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祁灵云一开口, 秦许就很有远见的起身一路退到了门口，给两兄弟让出了造作的空间。
祁灵玉浅浅收拾了下好弟弟，从昨晚一直积压到现在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息都平和下来, 从里到外透着岁月静好。
顶着被黑色灵素捆绑掉在天花板上的粉毛崽子委屈巴巴的小眼神, 祁灵玉惬意的打扫了桌上的饭菜, 一口都没给他留。
吃完饭后不久, 三人就出了门直奔电梯, 打算去地下训练室。
祁灵玉闲庭信步地走在前面，祁灵云难得没有缠上去跟哥哥贴着走, 而是摆着一张受气包的脸跟个小尾巴一样坠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扒拉着秦许嘀嘀咕咕：“我明明在陈述事实，哥哥到底为什么要揍我？”
其实昨晚没睡好的不止是祁灵玉，秦许也没睡好，然他睡不着的原因和祁灵玉的截然相反，不是因为吵闹, 而是因为太过安静。
虽然他战斗过程中逸散的灵素也还在外面没有尽数散去，但他对自己天赋的认知和对灵素的操控都远不及祁灵玉，根本就没办法做到通过灵素察觉外面动静这件事, 十八层新入住了几个人的事, 他直到今天去餐厅吃饭，听到大家讨论才知道。
至于为什么会引起讨论，这还要从酒店的布局说起。
酒店是四栋楼组成的回形建筑，足有六百多个房间, 然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房间都集中在下十层, 剩下百分之五在上八层，能入住上八层的, 尤其是顶层，要么是每个区域的夺冠热门，要么是大世家的直系子弟。
像林家、郑家这种不入流的小世家是没有入住上八层资格的，林盛予会住在顶层是因为秦家分别以夺冠热门（南宫羡）和大世家直系子弟（南宫离）开了两间房，毕竟南宫家穷归穷，在实力上可从来没弱过，家族四个天灾级坐镇，背地里怎么嘲笑这家穷鬼投胎不说，表面上肯定还是将南宫家高高抬起的。
林盛予住的就是南宫羡空出来的房间。
综上，上八层每一次的入住都必然会引起一阵谈资，更别说昨晚入住的，一波是仅次于五大中心区的六区大家族的人，另一波居然是处于混乱区边缘九十九区的人，而且听说带队的还是一个天灾级。
秦许不可避免地被话题吸引了注意力，往常三两口就能解决的午餐愣是磨蹭的吃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收到祁灵云让帮忙带饭的消息才赶紧收敛了心神。
话说回来，秦许昨晚躺在床上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白天的战斗，记忆一遍遍的回放，褪去了当时差点被精神操控杀人的惊惧恼怒之后，秦许才从各种细节愕然发现突然出现的空间屏障，其实不是阻止了他杀人，而是救了他的性命。
那个看似是走投无路才爆发出来的灵压场，里面的高浓度灵素却在顷刻间就精准的越过他浑身冰霜的保护，朝着他的各处要害袭来。
秦许体会过对方“毒灵素”的威力，很难想这些一旦附着眼珠等东西上，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现在已经是个瞎子哑巴，能和南宫羡组团去街头卖艺了。
祁灵玉这个人远比他人所想的还要危险。
秦许这么想着，此时看着前面祁灵玉那略微单薄瘦削的背影，未免自己目前唯一的朋友被亲哥人道销毁，他委婉提醒道：“有些事情不要瞎说。”
可惜祁灵云没有接收到他的好意，委屈地道：“我明明是在说实话，哥哥生气肯定是恼羞成怒。”
“……啧。”秦许决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他呵呵冷笑道，“祁灵云，我相信你挨得每一个打都是有原因的。”
祁灵云正想反驳，这时电梯到了，祁灵玉走进去转过身来，正好正面对着这边。
祁灵云秒收声，表情变得无辜乖巧，刚刚还直挺地身形在迈开腿的一瞬间就歪斜起来，一高一低一瘸一拐，看起来十分可怜。
祁灵玉的视线却落在他腿上，似笑非笑地冷不丁开口：“你确定是这条腿？”
祁灵云当即一顿。
哥哥虽然没有真的给他锯腿，但也确实用灵素鞭子在上面不轻不重的抽了两下，下手很轻他其实没什么感觉，跟昨晚上被蚊子叮差不多，一时之间忘记是哪条腿也是正常的。
祁灵云没有半点尴尬犹豫的身体往另一边一歪，换了一条腿瘸瘸拐拐地进了电梯。
然后一副“我很痛但我很坚强”的表情，对着秦许握了握拳义正严词地说道：“打在我身痛在哥哥心，哥哥打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要反思，要和哥哥一起成长变强……成为哥哥的防弹衣。”
秦许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着他的腿说：“你上当了。”
祁灵云：“……”可恶，哥哥变得狡猾了。
卖惨不成反被钓鱼执法的祁灵云，最后是被黑色灵素卷着一只脚的脚踝，跟挂腊肠一样一路被拎到地下室的。
地下一层，电梯门一打开，鼎沸的人声闯入耳膜，放眼望去人头攒动，都挤到电梯门口了，别说约训练室了，能不能挤出去都是个问题。
祁灵玉二话没说就关闭了电梯门，电梯继续向下。
地下二层总算清爽了一些，但人也还是不少，等待区大厅沙发上坐了不少人，服务台工作人员都忙不过来，中央显示屏上所有房间号都显示正在使用的红色。
祁灵昭也在这里，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对着祁灵玉就是一个非常恭敬地背手低头微鞠躬，张口却在称呼上卡了壳。
“大……”不行，这里还有别人在，不能叫大魔王，她于是下意识改口要叫大哥，瞥见旁边的祁灵云，一下就说不出来了。她人虽然在郑家，但也是会和家里人联络通信的，她当然就知道自家那位憨皮弟弟祁汪汪的认哥史，也知道就因为这一声“大哥”，对方挨了祁灵云多少阴招。
祁灵昭摸了摸自己的小身板，心有余悸地再次改口准备喊“弟弟”，可是一对上大魔王的眼睛，就吐出了一个“弟”字就戛然而止了。
祁灵昭思绪绕了一圈，嘴上却没怎么停顿，于是画面就是一个橘色长发十岁出头的女孩，从人群中一把冲到祁灵玉面前，恭敬鞠躬喊了一声，“大弟。”
“大帝？！”秦许震撼地喃喃重复。
但想想这个称呼放在祁灵玉身上好像又不是那么离谱。
秦许恍然了一瞬立刻就认同了这个称呼，并且多年来一直在团伙中散播科普，以至于几年后祁灵玉的势力在世界崛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取缔联盟政体建立世界帝国的。
此时的祁灵玉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也听到了秦许低声的喃喃，猜到对方应该是听茬了，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
祁灵玉正在问祁灵昭这一层训练室的情况。
“你要用训练室的话，只能领号排队了，我看看，现在排队的有二十七人，大概吃完晚饭可能排上吧。”祁灵昭说着解释了一下今天这爆满的情况。
原因还是出在六区，前面说过六区是仅次于五大中心区的区域，也是秩序区的老大，很多在中心区发展不下去的世家都会搬到六区，不乏顶级世家和大世家，竞争非常激烈，很多原本区域的土著小世家实在争不过，只能背井离乡举家搬迁。
世家交流赛对于其他区域而言是争夺资源的顶级比赛，但对于中心区的顶级世家而言，那就真的只是“交流”赛了，往年的比赛，顶级世家都是派一二个代表过来走一趟，还有一些自诩傲气的根本不愿意“向下兼容”，直接就当没有这回事。
其他大世家小世家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承认，正是因为顶级世家没有将这比赛太当一回事，每年的名次才没有直接被上层垄断，展现了“交流赛”的正确性。
所以虽然五大中心区才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但每年比赛参赛者最多的，却是位于他们下面的几个秩序区，六区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比赛又比较特殊，联盟下场奖励丰盛又有着政权影响，六区三十来个大世家全都出动，平均每家出4.2人，就占总人数的六分之一。
六区的人骨子里带着卷，这凌晨才陆陆续续办理入住的，休整到天亮就精神抖擞，乌泱泱地涌进了地下训练室。
祁灵昭说到这里也很是牙酸地道：“我的那个训练室还是昨天在酒店瞎逛的时候，莫名预约上的，就是一个基础训练室，约的两个小时，小芸看了酒店发的资料，说我不适合基础的，本来还想换一个来着，结果一下来就发现全都在使用中，还都是满配的八小时，就只能算了。”
这话也差不多透露出一个意思，这些人那是直接放下行李就来了。
秦许有被他们卷到，忍不住咋舌。
“我和小芸说好一人一小时，她应该还有十五分钟就出来了，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让给你。”祁灵昭道。
祁灵玉摇头：“去三层。”
祁灵昭面露犹豫道：“我听他们说，三层是个青年组的，我们好像不能去。”
“我怎么不知道？”秦许都不知道这事，他还以为是秦家人又孤立了自己没通知到位，当即就点开任务手环要查看下发的酒店规则文件。
祁灵昭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上面没有这一条，是默认的潜规则。”
祁灵昭当时也提出过要去第三层，而同行的郑芸有超忆症，就算不主动关注，看过的所有东西也会自动进入到脑子里，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电梯的运行，就能推测出去三层的人并不多。
然后她们就被一个“好心”的路人给阻拦，并科普了这条潜规则，末了还打量了她们两眼，“你们两应该是小世家出来的吧？势单力薄实力也弱，被欺负了也只能哭吧。”
“想去就去吧。”末了他又这样说。
祁灵昭和郑芸听得都很不舒服，但她们确实就是对方话里说的没背景实力还弱的灵素师，再不情愿也只能遵从这条潜规则。
“啧，一群欺凌弱小搞霸凌的渣滓。”秦小少爷冷脸插兜抬下巴，周身温度猛地一降，冰霜开始飞舞。
祁灵云一派开朗地咧嘴笑，一副没心眼的单纯样子：“潜规则是什么我搞不懂呀，反正没写就是没有~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祁灵玉什么话都没说，随意地点头示意了下，就懒散地重新进了电梯。
三个人以三角的站位站着电梯里，每个人的站姿神情都不一样，气势却非常逼人，仿佛有什么慷慨激昂的BGM响起，踩着令人振奋的鼓点，连画面色彩似乎都变成了黑灰色。
祁灵昭差点就热血上头，握着拳就冲进去说“带我一个”了，好在她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而且郑芸还在这里，她就这么走了不好。
“昭昭姐姐拜拜哦~”祁灵云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祁灵昭也赶紧挥了挥，在电梯门关闭前，她握拳振臂，无声高呼：“凯旋！”
如祁灵昭所说，三层确实很空旷，大厅只有零散的几个人，还各自泾渭分明的独自坐着，有翘着二郎腿玩魔方的；有沉默地擦剑的；还有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
和上面两层不一样，这些待在大厅里的人不是在等房间，应该只是休息，毕竟中央大屏幕上大部分房间号都显示空置的绿色。
而这群人中最令人瞩目的，应该是那个占据了整个沙发盖着衣服睡觉的人，个子非常高，比沙发都长出一截，目测至少一米九，穿着非常严实，只有一双手裸露在外面，皮肤的颜色竟然泛着青色。
而那件完全盖住了他脸的颜色青春的校服，正是他们昨天见过的联盟学校的款式。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的灵素收敛的都非常好，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来，反正祁灵玉这样对气息敏感的人都半点没感受到。
这群人都是区域级以上。
服务台的秦家人看到他们非常惊讶，目光在扫到秦许的时候，更是直接皱起眉，虽然之后露出了礼貌的笑脸，说话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少爷，你们来错了地方，要训练的话请去楼上。”
“为什么呀？”祁灵云眨巴着眼睛，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深谙熊孩子的当法，嘴巴一瘪就开始呜咽，“你是不是看我们年纪小故意欺负我们呀？好难过，秦家欺负人，不想待在这里了，要回家。”
祁灵云揉了揉一滴眼泪都没有的眼睛，低着头就露出一个头顶，看起来非常的可怜弱小又无助。
秦许都被他这操作整懵了一下，更别说那个秦家人了。
从秦家明明对普通人不屑一顾，却还是会维持表面的状况来看，秦家是一个很好面子的家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是不愿意自己家背上这口锅的。
