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天才蒙蒙亮, 联赛继续进行。但是行宫这边,叶悄浅睡一觉,急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去找加文, 好在弥安带来了确切消息, 叶悄终于在一堆乱石后找到失去双眼的加文。
加文皮肤苍白, 安静地坐在地上,头发稍挂满了露水, 浑身冒着死一样寂静的冷气。
他背后交织墨绿色的精巧蚁翅折掉半截,沾满了晶莹的露水,他一动, 身下枯树叶子的声音就嘎吱嘎吱碎掉,像废弃植物园里同样被丢弃的雕像。
叶悄的心都快要碎了, 加文鼻尖一动,突然闻到叶悄的气味, 浑身一僵,他嘴唇紧抿,汗从鬓角淌下,心脏乱跳, 手指发麻, 血液倒流, 可是他又迫使自己放松肩膀和背肌,尽量平和地等叶悄走过去。
悄悄一定被吓坏了,自己这样子狼狈不堪,他看了一定会讨厌, 尽管这么想, 心也跟着疼,但加文不想让自己的痛苦蔓延到叶悄身上, 他微微笑着,心在滴血。
加文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一丝遮掩不住的慌乱,“悄悄,是你吗?还是说,你遇到危险了?别怕别怕啊,等哥哥过去,你等一等哥哥…这地方刺多毒多,你别乱走。”
哥哥,不要,不要再让我心痛。
叶悄摇头,可是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加文,看着加文踉跄着站起来,高挑俊逸的雄虫衣服血迹斑斑,白净的手指胡乱在制服上抹掉脏污,他淡定的表情掩盖不住狼狈,叶悄再也忍不住,眼泪一刹那就模糊了眼睛。
废弃植物园外面,弥安一下子就站不稳了,抚着额头,紧紧蹙眉,“王的精神力在波动,附近的原始虫族要发疯攻击参赛选手了,指挥官阁下,帮帮忙,王会让所有虫都死掉!”
路因希亚冲进植物园,瞳孔一缩,叶悄站在植物正中央,无助而悲愤,背影颤抖着,在无意识散发着诱使原始虫族暴躁的信号,整片山体都动摇了!
路因希亚不得不用精神力干预叶悄,搂住他的腰,打断他的思绪,在他耳畔喝道:“悄悄!冷静!”
冷静不了!叶悄摇头,猛地甩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加文身边的,猛地跪在碎石块上,膝盖顿时疼痛难忍,磕出了血。叶悄顾不上疼,手紧紧握着加文的肩膀,眸中绝望,徒劳地张开嘴,无法说出口的情感只能让他的眼泪骤然决堤,叶悄咬紧下唇,奋不顾身将加文抱住。
“悄悄?是悄悄吗?”加文被他扑进怀里,受了一撞,正好撞在伤口上,疼得他咬紧牙关,但是手指也不再乱抓了,而是轻轻落下来,温柔地抚摸着叶悄的头、他的脸,直到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沾上他滚烫的眼泪。
他的悄悄在哭,肩膀抖着,小脸黏糊糊的都是眼泪,嘴唇被咬破了,眼泪全都沾到自己脖子上,呼吸灼热喷在皮肤表层,加文闻到虫母信息素,那是叶悄作为弟弟在保护他,安抚他。
加文触须弹出,瞳孔竖线,血液加速,翅膀又流血,平静的面具被骤然击破,浑身的疼都不重要了,手慌乱地安慰着叶悄,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宝贝,不哭啊,哥哥没事的…根本就不疼,这点伤对雄虫来说算不了什么,你别哭坏了眼睛,等哥哥能看见了肯定心疼死了,你也不想让哥哥难过的对不对?好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叶悄泪眼模糊,从他怀抱里起身,哆嗦着手指,从衣袍上扯下一条白布,蒙在加文眼睛上,系上一圈,脑后打结,隔着脏血布料,轻轻亲吻加文的眼眶,眼泪打湿在加文脸颊,叶悄发出“呜呜”的模糊哭声,难过地快窒息了。
加文高挺的鼻梁撑起布条,在鼻梁和颧骨的缝隙里还在流血,可是他嘴角还是笑着的,一下接一下摸着叶悄的头发,“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早在联赛开始前,加文就察觉出“繁星”对叶悄的特殊关注,一直跟着他,那晚拉斐尔在行宫徘徊,试图破窗而入,加文制止了他,追踪他到植物园,却叫繁星得手,给他下药,然后把他绑在架子上,砍断翅膀,挖掉眼球。
这不算什么,当时拉斐尔化为胡蜂虫型,加文看出他尾针沾满毒液,要刺向悄悄。
悄悄当时在看书,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脆弱的脖颈上胡蜂狰狞的影子迷离黑暗,爬虫阴暗潮湿缀满窗框,他毫无防备,那根毒针就要扎进叶悄脊椎里,加文伸出了雄虫最引以为傲的翅膀。
华丽珠翠般的墨绿翅活生生被毒烂,然后被剑砍断。
但是如果不把那些毒液挡掉,那他的悄悄一定会受伤,加文不允许任何可能性发生,所以他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悄悄。
当然加文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叶悄。
路因希亚见状,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果断展开蝶翼,腾空而飞起,吩咐道:“是拉斐尔干的。弥安,保护现场的环境,尽量安抚王的情绪,联系卡默斯上将和医疗队过来救援,我去镇压原始虫族的暴.乱,避免误伤参赛学生。”
弥安心情无比沉痛,远征军选拔在即,加文却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是拉斐尔眼红加文,所以才让加文遭此毒手吗?
拉斐尔恨加文竟然到这种程度。
“是,指挥官阁下。”
当天下午,第一军校加文·西顿的重伤引起轩然大波,叶悄将评委席的职位保留,暂时离席,以最快速度把加文带回王庭,同时下达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处罚——
全面封闭第一军校,直到找到通缉犯拉斐尔,一旦找到,不惜一切代价扣押。
顿时三大军校闹翻天了,中央军校直属于王庭管理,校长是菲拉古·圣者,所以校方及领导层尚且没太大抗议;第二军校学生们对王的决定没有异议,反而很兴奋可以留在第一军校继续打联赛,但第二军校的校长担心学生们被误伤,接连发出警告函,对第一军校的校长施压,导致校长不堪重负,不得不找上菲拉古的门,恳切求情。
“圣者,王现在就听您的话,您让王取消封校的决定吧,我们全力以赴配合找到通缉犯,秘密监察其他两个军校,再这么下去,第一军校的口碑名誉要扫地了!”
校长坚信可以在圣者这里讨到公道,王还小,任性是难免的,圣者是他雄父,肯定能管得了王!
菲拉古放下钢笔,和叶悄如出一辙的脸美丽而英气,纤长的白发衬托悲悯善怜的眼神,他陷入沉思,校长心中暗自升起希望,“圣者,您看?”
菲拉古支着下颌,淡淡地说:“我培养的小小接班虫是全星际最好的王,怎么可能干没有理由的事?”
校长:“……?”
可王就是在公报私仇啊!
菲拉古微微笑着说,“这件事我会替你做主张,你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吗?
校长失魂落魄地从圣殿里拐出去,并不相信第一军校可以就此解封。
同时,卡默斯从另一边拐进来,加文有叶悄照顾,他可以抽出时间来见菲拉古。
卡默斯坐在菲拉古对面,开门见山:“拉斐尔带走了悄悄身边的一个属下,我怎么问悄悄他都不说是谁,后来还是路因希亚说,那只虫就是维克多的转生,现场有维克多留下来的气味,维克多一定被拉斐尔带走了。”
卡默斯把过程细说,菲拉古震惊不已,他沉默了一分钟,才从可爱的悄悄居然产卵了这个打击里缓过神来。
这些该死的诡计多端的雄虫…
他最爱的悄悄…怎么被维克多骗得产卵了?他还那么小…
菲拉古深呼吸,闭了闭眼,然后平复呼吸,镇定说:“维克多真正的弟弟是路因希亚,可是他却和拉斐尔多年朝夕相处,他应该会为了悄悄杀掉拉斐尔。加文现在昏迷不醒,我们仍未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卡默斯眉宇布满乌云。
加文受伤了,叶悄居然又成为了维克多的“母亲”,卡默斯心情也很复杂,捂着额头叹气,然后强装镇定地说:“是的,就算维克多坏事做尽,却也提出了用死亡偿还拉斐尔的债,俨然把拉斐尔放在了心底最深处,就这样,我很怕维克多被拉斐尔策反,回过头伤害悄悄。”
菲拉古却摇头,“不会的,你低估了子嗣对母亲的忠诚。如果抛却虫族对母亲的眷恋,虫族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坚固,若有,也会成为历史记载的美谈。”
卡默斯想到远征军,想起一件事,“现任远征军的统帅,鹰隼,您还记得吗?纯血虫族“腐苔”生下三个孩子,莱因戈里,雌蝶执政官,还有他。鹰隼看中加文接他的班,他和我是好朋友,他一直看好加文。”
腐苔这个星盗头子,子嗣倒是各个出色。只是,莱因戈里至今未婚,执政官与努比斯之间的虐恋无疾而终,执政官至今死因不明,而鹰隼身上发生的事仍然被军部津津乐道。
鹰隼和他的雌虫属下“北极星”曾是一对传奇搭档,然而最开始,北极星却是作为联邦特工间谍渗透进入远征军的,目的是杀死鹰隼。
可他能力出众,意外得到鹰隼的赏识,北极星杀伐果决,但是待鹰隼极细心体贴,后来,他们不论战场、会议、晚宴都如影随形。
直到有一晚,鹰隼中了星盗下的药,引发雄虫易感期,很容易被袭击。那晚北极星进入他房间,然而凌晨后,他捂着肚子从鹰隼的远航星船里跑出来,脸色古怪,这一去就音讯全无。
远征军缺少一位副统帅,大伤元气,悲情缅怀,后来大家知道北极星是间谍,这事就不了了之。
然而一年后,鹰隼抱着一只罕见淡蓝色头发的小雄虫回到远征军,小雄虫的头发像极了北极星,样貌很像鹰隼。
军部里盛传这是鹰隼的私生子,是他们那一晚意外的结晶,而北极星作为间谍,再也没出现过。没办法,鹰隼和长兄莱因戈里一起抚养这只小雄虫,那时候莱因戈里还同时抚养着执政官的孩子。
可是又一年后,鹰隼带领远征军远赴战场,这个节骨眼上,这只小雄虫失踪了,执政官的孩子也失踪了。
鹰隼找了北极星很多年,也找了小雄虫很多年,皆未果。
“走吧,先去看看加文,悄悄守在那里,我怕他累坏了身体。”
卡默斯点头,站起身,和菲拉古一起,回到病房去探望加文。
守卫在门口,只有叶悄在病房里。
加文陷入沉睡,叶悄一直坐在病床边陪着他,也不觉得孤单。
家里原来用旧了的智能机器人被搬过来,它绝对安全,不会加害加文,这会儿,机器人捧着一大堆削好的水果,放到盘子里,端到叶悄面前。
机器人欢快地说:“大宝宝在床上睡觉,小宝宝不要打扰他哦,来吃些水果吧,小宝宝最喜欢吃的蜂蜜果来啦!快尝尝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它活泼的语气一如从前,这么多年它的程序都没有升级,因为款式早已淘汰,没有升级的必要了,所以,它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在它眼里,加文还是八岁,叶悄只有四岁。
叶悄拿过蜂蜜果,明明是最爱吃的水果,却味如嚼蜡。尽管如此,他还是淡淡笑了笑,对机器人比划着,【谢谢你,机器人,很好吃,我喜欢。】
机器人看不出他脸上的难过,而是很热情地拥抱了他,然后欢呼起来:“小宝宝喜欢就最好啦!我最喜欢的就是小宝宝你啦,等大宝宝睡醒了,我给你们讲美丽人鱼掉眼泪的故事好不好呀?就这么说定了哦,拉勾。”
机械手指伸出来,迫切想要拉勾。叶悄也勉强笑着,伸出小手指,和机器人拉了个小小的勾,眼里有泪,他顿了顿,紧紧抱住小机器人。
机器人吓得跳起来,笑眯眯地走了,它的程序被奥斯汀重新规定,去给叫医生来给加文换眼睛上的敷布。
鹰隼也来到王庭,看望加文。
他推开门,为叶悄单膝下跪,郑重道:“王,您有没有受伤?”
鹰隼和卡默斯同样年纪,但他在远征军待久了,常年征战在外,整只虫都充满杀伐气息,不同于政治属性强的卡默斯上将,鹰隼统帅是纯粹的战场将军,制服漆黑,眉眼漆黑,像是来找乐子的年轻死神,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身形挺拔悍利,眉眼间桀骜不羁,邪美异常,充满野兽般的恐怖攻击力。
叶悄让他起来,看着鹰隼的眉眼,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一只虫。
拉斐尔。他们很像。
这时候医生带着卡默斯和菲拉古进来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加文的情况有点复杂,高等级雄虫是可以自己修复受损的器官的,但加文体内残留大量毒素,不能自己恢复受损器官,所以除非找到他原有的眼睛进行移植,否则他可能会一直这么失明下去。”
卡默斯坐到加文身边,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肩膀,“没事,我养着你,就算鹰隼嫌弃你看不见了,哥哥也不嫌弃你。”
鹰隼低声说:“卡默斯,你在内涵我?我是那么肤浅的虫吗?别说加文是你弟弟,就算他不是你弟弟,我也早就看好他,S级的感知能力也非常强大,更何况是加文,我看着他长大的,千里之外,他能感知到星球内部的能量聚集点,就算不上战场,也是天生属于军部的核心成员,我仍然会把他带往远征军,你不用担心。”
不行,叶悄想,哥哥想上战场,而不是当后勤。
他的未来不能因此葬送,要想办法,救他。
卡默斯看了看叶悄,对他招手,温声说:“悄悄也过来,哥哥抱抱你,看眼晴都哭肿了。”
叶悄走过去,卡默斯抱着他,温柔地哄着他,“悄悄,吓坏了吧?加文没那么脆弱,没了眼睛,还有鼻子和嘴巴,你也听见鹰隼的话了,别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他,你回到联赛那边去吧。”
鹰隼用那种眼神看着卡默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当哥的,确实够操心。”
叶悄依然不肯走,从卡默斯的怀抱里站起来,比划着:【我要看着哥哥好起来。】
见状,菲拉古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温声说:“宝宝愿意看,那就看,雄父陪你一起,等着看医疗团队会有什么新方案。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一觉?”
