身背靠着阳台栏杆,双肘搭在阳台上,侧头看着阮清林,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而后随意的落下搭在眼前。

    “因为明天的比赛?”阮清林没说理由,但余成却是已经先猜到了。

    “嗯。”阮清林低声应道,低头喝了口牛奶,继而轻声说:“有点紧张。”

    “为什么紧张?”余成歪了歪头,凑近阮清林一些,“是怕输?还是怕输以后的要面对后果?”

    紧张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恐惧。

    余成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徘徊,他神情温和,一双眸子有着说不清的爱意。

    其实余成长得并不是一副深情相,他嘴唇偏薄,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下垂,是人们口中的凉薄相。他不说话时,天生带着股子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可他每每看向阮清林,那点疏离感似乎就莫名的消散了。

    阮清林听着余成的话,垂下了眸子,看向手中的牛奶。他是怕输,还是怕输以后要面对的后果?

    如果真要去说的话,那应该是后果吧。

    “我怕输了以后的后果。”阮清林看向余成,说:“如果输了,我们就被淘汰了。”

    淘汰了,他也就要离开Fe了,阮清林暂时还不想离开Fe。

    “不会输的。”余成看着阮清林,他的掌心搭上阮清林的手背,“我们会赢。”

    阮清林对上余成的眸子,在那里面看见了毫无杂质的信任。

    他余成说:“信我。”

    余成的声音温和坚定,落在阮清林耳中,好似一阵清风,驱散了弥漫在心头的紧张和恐惧,唯余下安心和信任。

    余成相信他,而他也相信余成。

    阮清林笑了,他说:“好。”

    而后又说:“我不会输的。”

    语气坚定又自信,余成听着,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在阳台又说了会儿话,余成便和阮清林一起回去休息了,临到两人分别时,阮清林忽然叫住了余成。

    “余成。”

    余成闻声转身看去,“嗯。”

    “你现在不再打比赛,是害怕输,还是怕输了以后的后果?”阮清林站在余成的不远处,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是在余成问完阮清林以后,阮清林就想到了的,他始终记得赛场意气风发的余成,所以心中也还始终疑惑着,余成为什么会暂别赛场。

    听着阮清林的问题,余成静静看着阮清林,沉默了许久。

    阮清林被这阵沉默搞得心慌,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或许这样问的时机不对,便又说:“如果不好回答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他这话音落下,就听见了余成的回答。

    “都不怕。”余成说。

    阮清林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怕输,也不怕输了以后要面对的后果。”余成缓缓开口,“我害怕的,是比输和输了以后的后果,更可怕的东西。”

    余成从来不怕输,他曾经输过许多次,但他都爬起来了。

    输掉比赛在他眼中,算不得挫折,更谈不上打击和害怕,他怕的,是心中所坚信之物崩塌,所信任之人背叛。

    半年前那场输掉的比赛,在余成的心底留下无法撼灭的痕迹,将他对旁人的信任动摇,再无法全心全意去信任队友。

    余成不是没有试图去相信,但他发现,自己每次与队友配合他都会产生片刻犹豫时,就知道,自己的心态出问题了。

    他不相信别人了。

    那片刻的犹豫,或许在平常游戏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在赛场上,却很可能成为被击败的漏洞。

    如果不能心无旁骛的全力以赴,那么余成便不会再去触碰赛场。

    “阮阮。”余成说,“我心中也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长廊上,灯光落在余成的身上,他的身形萧条,神色落寞,明明说着沉重的东西,可声音却很轻。

    阮清林看着这般模样的余成,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深夜, 漆黑的房间内,徐少谦正坐在电脑前,看着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视频内,余成从车上下来, 进入老旧的居民楼, 直到许久后, 才又重新出来。

    这段监控视频, 是徐少谦从赌场外那家小商超的老板那里买来的,其实单从监控视频来看,这段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但徐少谦却是知道, 在那栋居民楼内, 有着一家隐秘的赌场。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栋居民楼内是什么地方, 余成这样频繁的出入, 便就很难不产生联想。

    虽说徐少谦已经和余逢年达成了某些方面的合作,但若真想只依靠余逢年那点东西, 就将余成拖下水, 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 徐少谦在此基础上, 心下又生出一记。

    徐少谦伸手拉开了书桌旁的抽屉, 从中拿出一枚老手机, 插上从市场掏来的未实名电话卡,开启变声器, 拨通了一个电话。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

    翌日, 《战至曙光》节目组的第一轮淘汰赛如期而至。

    阮清林一大早就醒了过来,那时候宿舍的其他人都还没起, 他蹑手蹑脚的洗漱好,一出房间就遇见正好也起床了的余成。

    两人碰面,谁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默契的选择将那一页暂时揭过。

    “早上想吃什么?”余成问阮清林。

    阮清林小跑到余成的身侧,想了想,“鸡蛋羹,可以吗?”

    “可以。”余成轻笑,又问:“只要鸡蛋羹就够了吗?”

    “够的。”阮清林点点头,想了想,举起两根手指,又对余成说:“要放两个蛋的那种鸡蛋羹。”

    余成看着阮清林举起的那两根手指,眼底笑意更甚,抬手握住将阮清林的手指握住,笑着答应道:“好。”

    手指被握住的瞬间,阮清林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下意识的将手往会缩了缩,反应过来后又立马停下了动作,脸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余成将阮清林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笑在心底。

    鸡蛋羹上过需要蒸上一会儿,等待的空隙间,余成做起了自己的早餐。

    余成长得高,饭量自然也较一般人大,比起阮清林需要保持身材而吃的鸡蛋羹,他早上更需要一些主食也填饱自己的肚子。

    今早余成仍旧煮的面条,他熟练的在灶台前忙活,随意的和阮清林聊起了天。

    “我大学的时候,经常看到女生宿舍楼底下有男生给女朋友送早餐。”余成一边说着,一边将葱切成段,他问阮清林,“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阮清林想了想,心里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想说余成在想给他送早餐,但又觉得那样说未免有些太自恋,便摇了摇头,问:“是什么?”