祁灵玉眉头微跳，被祁灵云吵闹的声音逼得摁了摁眉心，但是如果现在阻止他的话，之后肯定会缠着他又要闹腾一顿吧，所以还是随他去好了。
而且不得不说祁灵云这招走得不错，不知道这是不是祁灵云的战斗直觉发作做出的选择，还是他就是单纯的玩闹心上来想搞事。
果然那个秦家人明明眼神厌恶不耐，却还是弯腰开始哄祁灵云，不细究只看表面的话，还是挺耐心温和的：“小朋友不是欺负你，是这边的规定，你看这里的人年纪都比你大，这里是大人们的区域，小孩子应该在上面。”
不过他的温和表象也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开始暗藏威胁地道，“为难叔叔可不是好孩子的做法，如果小朋友你还要继续这样的话，叔叔就只能告诉你的家长了，到时候你们整个家族都要为你的做法买单，没办法再进入训练室了，所以不要任性。”
“啧。”秦许侧身挤进两人中间，凝出冰棱的手指直接就朝着那人戳去，逼得那人退开半步才收回来。
“少爷这是干什么？这样做家主不会高兴的。”那个秦家人咬重了后一句话。
听到对方提起朱雀，秦许眼神冷凝。
不待他说话，就听到背后唉声叹气，祁灵云抱住哥哥的手臂，仰着头一字一句咬字十分清楚地说，“哎~说两句话就要告家长的大人好废物哦~”
“他是灵素师吗？感觉还不如普通人呢，差评差评~”祁灵云是懂怎么踩人痛点的，说废物秦家人或许还不会特别生气，但说他们不如普通人，一定会暴走。
果然那个秦家人脸色变了又变。
“噗呲——”一声闷笑打破了这边气氛，原本横躺在沙发上的大高个坐了起来，泛着青色的手拿下了那件校服，露出那张同样泛着青色平平无奇的脸，他笑着说，“你们还挺有意思的。”
“你们想待在这里就待吧，不用管他的，我们这没人有意见。”他说着勾着沙发背往后面喊了一声，“这几个小朋友过来玩，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玩魔方的人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擦剑的当做没听到，倒是戴耳机的那位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往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都没人说话，看着关系也并不是很好，但却让祁灵玉莫名地觉得他们是一起的。
但这就更奇怪了，毕竟不管是联盟还是顶级世家，都不可能一次性出动这么多区域级以上的强者来参加这场比赛，这比赛重要，但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
而且再一看他们坐位，就很明显的发现他们是在以这个青色皮肤的人为中心向周围散开，是一旦出什么事情能够及时出手的距离。
显然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祁灵玉一个，祁灵云歪着头直截了当地就开问，“僵尸哥哥，你们是好朋友吗？”
“我们不认识哦。”他摊了摊手，突然冷不丁地凑上来，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他们都害怕我的脸不愿意坐过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我是好朋友呢。”
祁灵云被他骤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仰了仰，大概是受到他话的影响，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脸，奇怪地伸手想摸，这人却往后靠在沙发上避开了他的手。
祁灵玉敏锐的注意到，在这人动的一瞬间，大厅里那几个人都微不可查的投过来视线，在这人坐回去后，又都按捺地收回了视线，
祁灵云没摸到也不生气，手转而掐了掐自己的脸，嘟嘟囔囔地道，“你的脸看起来好像和我的不一样诶。”
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祁灵玉也在观察那张脸，并没有什么特色的一张脸，如果不是肤色奇特个子又高，丢在人群里可能就找不到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祁灵玉总觉得这脸很别扭。
它像是开了什么柔光滤镜，皮肤光滑的完全看不到毛孔，五官虽然不出色但也不难看，比例拿捏的非常好，是很正宗的三庭五眼，但如果稍微偏头就发现有些扁平。
那种扁平不是轮廓上面的，而是一种……平面上的。祁灵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微妙地扁平感，他只是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你们好，我叫姜盛开，”他笑着像是刻意强调一般地说，“万花见春将盛开的盛开。”
万花见春将盛开。
花见春。祁灵玉眉梢一挑。
有那个叫姜盛开的人开口，大厅中其他几个人也没有意见，秦家人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咬着牙给他们开训练室。
然而秦许却知道流程，“这里有检测机器吧，我们要检测一下根据报告选择相应合适的训练室。”
这个检测机器和之前祁灵玉他们在祁家主宅见过的天赋检测机器是一样的，功能也一样，只是没有接入世界之声，没办法窥探使用者的天赋，能检测出的数据也是灵素量这种比较直观的，但也能从中分析出一些东西。
比如祁灵玉体弱灵素量低，祁灵云在精神方面抗性无限趋近于零，秦许对灵素掌控力偏低等等。
根据这个报告开了能提高相应能力的训练室，分开的时候，祁灵云很是不情不愿地扒着祁灵玉的门，哭着一张脸委屈巴巴地问，“真的不可以一起吗？”
秦许简直对祁灵云的粘人程度刮目相看，更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明明在祁灵云抱过去时，他哥没一会儿就不耐烦的踹了一脚。
祁灵云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礼物一样的很开心。
秦许忍不住问：“你哥这样你不会不开心吗？”
“我为什么不开心啊，哥哥都让我抱了我五秒诶！”祁灵云比出一个五字，开心地原地起跳，走路都一颠一颠的，粉毛乱飞。
秦许不懂，秦许大受震撼。
第52章
祁灵云在刷新秦许三观的时候, 祁灵玉已经开始摆弄训练室的东西了。
训练室面积不大，走进去一看只觉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将灵素连接中控板才能够开启相应模块和模式，模块主要是天气、湿度、温度、气压、重力等等, 以环境模拟为主, 而模式则分为教学模式、修行模式和对战模式三种。
教学模式下房间内会出现一名投影老师, 不管是理论基础还是实战教学都可以对使用者进行引导, 甚至录入了各大天赋类别的数十种基础修行法门, 连灵压场的释放收敛都有所涉猎。
——虽然教导的东西并不很深奥，对于大世家的弟子来说也无非就是族学的那些, 但对于实力弱小资源贫瘠的小世家或者个人灵素师来说，简直如获至宝。
修行模式开启，会让房间处于一个灵素量充足的环境，会有辅助修行管家帮忙辅助修行，记录灵素循环回路，制定相应修行计划等等, 能够让每个人的灵素转化率都处于最高稳定水准，保证修行效率，在这种模式下修行事半功倍。
——这个模式对于正处于晋阶临界点, 或者是在战斗方面不突出的灵素师是非常有用的, 能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飞速提高自己的实力。
而对战模式则是会根据综合实力随机生成对手，可以一对一也可以团队战还可以大逃杀，战斗方式也并不拘泥于单纯对抗，就比如祁灵玉就连开两盘, 一次是多人捉迷藏, 一次是单人解谜。
——这个模式不必多说，几乎是所有人来训练室的初衷, 对战斗方面加成很大，让使用者对自己的天赋和灵素更熟悉，身体素质也能提高。
不过在祁灵玉看来，这整个训练室最能锻炼灵素师的，不是这三个模式，而是那个看起来最简单的用灵素操控中控板。
中控板设计的非常灵敏，越是复杂的指令越是对灵素的精细操作要求高，按照流程一套调整下来，能让使用者对灵素的控制直接小跨一步。
虽然上述所说的一切，对于祁灵玉这个曾经的最强者来说，作用都很微乎其微，但他也得承认这训练室是好东西，无怪乎秦家能凭这酒店拿下竞标。
祁灵玉将训练室切换到修行模式，感受着房间里充沛的灵素，手指轻轻动了动，灵素探进中控板轻松写意的调整着各项数值。
房间的环境立刻就变了，气温将至零度，水蒸气凝结成冰转眼就铺满了半个训练室，氧气浓度变低，压强增强……祁灵玉的呼吸不由地沉重起来，脸上也泛起对高压不适用的红晕，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继续调高数值。
一直到身体因为极端环境出现比较强烈的表现，被他压制着无法释放的灵素，为了生存开始本能地修复身体，他没有再动中控板，闭上眼睛开始修行，然后隔一段时间，又在身体状况转好之后，再往上提高数值。
祁灵玉没法恢复实力，就是受制于这具破烂身体，但偏偏他身体中有禁制，让他的身体素质只能维持在一个普通人的水准，而普通人是没办法承受太多灵素的。
灵素师天赋明明是天生的，然而在不用天赋检测强行刺激的情况下，需要五岁左右才能显现，也是因为幼儿期产生的灵素基本都用于改造身体去了。
原文中第三工会做的人工天赋实验，就是给普通人植入天赋将他们改造成灵素师，大部分的改造人都死于实验中，存活下来的那部分人也都非常短命，灵素每天都在侵蚀他们的身体，每使用一次天赋身体就会变得更破烂。
祁灵玉现在就是让身体维持在一种濒死的状态，用以欺骗禁制，得到更多的灵素改造身体。
至于为什么不一推到底，而要这样一次一次重复操作，也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脆了，数值拉得太高，很可能他改造身体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死亡的速度。
如此循环往复三次之后，也不知道是禁制发现了他卡bug的操作，还是他的身体到达了一个新的临界点，反正暂时是没办法再用灵素加强了，他就此停下，然后直接将所有数值都归零。
外部压力一瞬间去除，他像是从万尺高空落到了地面，体内原本艰涩运转的灵素陡然变得轻快，周遭的灵素如同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力，漩涡一样的争先恐后钻进他身体里。
筋脉被强行扩容的疼痛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他的意识沉入身体内部，操控着体内灵素不断压缩，强行将整个房间的灵素都吸纳进了体内，然后一鼓作气直接冲破了某个桎梏。
嗡——耳朵里好像听到一声轻轻地喟叹一般的嗡鸣，新的天赋技能涌入脑海，能用的诅咒名单直接翻了个倍。
祁灵玉收敛周身气息，他重新睁开眼，拳头紧了又松，又摸了摸之前在列车上摔伤的手腕。
很好，隐隐的刺疼感已经消失了，骨头密度也增加了，可以跟两岁的祁灵云比一比了。脆了太久的祁灵玉很满意，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之后他将空间钮里的诅咒娃娃批量生产机器完成了大半，确定身体内的灵素稳定之后，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联盟任务手环。
其实祁灵玉非要到超凡级才动这个任务手环，一是为了能有对世界之声一击必中的灵素；二则是为了能够成功把世界本源骗进来打。
他步入超凡级之后，他的灵素特性在无形之外，还能伪装模拟其他灵素气息用以迷惑引诱被诅咒者，然而一旦他打算使用天赋，这层伪装就会失效。
以前的亓御想诅咒谁，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对他来说这能力相当鸡肋，但对于现在的祁灵玉来说却是刚刚好。
世界之声肯定会对他抱有警戒，而且它植入的手环那么多，不可能每一个手环都盯得很严，就像五年前的天赋检测一样，只有在发现异样的时候才会投来专注的一瞥。
祁灵玉想要尽可能重创或者多从世界之声那里获得情报，当然会希望对方在没有察觉到他异常的情况下，被他吸引投注更多的注视。
伪装谁的灵素气息呢？祁灵云肯定不行，他是世界本源选定的主角，对方早就特别关注，很难上当，估计在他录入灵素气息的第一时间，世界之声就立刻反应过来，把他踢出来了。
大黄也不行，大黄和世界本源合作多年，双方之间不会只有手环一个联系，很可能手环只是障碍物，而且自从五年前见过那一面后，大黄居然再也没出现，很难想这人到底干什么去了，也许在尽职尽责地给世界本源做任务也说不定。
祁灵昭姐弟不行，这两人只是原文的背景信息，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世界本源不会投以关注。