叶悄点点头,菲拉古抱他的时候,他很温顺地趴在成年雄虫怀里,几乎眼睛刚刚闭上就睡着了。
他不眠不休守了加文三天三夜,精力严重不足,更何况他第二期分化结束了,正在迈进第三期分化,浑身都酸,骨头缝疼,菲拉古用信息素安抚着他,他很安心地搂着菲拉古的脖子,被拦腰抱着,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叶悄额头是冷汗,嘴唇抖着,眼角还有泪,口型在说,雄父,怎么办,我帮不了哥哥…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雄父,告诉我…告诉我…
菲拉古眼眶发烫,抿着嘴唇,俯身,吻了吻叶悄的额头。叶悄脸色很不好,呼吸都不顺畅,一张脸煞白,眉头紧锁,这才几天,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以清晰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減,瘦得嶙峋,抱在怀里都硌手。
叶悄闻上去是分化期第三期了,很快就会结束分化,近期情绪起伏尤为明显,而且容易昏倒、生病、浑身疼痛,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显然是哭了很多次,菲拉古了解自己的孩子,叶悄不是多愁善感的虫,但是很重感情,为了加文,他很有可能做出任何决定。
晚上,加文被推去做修复手术了,每晚都这样,王在另一张病床上小憩,这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弥安站在病房外,徘徊不前。
他握着一张字条。
是拉斐尔传讯来了,他果然没有离开联赛现场,而且叶悄的旨意来得及时,他没有机会离开第一军校,于是他的精神力中断了赛场信号,向全军校发送了公开短讯。
他可以归还完全适配加文体质的眼睛给加文,也可以让联赛继续进行,但他要求必须由王亲自去见他,而且要向他为维克多的事情道歉,如果有虫闯入禁区,加文永远也别想要回眼睛。
这句话明显是给王一只虫说的,无耻,但有效。
那里会有一座牢笼等着王,脚踝的金链将虫母拉进狭小的笼中,王只得远望蓝天,屈于黑暗。
弥安决定将字条交给菲拉古,在病房外,他把字条内容告诉菲拉古,“王不能亲自去见他。”
菲拉古眉心紧皱,“悄悄不能去,我去见他。”
彼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病房开了一道缝。
第 52 章
叶悄直接出了王庭, 回到第一军校,一意孤行要去会会拉斐尔,却在联赛场的入口处被路因希亚拦下来。
叶悄盯着他, 比划着:【别拦着我, 我不一定就会吃亏。】
叶悄已经尝试过掌控路因希亚的精神力, 事实证明成功了,那么他一定也可以掌握拉斐尔的精神力。
他并不惧怕拉斐尔, 只是他身边的虫似乎都过于担忧他了。
“悄悄,我看这件事不一定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或许和他们一样用点阴狠的手段也不是不行, 胜利不一定总是靠光明正大来取胜,尤其是对待拉斐尔, 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他, 为你报仇,所以把他留给我解决。”
路因希亚面容疲倦,眼神却神采奕奕,他不需要再从叶悄那里了解小字条内容, 现在整个第一军校都知道了, 而他也不可能放叶悄去赴约, 一脚跨进陷阱。
跟着叶悄来的虫数不胜数,王庭护卫队、菲拉古、卡默斯、鹰隼,总议长、内务大臣、等等,这些虫族首屈一指的当权者全都追随叶悄来到这里。
“给我你的信息素。”路因希亚言简意赅道, “现在, 立刻,我们找个安静地方, 速战速决。”
他需要叶悄的信息素,伪装成叶悄。拉斐尔频繁改头换面伪装成其他虫,这种科技覆面广泛存在,路因希亚从奥斯汀那里得到一张,他不像叶悄一样有底线,使用骗虫的道具来也得心应手。
拉斐尔一直躲在暗处,不是在腐苔身边就是在克罗温身边,现在又在第一军校,追踪他的难度很大,他甚至不敢踏进王庭一步,可能他也没有把握在新建筑里找到叶悄。王庭彻底改变了以往的建筑格局,强拆了蜂巢王宫,改为更明亮的水面建筑,整体宫廷立在水面之上,流水贯穿全线,两岸三三两两坐落塔楼、钟楼、城堡、水榭、哨岗、景观,利于豆娘生长生活的同时,连一只外来野生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路因希亚不会放叶悄去见他。
叶悄被路因希亚拽走,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想拒绝,但路因希亚攥住他手腕不让他挣脱,力气很大,一直到旧植物园外,叶悄的手腕被攥红,皮肉受苦。
这附近充斥着拉斐尔信息素的味道,张扬肆意,再靠近一步都会触碰到警戒线。
“好了,停下吧,”路因希亚目光下垂,“就在这里。”
大概是叶悄表情太过抗拒,让紧挨着他的路因希亚迟疑了两秒,又轻声哄了一遍,“我替你把加文的眼珠取回来,你还不相信我吗?”
他信息素的波动撞上拉斐尔的信息素,瞬间擦出了火花。
那近在咫尺的电光惊得叶悄睁大眼睛,猛靠在路因希亚身上,脸上红红白白散过几息,咬着嘴唇,闷声闷气的,比划着,【相信你】
下一秒,叶悄就让金发雄虫解开了领口,捉着衣襟,凑了进去。
窄小的领口展开一半,挤着两个虫的脑袋,空气都是闷闷的,光线比废房屋里还黑,他们站在遮蔽物大石头后面,贴着的更进了些。
路因希亚嗅闻着叶悄的喉骨,专心致志的模样,像是在嗅闻虫母有没有宠爱别的雄虫。
两虫脸贴脖子,凑在一起,呼出的气息奇妙交融在一起,不过两秒的功夫,雄虫熟悉的信息素气味就暖烘烘的散发出来。
叶悄察觉到雄虫的尖牙在瞄准位置,手足无措抓着他衣袖,呼吸都收着气不敢发出动静,【要…怎么做?听你的。】
时间很紧迫,但也没那么紧张,还来得及,空间有限,叶悄看不清路因希亚的脸,这里的植被太茂密,他却知道两虫必须达成某种仪式。熟悉的雄虫花香味扑面而来,温柔清凉,混着一点虫母自己的甜柔香味。
“腺.体给我.咬。”
路因希亚以最直白快速的回答告知,有可能是怕叶悄理解不了,还怕他吓得又跑开,于是叶悄问他要怎么做,他就下意识说要咬腺.体。
叶悄后背都僵了一下,据说咬腺体是雄虫在对喜欢雌虫求偶成功的时候,为了展现胜利的成功,也是为了驱赶其他给予他心爱雌性,才会一次又一次、频繁而恬不知耻地啃咬雌虫的陷入。
这就是传递信息素的办法,被雄虫…咬腺体?
但眼下情况又没有让叶悄有犹豫或者思考利弊的时间,比赛进行中,星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各种原始虫族在狂乱爬行、嘶叫,眼前又是拉斐尔的陷阱,叶悄没心情去考虑疼不疼,尽管他很怕疼。
但是再疼也比不上产卵,叶悄不肯退缩,硬着头皮也要被他咬,所以只闭了闭眼,在隐秘的大石头后朝触手可及的路因希亚贴过去,颤抖着,仰起头,把脖子露出来。
他接受提议,这是一个直截了当的信号,尽管他腿都在软,修长手指紧张得较劲搅成一团,后背靠在粗糙石头上紧紧贴着,哆哆嗦嗦地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水红一片的脸颊上浮现,哭肿的眼皮模样无助又可怜,眼角还挂着点点汗珠。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偏偏挺起胸膛,眼神还时不时流露一点不安。
路因希亚侧过头,略有些薄的唇轻贴上他的喉骨,牙齿还没从唇瓣里露出来,叶悄就开始害怕,抖得不像样,以至于雄虫的牙尖擦过喉骨,还不留神咬在了错误的地点。
嘴唇下方的唇肉位置被迫挨了一下轻咬,说疼也不疼,紧接着下巴尖湿润,叶悄怔住了,睁开眼往下看,愣了,没待他反应过来,下方的路因希亚已经舌尖舔了舔他的下巴尖,像单纯向母亲讨要关爱的幼虫,没规矩,撒娇耍赖。
叶悄觉得路因希亚在麻痹他的警惕心,咬这一下肯定很疼。
路因希亚似乎是将错就错,稍微低下头,这次认真看着喉骨的位置,突起的骨头下面是最浓厚的绵蜜气味腺,他看了很久,久到叶悄手发汗。
离和拉斐尔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算是路因希亚从现在开始咬他,也就勉强时间够。
【不咬了吗?】叶悄把手从身后拿出来,慢慢比划着,他现在比路因希亚还着急,完全忘了是谁提起的这一茬,【时间来不及了,快点…】
既然路因希亚要见拉斐尔,叶悄也不强求一定要面对他,要顾忌着现场的情况,虫母链接虫族的情况比较复杂,他必须压下怒火,等路因希亚把拉斐尔诱出来再说。
叶悄闭了闭眼,按着石头垫起脚,柔软唇瓣学着雄虫,落在他尖削下巴上,即使是轻轻一吻,却也带着拥抱的姿势,搂在雄虫腰上,虫母第三期费洛蒙从他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香气馥郁扑鼻。
信息素转化为费洛蒙,更吸引虫族原始的欲.望,修长脖颈上喉结一滚,路因希亚突然就不想让叶悄真正分化成虫母了,拉斐尔费尽心机要得到叶悄,为的就是这股蜂蜜般的甜香费洛蒙。
产卵、抚育、甚至和幼年虫争夺虫母的爱意。
喉骨是一块禁地,闻上去的时候,只有味道,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破开皮肤,把牙齿尖磨挤进去。
喉骨很硬,腺液很甜。
脖颈肉很软,叶悄却想,这算是被雄虫标.记了吧?
怎么会是这种情境下?眼前就是抓捕已久的通缉犯,可他们居然在交换费洛蒙,叶悄怎么也不会想到,标.记腺.体会在联赛场上进行。
熟悉的雄虫费洛蒙,腥气难消,带着一点甜和苦味。
标记的过程很简单,但是漫长,雄虫用来霸占虫母的费洛蒙顺着血液流向全身,此时他们的姿态太贴近,气氛微妙而难舍难分,在标.记最后也是醉难熬的一阶段,路因希亚的喙抵进叶悄湿热热的口腔里,叶悄脑袋都麻了一瞬。
虫族的母亲不会接吻,只来得及嘴唇微张,被雄虫索求,乖顺地闭眼睛。
半个小时开始倒计时,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似乎不需要这么久?叶悄迷迷糊糊地想,原始虫族感觉到母亲心态的平稳,脾气也从怒气冲冲平复下来,步伐沉稳地在赛场里打转。
比赛得以顺利进行。
而它们的母亲,就在没虫在意的角落,让其他雄虫抱在怀里肆意吻着。
叶悄不了解标.记的过程需要什么、要多久,甚至有点累了,手脚绵软地靠在路因希亚怀里,原始虫族的情绪和他的情绪紧紧挂钩,所以哪怕接吻时也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路因希亚离他很近,高高的鼻梁微侧开一点,抵着他鼻翼,亲他的喉,而修长的喙一直被叶悄含在嘴里,吐都吐不出来,叶悄很乖,傻乎乎地含着,只是,蝶的喙太长,路因希亚会在他口腔里丰富的津水漫要到溢出来的时候,才用喙压着他舌面,搜刮一遍,再温柔蹭一蹭。
路因希亚感觉到拉斐尔的焦躁不安,甚至能用敏锐的感官察觉到,拉斐尔对虫母的感受了如指掌。
雄虫的动作并不克制,表情淡然,对于母亲,他的心跳声快如擂鼓,尽管母亲一副专心致志的可爱模样,脸颊红红,睡饱了一觉,精神抖擞,路因希亚自认为自己很冷静,冷静到不像一只雄虫。
其实早就完成标.记了,这是他第一回对虫母进行侵占行为,如果不是喙的喜悦无法传递到大脑,他会掌控不了自己,彻底成为母亲制服裤下的原始虫类。
变成母亲这个计划显然行不通了,不能让拉斐尔占这个便宜,他看都不能看母亲一眼。
不如直接吞噬拉斐尔,或者,让拉斐尔亲眼看着大厦将倾。
那一定非常有趣。
叶悄脸通红,睫毛扑簌簌颤抖着,只是觉得时间有点漫长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路因希亚也太不行了。
但里面的拉斐尔明显等不及了,他甚至从植物园里出来,到处寻找,而原始虫族察觉到母亲就在这里,奋不顾身穿进拉斐尔的精神力包围圈,它们很难缠,一心保护母亲,扰得拉斐尔心绪不宁,是个杀掉他的好机会。
可是原始虫族们围在这里迟迟不走,叶悄就只能更努力地把口中的费洛蒙分给路因希亚,呼吸闷热,他揪住路因希亚的领子,和他一直温湿热腻地接吻,盼着标.记快点完成。
第 53 章
蝴蝶喙从唇瓣里剥离出来, 津液拉出长丝,叶悄惊慌捂着嘴,嘴唇被蝶喙吸.吮地红润鲜亮, 红彤彤的, 要爆炸的樱桃一样。
可怜的虫母脚发软, 站不稳,幸好后面有块石头可以给他靠, 叶悄蜷缩着手脚,抱着腿,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让精神力亲切地安抚眼前的雄虫。
不止是路因希亚,星图里璀璨的虫族星空被叶悄的脑域一一点亮, 感知到母亲的呼唤,赛场里活跃的原始虫族不敢轻举妄动, 只敢老实在角落里待着,像拴在虫母脚腕上的木偶一样听话。
很远的地方,机甲撞击的声音激烈刺激,军校生之间的争夺战越来越频繁, 有可能要出事。
【路因希亚, 你听着, 我要亲手把哥哥的眼睛拿回来。】
虫母水红沁润的眼眸看着雄虫,呼吸都乱套了,脸红得像被玫瑰花瓣汁淋撒在面颊上,看得路因希亚喉结滚动, 可是叶悄却手指软软地抬起来, 费力地比划着。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别拦我, 也别告诉我雄父,他肯定不让我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拉斐尔害死,那样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路因希亚看了他一眼,蓝眸轻漾,低声说:“你就这样去吗?妈妈,你这样子不可以被他看到。”
叶悄穿着宽大雪白的罩袍,看样子是匆匆忙忙从王庭里跑出来的,穿着拖鞋,脚趾都紧紧蜷起来,丝绸白纱的领口在雄虫的无礼拉扯下全部都散开了。
清瘦的锁骨窝水热热的,满是蝴蝶喙里分泌出的粘液,带着雄虫强烈浓郁的费洛蒙味儿。
喉骨那里又红又肿,里面储存的所有虫母信息素液都被吸走了。正式的标.记已经完成,他身上满是路因希亚的味道。
叶悄捂着脖子,深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很急促地喘了出去,回过头,透过石头间的小缝隙看出去。
叶悄看见拉斐尔穿着单薄的衣物在园子门口踱步,他手里没有握着眼球之类的器官,俊脸冷凝成一片乌云,触须仿佛通红的子弹云,胡蜂翅膀每根经络近似于爆炸般的膨胀,撑得翅膀宽厚巨大,倒刺竖起,随时要刺死飞过的虫。
眼球应该在植物园里面,看来还是得进去一趟才行。
忽然间,拉斐尔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
叶悄以为自己看错了,心中一悚,眨了眨眼,揉了下眼皮,再去看那道缝隙——
冰蓝的眼眸阴翳深邃,恶狠狠地在石壁外的缝隙里看进来。
叶悄瞳孔地震。
“母亲,你不出来见我,就是因为忙着躲在石头后面,和雄虫亲嘴?”
叶悄怔住了,后退一大步,拉斐尔击碎面前的厚重石堆,路因希亚的蝶翼挡住碎石,叶悄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一道无形的精神力挥出去,划裂拉斐尔的脸颊。
血丝一缕缕顺着雄虫冰白的面颊流下,拉斐尔手指擦了下血,舌尖顶下腮帮,用精神力抵挡叶悄的精神力,冷漠地看着路因希亚,阴沉道:“母亲的嘴都被吃红了,把他抱在怀里欺负的感觉怎么样,你很爽吧,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没看他,蝶翼遮住他视线,转身把叶悄拦腰抱起来,叶悄很轻,他抱得轻松,轻易能被塞到藏到石头的深处。
路因希亚按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待在这里别动。”
叶悄看着他背影迅速消失,紧接着无限恐怖流动的精神力场逐渐远去,外面安静下来,看样子他们走了,不知道他们去哪打斗了。
这是个好机会,错过就不再来了!
叶悄钻出去,飞进到植物园内部,在一块平整的石台上看见了一对眼珠,雪白红润,圆圆滚滚,装在玻璃盒子里用修复液浸泡着,好在完好无损。
大概装进眼眶里还能用。
叶悄把盒子藏进衣服里,转身就跑,然而他注意到植物园的布置,每一只藤蔓上都有白色粉末状的毒斑,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趴在上面的小虫都在交.配,小小翅膀上沾满白色粉,而且已经死了一地,还在继续有虫交.配而死。
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沾上一点都会被…
叶悄摇摇头,感叹拉斐尔的细心到了惊悚的程度,动作小心谨慎地避开乳白色的藤蔓,快速振翅飞出去,然而紧接着一道蓝光闪过,他的去路被死死挡住。
拉斐尔被路因希亚摔在地面上,迅速起身,冰冷的眼神甩过来。
叶悄猛地停住翅膀扇动,高悬在半空中,眼睛垂下来,眼神淡淡的,把盒子往衣服里塞了塞。
肚子那里就鼓起一个弧度,方方正正,在罩袍的遮掩下像是肚子大了起来似的。
叶悄想起产卵时的肚皮,那时候不是真正的怀卵,还没有鼓起来,原来鼓到这么大的时候,连腿都看不见。
叶悄对虫母这个体质敬谢不敏,他不想不停产卵,看起来他要在第三期分化结束后躲开所有雄虫,一只虫静养。
路因希亚降落在一旁,拉斐尔站在他的对立面,冷声道:“母亲,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儿?”
拉斐尔和路因希亚打得火热,拉斐尔浑身是血,军装长筒靴下踩着血印,嘴边的笑狰狞,却凄厉嫣红,上下看着叶悄。
“母亲要去找他吗?接着去找他亲嘴,交.配,叉开双腿,然后生一床虫卵?是这样吗?”
叶悄咬下了嘴唇,还是脸皮薄了,居然为他下流无耻的话而想把头埋进地缝里。
拉斐尔的鼻尖急切地嗅着空气里虫母的腺.体味道,眸色暗蓝,危机四伏,叶悄后知后觉地捂着脖子,阻止味道四散。
可是拉斐尔的眼睛都升温了,焦躁的手指攥紧拳头,额头青筋直跳,叶悄才发现他翅膀被路因希亚砍断半截,骨头连着筋,血管爆裂断开,晶莹剔透的翅膀美丽不再,恐怖的美感阴森古怪,断翅滴血,像是破碎的蜘蛛网。
拉斐尔被这种疼折磨得精神力忽上忽下,只是看着叶悄,他的精神力更跌宕起伏,尤其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拉斐尔轻声说:“啊,我忘了,虫母用尾巴产卵,除了上.床的时候,不用把腿分开,除非是自愿被雄虫受精,母亲,你也为哪只肮脏的雄虫,张开过双腿吗?”