    “我在想,他们这些早餐,肯定都没有我做得好吃,我还在想……”余成说到这,顿了顿,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脸上,过了会儿,才继而说:“我还在想,如果是你,我一定也会每天早上给你送早餐。”

    心中预想的答案从余成的口中说出,虽然早有预料,但当真的听到的那瞬间,阮清林还是忍不住再次心动。

    “阮颂。”余成轻声叫道。

    “嗯。”阮清林看去。

    “大学的时候,我曾去过几次帝都,走遍了帝都几乎所有你可能选择的大学。”余成缓缓说着,将自己的回忆一点点倾诉,“那时候,我走在那些大学的路上,就时常会幻想你从我的身边经过,然后我一把拉住你,和你说……”

    余成说到这,他放下手中的刀,俯下身,手撑着台面,凑近阮清林,两人双眸对视,认真而专注的说:“好久不见。”

    “我始终期待着与你重逢。”余成告诉阮清林。

    《曙光》作为某讯旗下游戏公司的亲儿子,以它为题材录制的节目,自然也是大手笔。

    今天的比赛,节目组包下了一整个能容下数千人的场馆,并且邀请了数百位专业人士,以及千位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幸运观众进行观赛。

    这场比赛,从赛场氛围,到规则,人员,以及配置全数以正式比赛为标准,到处都是花了钱的痕迹。

    今天的赛制很简单,四支战队抽签决定对手后,进行BO3对决,然后第一场比赛输掉的两支战队再进行一轮比赛,最后输掉比赛的那支队伍淘汰,离开节目。

    说来也巧,今天阮清林所在的战队,正好抽到的对手就是H.K。

    自从之前世界赛预选赛H.K战胜Fe以后,Fe和H.K的两家战队粉丝就撕得水火不容,只要两支战队共同出现的场所,粉丝就一定要争出个高低。

    眼下这样的对战分组,想必节目组也是喜闻乐见,节目还没播,就已经能联想到这一战播出时会有怎样的热度。

    阮清林从走进赛场的那一刻,便就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他从小便是如此,只要是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便会止不住的心跳加速。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一般来说并不会持续多久,就拿今天的比赛来说,赛前阮清林会紧张,但只要踏上赛场,比赛正式开始,那股子紧张便也就自然消散了。

    阮清林十指交握,轻轻往外吐着气,试图去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

    忽然,一直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阮清林扭头看去,眼前便是一暗,头顶被扣上一只帽子。

    鸭舌帽的前沿被压低,遮蔽了阮清林的视线,然后就听见了余成的声音,他说:“别紧张。”

    阮清林低着头,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抚向帽檐,手微微挪动,掌侧便与余成还未移开的手相触,小指轻抬,在余成的手指上轻轻勾了一下。

    分明是一言未发的,但却是不动声色的给了余成答案,不仅如此,还在余成的心弦上撩动了几下。

    余成看着阮清林的小动作,他轻笑一声,正想也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阮清林已经迅速收回了手。

    阮清林这么一副敢撩但却不想承担代价的模样,余成心中只觉又气又好笑,他收回压着阮清林帽檐的手,垂到身侧,指尖蹭了蹭刚才阮清林碰的地方,舌尖止不住抵了抵后槽牙。

    胆子变大了,余成心想。

    第一轮比赛有两场,Fe和H.K的比赛是第二场,所以要先去休息室等候。

    在去休息室的路上,阮清林他们遇见了H.K的人,在录制节目的四支队伍中,Fe和H.K艺人的游戏水平相对较高,之前在分队赛中拥有出色表现的谢言诗,最终就是去了H.K。

    也是因为此,H.K成为了这次节目录制的夺冠大热门。

    阮清林的视线与谢言诗对上,谢言诗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对上阮清林的视线,脸上浮现起笑意,朝阮清林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相熟的人彼此打着招呼,但阮清林却是在这说话声间,听见了一声很轻但却不屑的“切”。

    阮清林循声看去,就看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

    发出这声音的,正是之前对他抱有敌意,且和席遇不对付的杜宇。阮清林听席遇说过,杜宇一开始并没有分到H.K,而是被选到了Fe,当时席遇还因此难受了很久,好在后来因为路越的换队,杜宇就被换去了H.K。

    这也是为什么路越当时问可不可以坐在他们旁边时,席遇会答应的那么爽快的原因之一。

    但或许是因为又多了这一层渊源,这次杜宇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更加不善了。

    阮清林的视线淡淡从杜宇身上收回,像是对此没什么反应。

    第一场两支队伍的比赛最终以WO二比一战胜Tone的结果宣告结束,Tone进入待定位等待第二场比赛结束。

    Fe和H.K的对决算是本场比赛的重要看点,当两支战队的艺人上场时,场馆内便响起了喧嚣的欢呼声。

    各艺人粉丝以及各战队粉丝的加油声,让这只上千人的场馆硬是喊出了像是上万人的气势。

    在摇旗呐喊的助威声中,艺人们进入赛场特制的隔音房间,比赛正式开始。

    在得知这次比赛的对手是Fe以后,杜宇已经在心中做下了要针对阮清林的策略,他曾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指挥位的谢言诗,但并没有得到谢言诗的支持,对此,杜宇面上答应,心中却是不屑一顾。

    在Fe,杜宇有三个讨厌的人,一个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席遇,一个是让他险些参加不了节目还要自降片酬的阮清林,再一个就是将他从热度最高的Fe战队离开的路越。

    在这其中,席遇是狙击手,路越是突击手,只有身为医疗兵的阮清林最好对付,杜宇内心积怨已久,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次发泄机会。

    于是乎,比赛才开始,杜宇便实施起了自己的策略。

    他对自己的策略信心满满,但却殊不知,早在开始游戏之前,阮清林也已经定下了一个策略。

    当杜宇在这一局游戏第六次被阮清林偷袭击杀的时候,他彻底破防了。

    “他不是医疗兵吗?怎么伤害这么高?”杜宇甩开手中的鼠标,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杜宇恼羞成怒,他看向仍旧还在操作的队友,问:“你们没看出来对面在针对我吗?都也不来帮我?”