秦许、南宫羡也不行，他们在原文中的身份很适合，但两人都已经有了联盟任务手环，而且昨天南宫羡和林盛予的密谈也让他有点在意，直觉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这么一番排除下来，竟然就只剩下了阴差阳错被祁灵昭拐来，原文中的反派女配，出身在连天赋检测都舍不得做的郑家，自然也没有任务手环的郑芸。
而祁灵昭会拐郑芸，是应了他的誓。
“还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祁灵玉心情颇好的扬了下眉梢，他周身的灵素气息瞬间就变了。
他将联盟的任务手环握在手中，打开，录入灵素绑定，那股隐隐约约地窥视感果然出现了。
祁灵玉不动声色地继续操作手环，灵素不断涌入手环，看着像是要连接资料库，却又在中途直接断开，这么试了两次，最后一次还是顺利登入了联盟资料库，然后在世界之声刚开口的一瞬间断开。
像祁家资料库那样是灵素师精神世界所化的资料库是独此一份，其他家族的资料库都是纯科技，联盟的要高级一点，是在科技的基础上辅以世界之声的力量达到了成果，如果把联盟资料库比作一台光脑，那么世界之声就是它的核心CPU。
而科技要比精神世界灵活得多，这种疑似接入端口的bug自然会第一时间反馈让CPU去修复。
果然，那隐隐约约的窥视感凝实了不少，一条信息弹出来，是之前听过的机械女声：【监测到你灵素气息不稳，是否进行身体扫描？】
祁灵玉自然是拒绝，他慢条斯理的压榨着身体中的灵素尽数涌入到手环中，却并没有动作，而是蛰伏了起来，只是用少量的灵素第三次开始连接资料库。
“哎。”他似乎听到一个单音字节的叹息，就在他的灵素断开的一瞬间，资料库主动向他敞开了怀抱，将他拉了进去。
有什么存在投来了注视，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的灵素却触碰到一片冰冷，强烈的窥视感让祁灵玉头脑爆鸣，他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被扯入资料库的一瞬间，那些被尽数注入进手环蛰伏着的灵素尽数暴起，四面八方地朝着那冰冷缠上。
“是你！怎么又是你！”惊悚短促的尖叫，那戛然而止的话语听起来像是遭到了什么致命冲击一般，满是破碎和崩溃。
伪装在一瞬间破灭，变回黑色的灵素尽数展示着属于它的不详气息，然后化作一片铺天盖地的黑火。
祁灵玉直接以自己为媒介完成了这个诅咒，身体中一阵灼烫，无形的禁锢被黑色火焰舔舐燎灼，连同灵魂都像是被泼了墨一般，深沉的色调向着周围扩散，他的意识也染上了黑色，火焰犹豫而踟躇地包裹住他。
——这个作用在他身体上的禁制竟然还绑定了他的灵魂和意识。
“真是有意思啊。”祁灵玉轻笑出声，眉眼平和而温柔，那陡然激进而暴烈的灵素却表明他此时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思。
祁灵玉根本不在乎那从灵魂到身心的疼痛，原本还有些犹豫地火焰烧灼地极为欢快，黑色的咒印落成。
祁灵玉头一次感觉到了黑焰烧灼是什么样的感觉，然而他根本没有精神关注这个，他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在黑色咒印成型的瞬间，他感觉到十分微妙地联系，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眼前闪现，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只能囫囵记得那些记忆横跨了数个时代，而不管哪个时代最终都是一片满目疮痍。
都不待祁灵玉细思，黑色印记突然开始散开，祁灵玉也是第一次看到已经成型的诅咒，执行到一半的时候散开。
他本能地意识到对方想跑，冷笑了一声，趁着火焰没有完全熄灭，那微妙地联系还在，他灵素凶狠地反扑上去，也不管是什么东西，能留下什么就扒什么。
世界之声跑得很狼狈。
无数紊乱的字符从任务手环弹出来，冰冷的女声一声接一声的交叠在一起：【警告!世界之声遭到病毒攻击，防火墙启动】
【已开启权限，正在清扫病毒】
【世界之声申请卸载】
【世界之声卸载成功！】
随着最后一声，仿佛有锤子敲定在桌面，一切联系全部断开。
祁灵玉重新睁开眼，拽在手里的任务手环腕表被捏变形，不过好在这是记忆金属，松开了力道之后不久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祁灵玉没有按捺下杀气，任失去了目标的黑色灵素狂乱地在房间里乱窜，他随意地查看着任务手环，果然里面跟世界之声相关的功能全部都显示【已损坏】或【丢失源文件】。
他本以为这支手环已经废了，随意的点连接资料库，展开的居然不是一片空白，弹出好几页像是乱码一样的文字，以及一张地图。
——这些应该就是他最后从世界之声那里薅下来的情报。
那张地图从轮廓和山川地貌来看，正是这个世界的地图，上面却遍布着不少一闪一闪的红点，这些红点都是活动的，有的快有的慢，还有一些光芒微弱的红点会在迟缓的闪烁两下后消失。
祁灵玉拿出世界地图对比了一下，发现红点最少的地方是无垠山脉，已经只剩几个零星的几个抱团在一起，光芒也很暗淡，它们正在飞速移动着，中途还有一个点消失了。
而红点最多的地方居然是二十一区，那密密麻麻的红点数量多得根本数不清，要不是其他区域红点都很少，他都要以为这些红点其实就是一个区的人数了。
十一区的红点们是三三两两抱团行动的，而且红的非常鲜艳，鲜艳的像是刚点上去的，和图上其他暗淡的红点很是格格不入。
祁灵玉实在不知道这地图是什么意思，暂时收起来搁置一帮，又看了看那些乱码文字。
确实是真的乱码，半点连贯性都没有，祁灵玉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光看了一页就觉得眼皮突突地跳，眼睛酸涩的厉害。
唯一提炼出来有用的讯息，就是“神行教”三个字。
号称替神行走世间的反灵素师组织，里面还有大黄来着。
祁灵玉之前就猜这个组织和世界本源有关系，现在也只是验证了而已。
至于其他的乱码纸，祁灵玉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毫无规律的字，没有任何犹豫地全收了起来，决定交给适合处理这些信息的某个超忆症患者。
至于担心对方把这上面的东西泄露出去这件事，不说郑芸脑子好使识时务，最多只会拒绝接受这份工作，而一旦接下了这件事她就绝对不会傻不愣登地做得罪祁灵玉的事情。
就单说经过今天这件事，世界之声只怕是连同郑芸一起拉黑了，郑芸想要泄露出去，都要走不知道多迂回的路线才能和世界之声搭上关系。
而在那之前，她大概早就被祁灵玉咒杀了。
换而言之，祁灵玉并不是信任她，只是对自己的下手速度有绝对的把握。
当然，郑芸有权利拒绝接手这个工作，但其实在经历过列车的事情，郑芸没有疏远祁灵昭连夜跑路，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祁灵玉不再想这件事，他将灵素尽数收敛起来，又修行了一会儿让那些剧烈的情绪都散了，训练室的时间刚好结束，紧闭的房门突然弹开，房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中控板也变成了不可操作的模样。
祁灵玉进去的早出来的也早，之前在大厅里的那些个区域级以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件联盟校服外套平平整整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看起来像是暂时离开。
“在你们进去后不久他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服务台的秦家人还是之前那个，在被祁灵云毫不客气地戳了痛处之后，他已经不再摆出那副虚伪地假笑面孔了。
他看到祁灵玉出来，只是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看他一直盯着校服看，又是一阵阴阳怪气，“世家的儿郎居然要联盟学校的人出头，丢不丢脸。”
祁灵玉被世界之声激起来的脾性还没彻底散去，他心情算不上太好，不过他的手段向来是温和的，并不会像祁灵云那样挥拳头揍人。
他黑色的灵素直接钻进那人张开的嘴里，扯住对方的舌头猛地一拽。
灼疼感让那人一下没注意，人高马大一个人竟然直接被拽的摔倒在茶几上，他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神，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满是棱角的东西落在了舌头上。
他倏然回神，视线先看到烟灰缸，紧接着是那只抓着烟灰缸的，属于孩童的手，再往上就对上一双暗沉的眸子，那双眸子冷冷淡淡地并没有什么情绪，却无端让他后脖子发凉，有一种……有一种自己是什么待宰家禽的感觉。
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又立刻被愤怒取代，他挣扎着要起来说话，烟灰缸上的力道却在加重，让舌头不堪重负地发出些微声响。
“觉得自己的嘴多余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祁灵玉说着很浅淡的笑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眼神却是冰凉的杀意。
口腔连着喉咙口都泛着烧灼一般的疼痛，他的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本爬不起来，对上这道视线他不由的头皮发麻，却不是悔恨自己刚才阴阳怪气，而是在懊恼怎么就不小心着了道。
在他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听到一声天籁，“哥哥，你们在玩什么？”
听到祁灵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祁灵玉并不惊讶，毕竟祁灵云半点都没有掩藏自己脚步声的意思，一出房间就蹦蹦跳跳地往这件跑来。
中途倒是停了一下，然后就多了另一道脚步声，应该是秦许。
果然，脚步绕过沙发探出头，果然露出两张熟悉的面孔。
“咦，哥哥你不高兴吗？”祁灵云皱起眉，不爽地瞪向那个趴在茶几上的人，呲了呲牙，血色的眸子露出属于野兽的凶性，“是他惹哥哥不开心了吗？啊啊~真是讨厌的大人，果然之前就应该把他揍得半死，最后送进医院短时间内下不了床才对啊。”
那人眼神向着秦许看去试图求救，秦许插着兜直接转过身去。
别说他根本就打不过祁灵玉了，就是打得过他也不想为这人出头，他又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最多也只会在祁灵玉打算杀人的时候阻止一下，先让他打个电梯走人。
至于秦家的声誉，秦家少爷的责任什么的……他这不是根本没看到吗。秦许想着手中的冰直接凝成一个耳机扣在了头上。
掩耳盗铃也不过如此了。
“都是因为跟僵尸哥哥说话，才把这件事给忘了。”祁灵云还在抱怨，提起这个还转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姜盛开的人影，注意到了沙发上搭着的校服。
“这好像是那个僵尸哥哥的衣服吧。”祁灵云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了，走过去拿起校服一看，“咦，这校服里面好多血哦。”
他摊开来，果然那里面一大片的红色，而且是一层结着一层，最底下的颜色是快变成褐色的红，上面一层确实才留下不就得新鲜的颜色。
祁灵云鼻子动了动，好像闻到了什么，伸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带血的只能看到一个“姜”字的校牌。
祁灵云又换了另一边掏，掏出一沓纸，背面竟然潦草的写着一行字：花见春召唤能量黑洞，二十一区无人生还。
第53章
祁灵云拿着那沓纸的姿势很随意, 纸张是朝着他的方向倾斜的，而他的视线还落在校服兜里，还在检查那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是以最先看到这一行字的是和他站在同一边, 个子又比他高半个头的秦许。
秦许震惊地直接伸手就要将纸拿过来, 被祁灵云本能的下意识避开。
“这什么意思？”秦许顾不得什么, 指着那纸上的字就问, 声音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有些变调。
能量黑洞不是随即自然出现的吗？不是四百年大战的后遗症吗？居然还能被召唤？而且还是世界级强者花见春召唤来的, 还有什么叫二十一区无人生还？二十一区的人不是昨天就已经到了吗？总不能都是一群鬼吧！
秦许想要问的东西太多了，疯狂运转的大脑CPU似乎都转烧了, 所有问题都哽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呢喃：“这什么意思？”
祁灵玉立刻走过去，没有了支撑的烟灰缸“当啷”落在茶几上，被压制在那里的秦家人立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松了口气，他站直起来。