路因希亚冷冷说:“别欺负他,冲我来。”
拉斐尔却对他冷言冷语说:“你算什么东西?别想用兄长的口吻教育我。”
雄虫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植物震颤,那些碧绿的藤蔓突然变成了血一样红红的细长藤蔓,倒悬在天穹的玻璃圆弧顶下面,黑眼仁的蝙蝠倒悬,遮盖住穹顶仅有的光线。
太恶劣了,叶悄为自己的羞耻而感到羞耻,他怎么会为拉斐尔这样厚颜无耻的虫所说的话羞怯?
他就应该揭穿拉斐尔的基因骗局,揭穿他不是洛加利塔家族的雄子,而是鹰隼的雄子,错了,一切都错了。
必须要把拉斐尔异常高的精神力摧毁。这个过程一定相当艰辛漫长,叶悄对拉斐尔身上产生过的基因变化毫无头绪,克罗温对他做过什么?只能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就是,要先剥离拉斐尔能够隐身的能力要素,捉住他,然后再揭露真相。
叶悄看了眼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看了回来,微微点了点头。
拉斐尔浑然不觉,目光落在他隆起的肚皮上,眉心一条,阴阳怪气地说:“妈妈,你们交.尾过了吗?怎么满身都是雄虫难闻的费洛蒙味道,还是说,他给你咬的时候,也咬到了那里?”
叶悄恨不得自己失聪,而不是失声,也并不很想和他废话,拉斐尔的目的是看见自己的话,那他已经如愿了。
【随便你怎么想。】叶悄冷冰冰地手语,【你伤了我哥哥,我要你偿还。】
拉斐尔懒洋洋地抱臂堵在门口,“我让妈妈自己来,就是不打算让妈妈逃走,宁可失去一支翅膀。外面都是为你而来的虫,我要是放你和路因希亚走,我必死无疑。”
路因希亚冷冷道:“拉斐尔,你真是冥顽不灵。”
“废话少说。”
拉斐尔的精神力展现出双S级的特质,他再次隐去身形,路因希亚顿时陷入了肌肉强制性拉抻时的极端疼痛里,每一寸血管都在抗议这种痛苦。
这就是双S级攻击的指定性,十颗星球之外,准确锁定目标。
拉斐尔对路因希亚毫不留情,叶悄被路因希亚挡在外面,情急之下,他同星图寻找拉斐尔。
红点就在路因希亚身后!
路因希亚望着他手指的方向,困兽一般冰冷的目光瞄准了虚空,拧身疾步退后,矮身躲过拉斐尔袭来的精神力,俯身侧滑,腰部别着的枪在地上擦出刺耳声响。
路因希亚就势翻滚,熟稔拉开机簧,子弹划入弹仓,手臂端直扣紧扳机,数发子弹横扫成两片交叉的小扇,径直射中天穹顶部玻璃罩,流水般起身,接连射击。
弹无虚发,拉斐尔被他击中,血漫出来的瞬间,淡蓝色长发被打散,两虫身体碰撞,撞入植物园,所处空间狭小,就算路因希亚的近身格斗术登峰造极,拉斐尔也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拉斐尔说:“移植的心脏就是没用,你的心脏我用得很好。”
“闭嘴。”
路因希亚对危险本能做出攻击,经受过无数次千锤百炼的严苛训练而形成的肌肉记忆,深刻地印在了脑海里,拉斐尔扣住他的手腕,却被狠狠过肩摔!
拉斐尔咬牙爬起,路因希亚非常矜持地揉揉手腕,神色冰冷,单手掐住拉斐尔肩胛骨,手背青筋骤然暴起,猛然坠臂大力把他甩到玻璃门前,砸碎一排花盆。
路因希亚反手把枪别进后腰皮带里,大尺寸的枪身深深陷进腰窝,遮住巴掌宽的腰。
叶悄觉得他与其他雄虫确实不一样,这种感觉与他浑然一体,长年累月坚持不懈的战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大多数虫族已经难以触及项背,本该享乐玩弄感情的年纪,却甘愿在那时候就低下头,为了喜欢一只F级的雌虫。
叶悄不喜欢压榨雄虫,哪怕虫母为尊,雄虫只是消耗品。
但路因希亚值得拥有独立的灵魂,不被规则定义束缚,叶悄不喜欢行尸走肉的雄虫,路因希亚的温柔、善变、暴怒、婉转,什么都好,只要是他独特的气质,就是珍贵宝藏。
叶悄落在地上,走到拉斐尔面前,蹲下来,两根手指夹起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悄悄,我有个礼物送你,这次不送,以后都没机会了。”
拉斐尔的脸因一番打斗而苍白失血,但冰蓝冷情的眼珠灿若晚星,他突然笑了下,紧接着把胸口的玫瑰花抛起来,叶悄眼前一片白,那些白色毒粉从玫瑰花苞里喷出来,洒了他们三个满头满脸。
路因希亚的身影掩埋在铺天盖地的粉末里,拉斐尔满是血的手扣住叶悄的后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似笑非笑,苦涩地说:“叶悄,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偏执的语气,试图占有的狂妄,还有求而不得的悲哀。
拉斐尔以为叶悄会松手,然而并没有,叶悄忍住鼻腔里异样的感受,灼烫烧到喉管,拼了命抱着他,没有让拉斐尔挣脱出去。
叶悄听见菲拉古的脚步声了,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拉斐尔就在这个怀抱里放声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划出来,噼里啪啦落在叶悄手臂上。
“悄悄,这是你一次抱我。”拉斐尔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温声说:“尽管你是想我去死,但我觉得值得。”
第 54 章
额头黏湿腥痛, 虫母纤薄的腰被雄虫骨骼坚硬的手爪握住,身体太近,那只手盖住他单薄后背, 轻轻地揉按。
叶悄闭着眼睛忍受, 就快要结束了, 这些年,不就是等这一天?
“好软, ”拉斐尔低声说:“悄悄,好想就这样永远抱着你。”
“明明我该恨你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你呢?”
“你成王之后, 我走的每一步路都不在我掌握之中,只有今天的失败, 我早有预感。”
“你恨我,恨不得我死, 我们注定会仇恨彼此,哪怕宇宙也终焉。”
叶悄听见他变得有些哽咽的声音,心中痛恨一阵阵徘徊折磨着自己,胡蜂的触手缠住他手腕, 缠绵着, 纠缠着, 不肯离去。
拉斐尔也会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他不是自诩高高在上的纯血虫族吗?
这么卑微,真让虫厌倦。
可是这股潮湿咸涩的血味儿似乎包裹住叶悄每一个毛孔,让脊柱窜起一阵阵麻和冷汗。
白色粉末像永不会停止波澜的海,胡蜂连翅膀上也都是这种毒雾, 一旦触碰到虫族身体就消失不见。
叶悄开始有些困倦了, 喉骨腺.体火辣辣的,小腹那里的虫母纹路发烫, 说不出的虚空钻进心里。
叶悄随即按住小腹,隐秘地并紧双腿,压抑着那股说不出的不适。
是不是药粉的原因?这么大剂量的粉末,连小虫都死了一地。
否则毫无前提,这么突然,就…叶悄咬着下唇,怎么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感到不快?
拉斐尔的陷阱实在太险恶了,连他自己都不能幸免,这是战场上最两败俱伤的结果。
叶悄低垂下眼睫毛,掩盖红到异常的脸色,他腿有种想变回虫尾的冲动,想…想用东西填充缝隙,需要一个雄虫,再狠狠的……
不行!叶悄,不能被蛊惑!
他为这种心理而感到不齿。
如果就这么简单容易被拉斐尔控制心神,他就可以用剑自刎了。
叶悄逼迫自己压下这股邪恶的力量。
拉斐尔把他的纠结、难耐、看在眼里,喉结不自觉滚了滚。鼻腔里是虫母甜美清香的信息素,叶悄就在他怀里,身体并不纤弱,但很纤细,修长双腿并拢,唇瓣玫瑰花一样柔软,万虫之王、备受宠爱的陛下难得流出脆弱的情绪,他柔软的腰肢还握在手掌里,汗水都是甜的。
还有那里,也是甜的。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虫母的气味引诱雄虫的嗅觉,隐秘的香气,从最深处传来,幽深而神秘。
虫母也被勾起的欲.望,此刻,和他、和路因希亚是一样感受。
拉斐尔很难克制想要他的想法,蜂足触肢缠住叶悄的腿肉,勒紧了,一层不算薄的丰腴的肉鼓起来,皮肤迅速被勒红,实在是很娇.嫩。
“悄悄,你有一具完美的躯体,会是虫族最好的母亲。”
叶悄咬着牙,不松手,他怕一松手,拉斐尔就不见了。
感受到怀里的陛下在颤抖,拉斐尔唇畔有了笑意,蜂足恬不知耻,缠得更紧,只是欺负他的王不会用语言抗议,所以蓝头发的俊丽雄虫肆无忌惮地生长出更多触肢,很快形成一座牢笼。
“想把你关起来,只给我一个虫生孩子。”
“肚子里塞满我的虫卵,再一颗一颗排出来,美丽的母亲泪流满面,骂我无耻,但还被迫灌.满生宝宝的母亲,那场景一定很漂亮。”
拉斐尔轻拂叶悄的脸颊,白生生的,柔嫩光滑,很适合咬一口。
叶悄有些神情恍惚,双腿下意识绞紧,膝盖厮磨,一下不够,又一下,最后自暴自弃地,用腿去撞能撞到的任何东西。
他残留的意识在想,路因希亚怎么还不来救他?
牢笼外面,路因希亚的攻击愈发猛烈。
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SS级不是那么好攻破的,拉斐尔感觉到了精神力精神力被疯狂迅猛地攻击,但怀里身体柔软的小虫母让他并不惧怕路因希亚。
他垂眸,专心致志地看叶悄,“你也快到极限了。”
叶悄看上去忍到极点,眼球翻白,拉斐尔不是很着急,他就是想要叶悄来求他,求他给予安抚。
可是叶悄咬着舌尖,咬的嘴唇里出血,眉头紧促,眼角带泪,最后咬都咬不住了,改为咬手,也没有求他。
甚至他用膝盖去撞花盆,大腿根打着颤,也没张开腿,去撞尾钩。
明明那一小块布都阴湿了,虫母汗湿的额发沾在雪白的脸颊上,贝齿咬着下唇,只要一点冷空气的刺激,虫母都受不了得皱眉。
最后他似乎放弃了矜持,丢弃底线,双腿化为虫尾,根本就没在乎拉斐尔是不是在眼前。
细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按住尾根部分的小口,顺着边缘,深深探入。
虫尾战栗着,虫母忍不住扬起脖子,汗水甩出来。
一下,一下,不停探进去。
空气死寂,外部的攻击静默了一瞬,紧接着更狂烈的暴击袭来。
路因希亚意识到了这颗心脏的异常跳动,这意味着什么——
“叶悄!!!”
撕心裂肺的呼喊,无法穿透精神力铸造的牢笼。
里面,拉斐尔瞪大眼睛,他怔住了,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还有虫母放大的呼吸。
他眼睁睁看着虫母宁可自己来,也不求他。
“悄悄…你就这么不愿?”
叶悄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陷入昏迷的梦境中,眼睫毛沾湿了眼泪,手指抬起来时,勾连着透明的东西,温度变得冰凉。
虫尾无法忍受这种空寂,很快,虫母又把手放进去,安抚着自己。
“停下!”
拉斐尔突然发狂,死死攥住叶悄的手腕,红着眼,脖颈青筋暴起,压着脾气,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认我也没关系,跟我去外星系吧,那边脱离虫族政治范围,腐苔会把我们安全送到。”
叶悄浑身蜷缩在一起,手臂无力蜷缩,虫尾卷起沙土,在痉挛中颤栗着。
他紧紧闭上眼睛,动也不敢动。
心惊肉跳中,他才终于把手指取出来。
可以…结束了…吗?
叶悄慢慢睁开眼睛,隔着一片朦胧的水雾,看向眼前根本看不清脸的雄虫。
牢笼,束缚,无法挣脱的玻璃穹顶,琉璃砖瓦闪射金光,叶悄用手臂挡着眼睛,拉斐尔的触肢抓住他的虫尾,把他拖过来,叶悄拼命挣扎,但他力气有限,被制服住后,他瞪大眼睛,恶狠狠盯着拉斐尔。
像只不堪受辱的小兽一样,只要松开他的手,他的尖牙保管给雄虫来一口。
拉斐尔忍得双眸血红,声音嘶哑,“悄悄,你现在还会失眠吗?还会在睡觉的时候把窗帘挂上三层吗?”
叶悄怔怔地看着他,脑子有点不能消化他在说什么。
“小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拉斐尔轻柔地拂开他鬓边的碎发,沾血的手指捏了捏叶悄脸肉,眼神温柔地在他脸上看来看去,嘴唇轻启,低声说:“我是不被爱护的雄子,但我得到过比你更幸福的照顾,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器官对我而言那么珍贵,你却没有得到实验室的重视吗?”
叶悄微微皱着眉,乌黑湿润的眼眸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听到什么,心脏酸涩膨胀不停颤抖,他失忆过,而拉斐尔要告诉他真相。
“因为你大脑里最重要的极窍体被摘除了,在我脑域里。在医疗领域里来说,你作为一个器官捐献者,已经是残次品,再取出哪里都无所谓,和无限供应器官的实验体一样。”
叶悄无声地瞪着他,咬紧嘴唇,拳头攥紧,一拳砸在拉斐尔颧骨上,紧紧揪住他的领子。
“别哭啊,”拉斐尔却用手指擦他的眼泪,笑得温柔懒散,像主人看顽劣的小猫那种眼神,“妈妈,我会心疼。”
极窍体是高等级虫族脱离原始虫族的最主要因素。
极窍体能分泌综合素,抑制性腺的活动和两性性征的出现,若极窍体受到破坏,则会出现早熟和生殖器官过度发育,当极窍体被摘除,高等级虫族的生殖细胞紊乱发育,导致发情期产生严重心理问题,不安、心悸、抑郁、敏感、失眠、过敏,服药会有所缓解,雌虫的负面影响会延续到受精、怀孕、产卵,这过程需要雄虫无时无刻的陪伴,否则雌虫会主动自杀。
没了极窍体,记忆因此缺失,睡眠失去规律,不能向虫族大脑里的中枢神经系统发出时间信号,从而影响机体的生物钟,叶悄常常失眠,半夜惊醒。
拉斐尔又说,“这还是克罗温给我植入第二套S级精神力系统时告诉我的,他恨不得杀了我,但又需要我做SS级的精神力实验载体,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不妨都告诉你。”
“你的心脏有两个,在你胸膛里的是复制品,另一个在你心室里培育的在路因希亚胸膛里。”
“你之所以是F级,不仅仅因为我用了你的髓液,你的神经节,你不能只恨我,你还应该恨他。你救了他的命,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你,因为他不敢,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他只是和我一样自私,想要独占你,睡你,让你产卵,繁衍,他对你的喜欢根本就是假的,不信你问他,看他敢不敢承认。”
精神力牢笼骤然破裂!
叶悄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外面的路因希亚。
路因希亚拳头血红,额头青筋爆红,触须可怕地生长,他已经将空气里残留的白色粉末迅速排出植物园,这种毒在血液里剧烈燃烧。
“悄悄,把手给我。”
叶悄怔然望着他。
他伸出手,咬紧牙关,“别怕,给我手。”
见叶悄没给任何回复,路因希亚脸色苍白,不再追问,直接把叶悄拉起来。然后一枪抵在拉斐尔脑袋上。
“你和悄悄乱说什么东西?”路因希亚眯了眯眼,“你把他怎么了?”
拉斐尔一笑,“怎么了?他是虫母,我当然要做对虫母该做的事。”
路因希亚下意识看了眼叶悄,从头到脚,虫母的肉尾银白雪亮,尤其是那里,完全袒出,然后迅速变回到人类的腿,上衣遮住膝盖,下面布都裂没了。
但路因希亚已经知道,叶悄身上发生什么了。
因为这该死的药,路因希亚忍得血管都快要爆了。
拉斐尔也没好哪去,重重吐出一口气,“路因希亚,你没听见就算了,可惜你都听到了,你不阻止我,不就是希望借我的嘴告诉悄悄么?你不敢说的,我都替你说了,你该谢谢我。”
路因希亚扣动扳机,连开枪,最诡异的是拉斐尔的自体修复能力太恐怖,细胞粘合、模糊血肉快速愈合、静脉重长、皮肤迅速平整细腻。
拉斐尔低声:“别白费力气了,谁也杀不了我,我有你的心脏,克罗温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第二套S级系统,只要你的心脏还在,我就不会死。”
叶悄想,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叶悄想过,能借自己的力量救一只虫,叶悄也从不后悔。
所以他不怨恨路因希亚,更何况他那么好,叶悄不忍心去打开他胸膛,把心脏取出来。
但路因希亚不告诉他,是因为不信任,还是有所隐瞒?