    “不是你自己去找他的吗?”面对杜宇的抱怨,有人不满的小声嘀咕。

    而一直没说话的谢言诗,也在这时开了口,“医疗兵的伤害是不高,但也没你想象中那么低。”

    “杜宇。”谢言诗语气平静,扭头看向杜宇,说:“下局你可以不用上场了。”

    就这样,Fe和H.K两支队伍的第一局比赛,由于杜宇的原因,最终以Fe压倒性优势获得胜利,而H.K则申请了队员轮换,赛程中途,两队迎来短暂的休息。

    阮清林趁着这休息的间隙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轮换下场的杜宇,两人视线短暂触碰,阮清林脚上步伐没停,杜宇却是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叫住了他。

    “阮老师,针对我有意思吗?”杜宇问。

    听着这话,阮清林扭头看向杜宇,他神色平静,与杜宇拉开些距离,说:“你想多了。”

    “你并没有值得被针对的价值。”阮清林说。

    第三十七章

    比赛的第二局, 就没有第一局那么轻松了。

    经历换人以后的H.K再没有出现第一局那样的漏洞,再加上自身队伍实力本就在这次节目中比较拔尖,所以第二局游戏在经历几番较量以后,最终以H.K少量优势获得胜利。

    比分来到了1比1平。

    而第三局游戏, 也正式进入了这场游戏的赛点。

    两队人马精神高度紧张, Fe也进行人员轮换, 将实力相对较弱的一名突击手换了下去。

    游戏开局前五分钟, 两方战队都较谨慎,并没有出现大的冲突,只短暂交火后, 便又很快偃旗息鼓。

    局势发生变化, 是在比赛进行的第八分钟, Fe新轮换的突击手在途径敌方区域巷口时, 被前后夹击, 丢失一血,身上携带的炸药包掉落, 落入敌手。

    成功安装炸药包并引爆, 是《曙光》游戏获胜的方式之一, 己方炸药包一旦落入敌手, 就很难拿回。

    赛场局势一瞬倾倒, 阮清林队伍陷入劣势。

    “是哪两个人打死你的。”突发变故, 阮清林还算镇定,他脑子里一边想着该如何扳回局势, 一边询问死亡的突击手。

    “对面的医疗兵和突击手。”死亡的突击手语气有些懊恼,“我以为没有人的, 抱歉。”

    “下次注意。”阮清林没有选择责怪队友去增加压力,而是语气温和的轻声嘱咐。

    他仍旧在想着该怎么扳回局势, 就听见耳机内的路越说:“阮老师,不如我们也去埋伏一波,将炸药包抢回来?”

    “不。”阮清林几乎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看着小地图上完全没有露头的敌人,说:“对面很可能就等着我们去抢回炸药包,没有找到好的时机,我们很可能再次遭受埋伏。”

    “不能再给对面机会。”阮清林说,“接下来我们需要更谨慎,稳住人头数,寻找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但或许谢言诗也猜到了阮清林的打算,接下来的游戏他们打的更加谨慎了起来,哪怕偶尔被阮清林他们抓到机会,也会很快将局势追回。

    情况迟迟僵持不下,阮清林方始终落于下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哪怕是一直强迫自己镇定的阮清林也不由的有些焦灼起来。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H.K方领先的人头数,以及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结束的游戏,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他们会输的。

    阮清林打算拼一把,于是,在看见小地图短暂的出现了一会儿的敌方视野后,迅速做下了决策。

    “他们往A点去了。”阮清林说,“我们埋伏一波,席遇,你去A高点,路越埋伏A通集装箱。”

    “另外两个,和我一起去A巷口,包围他们。”

    “到时候席遇和路越先动手,我们打后手。”

    阮清林说着自己的决策,便带着队伍的另外两个队友,一起前往A巷口进行埋伏。

    A巷口地形复杂,即通往A点,也通往B小道和A通,是整张地图的交汇点和必经点,也是各支队伍都喜欢的埋伏点。

    阮清林之所以会选择在这边埋伏,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比H.K离A巷口的距离更近,并且他们没有露视野,可以悄无声息的更先一步到达A巷口进行埋伏。

    队伍埋伏好后,阮清林他们便冷静的等待着谢言诗他们的到来。

    到了现在,谢言诗他们仍旧保持着最初的谨慎,阮清林他们在巷口等了整整一分钟,才终于听见脚步声。

    这脚步声从B小道传来,随即,阮清林看见了一枚烟雾弹从B小道扔出,身侧的队友蠢蠢欲动,阮清林出声提醒,“别暴露。”

    身侧的队友听着这话,压下手中的动作,没有轻举妄动。

    片刻后,烟雾消散,一个人影才从小道内鬼鬼祟祟的走出来,他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后,才又丢下几枚烟雾弹,压着脚步声往A点走去。

    刚才第一个出来的是对面的医疗兵,他的作用是充当诱饵,为的就是确定A巷口是不是真的没人,再让队友放心的往这边走。

    若是阮清林他们在这时候开枪,前面的埋伏就都将功亏一篑。

    眼看着敌方走入阮清林他们事先设好的埋伏,随着阮清林一声“动手。”说出,席遇和路越很默契的丢出了一枚闪光弹。

    公屏上击杀公告刷新,阮清林队伍里应外合,成功击杀敌方四人。

    但好景不长,阮清林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高点的谢言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枚残血人头收割。

    不久前才扳回的局势,在这一刻再次被谢言诗追上,H.K人头数再次领先。

    游戏时间还剩下两分钟,赛场上只剩下谢言诗和阮清林两个人还活着,一个是杀伤力巨大的突击手,一个是伤害低但血量厚的医疗兵,眼下战局,似是结果已定。

    阮清林此刻大脑中的神经全部紧绷了起来,他脑海里设想着无数种可能,但没有一种是可以赢的希望,阮清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气馁。

    其实阮清林就算输掉了这场比赛,他也还有机会,阮清林有很大的把握战胜Tone带领的艺人队伍,但他不希望输掉这场比赛,他现在坐在场上,不仅仅代表着自己,也还代表着Fe。

    如果阮清林输掉了这场比赛,那么就不仅仅意味着他输掉比赛,也意味着Fe再次输给了H.K。

    那场预选赛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阮清林不想让Fe再输给H.K一场比赛,亦或者说,是输给H.K任何一场比赛。