按理说他此时捡回一条命就该灰溜溜地赶紧走才对，然而那紧绷的神经一松懈, 他看着面前这三个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三人，那在骨髓里流淌的阴阳怪气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这回他不敢对准祁灵玉了，眼神一转就对上秦许, 他本来就看不上秦许的出身, 又因为刚才秦许的“见死不救”多少有些恨上了。
他故意又要拿“家主”来戳秦许的肺管子，然而这次他张口，一口血混着含糊的话语流淌而出，裹着血的肉块“啪嗒”落在茶几上, 断裂处附着着的黑焰转瞬就将它包裹其中, 眨眼间就尽数烧灼干净，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他愣愣地伸手摸自己的嘴巴, 烧灼地刺痛感掩盖了其他的感觉，让他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舌头竟然没有了。
“啊！！”他扑倒在茶几上，不断地说着含糊的话，手疯狂地在茶几上扫来抹去，像是要抓住那早已经消失不见的黑色火焰，将舌头在安置回去。
祁灵玉听着身后的动静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晋级了，灵素特性自然也得到了加强，实力弱的灵素师可能光是应付他的灵素就要耗费不少心神。
不过能弱到直接形成简易诅咒的，祁灵玉也是第一次见到，一般而言只要身心健全的人都不会这么快沦陷。
当然，祁灵玉的灵素虽然是冲着他那张嘴而去的，但会造成这种后果，除了对方弱的超出祁灵玉的预想之外，也是对方在口舌上犯下的忌讳足够达成诅咒。
换句话说，他舌头没了也得亏他往日多作死。
那个秦家人却并不这么觉得，他愤怒地抬头，不敢瞪视下手的祁灵玉，转而对着秦许怒目而视。
他想要扑上去抓着秦许的衣领将自己的痛苦全部都反馈回去，却又恐惧于和他仅有咫尺的凶手，最后只张嘴“嗷嗷”的发出含糊的叫骂声。
秦许其实也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原本因为纸上诡异的话而惊疑不定地心神都全部脱离了出来。
他也很受不了秦家人的阴阳怪气，出来看到这一幕场景时，心底多少也跟着出了口气，也想过割了这人的舌头也好，省得他天天乱嘴贱，但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想到祁灵玉真的会动手。
且还是这种轻描淡写却足够让人心惊肉跳的手段。
他视线下意识地往动手的人看过去。
祁家的族服是白色的，祁灵玉的头发是黑色的，两者叠加在一起，越是映衬着祁灵玉的脸色透着不怎么健康的苍白。
他面无表情，懒散地走姿看上去漏洞百出，还没走到祁灵云面前，后者就一下窜了过去，把手里的那沓纸尽数塞到了祁灵玉手里，然后自己凑过去贴在他家哥哥的背后，歪探出一颗粉色脑袋，乱翘的头发擦过祁灵玉苍白的脸颊。
祁灵玉大概率并不喜欢这种距离几乎为零的亲近贴贴，却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骚扰他的发丝，并没有推开那颗在不安分地小弧度晃动显然非常碍事地脑袋。
秦许不合时宜地想：祁灵玉好像确实比祁灵云高一些。
他的走神很快就被愤怒的喊声吸引回来，看着眼前这个秦家人欺软怕硬地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对准了自己，秦许本来泛起涟漪的心湖瞬间变成一滩死水。
“舌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连这点小伤小痛都受不住你还当什么灵素师？”秦许是真的不觉得一个舌头算什么事。
灵素师是和死亡常伴的职业，因此各大家族族学实战对练部分通常都比较血腥，缺胳膊少腿是常有的事情，反正付一笔钱找有治疗能力的“医生”一键修复就行，更别说秦家是有自己的“医生”的，还是快天灾级的强者，基本只要活着就能救回来。
于是秦家对小辈的培养自然更往死里造。
当然，秦许并不知道祁灵玉的天赋会让断掉的部位没办法重生，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惊异于对方的实力强大，随后咋舌说一声“嘴贱没救，活该”。
秦许微抬下巴不屑冷笑：“你以为你姓秦是什么免死金牌，可以仗弱行凶到处撒欢？你要是不满意尽管往上面告，看看有没有人为你出头。”
表情看着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不那么动听的循循善诱，还透着点苦口婆心的味道，是在履行秦家少爷的教导约束族人的职责。
然而很可惜，那个秦家人并没有读懂秦许的良苦用心，只被对方的话激怒，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怨毒。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祁灵云冷不丁穿插进来的声音，让那人眼中的怨毒一窒，粉毛小孩歪靠在哥哥肩头，看着茶几上泼洒的红色皱了皱鼻子。
小霸王可是在祁家作威作福的存在，对每一个说哥哥坏话的人都一视同仁的敌视，祁家这一辈的小孩那都是被他揍大的，小时候完全不会控制力道，被揍的人下不来床是常事，那段时间祁家每月的医疗支出费用都翻了几倍。
自然也是有人告到家主面前去的，例会上更是有长老表达不满，然而渣爹利益至上可从来不会管他人情绪恩怨，看被揍的众秦家小孩实力呈直线上涨，就力排众议直接将这个定义为了族学的另类实战团队演练。
嗯，另类的是祁灵云，其余小孩集体被练。
反正祁灵云不觉得他哥教训人的手段有点过激什么的，还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哥哥，好脏啊。”
正低头看着那行子兀自沉思的祁灵玉闻言随意的撩了下眼皮，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祁灵玉在看到“二十一区”字样的时候，很顺理成章的和那张地图联系了起来，只是现在还有其他人在，他才没有将东西拿出来，只在心中思索着。
祁灵玉懒洋洋淡淡地一个音节，直接让刚才还瞪着秦许的秦家人立刻跟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都抖了一下，眼神中的恐惧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用袖子慌乱地在茶几上疯狂擦拭，愣是把所有血点都给擦干了，这才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跑了。
秦许无语凝噎地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突然就懂了祁灵云“一个不留全带走”的凶残理论。
倒不是他突然想通要把秦家人都干掉，而是明白了明明都被称作小霸王，祁家人从来都绕着祁灵云祁灵玉走，不仅不会上来找事还会恭敬地鞠躬喊大帝（指祁灵昭），而秦家人看到他却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当着他的面都敢阴阳怪气。
别人看不起你想欺负你的时候，并不会因为你的穿着打扮表情气质而改变，他越是被秦家少爷的身份束缚，那是人就越是蹦跶的欢实，每一次都故意往他在乎的事物上戳，将他的忍耐当做谈资。
面对这些人，他就应该直接动手杀鸡儆猴，表明自己不好惹的态度，这样下一次其他人再想阴阳怪气，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够不够他往死里揍了。
与其气死自己，不如创飞别人。秦许悟了。
白发的男孩自信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决定今天就主动去碰瓷一个秦家人，先揍一顿爽再说。
此时，秦家所有小孩集体打了个哆嗦，他们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又摸了摸发麻地头皮，很是不明所以。
他们完全不知道秦家的伪霸王已经被双生子的行为洗脑，觉醒成为了真霸王。
祁灵玉检查了一下纸和字迹，确定了这两样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展开之后是花名册，除了姓名、天赋、等级、所属势力、年龄等基础信息栏外，后面还有能量值、生成率、备注这些意味不明的标注。
尤其是备注那一栏，红色的三角、蓝色的方框、黄色的圆圈……让人一眼看去完全摸不着头脑。
厚厚一沓足有三五百人的名字，二十一区本来就比较偏远，以前还属于混乱区，是主动投靠联盟要求区域联防队入驻的区域，人口比较少，普通人占比高，最强战力天花板仅是一个区域级。
由此可以想见这个区域的实力，这三五百人可以说是二十一区全部的灵素师了。
其实一般来说这样的区域来参加交流赛几乎就是倒贴路费陪跑的气氛组，但它们还是一届不落的组织人参加，就是为了在联盟刷刷存在感，以免上面的老大哥们完全忘记了它们，在遇到危险或是其他事情的时候连个支援都没有。
它们也是属于坚决拥护联盟统治的那部分，会在联盟和各世家博弈的时候充当马前卒。
秦许脑子也不笨，立刻调出了比赛官网公布的参赛名单，对照着指出了几个一样的名字，道，“这应该就是二十一区全部灵素师的名单。”
祁灵玉不置可否，他将纸重新折叠起来，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一个属于区域联防队的都没有。”
秦许一震，总觉得这话细想不得，心头微微一沉。
这时候祁灵云突然从旁边窜了过来。
祁灵云一到用脑子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安静，睁大的猫眼里写满了懵懂无知，也只有在涉及到自己或者哥哥的时候才会冷不丁开口吐出一句半句的，还总是能跳过信息分析，精准地抓住讨论结果。
现在这事明摆着跟他们没关系，他听了一会儿就开始光明正大的走神，脑袋滴溜溜地开始四处乱看，最后被嫌弃他碍事的祁灵玉推了一把，他就顺势开始在大厅里撒欢。
也不知道是上面潜规则传播的太广，还是因为青年组的参赛者人数太少，他们来得时候屏幕上有几个房间是使用中的红色，现在却完全是一片绿。
祁灵云寻宝似得在大厅里逛了一圈，竟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找到，除了那件奇怪的校服外套外，大厅里干净的连个有人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奇怪。”祁灵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里面回荡着空空如也的声音，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遇事不决问哥哥，祁灵云毫不犹豫地窜过来就将这事告诉了祁灵玉。
这不正常的干净应该是那群人特意清理过，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这种干净里却唯独落了一件校服外套，这不符合逻辑。
再从头捋一遍，地下三层的潜规则连秦许这个大少爷都不知道，基本可以确定是在六区来了之后才盛传出来的，现在看来是有意放出来的消息，只是不知是阻止人下来，还是刻意吸引人下来了。
祁灵玉更偏向于后者，毕竟这么多灵素师，不会每一个都那么听话的遵守这潜规则，而会敢于挑战潜规则的，必然是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刺头，越是有人阻止越是会留在这里。
故意用“万花见春将盛开”指向性明显的介绍词埋下伏笔，在看到外套里的东西后，他们会第一时间产生联想。
花见春，能量黑洞，二十一区，名单上消失的联防队成员……这是预言，还是阴谋？
突然祁灵云侧耳听了听，一下就窜到哥哥面前，将他手里带血的徽章和那沓纸都重新塞回校服兜里，还很顺手的整理了一番，将现场复原。
“我听到有人摁了负三层的摁键哦，哥哥快走。”祁灵云不由分说地拽着祁灵玉就往训练室方向走。
祁灵玉看着他因为疾步走而飞扬的头发，神情若有所思。
其实祁灵云说的没错，他确实就是熊孩子，不过他性格开朗好哄，见谁都笑容灿烂一派热情，又惯会装可怜，所以熊的还挺招人待见。
一般来说他干坏事都是光明正大的，看起来像是八百个心眼子全在脸上，被人发现了也总能用各种手段化解这件事，让人对他哭笑不得。
可这样的祁灵云，在发现有人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却是还原现场……这证明祁灵云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看了那些东西。
是直觉吗？祁灵玉知道祁灵云的危机预感一直很准，总是能让他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
