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辅导员老刘头的脸色铁青,对桌坐的两人衣衫不整,何小诺和李航分别坐在他们两边儿,浑身直打怵。
“胡闹!”老刘头愤怒拍桌,气得假发在颅顶晃了两下,“大中午的,别的寝室都在午休,你们可倒好,那动静都要弄到女寝去了!知不知道素质俩字儿怎么写?都大学了还要我教你们?我看你们直接回小学回炉重造吧!”
洛寒:“……”
宋天泽:“……”
“来来来,你俩现在跟我好好解释解释,303寝的床到底是怎么塌的,啊?!”
两人嫌弃地同时瞅对方一眼,都不吭声。
“不说是吧!好,来,小诺,你是目击者,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我就不信了,我还治不了几个毛头小伙子!”
何小诺那时候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才到寝室楼底下就听见一堆东西落地的声音,还以为哪个寝室入强盗了,然后一跑上来,就看到了宋某人光着脊梁坐在洛寒身上的一幕。
何小诺:“那个,老师,具体是发生啥了我也不清楚,但是,但是,好像就是,那个,这两个人在床上剧烈运动,然后床,床就塌,塌了,应该就是这样……”
宋天泽:“你妹的,会不会说话?什么剧烈运动?不会说话能不能把嘴闭上?”
“剧烈运动?你见过谁做运动在床上做的?还两人一起?来来来来教教我怎么做?”
何小诺嘴一瘪。
见老刘头的脸变得又青又紫,洛寒连忙解释:“不,不是的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居民楼有人已经写举报信告我们扰民了?这些责任谁来担?啊?!快点,解释一下床是怎么塌的?!”
宋天泽心虚地挠挠耳背,“我们俩其实……在打架。”
洛寒垂头默认。
老刘头快气晕过去了。他理解不了,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就算约架也得找个空旷地方吧,居然在宿舍里打架,打着打着还打到床上去了??
就洛寒这么瘦弱,老刘头感觉不太可能是洛寒不自量力挑事儿的,而且宋天泽高中那些个光辉事迹他也略知一二,八成就是他想的那样。
“宋天泽!”老刘头指着宋天泽的鼻子,“你就一天不惹事一天不舒坦是不是?!上次在澡堂打人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正好,今天两个案子一起结了!”
澡堂打人?
洛寒狐疑地看向宋天泽。
“跟我报告的人说你跟那两个男生压根儿不认识,也没有任何过节,你好好的打他们干什么?”
“我……”宋天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解释,“澡堂那次……我无话可说,您就全当我拳头痒痒了,犯病了,想怎么惩罚我都成。”
“行啊!真行啊你!真是个男人啊你宋天泽!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先动嘴,就喜欢先动手是吧?你以为你绩点高就真的高人一等了?”
宋天泽一想到那群老鼠凑在一起说什么“计策”的样儿,心里又是一阵窝火,头撇到另一边,“跟那群人动嘴我嫌脏。”
“你不解释是吧,行。我先事先跟你说好,那个男生家长告到学校去了,可以肯定的是,你这学年的全部奖学金全都没了。如果你这保研名额还想要,接下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再出这些幺蛾子,听见没有?如果再出现一次,你的保研名额白送给你们专业第二名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知道了。”
“行了!这周五之前把三千字检讨书送到校长办公室,态度给我诚恳一点儿!”
老刘说完,摔门而去。
宋天泽也心知肚明,老刘头在处处为他好,能帮他减刑的工作肯定都做了,从今往后他真的得夹着尾巴。
“你还在澡堂打人?为什么?”洛寒问。
“没你的事儿,少瞎问。”
其实是有很大关系,但是无奈宋天泽好面子,要是被人知道他因为洛寒丢了一学年的奖学金,就不用在计科院混了。
据洛寒高中三年的观察,他性子虽然横,但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地打人,就算他再爱惹事也绝对不会。
肯定是有什么理由。至少,肯定是别人先惹的他。
“你为什么不解释?说不定你解释了处罚不会这么重。”
宋天泽上下扫了他一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你他妈早搬出去就不会这样了。”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什么啊。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不是说没他的事儿吗?