路因希亚瞳孔微缩,嘴唇轻抿,“悄悄…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怕你听了受不了,我会补偿你,我的极窍体你拿走,我用尽全力保护你,你不用担心以后未来会怎么样,我——”
叶悄捂住他的嘴,不需要太多解释,他信路因希亚。
两颗心脏有共鸣,叶悄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剧烈收缩,知道他在紧张。
叶悄松开手,心平气和地,【我相信你,但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这些事情,而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路因希亚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心碎一样的眼神。
“悄悄……”
【请让我静静。】
叶悄躲进植物丛,抱着自己,紧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不存在。
很快,菲拉古剿灭附近被雄虫精神力影响的虫族,带着卡默斯、弥安、鹰隼闯入植物园,“将这里封闭,通讯设备接进来,周围的原始虫族尸体清理干净,受伤的士兵送去急救,要快!”
回过头,菲拉古飞进来,把叶悄抱进怀里来,擦干净他血污脏脸,用精神力与他同频,抚慰着他,并没有责备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宝宝,宝宝…”
叶悄没有将任何情绪表露在外,依偎在他怀里,脸上的表情也是很平静的,只是他的眼神不看任何虫,淡淡地闭着。
他太疲倦了,只想睡觉。
因为拉斐尔的缘故,卡默斯的军队牺牲惨重,他们平息附近虫族的暴躁攻势,避免无辜的学生受伤,但自身损伤大半。
联赛直播的范围也早就将这一片笼罩了,星网信号连通,同步向全星际直播现在发生的事情。
不仅仅是在场的虫族,三大军校在观看直播的学生、星网上的观众也都在这一时刻,知道了一切真相。
鹰隼最后一个进来,在闻到拉斐尔信息素的瞬间就怔住了。
他声音罕见地颤抖起来,“…拉斐尔,北极星?”
他的雄子和北极星拥有同样信息素!
如果拉斐尔能和他的精神力同频,应该就能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鹰隼难以置信,可他试着精神力同频,结果是能够同频。
拉斐尔真的是他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眸霎时猩红,嘶哑着问:“王,给我个解释。”
菲拉古把软绵绵的叶悄按到背后,还疑心叶悄怎么变得软绵绵的,但是面对鹰隼,他冷静道:“别冲他这样,他还小,我可以给你解释。”
“路因希亚才是洛加利塔家族的子嗣,是你的侄儿,莱因戈里知道,并且把他抚养大了。
有几年,他把路因希亚送去4号实验楼,让路因希亚帮助实验室,救拉斐尔。我一直很奇怪,莱因戈里很疼爱路因,为什么肯把他送去实验楼,救另一只虫?
今天我知道了,因为拉斐尔也是他的侄儿。
作为帝国军官,他虽然厌恶间谍北极星,但不能看着拉斐尔去死,所以他宁愿让路因希亚救拉斐尔,以至于路因希亚现在都不愿意亲近莱因戈里。
莱因戈里很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拉斐尔,他1岁那年被克罗温偷走,带回4号实验楼。
在悄悄4岁那年,努比斯寻找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在克罗温的引荐下,他找到了拉斐尔,并且达成了虚假的精神力同频,因此,拉斐尔成为小殿下,顶替了真正的小殿下路因希亚。
鹰隼,你在抱怨什么?我的悄悄为了他差点命都没了,你不是不知道悄悄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整个军校的学生嘲笑他不会说话,是拉斐尔的雌奴,是不值钱的F雌,而拉斐尔制造舆论,压迫悄悄,还吸他的血,无恶不作,甚至今天,现在,悄悄还昏迷在我怀里——”
菲拉古甚至说不下去了,他一低头,却看见叶悄的脸色开始变得淡红,一旁静静站着半天的路因希亚脸色也泛红,十分古怪。
菲拉古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毒?”
“老师,拉斐尔给我们下了毒,”路因希亚低声说,“好像是改变激素的药物,我还好,但是悄悄分化第三期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他身体受不了,我闻到了分化期结束的可能性。”
鹰隼是第一回闻到叶悄的信息素,皱了皱眉,不敢相信这味道…
难道是虫母信息素?
星网直播间停顿了十秒钟,然后第一个飘红帖子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hot贴越来越多,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拉斐尔居然不是真正的小殿下?路因希亚指挥官才是?所以他才应该是原定计划里的王?]
[开什么星际玩笑?我们把所有资源投放给小殿下那么多年,现在你告诉我一片真心喂了个冒牌货?]
[4号实验楼就为了这个冒牌货,压榨了王这么多年?连极窍体都摘除了?太艹了!]
[王就是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委屈?拉斐尔临死前还要给王下药?什么药?不会是春.药吧?]
[太可恶了,能不能让他备受折磨?也摘了他的极窍体,把他用偷了王的东西都还回来?]
[据说雌虫最珍贵的脊柱髓液都被抽走了,呜呜呜,王好可怜,失去髓液会减少寿命的…]
[还有加文·西顿的眼睛…]
[他是王的寄生虫吧?]
叶悄感觉自己被抱着,他低着头,眷恋地靠着菲拉古的胸口,心中像卸下一块大石头,又压上一条扁担。
暂时不想和路因希亚说话,什么时候他解释清楚,什么时候再说。
叶悄紧紧抱着装加文眼睛的盒子,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复。
随便把他带去哪,他都没有任何意见。
还很新鲜的眼球被弥安送去加急处理,军区总医院,加文被推进急救室。
奥斯汀和弥安在身边守着加文。
奥斯汀得知维克多的事,斟酌片刻,“我去找克罗温,问他怎么改造了拉斐尔,顺便看看维克多去哪里了。他欺负悄悄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菲林一直被关在监狱里,维克多也必须回去。”
“是啊,维克多还不知道拉斐尔被关押起来了,否则,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弥安沉思着,“他会不会还在到处找失踪了的拉斐尔,却不知道,他永远也找不到唯一珍爱的弟弟了。”
奥斯汀冰冷地说:“那么,把他带回来陪伴菲林,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军校这边。
叶悄身上信息素的泛滥引起了更多低等级虫族的觉醒,赛场上的星兽失控了,赛场一片混乱,地动山摇,所有虫族站不稳,只能扶住建筑物。
[比赛要暂停吗?不要啊!十年一次,很难得的!]
[难道看着帝国精英去送死吗?停下来!]
不停摇晃的直播镜头里,虫族唯一的王,叶悄,缓缓睁开眼睛。
第 55 章
叶悄慢慢的、坚定地挣脱开菲拉古的怀抱, 菲拉古已经把叶悄残留的毒素引去他身体里了,能扰乱虫族激素分泌的白色粉末对菲拉古没太大负面影响,他仅仅是蹙眉, 然后就恢复平静。
他摸了摸叶悄的头发, “好了, 没事了,悄悄不怕, 这里留给我处理,你先跟着卡默斯上将离开吧,好吗?”
叶悄已经平安无事, 三个分化期也即将全部结束,他感觉自己正是精神力最动荡、但状态也最好的时候。
叶悄看着菲拉古, 吐了口气,张开手臂, 很用力地拥抱着他,整个脑袋都埋进去那种。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菲拉古愣在原地,但他很温柔地接受了这个拥抱,他抬起手, 修长白净的手抚摸着叶悄的后背, 声音很温和, “怎么了,悄悄?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悄摇摇头,【不是的,雄父, 我要去救他们。】
菲拉古看着他, 叶悄的眼睛很明亮,乌润润的, 完全没有被刚才发生的挫折影响到心情,甚至充满期待。
菲拉古的心软下来,但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先把叶悄打横抱起来,哪怕叶悄是修长的少年,他也抱得很轻松。
他们走出植物园,军队浩浩荡荡跟在他们后面,全都因为低等级虫族的发狂而咬紧牙关,眼眸竖成细线,各个种族的特征显现,触须、翅膀、虫肢、肌肉,精神力越高的虫被影响越严重。
拉斐尔也被卡默斯铐起来,他盯着卡默斯,眼神是无机质的死寂感。鹰隼脸色青白,但他很清楚其中利弊,并没阻止第一军团的雄虫对拉斐尔的处罚方式,他先带一批士兵去清剿星兽了。
叶悄有点着急了,他在菲拉古怀抱里一颠一颠的,手指比划着,鬓角有汗,白生生的脸颊微微认真,【雄父,我是王,我有责任和义务去用我的生命挽救虫族,他们都是无辜的,被拉斐尔牵连的虫有我一个就够了,我想救他们,哪怕受伤也没关系。】
菲拉古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把叶悄放在地下,叶悄赶紧整理衣服,还有王冠,都歪掉了。
卡默斯低声说:“圣者,悄悄说的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保护臣民。”
卡默斯忐忑地看着菲拉古,他不确定菲拉古会不会同意叶悄去,救那么多虫族不是容易事,叶悄的极窍体缺失,如果大范围使用精神力安抚,可能加剧叶悄的信息素紊乱,以叶悄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他恐怕会病倒在床上。
卡默斯不想看见叶悄生病苍白的脸,他想菲拉古应该也不会愿意。
菲拉古环顾四周,整装待发的军队表情严肃,等待着王发号施令,他回过头,看着叶悄,“悄悄,如果这是你的夙愿,那雄父不会阻止你。”
菲拉古抬起手,精神力形成一道屏障笼罩在叶悄身上,“这是保护,别挣脱它的外壳。”
叶悄乖乖点头,他让所有虫都去疏散学生,并没有叫上路因希亚,而是自己飞往联赛场正中央。
路因希亚跟在他后面,叶悄没理睬他,到了赛场最混乱的树林里,远方战火的声音响起,临时安置点的方向好像遭到了未知的攻击。
建筑坍塌的声音随之传来,军校生为了活命疯狂逃离的哭喊声不绝入耳,火光冲天而起,上空一朵朵乌黑的蘑菇云爆炸开,烟雾弥漫整个赛场。
叶悄瞳孔一震,登时肺部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就像有一堵气压墙从天而降,迫使他不得不急促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原始虫族已经自发主动袭击军校生们了,叶悄来不及多想,他闭上眼睛,打开脑域星图。
一颗一颗光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大片星光的海洋。
军校生们并没有注意到叶悄在这里,但是,猛烈进攻的原始虫族停下了巨大的前足鳌钳,噪乱声四起,隐隐发出苍蝇蚊子一样多的怒吼,无数双足踢踏地面,但没有再发动进攻,它们漆黑的复眼盯着军校生们身后的少年。
军校生们如遭雷劈,纷纷往后看,分开两边,有虫擦干脸上的血,认出来,“王?”
“是王来了!可是王怎么能让所有原始虫族停下攻击呢?”
“只有兰偌陛下曾经做到过!那场星际战争,虫母陛下用精神力链接了前线虫族士兵,大幅度提升他们的精神力,那场战争才有惊无险地胜了!”
众虫几乎在一瞬间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叽叽喳喳像是蚂蚁在飞,路因希亚看见叶悄的身体悬浮在上空,淡白色的精神力极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路因希亚瞳孔微微收缩。
军校生们察觉到了叶悄的异样,答案几乎就在嘴边,有虫喊出来:“虫母!?王是虫母?”
“我闻到了……信息素?太新鲜了,刚分化出来的味道,是王身上散发出来的,虫母的信息素!”
所有虫族都嗡的一声惊醒,在赛场里乱成一团,有的虫又哭又笑,大声呐喊,有的甚至直接跪下。
星际直播间那边也实时看见叶悄在做什么,弹幕刷不停。
[虫母!虫族终于有虫母了吗?我没看错?虫母就是王,就是叶悄?]
[恭迎虫母归来!没有虫母的日子里,虫族简直是一潭死水,早就该快点找虫母了!]
虫母,也就是叶悄,他在用精神力串联起在场所有虫族,漆黑的眼珠坚韧清透,两扇柔黑细软的睫帘簌簌低垂,但是没多久,他的耳畔就开始嗡鸣,看不清东西了。
叶悄只好整个身体全部放松下来,仰头小幅度喘息着,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很累,他才刚刚分化成虫母,不该这样勉强自己。安抚虫族精神力后,肌肉的痛感从未如此清晰过,就像把身体放在绞肉机里,绞碎成肉沫。
除了忍也没别的办法,他黑发的鬓角沾湿了冷汗,苍白而冷秀的脸被浸得汗津津的。
虫族们渐渐平静下来,他们的眼睛恢复清明,精神力也在抚平,星兽不敢靠近他们,整个赛场都变得无比温暖。
确保赛场再也再也不会有任何差错后,叶悄放下心,身体也在半空中坠落下去,像流星划过天际线。
路因希亚快速飞过去,抱住叶悄,焦急道:“悄悄?”
与此同时,所有虫族都感觉到精神力的舒爽,虫族身上独特的费洛蒙开始散发,快活地在吸引虫母。
高等级虫族天生就是孤独的,寻找虫母是基因的本能,这与雄虫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另一个雌虫一样没有区别,只是更为忠诚,君主与臣民的心态更明显。
虫母的昏迷点燃了所有虫的愤怒,整片森林都随之震动起来。
联赛禁闭区的星兽被原始虫族彻底碾压,灰蒙蒙的森林,潮湿的冷雾,异兽的尸体遍布四野,巨大如同山体的原始虫群激动沸腾,它们在虫母的感召下保护高等级虫族,也保护着虫母。
联赛落幕了,但是虫族的母亲遭遇了危险。
虫族发出了哀鸣,就连军校生们都哭了出来。
“他们居然为了个骗子,虐待了母亲这么多年?母亲一定不会再爱我们了,呜呜呜,他还拼了命救我们……”
“母亲刚刚分化结束就病倒了,怎么办?我好担心。”
“母亲刚分化结束就链接我们的精神力,太庞大的精神力会催生神经功能紊乱,你们说母亲会不会二次孵化啊?”
“你是说……退回到虫母幼崽的状态?”
“那也好啊,母亲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如果二次孵化的时候会说话就好了,二次孵化不就是虫母的能力之一吗?强大的精神力需要偷懒,所以会暂时变成小幼崽,等精神力养好了再变回来。”
“那会不会极窍体也能再生长出来了?太好了!我不想让母亲在发情期和生产的时候那么痛苦,疼在母亲身,痛在我心!”
“呜呜呜,好想疼爱母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二次孵化的,他真好,我好想哭,为什么他小时候一直活的那么辛苦?太可恨了实验室!”
“是啊,我错过了母亲那么多年的陪伴,我好想亲眼看着母亲在爱里重新长大一次,拉斐尔就应该给母亲洗尿布——不,他连看母亲一眼都不配!”-
叶悄被送回到王庭,他们齐聚在叶悄的房间里。
叶悄的身体被菲拉古的屏障保护着,所以没有被枪林弹雨伤害到,但他的手和脚都变小了,皮肤上浮起一层冰薄的茧膜,菲拉古轻轻用手指剥除掉这层茧膜,露出叶悄莲藕似的小手臂。
小叶悄的手指短短细细,攥住菲拉古的食指,肉肉软软的,很可爱。
卡默斯捧着一册医生开具的诊断证明,“检查报告正常,机体年龄是三岁,精神力指标合格,活跃值在正常范围内,费洛蒙整体正常,信息素并未退化,只是身体在二次孵化状态中,极窍体生长良好,所以要慢慢地养护身体,才能顺利孵化成功。”
弥安倒吸一口气,轻声说:“王变回了3岁的小幼崽吗?我的天哪!他好可爱!加文,你眼睛不是恢复了吗?快来看啊!”
加文扶着奥斯汀的胳膊,从外面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轻轻关上房门,一起看着沉睡着的小叶悄,加文放轻声音,“太任性了,就算悄悄是虫母,但这么冒险救其他虫还是太冒险了,精神力领域差点被摧毀,但好在虫母可以二次孵化,你看他睡得多安静。”
卡默斯抚着额头,放下册子,走到了叶悄身边,低声说:“加文,扶住你的眼睛,省得掉在悄悄身上,你们俩身上血腥味太重,离悄悄远一点。”
奥斯汀也温和地笑了下,“没事的,加文刚刚吞噬了一颗星球那么多的能量,可以反哺给悄悄,他们俩从小就一起玩闹长大,不总是悄悄捣乱,加文收场吗?你还不了解他们啊?”