祁灵玉没有挣扎地任他拽着走，在电梯发出“叮”的到达声响的时候，又猛地一个折返，然后跟撒手没一样，如风一般的朝秦许窜去，还是一个飞扑，只把秦许扑地撞在沙发里，连同整个沙发都被撞翻了。
穿着洗得发白衣服的蓝发少年从电梯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露出尴尬的表情，犹豫地抬手对祁灵玉做了个打招呼的手语，又突然想起祁灵玉看不懂手语，只能不知所措地举着手站在那里。
然后就听到小孩的声音从翻倒的沙发里传来：“我现在都超凡级了，你怎么还没有晋级呀？不可以太懈怠呀碎冰冰，咱们可是说好要一起变强打败那个听不见的怪大孩的哟。”
“……”秦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崩了精心营造的酷哥形象，他“噌”地站了起来，翻着白眼咬牙切齿地道，“不准叫我碎！冰！冰！”
“碎冰冰为什么不能叫碎冰冰呀？”祁灵云把沙发扶回原样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联盟校服，像是刚刚发现一样，举起来翻看，“哇，好红哦，好像是血——”
在祁灵云将校服拿出来的一瞬间，祁灵玉察觉到了南宫羡身上泄露出来的灵素气息，只见对方人影一闪，竟然以一种可以和强化类天赋媲美的速度闪现在祁灵云面前，直接拽走了那件校服。
在感觉到拽力的第一时间，祁灵云就下意识收紧了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装作一时不察的样子，顺着惯性往前踉跄扑去，像是慌乱地一把拽住秦许，拉到了身下当软垫。
南宫羡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当事人秦许能不知道这小子憋着什么坏。
“你！”秦许气急败坏地仰摔进沙发里，灵素师抗摔倒是没什么事，但秦许想骂人结果张口灌了一嘴风，给整岔气了。
他翻转身体直接把身上的祁灵云掀翻在地，一手捂着抽疼的肋下膈肌，另一只手附着一层坚冰朝着祁灵云脑壳就敲去。
本来还躺在地上想装柔弱的祁灵云就地一滚，火烧屁股一样地跳了起来，缩着脖子表情夸张地控诉，“哎呀，碎冰冰现在还不到打雪仗的时候，你不要突然制冷呀。”
说不出话来的秦许对此的回应就是直接来了个十连冰球，然后对着完美闪避的祁灵云用眼神疯狂辱骂。
“看得出来骂得很脏。”看了一出热闹的祁灵玉还有闲心点评。
两人这一番闹腾，南宫羡突然抢东西带来的凝滞气氛也被打破，他刚松了口气，又听到祁灵云开口不满地抱怨，“你这个怪大孩干什么突然抢东西啊，好没礼貌哦，你这么想要这件衣服，是因为这件衣服哪里特殊吗？但它一看就不是你的呀，而且上面好脏哦。”
南宫羡刚松的那口气当即又重新提了起来，他显然不是会撒谎的类型，脸色随着祁灵云的话青一阵白一阵的，跟个调色盘一样，他看着这件衣服神情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冥思苦想间，自然是将之前微妙感觉出的异常忘在了脑后。
比如说祁灵云的飞扑，要么是和哥哥贴贴抱抱，要么就是打架；比如说祁灵云那种力量和反应能力，怎么可能会被他抢走东西，还控制不住摔倒之类的。
祁灵云这时候又冷不丁拖长尾音“哎”了一声，凑过去好像一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并不想要这件衣服呀？”
“！”南宫羡一惊，再不敢多想什么，跟两人鞠躬胡乱打了几个手语后，转身就跑，甚至都来不及等电梯，窜进消防门哐哐哐就是一顿走楼梯。
“哎~”祁灵云耳朵里听不到脚步声了，这才嘿嘿地笑起来，哒哒哒地跑到哥哥面前，也不说话，就睁着一双亮晶晶地猫眼无声邀功。
“嗯，做的不错。”祁灵玉心情不错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警觉南宫羡，反正他在那一瞬间的态度就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比如让他来拿衣服的人跟他说了这件衣服很重要，但并没有说为什么重要，所以他明明对衣服很紧张，视线却并没有往衣兜上瞟。
祁灵玉基本确定这件外套是姜盛开——或者说花见春留下来的，之前那些人也不是和花见春一起的，相反他们应该是负责联盟负责看管花见春的人，而花见春一旦和联盟对立起来，在整合的信息中就基本可以说明，“二十一区无人生还”是联盟的计划。
或许这一整个交流赛，从将列车站台设置在花见春领域中，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而他思来想去，花见春身上能谋夺的东西……世界级。
世界本源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以及花见春为什么会将这种信息交给他们？
花见春也有自己的目的。祁灵玉肯定。
之后三人离开三层在一楼分道扬镳，秦许去实行自己的碰瓷揍人计划，而祁灵玉则是给祁灵昭发了一条信息，没多久四个人在十九层碰面，将那支联盟的任务手环交给了郑芸。
“交流赛的最后一天，找一个能俯瞰整个赛场的高处，对照这个地图。”祁灵玉说着又交代了一下乱码的信息。
郑芸疑惑了下这手环居然没有世界之声，但没有多问。
之后几天恍然而过，在秦家人的水深火热中，酒店入住的人越来越多，延期的充斥阴谋的交流赛也终于到了拉开序幕的时候。
第54章
交流赛开幕, 整个酒店都沸腾起来，电梯从凌晨就开始上上下下没听过，偶尔还会响起超载的警报声，楼梯间的飞奔声响也交织在一块没怎么停过。
在十八层居住的人都很默契的并不想挤电梯, 等到酒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才陆陆续续地从房间里出来。
等十八层都没动静了, 秦许才打开房门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淤伤, 神情却是肉眼可见的轻松。
自从学会创飞别人之后，秦许的精神内耗一下子就都没有了, 总是冷凝着的眉眼也舒展开来，走路的时候不像祁灵云那样夸张地蹦蹦跳跳，总是板正的跟用发胶喷过的头发也偶尔会飞扬出微小的弧度。
他很自然地敲响了祁家兄弟的房门，声音都带上了不自觉地亲昵，“祁灵云，走了。”
来开门的居然是祁灵玉, 黑色卷发的小孩穿着一身白的族服，皮肤苍白身形羸弱，带着些困倦的眉眼微微压低, 唇角勾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容, 整个人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世家公子，透着矜贵的优雅与温和。
不熟悉祁灵玉的人大概会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少爷，然而秦许这些日子和祁灵云接触的多，自然是见过不少次祁灵云嘚瑟过头翻了车, 被他平时一脸冷淡平静, 动手的时候却笑得格外温柔和煦，甚至可以称得上春暖花开的亲哥吊起来打的画面。
这一大早的, 祁灵云又作了什么妖，应该没有被他哥直接干掉吧？
秦许在察觉出面前黑卷发男孩情绪不佳后，几乎是立刻就收敛起自己散漫地站姿，他按捺住想往房间里瞟的眼神，背着手一边侧身让路，一边低头恭敬喊了一声：“大帝。”
“……”尽管祁灵玉已经从对方嘴里听过两次这个称呼，但再一次听到他还是忍不住顿了顿脚步。
房间里传来噼里啪啦拆家一般的声响，祁灵玉揉了揉眉心。
这是祁灵玉在入住这个酒店后第二次没睡好觉。
在祁灵云突破超凡级后，祁灵玉让他开着灵压场在走廊晃了一圈，把逸散在空气中的黑色灵素全覆盖了，之后几天入住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酒店都彻天彻夜的嘈杂，祁灵玉却没有再失眠。
然而命运的馈赠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在他将祁灵云当灭火器使用数天后，祁灵云终于来讨债了。
他晚上不睡拉着祁灵玉讲比赛的战术——姑且将那潦草抽象很有祁灵云欠揍风格的想法叫做战术。
祁灵玉随便敷衍了一番揭过这个话题顺利入睡，哪成想这人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倒也没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就是时不时会盯着祁灵玉看一会儿，判断他有没有醒。
感官各项基能只在普通人范畴，但对窥视感十分敏锐的祁灵玉：“……”
在第三次感受到对方投来的视线的时候，祁灵玉躺不下去了，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冷着的声音没有半点睡意，“要做什么赶紧。”
“真的可以吗？不会吵到哥哥吗？”祁灵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已经被他视线吵到的祁灵玉什么话都什么，眼皮都没抬一下，操起床上的枕头精准地砸了祁灵云的脸。
然后，祁灵云就这么折腾了一早上，而祁灵玉等他弄完睡觉等的无聊，把空间钮里已经做好的诅咒娃娃批量生产机器拿了出来。
他将灵素压成材料放在进料口，又往里面导入了不少常见款的诅咒娃娃样式，然后启动。
机器很顺畅的运转了起来，材料被吞进去，祁灵玉将手放在上面开始构建诅咒，他尝试着一连构建了好几个，都很顺利的成功了，出料口开始哒哒哒地往外吐东西，铺了祁灵玉一手。
好消息：诅咒娃娃批量生产成功，模样也并不丑。
坏消息：这是诅咒娃娃超迷你版，还圆圆胖胖的只有一个脑袋，不仔细看甚至以为这些黑不溜秋的是珠子。
祁灵玉将机器反反复复的检查调试，最后确定这些并不是他出了什么错，他皱着眉连接了手环资料库准备去查查资料。
早就通过倒霉熊知悉了一切的方舟就等他来。
其实早在祁灵玉通过扎小人，将黑斩鸡的灵素转移给方舟，让他得以重新和精神空间建立联系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祁灵玉。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掌控精神空间，但他也已经有了踢人的权限，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在那一次将祁家人全踢出去后，就又装成了之前无法控制的样子，敞开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表现的很“正常”，祁家负责检查资料库的人被他忽悠了过去，没有人再怀疑什么。
方舟很感激祁灵玉，但他没有实体，能看到外面的风景，重新掌握精神空间都全是托祁灵玉的福，他唯一拥有的居然就是祁家人导进来的这些书籍，他自然会全力以赴。
方舟立刻就吐出了自己查到的原因，【据说是四百年大战原本打到一半要停下了的，结果有掌握了批量生产高危武器的国家疯狂在中间搅混水发战争财，最后被几个国家的世界级联手摁死了。】
【其中有一个御控类规则系的，将批量生产高危杀伤性武器必然会有致命缺陷写进了世界本源里。】
【一出手就是高危杀伤性武器，不愧是小玉！】末了，方舟祁灵云附身的一顿猛夸。
一直觉得诅咒娃娃很鸡肋的祁灵玉：“……”行吧。
这一批诅咒娃娃小归小，但都成功了，杀伤力也是有的，祁灵玉觉得它们太小了，就又用灵素搓了根线，将它们串了起来，这时候他就发现这一串居然可以诅咒叠加，算是可以保命的不错东西。
而且想想祁灵云整天抱着熊招摇过市的样子，他觉得这手串挺不错。
祁灵玉的脸色好看起来，顺手又制作了三串珠串，分别给祁灵云、林岚和他目前失踪的便宜舅舅。
祁灵玉将属于祁灵云的那串直接丢给他，就径直进了卫生间洗漱，结果祁灵云跟狗一样在外面疯狂挠门，非要进来跟他贴贴抱抱，踢了两下都没踢走，还蹭得他东倒西歪，一个不小心水和牙膏就全蹭在了身上。
祁灵玉笑了，在祁灵云感觉不妙要撤之前，手指一伸勾住了祁灵云的已经戴在手腕的珠串，对方立刻跟被抓住了脖颈的狗崽一样不敢动了。
祁灵玉直接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在洗手池洗了个头。
之后从卫生间出来，他换了一套衣服就听到了敲门声，没有半点犹豫的开门出去，抬脚就往电梯方向走，动作一气呵成，背影冷酷决绝，完全就没有要等他精力旺盛憨皮弟弟的意思。
秦许等祁灵玉走远了两步，这才侧身往房间里看，终于看清了里面跟被洗劫了一样的场景，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顶着满头湿发，单手抱着阳台的沙发椅往手指戴着的空间钮里塞。
“……”秦许不懂祁灵云在干什么，但这几天的相处经验告诉他，最好什么都别问。
所以他艰难的移开了目光，让自己不去关注里面奇奇怪怪地某个粉毛小鬼，只在抬步离开的时候提醒了一句，“电梯已经到了，你哥要走了。”
“哎呀，来了来了。”祁灵云正掰着手指清点有没有什么忘记带了，闻言也顾不得什么，视线飞快地扫了一圈，拔腿就冲出了房间。
房门“啪”的一下甩上，他将取下来的房卡也塞进空间钮，一个疾跑加滑铲，竟然还比秦许早半步进了电梯。