*
第二天宋天泽一进教室,平梓就看见他那大兄弟的嘴角挂了彩,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而是笑着埋汰他:“呦,咱们宋大神这是咋啦,居然还有人有能耐把拳头打到你脸上?不是被哪个辣妹扇的吧?”
“滚蛋。”宋天泽放下包,把他往里面儿挤。
“说说嘛说说嘛,”平梓自然地搂着他的肩,“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个辣妹敢这么对我们家大神?”
“洛寒,”宋天泽斜他一眼,“够辣吗?”
“我操,岂有此理!那个该死的gay竟然敢揍你?”
“那是我让着他。要是我来真的,他骨头不得散架?”宋天泽顿了顿,说:“还有,通知你个事儿。”
“大神有啥吩咐?”
“我奖学金没了。”
“哦,没了就没……等等等等会儿??奖学金??!真的假的啊?怎么搞的??”
“没怎么搞的,澡堂教训老鼠的代价。”宋天泽面无表情地玩着自己无聊做的小程序。
“我靠大哥,你悠着点儿啊,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啊,你不能让徐睿那傻缺钻空子啊!”
“反正……别的不说,把洛寒逼走就对了。”
*
修床板的钱,洛寒和宋某人最后是平摊了。
事后洛寒也好好反省了一番,打架这一茬是他自己挑起来的,虽然宋天泽烦他在先,他也确实没控制好情绪,给别人造成了困扰。
而且对于打宋天泽的那一拳,他也有些愧疚。一是因为宋天泽那张脸虽然欠揍,但是帅也是真帅,而且是完完全全长在他自己审美点上的帅。这么一张帅脸,嘴角挂块血痂实在不好看;二是因为两人打架那天,宋天泽对他还是相当手下留情,最多捶了他两下肩,捏了把腰窝子。
想到这里,洛寒掀起衣角往自己腰窝子瞥了一眼。
妈的,都青了。
当时没觉得那么疼来着。姓宋的手劲儿是真大。
要是再不自量力要跟他干架,那就是真傻。
等到床板修完,宋天泽去简单冲了个澡,抱着熊熊光脊梁就在床上趴下了。心里想的是,真他妈操蛋,叫个什么事儿,那群老鼠说就说好了,他非要去听什么听,管什么管,打什么打,把奖学金都给打没了。
就这样恼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下午,洛寒下了课从画室回来,宋天泽还趴在床上睡大觉。
为了不吵到他,洛寒关门的动作很轻很轻。
他把帆布包轻轻放下,去浴室把手洗干净,从里面的小层掏出了一罐药膏和一包棉签,轻声走到宋天泽床边,慢慢蹲下来,抽出一根棉签蘸了药膏,小心翼翼地点涂在他嘴角的血痂上。见他疼得皱了眉,愧疚又涌了上来。
气息这么粗重,看样子应该睡着了。
洛寒稍微放了点心,继续给他涂药,确保把嘴角周围那一圈儿皮肤都给照顾到,边涂边小声说:“……谁让你非得惹我,羞辱我,还不是你自找的,活该。”
宋天泽睡得死沉,半点儿反应也没有,洛寒又随便骂了两句,终于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用食指摸摸他的鼻尖,然后滑到人中,嘴唇和下巴。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呢……”
洛寒心头一阵酸涩。
转念一想,也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他深深记得,高二有一次宋天泽因为打架被全校通报批评,周一晨会上被迫念了半小时的检讨书。
那时候的洛寒站在台下某个角落,耳朵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了他脸上受了伤。
当时宋天泽的座位正好靠窗,等下了课,路过八班时就偷偷在他桌上放了一小瓶这样的药膏。也不知道他后来涂了没有,还是……当成垃圾扔掉了。反正他没留名字。
正在那儿发愣,一只手忽地擒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