    所以他要赢,他一定要赢。

    心中这般想着,阮清林的握着鼠标的是也紧了紧,他的视角偏移,屏幕角落刚才击杀敌人而掉落的炸药包映入眼帘,恍然间,阮清林似是又重新看见了赢的希望。

    “你们有人打到她了吗?”阮清林问。

    “我打了三十滴血。”路越回答。

    三十滴?那就是说现在谢言诗很可能还剩下七十滴血。

    阮清林并没有十足的把我去击毙谢言诗,但他只能拼一把了。

    大抵是谢言诗也觉得结果已定,所以当阮清林卡着位置寻找谢言诗的时候,她仍旧还在刚才的位置。

    谢言诗选择的位置很寸,是出了名的难击中,阮清林曾经在压枪训练中也在这个位置卡了很久,但后来,他到了Fe,余成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了他击中这个位置的诀窍。

    脑海里浮现起那天余成一字一句教他的话,阮清林屏气凝神,手背在这一刻似是覆上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瞄准,发射。

    开枪的那一刻,阮清林的脑海中似是走马灯般划过了许多画面,他想起那场预选赛余成黯然离席的画面,想起余成面对退役问题是给出的不确定答案,想起昨晚走廊上,余成落寞的那句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太多太多的画面和想法在阮清林的大脑中盘旋着,促使着他开出一枪又一枪。

    “砰——”

    “砰砰——”

    随着几声枪响,公告刷新。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你已击杀一名敌人)

    “Aced。”(团灭)

    耳机中响起一连串机械的女声播报,而这也宣告着阮清林击杀成功。

    阮清林做到了。

    对局时间还剩下五十三秒,阮清林几乎没有迟疑的就迅速转身捡起地上的炸药包,前往B点进行安包。

    队伍的人头数仍旧落后,成功安包引燃是他们队伍赢得胜利的最后希望。

    炸药包安装需要三十秒,阮清林到达安包点的时候,对局时间仅剩下三十三秒。

    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按下安包键的时候,阮清林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安装成功,但却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包的进度条缓慢的进展着,阮清林的手心都在此刻渗出了一层冷汗,他屏着呼吸,心中默默倒数着。

    5……

    4……

    3……

    “滴——”

    “轰——”

    当倒数到达最后一秒时,随着一声巨响,炸药包成功引燃,在炸开的灰色烟雾中,阮清林带领着队伍取得了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

    欢呼声在耳边响起,阮清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侧的席遇一把抱住。

    “阮老师,你太牛啦!”席遇兴奋的说着,“我去,这都能赢!!我还以为我们输定了呢!!”

    阮清林被席遇晃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席遇,又看向台下的余成,缓缓松开手中紧握着的鼠标,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的胸口心跳如雷,喉咙里还残留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酸涩感,但脸上却是终于露出了这场比赛开始后的第一个笑。

    结束比赛后,两支队伍要进行握手。

    当两支队伍再次面对面,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站在阮清林对面的是谢言诗,当他们的手交握时,阮清林听见谢言诗说:“下一次,我一定会赢你。”

    谢言诗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语气坚定,但并无恶意,能听出对方只是单纯良性的竞争。

    阮清林听着这话轻笑,他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这话时的阮清林自信且笃定,让谢言诗听着,都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

    “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谢言诗说,“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短暂的握手后,两支队伍便依次下了台。

    下台后,阮清林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余成。

    余成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

    阮清林脚下步子先是一顿,而后再抬步时,便就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他走到余成的面前,看着余成,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欢快的说:“我赢了。”

    “嗯。”余成点头,轻笑了一声,他说:“我看到了。”

    阮清林仍旧看着余成,他的一双眼睛很亮,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余成却是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渴望得到夸赞的期许。

    被阮清林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余成哪里受得了。

    他抬起手,将那顶鸭舌帽再次扣在了阮清林的头上,挡住阮清林的眼睛。

    阮清林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他便听见余成声音。

    余成说:“做得很好。”

    第三十八章

    比赛最终以Tone的艺人队伍淘汰的结果宣告结束。

    对于这样的结果, 在场的艺人们并不意外,Tone的艺人队伍在四支队伍中属于相对较弱的那一队,第一场比赛没有获得胜利,队伍的结局基本上也就已经注定。

    从场馆走出, 队伍里就有人提出要去庆祝这场比赛的胜利。

    首战告捷, 虽然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比赛, 但庆祝却也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艺人们看向走在队尾的余成, 脸上带着期待,问:“余队,要一起去庆祝吗?”

    余成扭头看向身侧的阮清林, 他想了想, 终是点点头, 应道:“嗯。”

    庆祝的地点是席遇定的, 是一家隐私性很好的娱乐场所, 圈内有很多艺人都喜欢在这举行一些庆祝活动。

    余成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性子喜静, 大多数吵闹的活动如果非必要都不会去参加, 战队内的庆祝活动也更多是参与上半场, 吃过饭后便先行离开。

    今天之所以会来, 更多的原因是阮清林也在。

    场所内有可以吃的东西, 艺人们在玩闹, 余成便一个人坐在角落吃东西,他很安静, 但存在感却并不低。

    余成的长相和气质都太出众,这也就注定着他是任何时候都夺人眼球的存在。

    阮清林被席遇拉着在一边打桌球, 一局结束坐到余成身侧的时候,手心就被塞进了一个还没开封的小蛋糕, 是巧克力味的。

    “这个好吃,尝尝。”余成凑到阮清林耳侧,轻声对他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低头看向手中的小蛋糕,心中一阵暖意划过,点点头,说:“谢谢。”

    “不用谢。”余成带着几分笑意,指尖在阮清林的手背轻挠了两下,说。

    巧克力味的小蛋糕在阮清林的手中拿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被吃掉,在余成没注意到的时候,被阮清林偷偷塞进了口袋。

    玩到中途的时候,艺人们唱起了K,有人起哄在场的歌手上去演唱,阮清林咖位高,没人敢将玩笑开到他身上,但当一轮歌唱完,还是有人将目光期许的投向了阮清林。

    阮清林最初出道就是以歌手的身份,他嗓音条件好,也勤恳,被田沁竹挖掘后不久就因为一首歌走红。

    后来因为外形出众,阮清林受邀去演了几个角色,在这过程中对演戏也产生了兴趣,便就又成为了一名演员。

    或许是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强,阮清林虽然半路出家,但演技却比许多科班演员还要好上许多。