祁灵云第一时间就要凑过去跟哥哥贴贴，被他哥哥无情的一脚踢开。
交流赛的赛场定在秦家庄园内的地标建筑，也就是那座位于中心的纯白色哥特式房子里，远望的时候就觉得这建筑很庞大，等到近了才发现它已经不单单是庞大两个词能形容得了的。
参赛者、工作人员外加观众，差不多一万人一齐涌进这建筑体内，竟然还显得有得空荡，由此可见它占地面积的庞大。
他们来得比较晚，内场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随意地挑了最外围的座位坐下。
“哇~好大的地方哦~碎冰冰你家好有钱啊~”祁灵玉表情夸张不吝赞美，他趴在栏杆上俯瞰下面比赛擂台，很满意地点头，“擂台也好大，可以放的东西很多呢。”
秦许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手指的空间钮上停顿了一秒，他不知道祁灵云带那些东西是要干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反正看起来就不太妙。
他压住祁灵云的肩膀，带着他的脑袋先是看了看场中飞来飞去的圆球摄像机，又指了指凭空悬浮在半空中的五个座椅，委婉地提醒道：“不要太过分。”
他这个朋友已经仁至义尽了。
祁灵云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点头：“哎呀你放心啦，我才不会做过分的事情呢。”
秦许听着他的话感觉更不放心了。
不待他多想，场馆的所有灯光都亮起来，所有的喧哗声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巨大的投影屏幕出现，属于世界之声的机械音响彻整个场馆：【欢迎大家来到第二十一届世家交流赛，现在介绍此次比赛的五位评审——】
那五张悬浮在半空中的椅子被照亮，五张脸出现在大屏幕上，第一位是联盟区域联防队的，祁灵玉并不记得他的脸，却记得他手上的魔方——正是之前在地下三层训练室大厅遇到的那些区域级以上强者其中的一个，对方手里一直把玩的那个魔方就是他的天赋。
第二个人一头蓝色头发的女人，五官简直就是放大版的南宫离，正是南宫家的四天灾之一，代表的是世家；中间是朱雀，代表的自然比赛主办方的秦家；再旁边的则是代表法庭，穿着打扮像是从教堂出来的神父，手里拿着一本法典，张口便是“神圣法庭不可亵渎”的男人。
令人意外的是最后一位民间推举的大众评审。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是一个只有指节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流淌着黑色的液体，特质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柔弱。
大屏幕上公布他的信息：【浅川熊野/十三区第一普通人民医院在职医生/民间推举/无等级/无天赋。】
这人居然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而且看对方消瘦的脸颊、眼下深深的黑眼圈、那满是破绽的坐姿——很显然这还是一个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秦许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睛，随即皱了皱眉，有些为对方担心，毕竟他太清楚灵素师对普通人的傲慢和轻蔑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祁灵云歪着头表情颇为好奇地盯着大屏幕，祁灵玉则是单手支着脑袋姿态随意，滑落的袖口露出一截黑色的珠串手链，思绪像是并没有放在这上面。
祁灵玉的注意力确实不在上面，他正饶有兴趣的感知着手串里丝丝缕缕汇入的恶意。
整个场馆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个别情绪激烈者不满地抗议声沸反盈天：“普通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普通人哪里看得懂灵素师战争？普通人滚出灵能界！”
秦家人最是不满，他们甚至会因为秦许可能有一个身份不详的普通人生父，就排挤孤立秦许，自然不会想让一个普通人来“污染”属于他们的建筑。
然而碍于他们事交流赛的主办方，加之自家家主就坐在上面，只能忍气吞声地不说话。
底下有行动力强的直接就想跳到半空中去把那医生拽下来，然而等到跳起来就会发现，那悬空的座椅格外遥远，明明是抬手就能够到了的距离像是被无限拉长，送出去的攻击也以一种原地踏步般的归宿射出，直到消耗完灵素溃散，也只挪出了两厘米的距离。
【三十三区xxx试图攻击评审，红牌犯规，取消比赛资格，请及时退场。】机械女音在半空中通报，最后那句看似很有礼貌的话音一落，那个从半空中下落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霎时间，场馆中为之一静，再多的质疑也没人敢说出口了。
“真吓人啊。”这时候的男声就显得非常突兀，他们齐刷刷地抬眼看去，就见大屏幕上那个名叫浅川熊野的普通人医生，身体懒散地靠在椅子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悠闲。
“说真的，比起看你们打架，我更想在实验室做研究啊。”要不是BOSS用实验室资金拿捏住了他，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要不还是跳槽到第三工会去吧，正好最近它们减员严重，应该会很欢迎他这个技术人员来着。来自反灵素师组织神行教的医生再一次生出了这种想法。
他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玻璃吊坠，指腹烧灼地一块黑色贴在玻璃上轻轻摩擦，冰凉的温度让刺疼感消减不少。
这个玻璃瓶里的黑色液体，正是前段时间他带着人从十三区列车交战的废墟处得来的，又花了日日夜夜去研究，终于将它们压缩转化成了这些液体。
这个黑色灵素有剧毒（摸一下就会产生被强酸强碱灼烧的疼痛和痕迹）；会感染其他灵素；滴入到其他灵素中还会破坏和结构那些灵素，可以说是所有灵素的克星！
这些发现让医生很兴奋激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这些黑色灵素，而他提交的报告也让组织的上层很关注，他们想尽快地将这个人找到。
按理说，医生就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研究人员，来这里找人的不该是他来着。
一开始确实如此，上面发布的任务也是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个人的天赋，至于人是死是活不重要，为此他们不惜在内部发起高额悬赏。
人不难找，基本可以锁定是祁家人，而那辆列车上姓祁的就那么几个，带队的祁北阁可以排除，剩下的就只有祁家家主的双胞胎儿子，和祁家那位废物老大的女儿。
三选一的概率而已，最多只能找错两次，相当于是白送钱。
就在成员们摩拳擦掌的时候，这条悬赏突然就被管理员四十九撤下了，随后更改为最高级别的金色悬赏，内容却是最低级的观察任务，还只有短短一行字，有关这条任务的注意事项却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千字。
大致就是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严令禁止动手，一旦被对方发现不要犹豫立刻逃跑，如果不幸交手，一定要确保自己当场速死，一定不能活着被抓住……以上。
如果不是确定那三个小孩年龄最大的都只有十岁出头，都几乎让人以为他们要找的这个人是不可战胜的天灾级了。
很多成员都不以为然，觉得管理员在危言耸听，近些年四十九一直都很沉寂蛰伏，没有在内部树立起足够的威信，本来对他不满的人就不少，这件事情一出，暗戳戳地就有人想要把他从管理员位置搞下来。
最后，为了平息这件事，上面将悬赏任务变成了指定任务，指定的执行者就是医生。
说起来也就是两点原因：一，他实力比较弱，不会轻易动手，且那双变异的眼睛带来了超强的观察力，以他的谨慎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二则是黑色灵素的研究是由他一手处理的，他对此最为了解。
医生，也就是浅川熊野，他虽然对黑色灵素真的很感兴趣，但他手里还有这没有完成的研究还是很惜命的，是半点都不想来。
奈何BOSS是个挂路灯的资本家，捏着实验室的各项资金，让他不得不走这一趟。
“都是被折磨的人，何必对我发这么大火呢。”浅川熊野托着腮笑容淡淡地说，“而且这样真的好吗？你们灵素师不是宣称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吗？现在当着我一个如此柔弱的普通人的面，把你们对普通人的轻蔑毫无保留的表达出来真的是可以的吗？”
“审判长，对于联盟来说‘灵素师保护普通人’是一种政治正确。”浅川熊野咬重了“政治”两个字。
灵素师的力量虽然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但这个世界还是普通人多，而且灵素师的眼中只有战斗和变强，维持人类生活的普通物资都是普通人在生产。
小的像米油盐酱醋茶，大的像光脑掌机、场中飞来飞去的圆形摄像机……乃至于整个投影屏幕，这些东西的零件生产、加工、组装都是普通人开设的工厂在做。
灵素师享受着普通人的成果，却瞧不上普通人，随意的践踏鄙夷——啊啊，反灵素师组织的出现是必然的，不是吗？
横跨在普通人和灵素师界限上的浅川熊野心中腹诽着，将视线转向了旁边打扮像神父的法庭代表，骤然发难道，“那么法典里是否有相关歧视普通人的法规条例呢？”
神圣法庭是服务于灵素师的法庭，属于他们的法典自然不会有这种法条。但那位法庭代表并不慌乱，神情平静地将锅甩了出去，“欢迎你向联盟举报。”
“我会的。”浅川熊野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
在机械女声宣布擂台抽签第一波对战的时候，浅川熊野突然举手：“不如让我来抽第一个，也算是开个好头。”
抽签本来是机器抽签，但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评审并没有反对。
“希望能抽到我想要的。”浅川熊野说着低头看着临时制作并搬上来使用的抽签箱，他手指在眼镜上轻轻点了两下，因为是高科技没有灵素外泄，所以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十三区祁灵玉。】机械女声念出了浅川熊野抓出来的号码牌所属的名字。
灯光转到祁灵玉的座椅上，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黑色卷发的少年挑了挑眉，宠辱不惊地站起身。
“祁灵玉同学，加油，可要赢下来啊。”浅川熊野笑着跟他挥手。
祁灵玉手串猛然多起来的恶意，在祁灵云和秦许悚然贴紧座椅不敢吭声的表情中，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像是普通的年幼灵素师一样，故意外放了一下自己的灵素气息。
不祥的气息展露了一瞬，离得近的感受到了都忍不住不喜的皱眉，那位普通医生却眼神贪婪。
原来想要的是他的天赋啊。祁灵玉眯着眼睛掩盖住了暗沉眸中的森森寒意。
第55章
三个擂台是一起进行的, 在祁灵玉上台后，很快大屏幕上依次出现了其他二十九个人的脸，也不知道这抽签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猫腻，联盟学校幼儿组仅有的几个参赛者竟然都囊括在其中, 南宫离也自然没有落下。
小女孩身高不足一米, 擂台的高度都要将她淹没, 她的对手又普遍都八、九岁, 中间还有个个子窜到了一米七几的, 她站在中间委实是令人侧目。
“怎么才四岁就来比赛啊，家族是没人了吗？姓南宫啊, 那就没事了。”不少人都在对南宫离的年龄窃窃私语。
少儿组的参赛要求就只有十岁以下，按照规定就算是刚出生的小婴儿想要报名参加那也是可以的，但一般来说世家也没有这么丧心病狂，让五岁之下连灵素都还没稳定的小孩来比赛，祁灵玉祁灵云这六岁的年纪放在一众选手中都是年龄偏小的。
这些人说这些话并不是真的为南宫离打抱不平或是什么，他们瞟向评审席的视线, 大多都暗含着嘲讽。
上面出自南宫家的那位评审倒是坐得四平八稳，像是半点都没有感受到那些不善的眼神一样。
那两个擂台都有引人注目的选手，关注祁灵玉这边擂台的并不多, 祁灵云还在为自己没能和哥哥一起而噘嘴生气。
“怎么可以把我和哥哥分开, 哥哥脾气那么好，肯定不会好好出手的，那些人一看他这么善良，会联手一起欺负哥哥的！”祁灵云哼哼唧唧个没停。