卡默斯挽起唇角笑了下,“是啊,然后弄得悄悄一身是泥,还得清洗。”他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走到兄弟们身边坐下,看着叶悄。
路因希亚没有说什么,他是最沉默的,但他也是离叶悄最近的,他的表情不太甜蜜,但很温柔,把被子一角给小叶悄掖好了,叶悄生他的气,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欺负叶悄饶了他,他要等叶悄恢复原状再去讨得原谅。
小叶悄安安静静地睡着,小手抱在怀里,鼻子冒出小泡,睫毛俏生生的,他的皮肤很雪嫩,吹弹可破,哪怕周围这么多虫族围观,他也没有被惊醒,乖乖地在床上睡。
加文走到旁边看了一会儿,又看着菲拉古,饱含希望地说:“圣者,现在可以好好把悄悄抚养大了吗?悄悄可以回我们家,他熟悉那里,我们是他哥哥,可以把他照顾的很好。”
“我知道。”菲拉古看了眼弥安佩戴的小型终端记录仪,“你们是他哥哥,如果没有你们,悄悄早就不在了。”
星网直播一直在继续,网友要求直播虫母幼崽每一分一秒的饮食起居,否则就联系网络办炸了星网,谁也别想用网络!网络管理员急忙请求了菲拉古的意见,在得到允许的同意后,激动地颤抖着手指,还打开了打赏权限,邀请星网所有虫族一起加入云养虫母崽崽的行列里来,顿时直播间被礼物淹没!
莱因戈里有点尴尬地站着,鹰隼没看他,语气沉重说:“圣者,是拉斐尔做了太多错事,我不奢求能养陛下,但是希望圣者给我机会时常照拂着陛下,我就这一点心愿。至于菲林和萨缪尔,还有努比斯,我一定要讨个公道,他把我的北极星带去了哪里?为什么把我的拉斐尔娇惯得这么不像样!”
菲拉古叹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我考虑一下吧,悄悄是我的孩子,从小就离开了我,我还没有抱过他呢。至于努比斯那边,他从小疼爱拉斐尔,却放火烧悄悄,现在也该我来疼疼悄悄了。”
菲拉古对叶悄小幼崽爱不释手,却不敢把他抱起来,怕打扰他睡觉。而听见菲拉古的声音,小叶悄醒了,懵懂地睁开眼睛,他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每只虫族都看了一眼,然后小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啊,啊…”
所有虫都愣住了,这群在虫族位高权重、跺一跺脚这颗星球都要颤一颤的虫,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叶悄刚才从嘴巴里发出了什么声音!
菲拉古颤抖着手,把叶悄抱在怀里。
“悄悄,”他声线激动,“宝宝…你终于醒了,悄悄会说话了是不是?你叫一声雄父好不好?两个字,很好念的,雄、父?”
小叶悄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一小撮,乖乖站在他膝盖上,但是站不稳,所以抓着菲拉古的白发,还不是很口齿清晰地说:“雄,父…”
菲拉古的眼眶顿时蓄满了眼泪。
说完,叶悄自己就很不好意思起来,有点心虚地在菲拉古膝盖上跪下来,把脸埋进他衣服里,小手攥住他衣领,很亲近菲拉古,讨好似的,还软软地在菲拉古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不敢抬头了。
第 56 章
这一声稚嫩的“雄父”让菲拉古有种杀了所有欺负过悄悄的虫的念头。
他很多年没有杀死过虫, 那么痛恨也没有。
从前是悄悄不让,悄悄很反对血腥暴力,但其实虫族没他那么讲道理的, 叶悄很固执, 他会用和平的办法去解决困难, 菲拉古无数次站在他门外都听见他躲在被子里哭,像个无助的小虫。
现在悄悄变小, 菲拉古可以充分行使雄父的权利,但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菲拉古心抽着疼, 下巴垫在叶悄头顶,闭了闭眼, 泪水挂在睫毛上,搂着软软小小的虫崽, 他手臂不敢用力,但又怕抱不紧,叶悄会从他膝盖上滑下去。
叶悄感觉脑袋湿湿的,抬起头, 很疑惑, “雄父, 湿湿的。”
菲拉古弯着嘴唇笑了笑,但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虫族都自觉低下头,不看菲拉古情绪失控的样子,圣者教出的学生皆强势悍戾, 是虫族雄霸一方的当权者, 圣者的执政方式也很强硬暴虐,除了叶悄, 他从不对其他虫露出笑脸。
叶悄还很困,打了个哈欠,他的脑袋和菲拉古的手一样大,腿还没有他胳膊长,触须也短短的。
刚睡醒的叶悄还有起床气,在菲拉古怀里扭了扭身体,有点委屈,“雄父,坏,悄悄困,眼皮重,不让悄悄睡觉。”
菲拉古难得慌张,大规模战役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他错过了叶悄太多,根本就不会照顾幼年的孩子,而且叶悄以前不会说话,现在忽然会说话,就像一把锤子轻轻敲击着心脏那样砰砰乱跳。
他有些生疏地,抚摸着叶悄的后背,搂着脆弱的小腿弯,把他横着抱起来,“宝宝乖,雄父抱着,你想睡就睡吧。”
大家在一边看着,都看不出来,圣者冷言冷语,却是会娇惯孩子的类型。
菲拉古第一次抱虫崽,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垂眸看着怀里的叶悄,叶悄吃着手指,吮得正香,察觉到被发现了,赶紧拿了出来,有点懵懂地把水津津的手指攥起来,再没有往嘴里塞,只是小声道,“悄悄饿、想吃爪爪。”
弥安捂着额头,忍不住笑了,“幼虫都会把手当成爪子,小陛下好聪明,我去给小陛下冲奶粉。”
叶悄有点着急,“不是小陛下,是悄悄。”
弥安说:“悄悄就是小陛下,是虫族最可爱的宝宝。”
被夸赞最可爱,叶悄捂着脸,抿着嘴巴笑了。
莱因戈里这时出声:“再准备些手指饼干磨牙,小虫崽都吃这东西磨牙,我就是这样…养刚出生的拉斐尔和路因希亚,北极星生下他就跑了,鹰隼常年征战,所以我有一些带孩子经验。”
菲拉古焦头烂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军长。“
莱因戈里低下头,“抱歉,圣者,我不想这种时候提到拉斐尔。”
“没关系,”菲拉古说,“我不会轻饶了他,你可以先做些心理准备。”
莱因戈里只能说:“我知道,圣者,我也在反思自己的过错,不该厚此薄彼。”
大家全都在看叶悄,房间里静悄悄的,但是都在散发友好亲切的信息素安抚着虫母幼崽。
这群高等级雄虫最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饲养一只虫母幼崽,那是他们基因里的天性,为了让虫族唯一的小虫母能平安健康地长大,虫们会把储备能量全部投喂。
尽管这一刻迟来了许多年,但不妨碍大家倾尽全力。
叶悄感觉到很舒服,慢慢抬起头,面色越来越红润,眼睛也越来越亮,他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小手摘掉胳膊上的薄薄茧丝,搓成一小团,没地方放,只好放进口袋里。
鹰隼把那一小团茧丝取出来,放在桌子下的冰菱格子桶里,“王,这是垃圾,要扔进垃圾桶里,没有垃圾桶的时候才要放进口袋里的。”
王?他的名字不是“悄悄”吗?
叶悄看了看他,虽然不太熟悉这个虫,但是乖乖点了点头。
路因希亚就坐在床边,他看着叶悄,轻轻捏了下他的衣摆,说:“医生说,王没有失忆,基本的语言逻辑和行为表达能力都还在,智商也正常,他毕竟不是真正的3岁幼崽,只有记忆被埋藏在心底。”
菲拉古的眼侧还很红,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知道,所以,他可能偶尔会想起来什么,如果他问起来,你们知道应该怎么说。”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点头,加文轻咳一声,有些伤情,“圣者,请您放心。我再也不想让悄悄回到过去那种日子里,我会尽全力照顾他的,至于远征军团那边我就暂时不能赴约了,鹰隼统帅,请原谅我的失职。”
鹰隼摆摆手,“我的位置永远为你而留,而且,我也要留在首都星,把以前的事情理理清楚了。”
卡默斯第一个站起来,难掩激动,走到叶悄身前,蹲下来,缓缓跪下,“圣者,对不起,联赛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全部结束了,王的受伤是我的疏忽。”
“我知道是我越距了,从血缘关系来看,我并不是王的哥哥,但是我一直把他当成我最小的弟弟。悄悄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会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您可以让我抱一下悄悄吗?”
菲拉古没回答,他还想抱抱他的孩子。
卡默斯至少见过叶悄小时候的样子,肯定还给他换过尿布,喂过他吃饭,抱过他很多次了,至少夜里失眠的时候是抱在怀里哄着睡的。
如果他从小就抱过叶悄,好好照顾过叶悄,现在就不会这么舍不得一个拥抱。
菲拉古见过一些照片,印象最深刻的一张,西顿家族跨星系的大合影,许许多多的成年蚁族里,4岁的小叶悄是里面最瘦弱的虫崽,好像刚和同龄虫玩过,赤着脚满是泥巴,拿着沙漏和砂铲,黑色头发遮住幼态的猫眼,皮肤白生生的,抿住一点嘴唇抬眸看着镜头,把手举起来,小小比了个耶。
但是,菲拉古还是低着头,征求着叶悄的意见,“宝宝,要去哥哥那里吗?哥哥也想抱抱宝宝。”
宝宝?这又是在叫自己呀?
叶悄对卡默斯的亲切感最为强烈,也不抗拒,他的身体用力地向前探出,短短的手臂伸出来,去碰卡默斯的袖子,“要,抱抱。”
于是叶悄就从一个温暖的怀抱转移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悄挨着卡默斯靠着,老实下来,黑眼珠湿润又柔软,很新奇地打量这个房间。
周围站满了威压感很强的虫族,他很紧张,他不太熟悉这些虫,但又有一点亲切。
哥哥胸前的徽章是金属的,有点凉,叶悄不安地扭着身体,卡默斯一低头,瞳孔缩小,后知后觉单手摘掉帝国徽章,“抱歉,徽章很凉,哥哥给呼呼就暖和了。”
卡默斯翻开叶悄的领子,确认没有被徽章碰到刮伤,哪怕徽章本身就是平整圆润的,没有任何尖角。
叶悄安静下来,身体往前趴在卡默斯怀里,软软的脸蛋贴在卡默斯的布制军衔臂章上,打着哈欠,不动了,“悄悄不痛。”
卡默斯把软乎乎的小虫崽搂紧,手臂都在颤抖,他大手拉着叶悄的小手,晃了晃,“悄悄能说话了,真好,那,叫一声哥哥好不好?”
叶悄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才出现在这里的,但他隐约知道眼前这些虫都没有恶意,而且他们好像认识他。
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叶悄想不起来了,比如今天早晨吃了什么?有没有出去玩过?
但是,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叶悄想要说话,嘴巴也就跟着出声,“哥哥。”
卡默斯浑身一颤,咬了下嘴唇,眼眶居然红了。
菲拉古看着叶悄小小的背影,短手短脚,想要去抱叶悄,但他暂且忍住了。
大家都走过去看望叶悄,菲拉古说:“不要把这段日子的是非经过告诉悄悄,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去,只要不太出格,不打扰到悄悄的孵化过程,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
奶瓶送来了,叶悄从弥安手里接过奶瓶,含住奶嘴,一口一口喝奶,很用力的,眼睛乖乖地眯起来。
卡默斯顺着他的后背,小时候他就是这么陪叶悄吃奶的,“圣者,联赛结束后的庆祝仪式选在星图之城,所有参加过联赛的虫都乘坐星舰去往星图城,按照惯例,还要去兰偌冕下的墓园里拜祭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菲拉古点头,于是大家各忙各的,除了卡默斯必须回去组织军队护送军校生和各位帝国官员,莱因戈里要把拉斐尔押送回监狱,大家都围着叶悄做准备。
菲拉古抱叶悄,加文办理出院,奥斯汀收拾行李,弥安去购买幼虫生活用品,鹰隼也和他一起,剩下路因希亚。
其他虫都走光了,菲拉古这才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保护悄悄,你的告白我听见了,那不是对王的,对吗?”
路因希亚跪下,“是的,老师,我喜欢悄悄。”
菲拉古说:“我不反对。”
路因希亚失神地抬起头。
菲拉古站起身,低头看着睡着了的小叶悄,轻声说:“就算悄悄喜欢你,我也会看你的表现。”
路因希亚低着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下午,帝国护卫舰队起航。
各个家族的星舰都跟随在侧,他们看着王乘坐的这一艘。
叶悄坐在菲拉古膝盖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伴随着星舰飞行的原始虫族很多,但很温驯地离舷窗有一段距离,只是跟随着幼嫩的虫母崽。
拉斐尔、努比斯和菲林也被带着,还有维克多,因为前任虫母就沉睡在星图城,前洛加利塔家族为了表示尊敬,必须要全员出席。
拉斐尔戴着镣铐,SS的精神力让他听见船舱里面的对话,但是冰冷的船舱不仅没有暖气也没有氧气,无虫在意,大家都在为小陛下忙来忙去。
内舱里,奥斯汀用尾巴拴着铃铛逗叶悄,叶悄很开心,去抓两侧的铃铛,他现在知道奥斯汀和加文都是哥哥,有点着急的摆摆手,“哥哥,悄悄抓不到。”
奥斯汀把尾巴高度稍微降下来一点,叶悄抬起身子,尾巴就又抬起来,叶悄碰也碰不到,来回几次,叶悄累了,抿着嘴,“悄悄想要,哥哥给嘛。”
奥斯汀说:“那悄悄亲哥哥一下吧。”
菲拉古看了他一眼。
然后奥斯汀的尾巴非常主动地跑进了叶悄怀里。
奥斯汀看着自己沉不住气的尾巴,啧了一声。
菲拉古看着他们玩闹,说:“奥斯汀,地下城有克罗温和腐苔的消息吗?”
奥斯汀掌管一整个地下城,平日里肆意惯了,哪怕是在圣者面前也没有太拘束,他们答应了一起抚养小叶悄,“嗯,他们会去往星图城,但不会露面,只是去参加祭奠兰偌冕下的活动。”
提起兰偌,菲拉古的表情有点苦涩,“每一年都会去祭拜兰偌,以前悄悄没去过,以后悄悄也可以去了。”
叶悄听见自己的名字,把铃铛串放到菲拉古面前,“铃铛,给雄父。”
菲拉古接过铃铛串,握在手里,铃铛还带着叶悄身体的温度,暖乎乎的。
“宝宝,我们去看妈妈和其他哥哥们。”
叶悄听见这个陌生的词汇,“妈妈?”
妈妈是谁?
“嗯,妈妈是虫族的母亲,但是你一个虫的妈妈,哥哥们的身体已经死亡在战场上了,但是妈妈的身体还在墓园里,等着宝宝去看望他。”
叶悄认真的点点头,指指菲拉古,然后拍拍自己,把手放进他的大手里,“这是雄父,这是宝宝,现在我们去看妈妈。”
第 57 章
星图城的欢迎仪式盛大绚烂, 和往年不一样的是,今年来的队伍里多了只刚会说话的小陛下。
星网的反应更强烈,一路追踪到星图城。
——小陛下会说话了!
——宝宝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扎风筝呀!
——呜呜我们虫母宝宝终于能开开心心地吃饭睡觉玩耍…
镜头正对着小陛下, 叶悄躺在白发雄虫的怀抱里, 抱着一罐子糖, 张开嘴巴,白色的整齐小牙咬着一块软糖, 夹心顺着嘴角流出来,罐子原来应该是满的,现在少了一半, 叶悄抱着罐子有点心虚地看着菲拉古,没想到正对上菲拉古的眼神。
菲拉古朝他伸出手, “今天吃了好多颗,不能再吃了, 把糖罐子给雄父。”
叶悄抿抿唇,抱紧了糖罐,看了眼菲拉古,又看了眼糖罐子, 最后看了眼跟在身边的路因希亚。
叶悄有点舍不得糖罐, “悄悄还想吃。”
菲拉古说:“可是你的小肚子里都是奶粉, 不能再吃糖了,对牙齿不好。”
菲拉古的语气让叶悄忍不住有点委屈,眼泪含在眼眶里,泪汪汪地转来转去, 顿了顿, 叶悄把糖罐子塞进了路因希亚的怀里,转过头, 小声说,“悄悄把罐子给哥哥,哥哥也喜欢吃,替悄悄拿着。”
哥哥?他在叫…哥哥?
路因希亚愣了愣,“小陛下给我的吗?”
叶悄摇了摇头,眼眶水红湿润,“不是小陛下,是悄悄。”
路因希亚连忙点点头,“嗯,是悄悄,也是最可爱的小陛下,我拿着这些糖,替你保管好,小陛下别担心。”
叶悄这才放心,朝路因希亚伸出手,“抱抱悄悄。”
路因希亚下意识看了一眼菲拉古,圣者点点头,把叶悄给他怀里,这一天了,叶悄的两只脚都没有落在地上,一直在雄虫们的怀抱里换来换去,但这是他第一次到路因希亚的怀抱里来。
路因希亚把叶悄抱下星舰,菲拉古把手里拿着的白色康乃馨捧花递给叶悄,叶悄拿过来,“雄父,花花,干什么的呀?”