    阮清林一路走来,倒也算得是星途坦荡。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阮清林从沙发上站起起来,接过上一个人手中的麦克风,笑着说:“我也来唱一首吧。”

    欢呼声响起,阮清林点好歌,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视线落在角落的余成身上。

    阮清林要唱的是孙燕姿的《尚好的青春》,这首歌阮清林想唱给余成听很久了,在很早以前,他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想到余成。

    在熟悉的前奏结束后,阮清林缓缓闭上眼睛,唱出那曾在心中唱过无数次的歌词。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再遥远,都跟随你。”

    “若滂沱大雨不曾见证海角相偎依。”

    ……

    房间内随着阮清林一字一句的歌声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前几首歌时还会欢呼的艺人们,在此刻也似是全数都沉浸到阮清林的歌声中。

    绚烂五彩的灯光落在阮清林的身上,余成靠着沙发,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视线专注的看着唱歌的阮清林,想起了年少时。

    “阮颂,你有什么梦想吗?”年少的余成躺在校园的草地上,问身侧的阮清林。

    “我吗?”阮清林听着这个问题一愣,他目光悠扬,似是看着某处发呆,又似是在认真思索。

    余成见此,从草地上坐起来,目光认真的看着阮清林,静静的等待答案。

    “余成。”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清林忽然叫道。

    “嗯?”余成轻声应道。

    “我啊……”阮清林抬起了头,他看向远处的天空,说:“我有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梦想。”

    一只耳机塞进了余成的耳朵,他的左耳是孙燕姿的歌声,右耳是阮清林的回答。

    阮清林说:“我想成为一名歌手。”

    那个年少时将梦想视为不切实际的少年,在如今,已经成为了歌坛内最耀眼的一颗星。

    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余成想到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骄傲。

    他的爱人啊,本就该是这样坚韧且闪耀的存在。

    “尚好的青春都是你。”

    “没有片刻不想你。”

    阮清林唱到这,他再次睁开了眼,他的视线与余成碰撞,在这一刻,那歌词间的字字句句,都成为了阮清林想对余成说的话。

    到了歌声的最后,余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话筒,接过阮清林的上一句,唱道:“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

    “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

    所有人都在此刻将目光投射到了余成身上,他们在这其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但余成却似真的只是忽然想唱这么一句而已,唱完就再次放下了话筒。

    可只有阮清林和余成他们彼此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完成了一次心照不宣的对话。

    阮清林本想唱完这首歌就再次坐会余成身旁的,但却被席遇拉了过去。

    “哥,你快来帮帮我,路越欺负我。”席遇有些急切的说着,就将阮清林拉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路越和席遇在打扑克,输了的喝酒。

    “我喝了五六杯了,快喝吐了,哥,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帮我打几把。”这般说着,席遇还打了个酒嗝,揉着肚子,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眼见席遇离开,阮清林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沉下心来替席遇打几把。

    但大抵是心思不再这上面,阮清林一连就输了好几把,等到席遇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好几杯酒。

    “阮老师,要不别喝了吧,没关系的。”路越劝阻道。

    阮清林头有些晕,他揉了揉太阳穴,摇头拒绝,将这最后一杯酒喝下,把手中的牌塞回席遇手中,说了句“你们打。”便转身离开。

    路越和席遇打牌的位置偏,从余成的位置看过去,只隐约能看见他们在玩,但具体怎么玩,玩的是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余成没有去打搅阮清林玩耍的习惯,于是便坐在位置上等待,所以当阮清林走到自己的面前,余成闻到那股淡淡的酒味,他才意识到阮清林喝了酒。

    “喝酒了?”余成问。

    阮清林点点头,“几杯。”

    余成拧了眉头,他的视线在阮清林的脸上打量了会儿,而后声音沉了下来,开口道:“喝醉了。”

    这句话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阮清林酒量不算好,但刚才只想着快点结束,再加上那些酒味道并不刺激,所以也就并没有想那么多,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下去。

    “是吗?”阮清林摸了摸脑袋,感觉了一下,然后傻笑道:“好像真的有点晕欸。”

    他这么一副模样,余成哪里还生得起气,他有些无奈的叹息,然后站起身来,握住阮清林的手腕,说:“不玩了,我们回战队好吗?”

    这次余成问的疑问句,但得到了阮清林肯定的回答。

    阮清林还是笑,他点头,说:“好。”

    语气乖得不像话。

    余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扣着阮清林手腕的时候蹭了蹭他凸起的腕骨,和所有人打过招呼后,带着阮清林离开。

    阮清林虽然喝醉了,但好在走路并没有大问题,被余成牵着还勉强能走直线。

    席遇找的地方隐私性很好,余成牵着阮清林,丝毫不用担心被狗仔拍到,但虽如此,离开这里以后,外面的世界对于阮清林来说仍旧是危险的。

    余成也是走到一楼大厅时,才想起阮清林的口罩和帽子都还遗留在包间,他将阮清林安置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

    “我回去给你拿口罩和帽子,乖乖在这等我,好吗?”余成蹲下身,与坐着阮清林平视,握着阮清林的手,语气似是哄小孩般的说道。

    “嗯。”阮清林点头,他看着余成,视线专注,嘴角带笑。

    余成见此,便起身打算快去快回,谁知他才转身抬步,一双手就从身后抓住了他。

    余成扭身看去,对上阮清林的眼,正想问怎么了,到了嘴边的话却是在下一刻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只见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阮清林这会儿忽然站起了身,在余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不容分说的一把抱住了余成。

    他的双臂搂住余成的脖子,下巴靠在余成的肩膀上,温热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余成的耳际,带出一片湿润。

    余成被抱得身子僵了僵,脚步往后微微踉跄了几下,而后稳稳抱住了阮清林的腰。

    “余成。”阮清林凑在余成的耳边,声音很轻,似撒娇一般。

    “嗯,我在。”余成搂在阮清林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阮清林的背,应道。

    阮清林搂着余成脖子的手更紧了紧,说出了刚才在包厢里就想说的话。

    “我回来了。”阮清林说。

    在余成和阮清林分别的数年后的今天,孙燕姿的歌声里仍旧在唱:“路程再多遥远不要不回来。”