“……”秦许对他的话表示很无语, 就那几个连超凡级都没有的对手, 别说欺负大帝了，只怕连身都进不了, 就直接被“毒灵素”给团灭了，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秦许心中吐槽却没有说出来，他近来也有些习惯祁灵云对他亲哥的八百米滤镜了，权当垃圾信息过滤掉，给粉毛小鬼科普道：“擂台赛第一场必须要决出擂主才会正式开启混战，没抽到一起倒是好事，不然你们中间必然有一个会淘汰。”
“好吧。”祁灵云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不过很快就又从座位里窜出来，开始活动手脚，“没关系，哥哥一定会很快解决这次比赛的，我马上就能上去了。”
秦许也如此觉得，这擂台基本没有悬念，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不去别的台竞争一下擂主吗？这样你们两个都能进四强决赛。”
四强是三个擂主以及败者MVP，一般来说是由评审一致决定，但在评选结果有争议的情况下，会加赛第四名的争夺战。
“跟哥哥一起玩才最重要，我就争取第四名好啦。”祁灵云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正常说话，自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后面座位虽然很空荡，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他们的话说得太过笃定，好像是什么既定事实一般，有听到的人不免回头看了看。
这个灰头发的男人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地普通观众，而且还是个人灵素师，联盟底层人员，还是第一次来现场看世家交流赛，不免问旁边的同伴，“祁家的参赛者很强吗？”
“十三区祁家，实力不错的大世家，每个组的冠军好像都拿过，而且今年比赛前不是发生了袭击吗？好像只有十三区的列车是次日就到站了，实力应该不错吧。”同伴说着拿出自己的掌机光脑打开，点进比赛论坛的某个加红置顶帖翻了翻，“嚯”了一声，“祁家今年青年组有个夺奖热门，幼儿组有个夺冠热门。”
“粉头发？”是后面那个说话的小孩吧。
他多问了句，“刚才上去的黑头发那个呢？”
“那个啊，我看评论里有祁家人说，黑头发是粉头发的哥哥，粉头发很厉害，家族为了让他来才把黑头发弄进队伍里的。”同伴照着评论念道，“貌似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呢。”
两人话音刚落，就听到数声痛极地惨叫，等他们抬头望过去，就见有一方擂台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九个小孩各自捂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脸色扭曲地惨叫打滚，还有已经疼昏了过去的。
而唯一站着的小孩，一身白色族服一头黑色卷发，赫然就是他们刚才讨论的人。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场景就知道必然是那个黑卷发小孩做了什么。
一对九，擂台赛开始甚至不到三分钟。
“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灰发男人看向同伴。
同伴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那条评论试图看出门道来。
恰在此时一条新回复出现，他点了个赞，并且将它念了出来算作回答：“他假装柔弱，对手负责不能自理，我负责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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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球样的飞行摄像机从天上飞下来，停在每一个倒地的人面前，扫描他们的身体，得出一致结论：【判断已丧失战斗力】
机械女音立刻宣布：【比赛结束，恭喜十三区祁灵玉获得本场擂主，混战模式开启，请挑战者上台。】
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底下的参赛者们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流光穿过观众席冲上擂台，小孩洋溢着开心快乐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尾音都飘飞了起来，“哥哥，我来啦~”
祁灵云冲上擂台，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扑抱上他哥哥，而是拿着空间钮就开始往外掏东西，沙发椅、原木茶几、茶台、一整套茶具……甚至连地毯室内拖鞋都有，忙忙碌碌地转一圈，愣是将半个擂台变成了休闲饮茶室。
“当当当~哥哥喜不喜欢？”粉色的脑袋凑到祁灵玉面前，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椅里，又从空间钮里掏出了一堆零食全塞给他，“哥哥超棒，哥哥辛苦啦，哥哥快坐下好好休息，太劳累了可不好哦~”
祁灵云说着走到另外半边擂台，叉着腰好声好气的一副跟人商量的语气，笑容那叫一个开朗阳光，“各位哥哥姐姐，你们也看到啦，我布置这个花了很多功夫，所以我们能不能就在这半边打呀？”
“唔，好像这样要求有点过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祁灵云托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一拍掌道，“好了，我直接让你们不能过去就好了。”
“喂，小鬼，你未免有点太狂妄了，如果这是你挑衅的手段的话，你成功了。”台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此起彼伏地喧闹声中，陆陆续续有人上了擂台。
最先上来的那个人外表看起来像是十几岁，浑身肌肉鼓鼓囊囊，戴着红色拳套的手砸在一起，中间竟然闪过电流的噼啪声——这人竟然是个自然类，而不是强化类。
“不尊重比赛，亵渎比赛的人都给我滚出去！”他狞笑着突然发难，带电的拳头直接朝着祁灵云的脸砸去。
祁灵云对这电拳头实在感兴趣，也就避都没避，好奇地伸手跟他对了一拳，然后就听到一阵“咔哒哒”的骨头脆响声，这个大块头扭曲着一张脸直接飞出了擂台，“咚”地撞到加固过的观众席墙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白眼一翻直接就晕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半边身体粉碎性骨折疼晕的，还是后脑勺着落直接砸晕的。
一拳，仅仅是看着轻飘飘的一拳，一个人就直接下场了，尽管这个只是不能称之为灵素师的蝼蚁级。
擂台上剩下的七人眼神立刻就变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立刻就结成了联盟，一齐对着祁灵云出手攻去。
“哎~你们又是偷袭，又是一群人欺负一个六岁的可怜小孩子，你们好没有道德哦。”祁灵云甩了甩自己有点发麻的手指，嘴上说得可怜，动作却非常快。
仅仅一分钟，就有四人被撂下场，而且全都是被巨力砸在观众席墙上，“砰砰砰砰”四声不间断的巨响，三个当场晕过去，剩下的幸存者也只捂着自己的脑袋，傻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五秒，然后啪叽一下倒地。
“哎呀，不好意思，我用的力气好像大了一点，听说撞后脑勺有可能会撞出脑震荡呢。”祁灵云一脸真诚地询问：“哥哥姐姐们需要我收敛一下吗？”
“不！需！要！”所有人咬牙切齿。
这场擂台赛其实并不精彩，实力悬殊太大，祁灵云真正做到了一拳一个小朋友，本来是没什么看点的，但架不住祁灵云的暴力美学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直接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大概是祁灵玉在半场坐着沙发喝茶的姿势太悠闲，也可能是祁灵云一张嘴太能得罪人，涌入这个擂台的人太多太多，几乎是上一个刚下去，下一个就填补上了，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好在祁灵云拔萝卜的速度够快，每一个渴望脑震荡的对手都有机会。
看着一边倒的战斗，拿着魔方的联盟代表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原来他拿出那些东西真的是挑衅啊。”
“不过感觉他说话就足够气人了，整这一出很多余。”他如是评价。
“你搞错了，小云准备这些东西只是单纯想让他哥哥舒服一点。”朱雀说着还是忍不住笑，“他果然还是这么有意思。”
南宫家的那位的关注点只在：“这些都是酒店里的东西吧？是可以这样带走的吗？”那他带回家应该也没问题吧？秦家酒店里的东西可都不便宜，而且只要标上秦家和交流赛的名字，随随便便就能翻个倍卖。
朱雀一下就看穿他的小心思，直接拒绝，“他小他可以，你不可以。”
“懂了，让小离拿。”南宫家代表美滋滋地，感觉已经听到了一大笔钱落入口袋的声音。
朱雀：“……”突然对南宫离生出了一丝歉意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浅川熊野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像是漫不经心随口一说般道：“虽然很有意思，但总觉得很不好啊，这可是比赛呢，应该要严肃对待才好啊。”
浅川熊野轻轻摩挲着玻璃吊坠，心想：这样可不行啊，他需要更多的黑色灵素才行，只有研究样品足够多，他才能得到足够的数据，才可以在得到这个天赋之后操控自如不是吗？
所以，好好使用自己的灵素吧，祁灵玉同学。
……
祁灵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了多少人，把最后一个踹出去，他等了好一会儿都再没有等到人上来，不免歪了歪头：“不打了吗？”
“就我一个人哦，真的不打了吗？”他趴在擂台的绳子上，身体一荡一荡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然而再可爱地外表也遮掩不住他凶残的事实，三个擂台淘汰人的速度其实差不多，就他这个擂台，每一个都是竖着上去，躺着下来，一个个都被抬着往后勤送，刚刚传来消息，第一批送过去的人已经醒了，但据说脑震荡吐的昏天黑地，还变得有些呆呆傻傻的。
他们可以输，但不可以傻。
就算灵素师各方面素质强，灵素还能修复损伤，又有专业的治疗能力的“医生”照看，基本上是不会真的傻掉，但傻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也是傻过。
反正都打不过，又何必还多献出一个脑子呢。剩下这些人如是想着。
“哎~”祁灵云失望地叹了口气，转头又掏出一堆糖，用双手兜着开开心心地跑去找祁灵玉。
机械女音就是在这时候突然警告出声：【十三区祁灵玉，对待比赛态度不端正，黄牌警告一次，请诸位参赛者引以为戒，拿出最佳的实力对待这场比赛。】
“哪里态度不端正了？”祁灵云第一个反对，高举着小手振振有词，“你们的比赛规则又没有写不可以坐着不可以喝茶不可以吃东西，而且哥哥明明拿出了最佳实力获得了擂主。”
“分明是在故意欺负人。”祁灵云瞪了一眼那个大屏幕。
机械女音奇妙地卡顿住，竟然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大屏幕上的画面闪烁了两下，看起来像是被问死机了。
突然大屏幕上切换出朱雀的脸，她开口说道，“祁灵玉，浅川先生觉得你这样不能服众，希望你能再打一场，这一次祁灵云不能帮忙，你可以赢吗？”
果然又是浅川熊野。祁灵玉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这边还暂时没有要找对方麻烦的意思，毕竟只是觊觎，上辈子觊觎他的灵素师多了去了，他可没有闲工夫一个个去灭了。
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迫不及待就递刀过来，他这不接着可就有点不礼貌了。
祁灵玉感受着手串里还在不断增长的恶意，浅浅勾着唇角点头：“可以。”
一石激起千重浪，自然是有不少人异动，有祁灵云刚才的一顿噼里啪啦，他们大部分人都忘记了祁灵玉成为擂台的那一战，他们的视线里祁灵玉就是坐在那里岁月静好的喝茶，再加上他那苍白瘦弱的样子，让人下意识便有种他脆弱的感觉。
几乎是祁灵玉答应的下一秒，擂台上陆陆续续上来了八个人，而祁灵云已经被排除在对战表之外，这个擂台的对战数据也显示是10/10。
祁灵玉看着对面的八人，知道有一个是跟潜伏或隐藏能力相关的天赋，估计是打算躲在哪里随时偷袭他。