菲拉古捏了下他的小鼻子,“悄悄乖,我们现在去见妈妈,这束花给你捧着,见到妈妈的时候,要放在他怀里,悄悄能做到吗?”
悄悄点点头,“悄悄明白,悄悄拿着,给妈妈。”
菲拉古释然的微弯唇角,然后他们排成一列进了墓园,浩浩荡荡的军队跟随着他们。
比起联赛的庆祝仪式,对前虫母冕下的祭奠仪式要先举行,以致尊重,往年都是菲拉古先走到第一个,今年不是。
叶悄捧着花束,跌跌撞撞走在石板路上。
两侧青草覆盖,雪白的小花长满草地,叶悄走着走着,觉得哪一朵好,就摘下来放进捧花里。
卡默斯他们跟在后面,加文担心地说:“圣者,我去扶着他吧,你看他路都走不稳,到处跑着去摘花。”
菲拉古平静说:“没关系的,我保护着他呢。”
他的精神力在维持着叶悄的平衡,看不见的触手在叶悄身后伺机而动,只要叶悄的脚陷在泥里,触手马上就卷着叶悄的腰,温温柔柔地把小虫崽带出来,擦干净裤脚。
水晶玻璃里,兰偌静静躺在那里。
菲拉古走过去,不管来到这里多少次,只要看见兰偌,他都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是每一次都没哭出来,这一次也不会。
平躺着的虫母冕下气质很安静,洁白的军装纽扣扣到喉结,包裹的身体肌肉削瘦悍利,冷秀俊美的脸庞没有血色,皮肤是透明的。
他生的漂亮,漆黑的睫毛纤长卷翘,根根分明,鼻梁高挺笔直,面部棱角分明,锋利而嶙峋,就像一把开过刃但沉睡着的刀,有种摄人心魂的清冷美感。
叶悄长得很像他,其实看见叶悄的第一眼就该知道,他是虫母的孩子。
菲拉古坐在兰偌身边,眼神轻轻地落在他身上,如果今年不是叶悄也在,他其实不太会和兰偌说话,因为他怕他会哭。
今天不一样,菲拉古缓和了情绪,他想他对死亡也看得开了,于是抱着叶悄在膝盖上,对他说:“兰偌,我带悄悄来看你了。”
叶悄被他抱着坐在膝盖上,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块藏着的糖,放到水晶罩面上,“宝宝,给妈妈。”
菲拉古眼眶一热,感觉自己要哭了。
叶悄却扭着身体不愿意再待在菲拉古怀抱里了,他抱着捧花,小翅膀竖起来,菲拉古也就松手让他去,卡默斯想要把他抱住,菲拉古说:“让他去吧,兰偌不会怪罪他的,他是我们的唯一的宝宝,如果他还在…不,他确实不如我更擅长照顾悄悄。”
卡默斯低声说:“是的,兰偌冕下肆意任性,像灼灼盛开的向日葵,一定是不太细腻的。”
叶悄屈起小腿跪在兰偌的水晶棺材上,他想把捧花放在兰偌身边,但他无法穿透这个水晶,好在加文走过来,把水晶挪开,叶悄才把捧花放在兰偌身边,“妈妈,花花,给你。”
妈妈没有说话,也没有朝他笑。
叶悄有点失落,拉着他冰冷的手,晃了晃,“妈妈,看看我呀,我是宝宝。”
加文敏锐地看见兰偌的手指动了一下。
加文感觉脖子被掐住了,难以呼吸。
因为兰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后退一步,来自于虫母的庞大精神力场肆虐开来,兰偌是死在战场上的,还保留着死亡瞬间的精神力场,高压之下,除了菲拉古,所有虫族都头疼欲裂,忍不住膝盖发软。
兰偌眼眸一低,看见叶悄,他鼻尖一动,闻到了叶悄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宝宝?”他缓缓说,“你是我的孩子吗?闻起来很像一只小虫母,你是我的宝宝吗?”
叶悄用力点点头,拧了拧鼻子,扑进兰偌冰冷的军装上,“妈妈!是宝宝呀!”
妈妈这个词很亲切,叶悄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差不多的气味,更开心了。
兰偌被他撞的直咳嗽,但是紧紧抱住叶悄,布满薄茧的手不断摸着他的头发。
“宝宝,原来你是我最后的那颗虫蛋,你还活着,太好了…”
菲拉古马上走过来查看情况,然后他狠狠愣在原地,“兰偌?”
兰偌看了他一眼,狭长丹凤眼微微闪了闪,低声说:“菲拉古,告诉我,宝宝怎么二次孵化了?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虫母只有遭受重大打击才能二次孵化…”
他勉强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累。
菲拉古还是不敢相信,“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叶悄被菲拉古抱出来,然后他看着菲拉古扶着兰偌从棺材里坐起来,他环顾四周,看着战战兢兢的虫族们,心平气和地说:“把宝宝给我抱着,先让我喝口水。”
叶悄听见了,欢快地飞到兰偌怀抱里,“妈妈。”
兰偌垂眸,轻轻一笑,“小鬼头。”
…
虫母冕下死而复生,原因居然是小虫母崽崽的极窍体生出的治愈能力,虫母可以抚慰虫族的精神力,新生的S级让时空产生了不可说的脑电波,从而刺激了兰偌的精神力脑域,在极度的刺激下,叶悄唤醒了沉睡的虫母冕下。
墓园后面的建筑里,客厅站满了虫族。
叶悄半跪在泡沫垫子上玩积木,他喜欢路因希亚做他的玩伴,“小哥哥,陪悄悄玩,积木。”
路因希亚对叶悄简直是用力了怕捏碎,不用力怕他跑,顺从地跪下来,陪叶悄玩游戏。
叶悄玩累了,就捧着奶瓶喝一口,他抱着奶瓶,走到路因希亚身边,很累很累地坐下来,“嘿呀”一声,咬着奶嘴,眼皮很慢很慢地合上,身体一软,歪歪斜斜地靠在路因希亚身上。
路因希亚把他环在手臂里,这一刻,他的心情无比宁静。
“悄悄怎么了?”
“睡着了。”路因希亚对走过来的卡默斯说,“我陪着他,上将不要担心。”
卡默斯点点头,又回到临时会议里去。
所有来到星图城的官员、贵族、家主、还有军队将领,全都面向兰偌,甚至包括努比斯。
兰偌喝了口热水,最先看向努比斯,“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该怎么惩罚你呢?你说说看,如果我满意的话,也许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努比斯一直维护着三个孩子,“冕下,求您放过他们,我可以承担过错。”
“就凭你?”
兰偌和菲拉古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兰偌天生王者,掌权多年,不文雅斯文,甚至许多时候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他把腿放在菲拉古的大腿上,一脸轻松地喝热水。
“小声点,别吵到我宝宝睡觉,你还不配代替三个天生坏种的过错。”
菲拉古一脸很纵容也很无奈的样子,但是并没有拒绝兰偌,大手轻轻抓握着兰偌的脚腕,兰偌看了他一眼,“你抓疼我了。”
“对不起,”菲拉古低声说,眼底是晦暗的暗红色,“你不在的日子,我想了你三万七千五百零四天,今夜终于不再做梦了。”
兰偌下定论,“那你就是每一天都在想我。”
他欣然笑着,俯身亲了亲菲拉古的侧脸,用只有他们俩(看似是)其实所有虫都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晚上带悄悄来我房间,我房间的床又大,又软,睡得下三只虫。”
菲拉古别回头,干咳几声,脸红到了耳朵根,“还在开会,你认真点。”
兰偌这才回过头,灿然的眼瞳里满是肆意,料理努比斯的时候,他语气不复轻松,“圣者仁慈,不代表我仁慈,卡默斯。”
卡默斯低头,半跪,“是的,冕下,请您吩咐。”
兰偌收回腿,利落地站起来,缓声说:“把他们带去星图那里,打开直播,我要当着星际各族的面,亲自处决这群肮脏的虫。”
第 58 章
兰偌说, “按照法典,死刑应用于罪行极其严重的犯罪分子,缓期两年, 审判庭核准通过即可。死亡之前可以选择药物死亡或是枪决, 如果你都不选, 那么会有更残忍的办法,让最低等级的虫族来吞噬你, 或者,成为我的养料。”
随队的军医说,兰偌的身体仍然是假死状态, 精神力几乎清零,身体特征和死虫无异, 只能消化水,不能消化食物。
叶悄身为虫母, 精神力极其活跃,尽管脑域和兰偌的脑域共振,但无法唤醒兰偌已经死去的躯体,所以兰偌是一只“活死虫”, 星际仅有这么一例。
军医准备把他和叶悄这段奇遇写进《星际十万个奇观》里供后来的虫拜读。
兰偌很可惜的说, “我不想让你脏了我的胃。”
在场的各位虫族一副要惊不惊的样子, 他们有些是兰偌的旧部下,对兰偌的脾气习以为常。
尊崇的前虫母冕下性格骄纵野蛮,像只慵懒睡觉的老虎,一旦有别的老虎进入他的领地, 他的耳朵就背起来, 琉璃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闯入者,后腿蓄力, 准备一击毙命。
一点没遗传给叶悄,菲拉古想,都是顶级掠食者,但一个是猛兽,一个是雌老虎身边呼呼睡觉的小老虎,妈妈已经把猎物叼回家了,叶悄才刚睁开眼睛,翻过去露出肚皮,用头拱地,还打着呼噜。
小叶悄睡得很熟,在地毯上轻轻地打着小呼噜。
兰偌对雄虫的态度就像某些雄虫对雌虫的态度。
居高临下,琉璃眼傲然俯视这一众帝国初期的建立者。
也曾是他的手下败将,如果他不死,王位还轮不到努比斯·洛加利塔。
“你是菲拉古最优秀的学生,可惜品格竟然这么糟糕,你害得悄悄差点没书读,还让他跑去做你孩子的雌奴,奴隶制度早该废掉了,一个连政治都搞不清楚的孩子,居然被你羞辱到这种地步,你就不羞愧吗?”
努比斯早已失魂落魄,就算这样,他的眼神仍然很镇定,“冕下,当时那种情况很复杂…拉斐尔喜欢王喜欢得失去理智,换做是您,如果王喜欢哪只雄虫要他做雄奴,开口向您索取,我相信您也会同意的,您设身处地的想想,就会原谅我…”
“那倒是,我也会同意,和你比起来,我并没有多么高尚,但我相信我的悄悄不会强迫雄虫,和拉斐尔截然不同,那是你教育的失败,思想停留在旧时代,取缔联邦建立帝国,本质上是为了统一,你呢?到处搞分裂,只想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
努比斯抬起头,“王掌权有什么不对?”
“掌权不是独断专权,悄悄虽然小,但比你领悟得更透彻,他是王,也是虫母,是虫神选择了他,我如果是他,我比他还要独断专行。”
兰偌微微俯身,食指落在努比斯的下巴上轻摩挲一圈,“还有一点我想你没搞清楚,我是在公报私仇,不听你的破烂道理。”
努比斯瞳孔收缩,“不、不能,我是虫族曾经的王,您不能这样对我…”
兰偌毫不留情地直起身体,垂下眼眸,“你代替我执掌朝政,但你也是我的子民,我要杀你,为作表率,不能让你死得太轻松,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之类的交给审判庭。”
“就把你们几个都变成哑巴怎么样?让你们体会一下有委屈说不出来的滋味。”
兰偌疲倦地抬抬手指,“鹰隼统帅,把他们带下去,我再也不想听见他们聒噪的声音。剩下的你看着办。”
鹰隼和努比斯的对视让其他雄虫也感觉到紧张。
鹰隼不可能给他好果子吃。
努比斯瘫坐在原地,汗水打湿了衣襟,“我,我有个秘密可以告诉您,我想换取孩子们的性命,可以吗…”
叶悄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刚开始是触感坚硬的虫翅,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就变得柔软,他倒在兰偌的怀里,呢喃着,“妈妈…”
兰偌抱着他晃来晃去,像摇篮一样,叶悄又没了声音,手蜷在一起,脚也被兰偌收进怀中。
趁现在多抱抱叶悄,孩子很快就长大了。
兰偌漫不经心地说:“什么秘密,值得你用来和我做交换?”
“我有两个秘密,换我两个孩子的性命。”
“蝶族前执政官并没有死。”
“北极星也在我这里。”
莱因戈里和路因希亚猛然看了过去,鹰隼先是愣住,然后根本控制不住愤怒,和莱因戈里一起把他按在身下,骑了上去。
“你把我弟弟弄哪去了?!”
“北极星居然被你关起来了?!”
周围的士兵连忙把他们拉开,但是努比斯的身体已经被蝶足穿刺成筛子,血流满地,他嘴角含着血,一口吐出去,冷笑着说:“怎么样,这两个秘密,够不够我保维克多和菲林他们两个的命?”
鹰隼把莱因戈里拽起来,“你想威胁我?”
努比斯颔首:“听不出来吗?难道一定要我说的很明白才叫威胁你?”
鹰隼触须狰狞可怖,全部张开,须毛沾满倒刺,“好,有你的,我可从来没说过只和活虫谈条件。”
努比斯一怔,鹰隼长眉怒压,冷声道:“不知道一颗脑袋够不够换你说出一个秘密,他们有两颗脑袋够我砍,我砍一颗,换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鹰隼身为远征军统帅,倒打一耙的实力非常强。
一旁看着的加文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努比斯整个虫都暴怒了,“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挺硬气吗?”
鹰隼快意地舔舔牙尖,这一刻他等待已久,像一只嗜血的兽,“带下去,我要好好审问这位老谋深算的浑蛋。”
兰偌用眼神示意卡默斯,卡默斯了然地点点头,一挥手,带着士兵们快步跟着出去查看情况。
兰偌低声说:“没想到努比斯还攥着这么重的秘密不说,真够阴狠。”
菲拉古平静说:“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也许在悄悄成王那天,他就想好了要用这些条件换取自己孩子的性命。”
兰偌冷哼一声:“拉斐尔不是他的孩子,他只愿意保住维克多和菲林,不知道鹰隼会怎么处理拉斐尔,眼泪是挡不住愤怒的,否则这世界就太柔情了。”
菲拉古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还要谢谢悄悄,他可是你的幸运星。”
“我的孩子当然是哪里都优秀,连运气也好的不得了,”兰偌摸了摸叶悄的脸颊,虽然惆怅,但难掩激动,“你看他好小,就好像刚出生的样子,可以弥补我没有养大他的遗憾了,就是二次孵化的时间有点短,趁这段时间,要好好玩一玩,否则就来不及了。”
兰偌想法不正经,但动作很小心,抱着叶悄的手臂轻了又轻,叶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睡着,小虫崽的身体太柔软了,让兰偌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叶悄的哥哥们都比他强壮的多。
但叶悄已经是他仅有的宝藏了。
…
星图巢穴外聚满了来看热闹的虫族,巨大的星图从巢穴一侧向深处蔓延,最里面看不到,据说最里面的星被黑洞吞噬了,代表着虫族不能说的秘密,如果谁窥见了那20%的星图,就可以成为传说中的神明引导者了。
外部的80%星图光明灿烂,叶悄望着“满天繁星”,搂紧了兰偌的脖子,“悄悄也见过星星。”
兰偌失笑,“宝宝是小虫母,当然会看见星图,我们俩能看见的星图样式是虚拟悬浮的,只存在于脑域里,这里的星图大家都能看到,但不会知道哪一颗星星代表着什么。”
兰偌指着一颗金黄色的星星,“这是我,旁边的是宝宝,右侧的是雄父,宝宝这颗最漂亮。”
“底下这一排是欺负过宝宝的星星,他们过来了,宝宝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叶悄好奇地回过头,张望着,层层台阶下是乌泱泱的虫族,喧嚣热闹,身着华丽,守卫着星图,也将最中央被珍奇树根环绕抬高的洞穴须弥座保护起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拉斐尔,菲林的哭声在耳畔萦绕,维克多双眼乌黑,显然失去了叶悄的信息素抚慰陷入了萎靡,但他的手拉着拉斐尔的手,很执着,好像在拉着什么珍宝,口中呢喃着:“弟弟,别怕,哥哥带你回家,这里虫有点多,别挤到你了,慢一点,你们别碰到我弟弟,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摔打…”
拉斐尔深深呼吸一口气,任由维克多拉着,低声说:“哥哥,我没事,别拉着我了,松手吧。”
维克多却说:“我去求母亲,他会救你的!”