    而阮清林拥抱了余成,他说:“我回来了。”

    时光更迭,好多事都变了,但好多事,也没变。

    第三十九章

    余成抱着阮清林, 他的头微低,歪了歪,将头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阮清林相贴,搂在阮清林腰上的手轻轻扣住阮清林的后脑勺, 吻了吻阮清林的耳廓, 他说:“谢谢你愿意回来。”

    “这一路走来, 很辛苦吧。”

    余成的掌心宽厚温暖, 阮清林感受着,靠在余成肩膀上的头,将脸埋得更深了, 他的鼻尖全是余成身上淡淡的香气, 听着余成的话, 眼眶这一刻变得滚烫。

    他其实从未埋怨过辛苦, 但当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是否辛苦时, 他还是会有种内心被感知的动容,理解杀伤力永远伤害更大。

    “有一点。”阮清林压抑着鼻尖的酸涩, 轻声说道。

    路越从电梯里出来, 看到的就是大厅角落正相拥的余成和阮清林二人, 他脚步一顿, 忽然就走不动了。

    刚才余成带着阮清林离开后不久, 路越就发现桌子上阮清林遗落的口罩和帽子, 他想到余成和阮清林之前的绯闻,便立刻起身将帽子和口罩给阮清林送了过来。

    路越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呆呆看着相拥的两人,脚似与地面生了根, 嘴巴也像被贴了封条,走不动路, 更说不出话。

    拿着口罩和帽子的手缓缓垂落,路越低头看去,往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侍应生,交待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他没有去打扰阮清林和余成,只是安静的来了,又沉默的走了。

    余成是在打算返回包厢拿阮清林的口罩和帽子的时候,被电梯口的侍应生给拦住。

    “这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先生麻烦我交给你的。”侍应生将手中的口罩和帽子递到余成面前。

    余成低头看去,虽然侍应生并没有说将帽子和口罩交给他的人是谁,但余成脑海中,却是已经自动浮现起路越的模样。

    那个沉默内敛的少年,这是他行事作风。

    余成接过侍应生手中的东西,他说了句“谢谢。”后,便没再多问些什么。

    对于路越,余成其实谈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多喜欢,对他最清晰的印象,便是当初大巴上他对阮清林说的那句喜欢。

    情敌这种东西,余成自然是提不起好感的,但之所以不讨厌,是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人不会害阮清林。

    余成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由于这些年电竞行业的发展,也已经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他的工作偶尔会与娱乐圈挂钩,所以也因此对这个圈子的大环境有所了解。

    娱乐圈人心复杂,很多时候两个人上一刻还笑脸相迎,下一刻就相互算计了起来,所以能交到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

    也正因为此,余成不会去因为路越对阮清林的喜欢就去干扰他们之间的交际,于余成而言,多一个对阮清林真心的朋友,总是好事。

    况且,他也很相信阮清林,若是对方有越界行为,阮清林一定会妥善处理,如今他们还能正常相处,就证明路越目前来说还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既然如此,余成也不会去戳破那层窗户纸。

    拿着口罩和帽子回到阮清林面前时,阮清已经彻底醉了。刚才还没涌上来的酒意,这会儿已经完全发挥了作用,让本还能走直线的阮清林,彻底走上了S形轨道。

    靠坐在沙发上的阮清林一张脸都红彤彤的,看向余成的眼神迷离,嘴角还带几分傻乎乎的笑。

    “你回来啦!”阮清林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余成点点头,蹲到阮清林面前,仔细打量着阮清林的脸。

    阮清林喝醉了其实也还是很乖,除了傻笑以外便再没有其它不寻常的举动,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余成站起身,将沙发上的阮清林扶正坐好,伸手替阮清林将口罩戴上。

    口罩两边的耳挂被余成指尖勾着戴到阮清林的耳朵上,余成就又听到阮清林在笑,他低头看去,视线就对上了正仰头看着他的阮清林。

    “笑什么?”余成替阮清林戴好口罩要往回收的手顿住,被阮清林笑得有些心痒,指腹扫过阮清林的耳廓,低声问道。

    “余成,我看见了好多好多个你。”阮清林指着余成,傻笑着说,“我是出幻觉了吗?”

    这般说着,阮清林似是被余成的指腹蹭得痒了,还歪了歪头,在余成的手背上蹭了几下。

    “因为你喝醉了呀。”余成柔声说。

    “对哦。”阮清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喝醉了,差点忘记。”

    “那怎么办呀,余成……”阮清林有些苦恼的扶着自己的脑袋,嘟嘟囔囔地说:“我头晕晕的,好像走不动道了。”

    余成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那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这样不好吧。”阮清林笑得腼腆,捂着脸颊,耳尖红彤彤的。

    阮清林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一样,余成看着,忍俊不禁。

    他轻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

    然后便蹲下身,听着阮清林嘴里念念叨叨着“那让你背一下也不是不行。”爬到他的背上,将阮清林背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暗,余成今天没开车过来,两人要想回基地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打到车。

    阮清林身高一米八,但余成背着却并不觉得很重,甚至觉得对于这个身高而言,阮清林这样的体重算是有些过轻了。

    余成尊重阮清林的职业需求,所以从来不逼迫阮清林去多吃些什么,但也希望,保持身材是先以阮清林的身体健康为前提。

    被余成背着的阮清林很乖,手搂着余成的脖子,脑袋靠在余成的背上,安安静静的。两人就这样缓慢的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余成背上的阮清林忽然开了口。

    “余成。”

    阮清林的声音仍旧还带着些许醉意,尾调后拉,落在余成的耳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我在。”余成微微歪头靠近阮清林,轻声应道。

    阮清林动了动身子,方才靠在背上的头转而靠到余成的肩上,将两人脸颊的距离再次拉近。

    “你知道我今天比赛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吗?”阮清林说。

    余成被阮清林这个问题问得一愣,而后笑了笑,摇头回答:“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余成问。

    阮清林搂着余成脖子的手耷拉下来,他贴着余成,说:“我想到了你。”

    这是出乎余成预料的回答,但仔细想想,却又也觉得合理。

    余成垂下眸子,问:“哦?想到我什么了?”

