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江半絮察觉到了应迢态度中的冷淡，原本欢快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冷却下来。
他站在原地回想了一遍，没找出来自己哪里惹到了应迢。
难道是因为对方不喜欢那枚胸针？
第二天早上，应迢坐在餐厅里喝人造血剂，江半絮就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吃早饭。
他吃完后没着急出门，先去厨房的垃圾桶看一眼，又去检查客厅的垃圾桶。
青年背着书包，在屋里绕来绕去。
第二次从吸血鬼面前跑过的时候，应迢抬眸开了口：“在找什么？”
江半絮蹲在垃圾桶旁边，回头：“我看你不太喜欢那个胸针，这次是不是偷偷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啦？”
“……”
吸血鬼被人造血剂呛到，轻咳了一声。
他神情稍显不自在地看了江半絮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杯子进了卧室。
再次出来时，应迢胸前多了枚纯黑色的胸针。
江半絮眼睛亮亮地抬头看他。
“谢谢你，我很喜欢。”吸血鬼重新坐回餐桌前，神情平淡。
半晌，又别开视线补了一句：“不会扔掉的。”
江半絮没忍住笑出声，用很满意的语气：“那就行，那我就放心上班去了。”
……
到科室开完早会，江半絮拿着水杯准备接水，半路被梁陆拦下了。
“小江，接水去啊？”他手里提着两份早餐，笑着站在江半絮面前，“我替你去接吧，看你今天早上匆匆忙忙的，是不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说话间一位护理的实习生路过，看见两个人这幅场景，顿时发出打趣的声音：“哟，梁学长又给人小江送早餐呢。”
江半絮皱起眉，好心情被砍去大半。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梁陆一直在很执着地给他送东西，不是早餐就是奶茶。
除此之外，对方还总是很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制造一些肢体接触，都让江半絮感到不太舒服。
江半絮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但对方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而且时间长了，江半絮逐渐发现梁陆在科室里有点我行我素。
他平时实习不怎么认真，还会经常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但除了沈庆言作为主任，能看不下去教育两句以外，其他人都没说过什么。
江半絮后来才被一个学姐告知，梁陆的父亲是医院的领导，家里有权有势，所以平时没人愿意招惹他。
“不用了学长，”江半絮不接水了，打算直接去办公室等老师查房，“我早上吃过饭才出门的。”
“不是，小江，”梁陆似乎是想伸手拦他，很好脾气的样子，无奈道，“你就给我一次面子，东西不吃就浪费了。”
江半絮往后退了两步，刚好听见沈庆言在办公室门口喊自己的名字。
“沈老师叫我们去查房了，”他顿时如释重负，“学长，我先过去了。”
等江半絮走远，跟在沈庆言身后一起离开后，梁陆的表情才沉了下来。
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早饭，动作烦躁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
工作的日子一天天重复着。
沈庆言之前就安排要去隔壁市交流学习几天，这天忽然记起来这事，就顺口问江半絮感不感兴趣。
实习生到那样的场合大多都是听听讲座或是圆桌讨论，虽然能长见识，但大部分时间都还挺无聊的。
因为还会占用周末时间，所以大部分实习生都不太愿意去。
当天就是周五了，下午不用上班，四点钟就要出发，一直待到周日下午回来。
沈庆言已经把江半絮的性格摸得差不多，果然刚一问，江半絮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压根没考虑占用周末的事。
“行，那你回去收拾收拾，下午三点到这儿集合。”沈庆言笑着说。
“好，谢谢老师。”江半絮应下。
通知的时间有点赶，江半絮上午下班后去医院陪爷爷待了会儿，就得匆匆回家收拾行李。
夏天的换洗衣物都不占地方，江半絮带了三套，再加上平板和充电器之类的必备物品，一个背包绰绰有余。
中午应迢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青年翻了个大一点的背包出来，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
吸血鬼神情稍变，走近后开口：“你要出门？”
“嗯，”江半絮抬头看他，解释道，“沈老师出差，我跟着去看看。”
应迢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
江半絮收拾行李还哼歌，显然心情很好，对这次出行很期待。
“要去几天。”吸血鬼语气随意地问。
“待到周日，晚上应该能回来。”江半絮说。
“别忘了带伞，”应迢忽的起身，从玄关柜子里拿出一把伞递过去，又问，“去哪里，住酒店吗？”
江半絮的话很容易就能套出来。
应迢让他带伞，他只当那边可能会下雨，很听话地就塞进了包里，顺带把地址具体到酒店名称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收拾完，他站起来掂了掂背包重量：“应该没有什么忘带了吧。”
吸血鬼靠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看他：“应该没有了。”
大家在医院集合，坐医院的大巴车去高铁站。
江半絮来得不晚，车上还没什么人，他没想到梁陆也在。
对方好像正在跟负责人商量多加一个人的事。
“路费我自己报销嘛，”梁陆趴在座椅靠背上说，“酒店你们看着办，有位置就给我安排，没位置我跟别的同学挤一挤也行啊。”
他说话间看到江半絮上来，眼睛一亮，指着江半絮道：“这我学弟，我们俩熟，实在不行我们俩凑一个标间。”
江半絮顿时愣住。
又听负责人说：“没标间了，主办方安排的都是大床房。”
梁陆听见这话，笑容更深了，看向江半絮：“小江，你介意吗？”