拉斐尔苦笑一声,也不打算跟他解释。
似乎明白自己死期将至,他望着叶悄,可惜叶悄变成了小虫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不论喜怒哀乐,他这一生再也看不见了。
卡默斯上将亲自宣读报告。
“努比斯·洛加利塔私藏帝国要员,处以哑刑,废去双翅,砍掉双手双脚,常年注射.精神力紊乱针,囚禁于监狱,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菲林·洛加利塔对王不敬,判处无期徒刑,每天经历一次王经历过的耻辱,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侮辱、肢体侮辱、殴打虐待,绑住手脚,亲身体会一下被绑架后扔进灰尘里无虫关心的感觉。”
“拉斐尔,判决有所不同。身为通缉犯,三番两次残害王,对王产生不该有的猥亵念头,判决游街死刑,立即执行。”
鹰隼亲自把拉斐尔带上台,愤怒的虫族群众朝他丢烂菜叶,石头子,切断触手丢上来,脏污的粘液洒了他一身,他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样走上台。
他看向叶悄,眼中充满不甘愿。
叶悄用手捂住眼睛,指缝里流出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一点点想哭。
希望妈妈和雄父不会嘲笑他。
“宝宝,雄父抱着你,让妈妈轻松一点。”菲拉古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能依偎在自己怀里。
拉斐尔低着头,那么爱干净一只高傲的虫,不得不忍受着唾骂和脏污。
他应该是有遗憾的,卡默斯想,他没有见到北极星,没有被鹰隼接受当作真正的孩子疼爱,尽管拥有过无数虫族的疼爱,但哪个都不及雌父和雄父给予来得温暖。
无数的谩骂声袭来,就连维克多也温柔地抚摸他,拉斐尔突然苦笑,那笑容刺痛了维克多的眼,想要拥抱他,却被一把推开。
“弟弟?”维克多傻乎乎地说。
拉斐尔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哥哥,我根本不需要别虫的疼爱。”
“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恶心的虫,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永远爱我?为什么要爱了我又把我推进深渊?我恨你们,别拿虚伪的爱来腐蚀我,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维克多不知道为什么,双眼失神,他伸出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弟弟,但拉斐尔的精神力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一把剑高悬在头顶,维克多眼中露出了迷茫和疑惑,剑锋直指他喉咙,携风向下刺入时,维克多根本没躲。
努比斯高喊:“住手!他的审判不是死刑!你疯了?”
拉斐尔铮然笑笑,“我早就疯了,叶悄讨厌我,不论我怎样讨好他都得不到他的真心和原谅,到头来,连你们也讨厌我,唯一爱我的虫只有维克多哥哥,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死?哥哥爱我的话,就不会介意——”
宝剑锋芒一闪,维克多代替拉斐尔,利刃刺入喉咙!
拉斐尔整只虫都傻了,“哥哥!”他搂着维克多不断下坠的身体,摸了一手的血,浑身颤抖着,“哥哥…哥哥…”
“小拉斐尔,”维克多含着血,顺着嘴角流,艰难的说,“不论你有多恶心这份爱,哥哥从不后悔…爱着你…”
拉斐尔脸上所有的镇定消失,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哥哥——”
维克多死前还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拉斐尔,周围的士兵上前干脆利落把他们俩拉开,拉斐尔不断扑向维克多,维克多一动不动,士兵拉不住他,干脆用化成原型拦他,拉斐尔被尖锐的虫足肢体戳穿,仍然向维克多爬过去,手指扣在地面上,满地都是血淋淋的指痕,“哥哥…哥哥…你太傻了…”
菲林怒吼着:“维克多!拉斐尔我杀了你!”他脸色涨红着要冲过去,努比斯死死拦住他,“冷静一点!你现在过去他也会杀了你!连鹰隼都不认他,他已经身败名裂了!”
鹰隼半蹲下来,为拉斐尔擦掉脸上的血,拉斐尔没有动,抬眼,厌恶地看着他。
鹰隼把拉斐尔额前的极窍体生生挖了出来,他的颅骨顿时血肉模糊。
“把这个留给北极星,”鹰隼低声说,“你雌父还没有见过你,别的虫族有转生的可能性,你不能了,如果我们有别的孩子,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是我没有尽到做雄父的责任。”
拉斐尔恶狠狠把他推开,“不用你管,少在这假惺惺!你以为你生了我就有教育我的权力?你不配!”
这把剑被拉斐尔生生从维克多胸膛里拔出来,血液飞溅,他站起身,踉跄着,脸上带着血和狰狞的笑,看着努比斯,把剑插在自己心脏里,“雄父,二哥,对不起,我这就给你和哥哥们赔罪。”
路因希亚顿时脑域刺痛,莱因戈里赶紧扶着他,经由此事,他们的关系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些,“怎么了,希亚?”
路因希亚低声说:“他有我的心脏,我们之间存在某种精神联系,没事的。”
拉斐尔不觉得疼,一下一下刺穿心脏,他看着路因希亚,呵呵笑着,“疼吗?疼就对了,路因希亚,有些话我不会提前说,但我警告你一句话,你迟早会害死叶悄,到了那一天,我会在宇宙的最深处等你。”
SS级的精神力只能自毁,拉斐尔的血液就快要流干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剑身插进地面,眼神眷恋地看着叶悄,然后看着维克多,倒在他身上。
虫族的骂声更凶,努比斯和菲林也被迫分离,他们被分别带走,等待他们的会是永夜的折磨。
联赛庆祝仪式正式开始,庆典的氛围被篝火燃起,虫族开始欢呼。
之后的事没必要再看了。
菲拉古轻叹一声,捂住了叶悄的耳朵,对兰偌说,“走吧,回家。”
兰偌抚了抚叶悄的头发,“你说,等悄悄恢复过来,会不会问起今天发生的事?”
“也许会,”菲拉古低声说,“我们如实告诉他就可以了,旧的历史落幕,新的历史会诞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悄悄去做,这只是他生命里最平常的一天。”
兰偌点点头,鹰隼走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尽管语气低沉嘶哑,“路因希亚指挥官的雌父和北极星被关在一个地下实验室里,已经解救出来,我们接到了临时军情,需要立刻赶往列夫星系,那里出现了大批量的变异虫族,他们需要王的帮助。”
叶悄在兰偌怀里还在往闪烁的星图里看,他看着一颗星渐渐暗淡下去,心情有点低落,他伸出小手,将那颗星从星图上扣下来,然后钻到手心里,埋在了山壁的土中,用小手抚平土壤。
埋葬了那颗星。
叶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鹰隼先扭过头,紧接着是兰偌,菲拉古,然后是赶过来的卡默斯,加文,奥斯汀,最后是莱因戈里和路因希亚,这群虫族投向叶悄的眼神,好像一群野兽盯紧了兽群里唯一的小幼崽。
一只乳牙都没长全的王。
叶悄察觉到大家的视线,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他们在说什么,“悄悄忍、忍不住了。”
第 59 章
叶悄被他们盯得很紧张, 把脑袋转回来,自暴自弃地扑到兰偌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叶悄真的忍不住了才打喷嚏, 怎么知道他们反应这么大?
高等级虫族们大惊失色, “不是呀悄悄,没有虫说你打喷嚏是错啊?”
“怎么这么容易就哭鼻子啦?”
叶悄哭的时候听不见他们说话, 哭得打嗝了,兰偌一直顺着他的后背,哄着他, “宝宝别哭,大家都没有怪你呀, 还是说,宝宝觉得那些虫死得很可怜?心里难过?”
叶悄慢慢地摇头, 眼泪汪汪的,“害怕,一点点。”
有一点害怕,但没有很怜悯。
大家对视一眼, 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于过去的事。
王的哭声引起了周围虫族的注意, 大家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小虫母崽崽身体素质弱,心智发育小,是有点娇气的,也很正常。
虫族们也是第一回遇到小虫母崽, 变着花样儿哄他。
铺天盖地的温柔话语像温暖的阳光, 叶悄开始觉得有点丢脸,擦了擦眼泪, 把头埋进兰偌的肩膀下面,捂住嘴,大眼睛乌灵灵地偷偷看着周围的虫族,怯怯的,眼睛还泪汪汪的。
“宝宝,你看我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很新鲜的,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嘛?”
“王,不要哭鼻子呀,您这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您从首都星来见一面,怎么吓哭了?呜呜呜…”
“看看这只小螳螂!您看它多可爱啊?王,您拿着吧!不会弄伤您的,它还小,镰刀还没有长满刺呢!”
叶悄很乖地把螳螂接过来,还在抽泣着,不过他很喜欢这只小螳螂,于是擦了擦眼泪,专心致志地把小螳螂放在手心里,看着它挥舞小镰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螳螂,好看。”
小叶悄笑起来很可爱,脸颊上两颗小酒窝,水水的,甜甜的。
围观的虫族们松了一口气,要是小虫母崽崽脸上没有眼泪就更好了。
兰偌叹了口气说,“就悄悄这个样子,怎么上战场啊?连路都走不稳,能干什么去?当吉祥物吗?”
卡默斯说:“现在星际里对悄悄的呼声很高,变异虫族给星际各族都造成了困扰,大家都希望虫母陛下能鼓舞士气,消除变异虫病毒,冕下请放心,我会保护他的。”
小叶悄把乱动的惊恐小螳螂放进了嘴里,路因希亚连忙捏着小叶悄的两颊,软肉雪嫩嫩的,一掐好像要出水,赶紧把小螳螂解救出来。
“悄悄,螳螂不能吃的!它是雌虫。”
路因希亚的手指都陷进了叶悄的脸肉里,柔柔软软、嫩生生的,登时就红了脸。
叶悄看了他几眼,抿着嘴唇,转过头,把小螳螂放在衣襟上,小声说:“悄悄想、和它玩。”
然后小螳螂挥舞着镰刀爬进了他的领口。
叶悄一悚,嘴巴抿起来,又要哭了,他吓到了,连忙掀起自己的衣服,要把小螳螂拿出来,扁着嘴巴,很委屈,“痒、痒痒的,拿出去。”
路因希亚不知道怎么的,赶紧把叶悄双手抓住,不让他把衣服掀起来,他一只手就能抓他两只软软的小手,又不敢用力,怕把小虫母的手指骨骼给捏碎了。
“小螳螂不会伤害你,”路因希亚轻声说,“你是西奥多帝国的王,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不哭了,小哥哥抱抱你好不好?”
叶悄小脸上挂着泪珠,认真地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想都没想就扑进他怀里,卡默斯还想着伸手扶一下,但是路因希亚已经稳稳当当把叶悄抱住了。
看起来悄悄真的很喜欢他,完全没有戒心,结结实实地砸进他怀里。
像很信任对方、所以想也不想地扑进去的小动物。
小虫崽的心思都比较单纯,喜欢谁都想要和谁待在一起玩,而且路因希亚貌似也非常会陪小虫崽玩,可能是背地里做过功课了,他的肩胛骨生长出白珍珠般的闪蝶,让小叶悄能抓着他的翅膀爬上爬下,把他翅膀上绚烂的磷粉弄得哪都是。
小虫母对雄虫的影响力逐渐显现,不管怎么玩耍,路因希亚也纵容着他肆意妄为。
莱因戈里抱着双臂,看着年轻的小虫崽打闹,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好笑道,“路因希亚指挥官好像被下了蛊,王这么顽皮,他也受得住。”
卡默斯看了他一眼,话都没说,表情很怪异。
大家离开这里走向星舰港口,星舰防护盾缓缓开启,蓝色荧光闪烁,虫族们围拢过来依依不舍地道别,大家一边走着,还不停回头看叶悄,最后都摇摇头好笑地转回去了。
加文走在最后,把惨不忍睹的现状看进眼里,他都看不下去了,“指挥官,悄悄会把你那些珍惜磷粉都蹭掉的,你最好别这么惯着他,就算他还小,但是养成好习惯很重要。”
叶悄还抓住路因希亚的金色长发,当作攀爬的绳子,路因希亚头皮很痛,无奈,打横抱起小叶悄,“宝宝今天玩得好高兴?小鼻子都红了,不是刚才哭鼻子的可怜样子了。”
叶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嗯”了一声,然后挺起身体,小胳膊抱住他的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悄悄很高兴。”
路因希亚不能亲他,因为叶悄虽然变小了,仍然是虫母,但是忍着又很难受。
路因希亚呢喃自语:“虫母陛下不可侵犯。”
叶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抱着叶悄一步步登上悬浮架,忍住了没有亲小虫母的软软脸蛋。
【滴——
通过虹膜感应器。】
【空气净化系统开启,测温棒已通过
监测到曲速通路,可以跃进,路线没有陨石带、宇宙风暴、无不明飞行物。】
【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列夫星系
请全舰队员做好准备,即将正式起航。】
“王要去列夫星系?”
“那地方可不太好,星盗猖獗,星盗老大腐苔的势力如蛛丝网遍布每个角落。”
“拉斐尔死了,听说克罗温气急败坏,当场砸了腐苔一整个一区的星盗据点!现在星盗集体退回到法帕要塞,准备谋杀克罗温。”
“也不奇怪,他们俩都那么宠爱拉斐尔,好一出俩假爹争好大儿,人家亲爹不认,后爹不要,他们俩在这抢什么劲?”
“拉斐尔可是克罗温最好的实验作品,SS级精神力,当然他给虫母陛下提鞋都不配……”
闲话声被舱门隔绝。
星舰内舱宽敞舒适,灯光明亮,大家把叶悄放心地交到路因希亚怀里,进入喝水吃东西的休息时间。
高等级虫族们的精神力无比平静,叶悄的精神力无法控制,在他方圆一公里四散,就连菲拉古也无法逃脱被虫母精神力抚慰,安安静静就像被顺着毛捋的雄狮。
二次孵化带来的成果显而易见,叶悄已经是一个健康的小虫母了。
时不时有虫盯着叶悄看一眼,看看他在干什么。
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大家都很珍惜。
叶悄还不困,眨了眨大眼睛,“想看、星星。”
路因希亚刮了下他的鼻尖,“悄悄要先洗洗手,洗洗脚,再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要不然会生病的。”
叶悄点点头,提了个小意见,“先洗澡,再看星星。”
生怕路因希亚不同意,叶悄双手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嘴唇很用力,脸上薄薄的肉被他嘬起来,简直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啵”一小声脆响,雄虫俊美的脸颊出现一个咬痕。
叶悄亲的同时,觉得冰冰凉凉的,应该有点好吃,没忍住咬了一口。
路因希亚垂眸看着他,满眼宠溺。
小叶悄心虚得不得了,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像是在撒娇一样,“小哥哥,去看星星。”
叶悄还是小幼崽,路因希亚冷静地想,清醒&成年体的叶悄绝对不会如此热情地亲他一口。
但是路因希亚被可爱到了。
他捧着小叶悄进了浴室,嘴角的弧度根本就绷不住。
弥安根本就没眼看,一拍脑门,去给王冲奶粉了。
浴室里,路因希亚放水,几次尝试水温。
雄虫的足趾可以感知地面温度,也可以感知睡眠温度,他就按照温度棒上显示的温度调水温。
弥安把冲好的奶瓶送过来,“王,来喝奶。”
叶悄两只手抱着奶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腿晃着,看见弥安,还把奶瓶分享给他。
“王,您自己喝吧,”弥安哭笑不得,赶紧拒绝。
他看着浴室,有点吃惊,“看不出来,指挥官自己没有小虫崽,还会给小虫崽洗澡?”