    “想到……”大抵是喝醉了的原因,阮清林说话的语速慢慢的,但余成并不着急,而是放慢了脚下的步子,等待阮清林将后面的话说出。

    “想到去年的那场预选赛。”阮清林缓缓说着,“想到H.K耍赖,你输掉了比赛。”

    余成停下了脚下本就缓慢的步伐,侧头朝阮清林看去,静静等待后文。

    “今天比赛快输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赢。”阮清林说,“我不仅仅是阮清林,也代表着Fe。”

    “我不能让Fe再输给H.K一次。”说到这话时,阮清林哪怕醉醺醺的,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阮清林说完他想说的话,余成却是迎来了长久的沉默,他心中有许多想法,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曾经输掉的比赛,在许多人都认为已经过去了的今天,阮清林却是仍旧执着着,并且努力替他赢了回来。

    此刻余成心中是用言语无法言喻的动容。

    “阮阮。”沉默许久后,余成终于再次开了口,他心中万千言语,到了嘴边都只汇聚成了一句,“谢谢。”

    是真的谢谢。

    余成和阮清林说过许多次谢谢,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不用谢。”阮清林哼笑,随后语气又变得认真起来,继而说:“余成,你说你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阮清林缓缓说着。

    “就像你愿意陪着我慢慢走出过去的阴霾一样,我也会陪着你,一直到你跨过那道坎的那天。”

    在阮清林告诉余成,自己始终无法放下过去时,余成告诉他,可以慢慢走,他会陪着他。而今天,阮清林将类似的话也说回给了余成。

    他们相互陪伴,默契的用相同的方式爱着彼此。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到余成的身上,这夜很安静,阮清林说出口的字字句句都落入他耳中,最终都汇聚在心头,变成一股暖流,迟迟未曾消散。

    “我始终都期待着,能再次见到赛场上意气风发的你。”阮清林贴着余成的耳朵,声音很轻的说道。

    大抵是风迷了眼,余成在这刻眼前居然罕见的模糊了起来。

    “那如果我回不去了呢?”余成嗓音有些沙哑的问。

    “不会的。”阮清林回答得很坚定,“只有你不想回去,没有你回不去。”

    “余成,那片赛场,是属于你的天地。”阮清林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信任,说。

    翱翔天际的鹰,哪怕是折断了翅膀,也会在恢复之时再次飞于高空,再次成为高空的统领者,因为那本就是属于它的领地。

    第四十章

    路程的后半段, 阮清林抵不住醉意,在余成肩上睡了过去。

    回到基地后,余成将阮清林送回房间安置好,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他或许也该去睡觉, 但奔波一天, 此刻他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余成在阮清林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 随后脚步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战队基地二楼, 停留在训练室外。

    这个点正是这群电竞少年训练的时间,余成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往里看, 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他听着训练室里热火朝天的交谈声, 看着电脑前的五个少年, 眼前的场景不自觉的便与自己回忆中那些日日夜夜重叠。

    那时候Fe还不像现在条件这么好, 最初的战队, 是在一间破旧的车库,不到四十平米的地方, 挤着五台训练用的破电脑, 还有整个战队从教练到经理再到选手等七个大小伙, 偶尔转身几个人都要碰到一起。

    但哪怕这般, 他们日子却是是过得很开心, 会为了一场比赛无数次配合, 不分昼夜的训练,幻想以后若是真打出成绩的以后的生活。

    少年的他们做过无数设想, 但每一个设想的未来里,都有彼此。

    他们曾是余成最信任的人, 余成甚至以为,会就这样并肩作战一直到退役的那天。

    但真当他们一步步扶持着走到巅峰, 却也走向了分崩离析。

    余成始终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样选择,两百万是很多,但抵得过六年情意吗?又对得起那些曾经努力过的岁月吗?

    明明他们曾经不是那样的。

    余成看起来是个很薄情的人,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或许也正是因为此,别人背叛起他,也就毫无心理负担。

    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不会在意,但余成自己心里却是很清楚,因为家庭环境原因,他自小就比其他人更明白爱与关心的珍贵,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更珍惜所得到的每一份情谊。

    而也正是因为珍视,所以面对队友的背叛,他才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那场震荡。

    训练室中似乎已经结束了一局游戏,余成没再多看,他转身离开,在走到二楼中央的奖杯墙时,又再次停住了脚步。

    那堵奖杯墙上,几乎记录了余成这些年来的所有荣誉,最上方的电子屏幕上,还播放着他每次夺冠镜头剪辑。

    夺目的舞台灯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屏幕上的余成是那样的闪耀。

    他看着过往的自己,想起了今天阮清林趴在他肩上说的话。

    ——“我始终都期待着,能再次见到赛场上意气风发的你。”

    意气风发的他,余成自己也很怀念。

    其实说起来,余成之所以能走上电竞这条道路,除了自身的天赋和喜爱,阮清林在其中也功不可没。

    高中的时候,省里曾举办过一场《曙光》挑战赛,那场比赛奖金五万元,余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和当时游戏里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组了一支队伍。

    最初他们只是在网吧里打着市里的预选赛,并没有觉得自己能够出线。

    但随着一场一场比赛下来,余成所在的队伍居然脱颖而出,成为了他们市的冠军队伍,得到了参与省赛的资格。

    省赛地点在他们省的省会城市,从余成所在的市过去,要坐火车,并且比赛开展两天,还需要自己包食宿。

    余成经过一场场比赛下来,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所了解,并且都已经打进省赛,便也不想中途放弃,但参加比赛的钱,却成为了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

    余成那些年通过打工其实攒了一些钱,但好巧不巧,那些本应该支持他参与比赛的钱,却在一天夜里,被他的赌鬼父亲全部偷走了。

    当时余成看着自己用于存钱,却空荡荡的铁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他和余逢年打了一架,但钱没了就是没了,他不得不放弃比赛。

    就当余成以为,这场比赛到这就已经结束的时候,阮清林却给他带来的转机。

    那是一个晚霞特别美丽的傍晚,余成被阮清林约到天台见面。

    那时候天台已经成为余成和阮清林的秘密基地,他们时常在那里见面,但当余成看见站在天台那堆废弃桌椅上的阮清林时,他还是有些意外。

    “你站那么高干嘛?”余成问。

    阮清林说:“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好像站在这里更帅一点。 ”

    余成听着这话有些好笑,问:“你要做什么?”