“……”
江半絮在跟他隔几个座位的地方坐下，点头说：“介意。”
梁陆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脸上的笑容一僵，噎住了。
江半絮对梁陆实在没有任何好感，他不敢想象自己跟对方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该有多煎熬。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撒谎了：“我睡相不好，晚上还打呼噜梦游，不能跟人住一间房。”
最后是负责人对接半晌，翻出有一个报名的研究生临时去不了了，腾出来一间房。
江半絮因此松一口气。
他回过身时，注意到梁陆看向自己的视线，对方脸色阴沉，眼里带着不甘。
江半絮心里隐隐不安，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只要全程跟紧沈老师，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大家随意吃过晚饭，就领房卡去了各自的房间。
奔波了一天，江半絮肩膀被背包压得酸疼，他拖着步伐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间房的门竟然没锁。
看见走廊尽头有保洁车，江半絮猜想大概是酒店的人刚打扫过，忘记关门了。
他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插上房卡开了灯。
房间大亮，看见房里沙发上坐着一个肩膀宽阔的背影时，江半絮脚步猛然顿住，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
应迢听见动静起身，看到他的反应，眉间微动：“吓到你了？”
吸血鬼神情闲适，丝毫没有因为私闯别人房间而感到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江半絮总归是松了口气。
他开始怀疑自己跟这只吸血鬼做朋友，会不会有一天被吓出毛病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虽然惊讶，但江半絮似乎下意识觉得是应迢就没事了。
他回身关上房门，整个人都卸下了防备。
“之前没有说过吗，”应迢坐回沙发上，“过长时间嗅不到唤醒者血液的味道，会使我变得暴躁。”
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
距离上一次吸食江半絮的血液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两人在协议上约定的日期是每个月16号，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
应迢明确感受到自己身体对江半絮血液的渴望在蠢蠢欲动。
已经尝过更美味的鲜血，人造血剂对他来说就像白水无法填饱肚子一样无趣，只会令他感到烦躁不悦。
直到现在嗅到了江半絮的气息，吸血鬼心底的躁动才得到些许安抚。
江半絮本来已经摘下背包，在床边坐下了，闻言又下意识站起身来。
他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要住在这里吗？”
他看了看周围，整间房间里能供人休息的，只有一个沙发，一张床。
“酒店已经没有别的房间了。”江半絮重点提醒对方。
“我不需要睡觉，待在这里就可以。”吸血鬼道，“也不会打扰到你，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
这么大一只鬼他怎么当不存在！
一人一鬼还没商量好，门铃在这时响了。
江半絮只好先去开门，他走近玄关时问了一声是谁。
“小江，是我，”梁陆的声音很快传来，对方在门外道，“沈老师说你是第一次来听讲座，让我来给你讲讲明天的流程。”
江半絮皱起眉，应迢已经来到他身后。
吸血鬼面色微冷：“谁找你？”
“一个很烦的学长，”江半絮担心对方看见应迢还得多解释，干脆把人推到里面去，“你别出声，我把他打发走就好了。”
吸血鬼任由人类动作，退进了卫生间。
江半絮开了门，本打算直接跟梁陆说去下面大厅聊，没想到门刚打开，梁陆就抬手推门，要往屋里进。
对方脸上带着笑，只穿了睡衣，衣领松松垮垮快开到胸口往下了。
“小江，我房间的热水器好像坏了，顺便借你这里洗个澡，”梁陆显然是有备而来，身上甚至还有香水味，他用脚抵着门道，“具体流程等我洗完澡咱俩再细聊。”
江半絮震惊于这人的厚脸皮程度，这时候关门也来不及了，他力气不够，眼看梁陆已经到了洗手间门口。
不过玻璃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意识到卫生间里有人时，梁陆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但他很快就被吓得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卫生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男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浑身气场阴森，高大的身形投下压迫感。尤其那一双眼，垂眸间露出极为危险的情绪。
就像是盯上的猎物被他人觊觎了一般，满是厌恶与敌意。
有一瞬间，梁陆甚至觉得那人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他当即浑身发冷，抖得连手机都没拿稳。
手机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梁陆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捡都不敢捡。
他浑身僵硬地靠着墙，这时候只能看向江半絮：“小江，你，你房里不会闹鬼吧？”
江半絮才没看见应迢那个吓人的表情。
他凑过去时顺带开了洗手间的灯，恰好看见应迢从里面走出来。
周围一片明亮，男人眸色漆黑，神情自然。
江半絮还记得自己要帮应迢掩饰身份呢，再加上他现在非常生气，已经对梁陆讨厌到了极点。
青年当即迈步把应迢挡在身后，骂道：“你才是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