“刚学会的。”路因希亚,“王还是幼崽,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弥安“哦”了一声,没多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黄鸭,让叶悄抓在手里,叶悄很开心地捏捏小黄鸭,让小黄鸭一起进了浴室。
路因希亚没有浴袍可以换,只穿着短裤,把叶悄抱进去,关上了门。
水汽氤氲,雄虫的身体很高挑清瘦,但该有的肌肉一点不少,手臂上的肌肉流畅优美,肩胛骨削薄而有力,腰肌形状很窄劲,很漂亮,整个曲线充满着古典的美感,又舒展,又赏心悦目。
可那皮肤上却满是狰狞的伤痕,刀伤、枪伤、异兽划破的裂口,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脚踝,几乎全身上下没几块好地方。
他胸前的伤疤,亦是心里抹不去的伤痛。
他半跪下来,解开叶悄的衣服扣子,脱下他的裤子,把小虫母泡进温水里,用手舀起水浇在他身上。
叶悄拿着小鸭子,想学小鸭子一起潜水,被路因希亚拦住,叶悄的豆娘翅膀飞出来,脑袋往水里扎,咕噜噜往水面上冒泡。
路因希亚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半截身子可以浸在水里,叶悄终于开心了,在水下和他的小黄鸭一起浮浮沉沉。
乱飞的翅膀扇了路因希亚一身水,叶悄很担忧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对不起呀。”
被毛巾擦干时,叶悄这才乖乖安静下来。
小虫母脸颊泛起了可爱的红晕,在雾气的蒸腾下变得白里透红,“很舒服哦。”
十分柔软的情绪从眼底流淌出来,简直让路因希亚的心肝脾肺肾全都软绵绵的了。
洗过澡,3岁的小虫母的皮肤雪白柔嫩,附近有最佳观景的寝舱,叶悄可以双脚落地,站在鹿绒毛毯上。
他光着白净的小脚,手指扒着窗框,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灿烂的宇宙星云。
面对着罕见的、漂亮的星云,小虫母眼神里露出了极其强烈的求知欲。
但是他踮着脚,很累,于是:“小哥哥,要抱抱。”
路因希亚把他扛在肩膀上跨着,叶悄抱着他的脑袋,好奇地看着窗外。
黑眼睛湿润润的,满是璀璨的星辰。
路因希亚手指着外面,“王,你看,挂在宇宙里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它就处在列夫星系最外围,是一颗远洋海星,表面上不断涌动的蓝色表面就是海水和云层。”
叶悄看到了。
“就像潮水必定会吞没黑暗,只要世界不陨落,正义迟来,也只是黎明前必经的黑暗。”
海平面升起日光,爱在光点里战栗。
我的王,在你醒来之前,不要离我太远。
路因希亚这样想着,心情也变得很柔软。
月球引力引起了每天两次的潮汐现象,如果你不见了,我就站在海岸线上等,总有一天,海浪会带来你的消息,我们会再次重逢。
第 60 章
列夫星系的战争并不需要叶悄, 虫母崽崽真的是去做吉祥物的,虫族们有了王的陪伴,打仗如虎添翼, 神勇无敌。
叶悄要做的就是每天吃奶、睡觉、和虫们玩耍。
鹰隼、卡默斯和莱因戈里他们负责打仗, 叶悄负责好好长大。
这样的日子虽然漫长但并不乏味, 小叶悄很惬意地享受着每一天,无忧无虑, 被照顾得很好,雪白的脸蛋有了红光,像个被精心照料过的漂亮瓷娃娃, 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哑巴了。
二次孵化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他拥有了完全健全的身体。
叶悄恢复原样的那天, 大家还在开研讨会。
叶悄这才得知了两件事:第一件,克罗温逃窜无门, 被兰偌削除权势地位,不允许随意出入实验楼,等同于终身囚禁。
作为他的惩罚,此生不能再做非法实验。
第二件事, 路因希亚带领军队剿灭了一整个腐苔叛军, 腐苔被逼退到黑洞附近, 指挥官全力追踪腐苔,却落入圈套,他让军队脱离险境,自己却不幸迷失在远航星海。
虫族志愿者追随他的脚步, 一同失踪了, 军队满星际寻找他的足迹,整个列夫星系被翻了个底朝天, 都没有找到路因希亚指挥官的足迹。
叶悄被这个消息弄得心神不宁,带着一支精锐部队加入了寻找他的行列,在整治列夫星系的新政治.局面的过程中,还要费心留心着路因希亚的消息。
叶悄消瘦的很快,军部医药局每天为他操碎了心,可是挡不住王一门心思扑在处理政务上。
那段时间路因希亚细心的照顾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和路因希亚待在一起。
喜欢待在一起,不就是喜欢这只虫?
叶悄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道理。
自己可能是太过迟钝了,可惜,路因希亚下落不明,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了。
叶悄没有放弃寻找他,也许是运气好,星盗的星舰为了离开黑洞范围,鱼死网破地全线逼近帝国防线的那一天,叶悄在入港口意外看见了路因希亚和腐苔的背影。
菲拉古沉痛地说过,路因希亚有腐苔的血统,腐苔是蝶族隔代遗传的基因变异的虫,所以从遗传角度上说,路因希亚有变成不可控虫族的倾向,如果不是这个生理漏洞,他不会被腐苔抓住,打算把他带回星盗聚集的星球疗养。
叶悄想,这就是拉斐尔死时,对路因希亚的诅咒吧?
可是腐苔中意于拉斐尔的前提下,怎么会对路因希亚用心疗养?
叶悄看来,他不过是用路因希亚做要挟,目的是离开帝国监视范围,继续做他“伟大”的星盗事业。
“别跟着我。”叶悄瞳孔紧缩,强作镇定,对身后军队说,“我去找他。”
军队识趣地没有跟上去,叶悄打着一把伞,阴云密布,雨幕连成一条线,顺着屋檐珍珠般噼里啪啦流线似的坠落,港口检查站空无一虫,路因希亚在屋檐下回眸,叶悄跑过去,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只能拦住路因希亚,可对方却两眼空洞,一脸记不得叶悄的样子。
叶悄想知道为什么,可是路因希亚只是在雨里死寂地望着他,晶莹蓝眸中是雨水也是眼泪,是他读不尽的哀思和温柔的叹息。
路因希亚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a……a……”
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眼神哀伤,似乎失去了语言功能。
这是病痛的威力吗?叶悄觉得太荒唐了,他攥住路因希亚的手腕,轻声细语地问他:“路因,你要背叛我吗?你忘记了你的承诺?”
虫母的语气温柔,是雄虫蚀骨的毒。
路因希亚眸中清醒震颤一瞬,意识回魂,喉咙里发出难捱的嘶哑声,像是再难抑制想要变成原始低等级虫族的冲动。
他突然抱住叶悄的腰,固执地要把他也一起带走。
但是星盗们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在旁边看守他很久了,连忙拦住了他。
“王,就让少主跟我们走吧,他继续留在这里,连指挥官的身份都不保了,等我们给他治好病,再让他回来。”
腐苔毕竟是他的祖父,他们叫路因希亚“少主”,也不敢违背王的意愿。
雨珠连绵,路因希亚挣脱开,走近了,脸和叶悄冰白的脸贴近,凑在一起,呼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这一方寒冷的小天地就变得就暖烘烘的。
叶悄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叶悄紧绷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一下子落空,摇着头,手足无措抓着他衣袖,说话都收着气不敢太大声,“你变回来吧,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艰难的时光,好不容易捱到一切都好起来了,你现在说你要走?你舍得给我这么大的打击吗?路因希亚,你醒醒啊!那是你血液里的诅咒,不是戴在你心上的枷锁啊?”
“你用着我的心脏,我不允许你自甘堕落,你的命有我一半!”
路因希亚修长而秀美的手轻抚摸上叶悄的脸颊,他张张嘴,却说不出别的话,似乎除了要叶悄和他一起走,就再也没有别的话想说。
眼下情况没有容他们缠绵或者抉择的余地,港口各种虫族爬行声、嘶叫声都在耳边围绕,隔开外界的噪音,废弃的屋檐好像是此刻唯一心安的地方。
叶悄闭了闭眼,在清清凉凉混着一点虫母信息素的绵甜香味里,朝近在咫尺的路因希亚贴过去。
叶悄温度偏低,略有些薄的唇瓣轻挨上他,叶悄看不见路因希亚的表情,只听到他忍耐般的“嗯”了一声。
被虫母覆盖气味的雄虫,会牢牢记住虫母的召唤。
“记住我。”
叶悄声线颤巍巍的,坚定不移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种状态里救出来。”
“路因,这漫无边际的星海,我会带你找到归途。”
“我是虫族的王,亦是你的王。”
雨风吹拂路因希亚金色的头发,他像一尊精美的木偶,只有听见虫母的声音时才从眼里流下两行眼泪。
“别怕,别怕,我会带你回家。”叶悄拂去他发梢的雨,温柔也沾满了湿意,这场雨似乎再也不会停,雄虫身旁的雾浓陈潮湿阴冷,仿佛再也不会被暖阳照耀。
“王,我们该带他走了。”
腐苔的属下对叶悄举了一躬,把渐渐遗忘记忆、变成野兽的路因希亚带走。
冰冷刺骨的雨夜里,只剩下他怀抱最后的暖意,却也被寒风无情地吹散。
叶悄让自己振作起来,回到营地,下了指令,不再追查路因希亚的下落,宣布全帝国封锁首都星边境线,不允许首都星指挥官失位这件事传出去。
腐苔是为了救路因希亚,他也是。
他为路因希亚保留着指挥官的位置。
帝国军队不得不先返回首都星。
回到王庭后,叶悄独自来到路因希亚曾生活过的宫殿。
王执政期间,指挥官一直留守在王庭,为的是守护王的安危。
但指挥官的心思并不单纯,他的抽屉里满是信纸,是他、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经历了这么多,却终究要两散。
叶悄攥住那些纸,久久不能回神,他站在窗边整整一下午,夜晚来临,他拒绝了菲拉古和兰偌的邀请,独自在路因希亚睡过的床上,蜷缩着一团,闭着眼睛睡着,眼角划过眼泪,被淡淡抹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克罗温研制出了能治疗路因希亚病症的药物,叶悄小心翼翼把药物贴身防着,日夜携带。
那一晚,莱因戈里邀请叶悄赴宴。
可是这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大家没有等来王,却等来了王不见了的消息。
虫母陛下的星舰途中追随一艘没有编号通行证的飞船而去,经过证实,那艘船隶属于消失已久的星盗集团,而陛下的星舰义无反顾扎进宇宙深处,再没回头。
…
叶悄睁开眼,漆黑而陌生的巢穴吞噬光亮,头顶有一道能透光的缝,光线照射而来,能看清地面上柔软雪白的棉絮,还有一条白光下满目乱闪的锋利虫尾。
错落的光落在眼前这极度怪诡的畸形虫族身上,叶悄的反应很慢,他甚至伸手去碰了碰。
然后他惊悚地意识到,那条雪白颜色、斑驳陆离的美丽尾巴,来自于一只体型原始的虫族?!
本意是想从这艘星舰上获知路因希亚的消息的,结果被引入荒星,倒是没有发生武装械斗,星舰只是普普通通的半途燃油耗尽,正准备降落原地休息一晚上,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
半夜发生了什么?
可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叶悄呼吸停缓、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去——
头顶那一点点光亮被遮住。
黑暗里,腰上有重力卷缠着,熟悉的信息素缠绕着呼吸,叶悄意识到可能是“疗养”中的路因希亚,身上突然变得冷汗涔涔,极度惊慌之下,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路因希亚?”
叶悄抖着声音,不确定喊了声,“是你吗?我是叶悄啊,你忘了我吗?”
那不确定身份的虫族停下,顿了顿,然后就像没听见一样,尾巴继续往上去,挠着叶悄的下巴。
叶悄躲闪不及,与它的眼神对视上,看见它脸的那一秒,脑袋里都是空的。
洞穴里满是野性化的“路因希亚”的味道,看起来他已经居住在这里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没虫照顾他,被遗弃在这里,还是他主动选择逗留在巢穴里,因为极其类似原始虫族的可怖外形,无法与星盗们和睦相处。
这就是腐苔所说的疗养?
叶悄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想要带路因希亚走,至少回首都星,他能吃饱穿暖。
可是诞水从“路因希亚”尖利的兽牙导血槽滴在虫母身上。
失控的路因希亚比野兽还要可怕,虫爪撕碎虫母的衣服,埋下头,重重抿着他的,饿极了一般粗鲁.莽撞,叼的水声啧啧。
即将要迈入发.情期的虫母浑身颤抖着,抓着雄虫的金色毛发,喉咙像塞住了棉花一样发不出声音。
清脆的爆破音“啵”的一声。
湿湿圆圆的,干净红.嫩的尖尖,在雄虫复眼中颤巍巍地抖了抖。
叶悄胸口一麻,被堵住声音一般,就那样怔怔看着它,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这不怪他,突发情况下他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感受到痛意的时候,雄虫还在意犹未尽地舔.嘴。
“路因希亚,就是你吧?!”
整个洞里漆黑一片,叶悄叫声很大,“路因希亚”被他叫得,动作更剧烈,叶悄的手一直在乱抓,细瘦的手指不停地抖动,慌乱乱往旁边一摸,身旁早就铺满了雌虫产卵必须要的填充物,热烘烘的,非常适合培育虫蛋。
…他是不是准备很久了啊?!
“嘶——嘶——…”
路因希亚发出“嘶嘶”的怪叫着,龇着尖牙又再次凑近他,那毫无理智的雄虫看着他,金红眼角似乎挑起了个弧度,因为能待在他甜丝丝的虫母身边。
叶悄愣了愣,没待他反应过来,面前的路因希亚已经伸出舌头,舔上了虫母的下巴尖。
他似乎在讨好虫母,尽管雄虫们的思想都一致,想让小虫母怀上他们的蛋,肚子鼓起来,然后小虫母就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地在巢穴里怀孕、产卵、一窝一窝地生产,吃喝不愁,被雄虫当成宝藏紧紧搂进怀里,再也不分开。
叶悄还不知道雄虫是怎么想的,他就是躲不开,而且偏离嘴唇的下方,尖尖的下巴感到濡湿滚烫。
被虫唇挨着碰了一下,接着嘴唇一湿,不算柔软的唇瓣磨在虫母高挺的鼻梁上。
雄虫在腐蚀小虫母的意志,它在求爱,想让虫母也被它吸引。
叶悄被雄虫的信息素包围,腺体发烫,忍不住推了推他,“如果真的是你…路因希亚,你冷静一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叶悄在这一刻一下理解了,路因希亚疯一样嗅闻虫母气味的奇怪行为。
雄虫在易感期。
而雄虫如此积极的示好情况下,虫母必定会有所回应。
相比人型上半身,小腹略下面一点,微有些开裂的小口地方,被身上雄虫略显凶狠的慢慢戳开。
叶悄猝然睁大眼,嗓音颤抖,再次急促叫了声:“路因希亚!”
虫族反应迅速,口中裂开的双尖只轻抵了下叶悄的虫母尾巴,就停了下来。
虫族脸上有种捕食猎物伺机而动的侵略感,纯蓝色的瞳孔大睁着,他个头很大,低头时,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锋利黑长的眉毛,金纹密布的脸,洁白的獠牙玉石坚硬,流畅优美的身体肌骨上,寸寸粘连着薄薄雾液。
他在对他好不容易抓回来的虫母进行气味覆盖,省得这附近的虫族找死来抢他的虫母。
很简单,只要哺一点口津,进去小口,就行。
但不知是此刻同虫母的距离太近,还是虫母拒绝的语气太微妙,在裂尖抵进虫母湿软的尾巴里时,他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嘶鸣叫声。
外面有野生虫围绕,它们能嗅到香甜的虫母气息,它们被易感期雄虫的信息素惹恼,嚎叫几声,步伐焦躁地在巢穴外打转。
想进去,却不敢,这只雄虫实力强劲,待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虫敢惹他。
但现在情况惊天逆转,它们的虫母,就在半步不多的巢里,被陌生却强大的虫族信息素热情裹缠着。
而它们只能在外面徘徊踱步,实在太憋屈了。
叶悄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对雄虫的贪婪早有耳闻,可是全身都软绵绵的了,靠在路因希亚怀里,不停喘着气,“路因,你真的不和我说说话吗?如果我雄父和雌父知道我在你这里,呜…你会被他们俩扒皮抽筋的…”
金毛路因希亚听不懂虫母在说什么,但他只记得一件事。
他很珍惜小虫母。
太喜欢了,喜欢到想不顾一切让虫母产卵。
雄虫耐心地把虫母的软尾弄潮,这时候他就不那么着急了,伺候好虫母的感受,是每一只虫族的本能,虫母心情好,才能产更多的卵。
外面虫族跃跃欲试,一直想打破这座巢,它们的听觉异常灵敏,所以哪怕欺负小虫母时,也不能发出太大声音。
它们围在巢外迟迟不走,路因希亚焦躁地嚎了一声,只能把虫母藏在闷热的巢里,嚎叫着出去,驱赶所有觊觎虫母的虫。
等他回来,漂亮的虫母还愣愣地坐在原地,眼眶红红的,湿着泪水,手指无措地坐在尾巴底下,银白的长尾被迫舒展,还微张着小口。
小口有些小,颜色是很淡的嫩.粉色,浸满水液的时候,只稍用点力,就能冒出泡泡,啵啵碎掉,清脆甘甜。
叶悄:“……”呜,想跑,忍不住了。
在意外发生以前,叶悄都没想过自己会有在这种情况下跟雄虫度过易感期的经历,路因希亚那么温柔,怎么变成虫型就…
叶悄仰头呜咽着,小声哭了起来,因为尾巴的那里违背他的意愿,乖顺顺着雄虫的力道微微张开,叶悄甚至骨头都麻了,“路因…希亚,你…”
雄虫着迷般开始尝试着,把带一点硬度的肢体伸在小口里,他尾巴的鳞片张开,挡着气流,维持小范围的温度。
今夜很冷,洞外还有风声,还有虫族嫉妒而发出的嘶嘶声,里面那只雄虫是虫母的奴隶,虫母是个美人,而它是个怪物。
雄虫的动作不大,只偶尔在虫母尾巴泡泡盛满,快要溢出时,才用尾巴卷住虫母的尾巴,嘬一小下虫母的舌,亲亲白皙光滑满是热汗的漂亮脸颊,尾巴再慢慢磨一磨虫母的尾巴,试图让虫母能尽快包容他的易感期尾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