    然后就见阮清林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猪存钱罐,双手捧着,他对余成说:“余成,你去参加比赛吧,我做你的赞助商。”

    阮清林这话音落下,余成都还在反应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刚才还在阮清林手中的存钱罐,被阮清林砸在了地上。

    陶瓷的存钱罐撞击地面摔了个粉碎,肚子里各色的纸币也铺在余成面前。

    余成愣住了,看向正笨拙的从桌椅上爬下来的阮清林,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撼。

    “你……”

    阮清林已经走到余成的面前,他从地上捡起钱,递到余成手中,说:“我觉得你一定可以拿奖。”

    后来,余成用阮清林砸碎的存钱罐里的钱,去参加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大型比赛。那场比赛中余成拿到了第二名,得到了三万奖金,也遇到了最初创立Fe的老板和徐少谦。

    某种程度上来说,余成电竞之路的起点,是阮清林那砸碎存钱罐的轰然一声,为他开辟出来的。

    少年时,余成本要无疾而终的梦想,被阮清林拯救。

    而如今,似乎那样的历史又要重演。

    余成的视线从播放着夺冠视频的电子屏幕上移开,或许阮清林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曾在无形中,拯救过余成无数次。

    路越在阮清林和余成离开后不久,也先行离开,独自回了战队基地。

    也算冤家路窄,他正好遇见了从二楼离开的余成。

    两人在楼梯口碰面,视线相触,谁也没说话,却是默契的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进了茶水间。

    “喝什么?”余成问。

    路越走到余成身侧,背靠着墙,双手环胸,看着余成,语气平静的说:“果汁就行。”

    余成从一旁拿起一瓶果汁递给路越,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

    两人相对而立,喝着手里的东西,谁也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今天的事,谢谢。”茶杯里的水见底,余成开口道。

    “什么事?”路越问。

    “口罩的事,还有……”余成的目光缓缓落在路越的脸上,继而说:“我和阮清林的事。”

    今天他们去的那家娱乐场所,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签订了保密合约。

    余成和阮清林的拥抱,如果是别的艺人看见,保不准之后就会对阮清林产生怎样的影响。余成并不畏惧自己和阮清林的事情被曝光,但却担心超出计划的曝光会给阮清林带去困扰。

    但路越会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余成说谢谢。

    “不用和我说谢,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阮老师。”路越神情平静,“如果你真的觉得感谢的话……”

    “余成。”路越看着余成的目光灼灼,他说:“你就对阮老师好一些,早点放下你那个白月光。”

    余成听着这话笑了,“那可能有些难。”

    “路越。”余成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你就没有想过,或许你口中我那个白月光,就是阮清林?”

    这般说罢,余成拍了拍路越的肩,转身离开茶水间。

    ……

    徐少谦谈了一天的合作,饭局散了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送走合作方代表后,徐少谦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蹲在路边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的抽了几口后,便拿在手里看着火光缓缓将烟燃尽。

    指尖将烟掐灭,徐少谦站起身,将烟头扔进垃圾桶,便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当一只手从身后捂住徐少谦的嘴时,徐少谦脑子还是懵的,他下意识的往后肘击,却是被牢牢的抓住,让他丧失了最后一丝反抗之力。

    是谁?

    他认识吗?

    劫财还是为了别的?

    徐少谦脑子里乱糟糟的,浮现出无数个想法,他胡乱猜测着,直到被甩着摔倒在地上,他才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是他……

    徐少谦瞳孔放大,看着眼前的人,好不容易镇定些的心再次慌乱起来。

    那人蹲下身,掐住徐少谦的下巴,用手机的手电筒对准徐少谦的脸,哼笑一声,“哟,看样子还认识我呢。”

    这人正是在赌场与徐少谦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手电筒的光照在徐少谦的眼睛上,刺得他忍不住扭头想要躲避,但每每想扭头,却又被下巴上的手强硬的掰回来,只能闭上眼睛。

    “徐……经理?我能这样叫你吧?”男人语气带着笑意,落入耳中听着却是阴恻恻的,他捏着徐少谦下巴的手收紧,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你、找我干什么?”徐少谦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说呢?”捏在徐少谦下巴上的手骤然再次收紧,说起话也是咬牙切齿起来,“徐经理贵人多忘事,该不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了吧?”

    “你害得我赌场被封了,钱也全没了,警察还到处找我,你问我说找你干什么?”这般说着,男人抬手在徐少谦脸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吧?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傻子?”

    徐少谦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会暴露,他自以为那时候自己的保密性已经做得足够好,但却不料还是被抓住了马脚,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他必须要想想办法逃离了,眼下的情况太过危险。

    垂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徐少谦庆幸自己坐的地方常年未清扫,他抓起一把灰,毫不犹豫的就往身前人的脸上洒去。

    泥土迷了男人的眼睛,也因此松开了钳制着徐少谦的手,趁此机会,徐少谦毫不犹豫的往外跑。

    但他还未跑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揪住了头发,徐少谦吃痛,再反应过来时,就被男人狠狠压在了身下。

    “找死是不是?”男人一拳打在徐少谦脸颊侧的地面上。

    逃跑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徐少谦常年坐办公室,也没有健身的习惯,一米七几的身高在眼前一米八几的大汉面前完全不够看,他一个文弱书生,武力逃脱是摆在他面前的下下策。

    “你想要什么?”徐少谦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两条路。”男人按着徐少谦的脖子,“要么你收留我,帮我避过这阵风头,等到时间我会自己离开。”

    “要么我去坐牢,但你也别想好过。”这般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我查过了,你和你前战队的队员有矛盾。”

    “你上次来我这要监控视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的就是想对付你前队友吧?”

    “我这里有赌场的所有监控,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证明你前队友那几天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男人说,“我会把监控视频全部给你前队友。”

    “自己选吧。”男人松开徐少谦,从他身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少谦,说:“徐经理,你也不想自己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