祁灵云鼻子动了动，他嗅到了空气中的信息，他下意识想要提醒祁灵玉，机械女音就跟特意盯着他一样，就开始说话了：【请无关人员退到非战斗区域】
祁灵云当即不满意地撇嘴，不过哥哥竟然都已经答应了，他也不会去反对的，只是绕着祁灵玉哼哼表达自己被排除在外的不满意。
祁灵玉盖着他的脑袋敷衍地摸了两下：“坐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好，肚子饿了就随便吃点东西。”
祁灵云真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总是需要很多能量来维持自己的身体，这么运动一番，自然是消耗得快，所以等会儿感觉到饿也很正常。
祁灵玉说着随手在桌上捡了一颗糖塞给了祁灵云。
这里的吃的都是祁灵云准备的，所以可以说祁灵玉这一下可以说相当应付。
然而祁灵云当即就嘿嘿直笑，露出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他乖巧地坐到沙发椅上，捧着小脸笑眯眯地道：“好呀好呀，哥哥快点哦。”
确实很快，祁灵玉只是放出了自己的灵素，这些人就完全近不了身，之前诡异的画面再现，那些人的叫声凄厉瘆人，像是受到了什么致命的伤，疼得都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顾形象地在擂台上乱滚。
唯一幸免于难的是那位一开始就藏起来的拥有暗杀天赋的灵素师。
他原本游走在外围，想等众人打起来之后浑水摸鱼，结果就被这突然的惊悚场面吓了一跳，身上灵素气息泄露，天赋能力直接不稳解除，露出了他的身形。
他浑身都裹满了白色的绷带，裹得如同一具木乃伊，又因为年纪小根本看不出性别，浑身的记忆点应该就是那头很漂亮的墨绿色头发，他一正一反的抓着两把细剑，姿势像是扑克牌里的king。
他听着冲击耳膜的八重奏尖叫，看了看躺了一地的人，再看了看似笑非笑瞥过来，一触即分的眼神极致冷漠，仿佛只要他说一声“战”就可以直接把他结果了的祁灵玉。
“我认输。”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收起了自己的细剑，说话的声音清亮，还带着未褪的奶气，应该年纪不大。
他说完也不等机械女音回复，直接朝着祁灵玉深深鞠了一躬，转头开着潜行头也不回地跑了。
祁灵玉其实真的就是感觉到灵素气息，所以才抬头看了一眼而已，之后他的视线就转回到了手腕上。
他指尖勾着手串微微一扯，灵素在悬浮的各个珠子上转了一圈，其中两颗珠子“腾”地炸起黑色火焰。
祁灵玉有些意外。
诅咒娃娃一般是报复咒法，即别人主动和他产生了联系，譬如对他释放恶意、主动伤害过他，诅咒娃娃就会根据相应条件激活体内的存放的诅咒进行攻击。
之前说过，这几个珠子附着的诅咒并不完全一样，串在一起之后就可以叠加诅咒状态，而现在就是有两种诅咒一起发动了。
一个是和倒霉熊一样的针对恶意的诅咒，一个却是针对侵占掠夺属于他的东西的诅咒，甚至后者的黑色火焰远要比前者燃烧的旺。
“啊！”尖叫声突兀地从评审席传来，但在擂台上的八重声覆盖下，很多人都是看到人影从上面摔下来才反应过来。
浅川熊野惨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径直朝前栽倒下去，离他最近的那位法庭代表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虽然说这是一处无限拉长折叠的空间，浅川熊野大概率摔不到地上就会被救，但空间内的物理科学是存在的，有空气压强有重力加速度，如果真的坠落，只是视野看起来慢，实际上跟真的跳楼也没区别。
法庭代表看着他垂落的手和头，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他皱着眉准备用力将他拉上来。
“好疼啊……”嗫喏般的声音响起，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就见他那副眼镜竟然不知怎么碎了一边，飞溅的碎片尽数扎进眼睛里，鲜血混着不知名的黑色在眼眶里蒸腾……这场面光是看着就叫人眼睛一疼。
然而这人却仿佛疯了一般，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神情癫狂地不断重复着那句：“好疼啊。”
法庭代表愣了一下，才在朱雀的提醒下赶紧将人拉上来，在凑近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对方的喃喃自语，“我的……”
法庭代表再看过去，这人还是在说“好疼啊”。
那位普通人评审突发意外，仅仅上岗半天就下岗了，不过浅川熊野虽然离开了，擂台赛却还在继续。
少儿组的四强已经决出，剩余两个都是联盟学校的人，一个是南宫离，一个则是扎着根小辫子看着颇为平平无奇的男孩。
一对一，南宫离对上了祁灵玉，她适当的挣扎了一会，【万物之声】一启动，周围能说话的物体全都在提醒她快跑。
南宫离有些气闷，却还是举手认输了。
小辫子和祁灵云的比赛倒是有点看点，小辫子是御控类，天赋是一面镜子，他往祁灵玉脸上一照，立刻整个人从容貌到气质就突变，直接变成了第二个祁灵玉。
镜子切换了一下再照上祁灵云的脸，小孩立刻就被迷惑了，一下就收起了自己的攻击，忘记了这是比赛，十分高兴地凑到他面前。
“哥哥，喝牛奶，补充营养长高高~”祁灵云掏出兜里的盒装牛奶递过去。
“谢谢小云。”小辫子笑眯眯地接过，心想有了弟弟还真挺好，多乖啊。
然后下一秒，他脖子被掐住直接摁在地上，头顶粉毛崽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血色的眸子充满着凶兽的杀意和野性。
“你居然不打我，你才不是哥哥。”小辫子在昏迷前听到一声低语。
小辫子：“……”你们这个兄弟情它保真吗？
第56章
祁灵云没有控制力道, 小辫子一声都没吭就被掐休克了，浑身灵素一下就全散开，那面镜子也陡然之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失去了所有光亮变得灰扑扑暗沉沉的, 能力效果立刻解除。
眼前的人不再顶着哥哥的脸, 祁灵云被影响到的脑子下一秒恢复正常, 知道了自己是在比赛擂台上。
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松手, 而是抬头寻找哥哥的身影,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他那双红色的猫眼当即就被点亮, 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要踩着小辫子扑过去，动作又微妙地顿了顿。
他低头将小辫子手里的盒装牛奶重新拿了回来，走到擂台边趴在绳子上朝下面的黑卷毛递出：“哥哥？”
“不是。”祁灵玉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半点都不想认这个弟弟。
祁灵云有独特的认哥技巧，马上就确定了这是他亲哥没错，一下就从绳子里钻出来张开手扑过去。
祁灵玉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旁边撤步避开, 结果祁灵云的战斗本能居然用在了他的身上，直接预判了他的预判，所以还是准确无语地扑挂在他身上, 埋头扎在他怀里, 一头粉毛蹭得乱七八糟的，嘟嘟囔囔地声音听起来格外委屈可怜：“讨厌赝品……究极缝合怪……都不是哥哥……全部毁掉。”
祁灵玉本来只觉得这一次又是祁灵云装可怜卖乖地蹭抱，直到此时听到他的话，感觉到他话里不加掩饰地情绪, 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让他抱了几秒才伸手推开。
联盟学校的小辫子没有什么外伤，只是脑部缺氧昏厥, 后勤那边脑震荡的都还在排队等救治，所以就没有给他上治疗能力，给人唤醒了就又放了回去继续争季军。
交流赛赛程安排紧张，少儿组更是整个比赛的开胃赛，受重视程度相比较后面的少年组以及青年组是远远不如的，这从明明参赛者最多，比赛却被安排一天之内走完就可以看得出来。
总之，比赛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状态不佳就延期，虽然官方和对手都给了他半小时休息，但还是没能恢复过来，最后季军被险胜的南宫离摘下。
不过小辫子倒是也没太纠结，说到底也是他太信任自己的天赋能力对祁灵云轻敌了，不小心着了道输了——是的没错，他觉得自己和祁灵云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他输了只是大意。
而且不管他和南宫离不管谁赢，荣誉都是属于联盟学校，他们完成了师长同学的期许，还遇到了不错的对手，很圆满了。他想得非常豁达。
至于祁灵玉和祁灵云的冠亚军之争，还没开始大屏幕就警告不准打掺水赛，在一众人好奇这对兄弟谁最厉害的时候，祁灵云高举着手很快乐地大喊认输，那声音大的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之后还直接自己cue流程，亲手把冠军的奖杯捧给了他哥哥，还逮了一个飞行拍摄器拍了不少的照片，全部一张不落地导进了自己的手环里，整个人都美滋滋地，周围似乎还飘起了花。
祁灵玉没什么表示，他也并不想打这场比赛。
毕竟光靠灵素的特质他很难破祁灵云的防，而同样祁灵云虽然身体素质强的能称作同阶层近战天花板，但对精神、灵魂上攻击抗性低也是致命的弱点。
针对这两者的诅咒也不少，就是大多都破坏性很大，祁灵玉暂时还没打算让自己变成独生子。
好消息：比赛没有掺水。
坏消息：根本就没比。
不过众人虽然对这堪称寂寞的决赛不满，倒是没有一个质疑祁家兄弟实力的，反而因为两人表现太过亮眼，再加上论坛点评祁灵玉的那句“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出圈，众参赛人等将祁家的威胁程度在心中调了好几个等级，把祁家参赛者的名单拿出来挨个研究。
于是之后少年组的一对一比赛，祁家被针对的异常惨烈，基本都是一轮游，战绩非常惨淡，就连祁灵昭这个代表郑家来的参赛者也是如此。
其实这也就罢了，但最让这群祁家少年受不了的，是每一次输了之后，都能听到对手如释重负地一声感叹：“是真柔弱不是装的，还好。”
被回旋镖扎了满身的祁家众人：“……”
原本就绕着祁灵云走的祁家人，这下子更是避他们如蛇蝎，不小心遇到了都得掩面奔走的程度，除了去比赛场，平时的时候都紧闭房门不出，南宫羡精准抓住商机，开展了点餐带饭业务，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当天晚上，祁灵云抱着他哥的冠军奖杯给认识的人都炫耀展示了一遍，要不是祁灵玉眼疾手快地将东西没收进空间钮，他都想要蹲到电梯间，给路过的每一个人平等吹他哥的彩虹屁，让整个酒店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粉毛兄控。
被亲哥阻止了征途地祁灵云不开心了，贴着他哥走哪跟哪，但就是不说话，一个劲地哼哼唧唧。
——他最近已经发现了，装委屈可怜缠着他哥的效果严重下滑，不仅得不到哥哥的贴贴抱抱，挨打的频率也在上升，所幸很快他就发现他哥对他哼唧的抗性低，虽然表情总是不耐烦，但哥哥脾气好从来不生气，会在轻轻教训他两下后，满足他的部分需求。
果然，在他再一次哼唧出声后，哥哥直接把他放倒在床上拿枕头捂住了他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掌机光脑丢到他面前，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声表达比起外面那些不重要的陌生人，他最应该跟亲近之人分享这些喜悦。
“哥哥说得对。”祁灵云开心地抱着掌机光脑在床上滚了一圈，拨通了妈妈的视频。
只是随便拿东西吸引他注意力，又用拍西瓜一样的手法拍了拍他的脑壳警告他别闹腾的祁灵玉：“？”
算了，安静了就好，至于他那清奇的脑回路什么的，不重要。
视频播出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林岚披着的黑色长发还湿哒哒地往外滴水，神色看起来很疲惫，眼下都带着黑眼圈，眼睛也微微泛红，像是熬了几个通宵一般。
“妈妈你看起来好憔悴。”祁灵云在某些方面总是非常敏锐，他脸上笑容消失，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在投影上摸了摸，像是想要安慰她，但入手的只有空气。
小孩当下就忍不住瘪嘴，红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要哭不哭地吸了吸鼻子。
“妈妈没事，只是有点想你们。”林岚笑了笑，眉眼间的疲惫像是一扫而空，温柔地语气故作轻松的想要将话题转到比赛上。
祁灵玉压低地声音透着冷意打断道：“怎么了？”
“……”林岚不擅长撒谎，她也不想让两个关心自己的小孩失望，沉默了片刻神情无奈地开口，“很明显吗？”
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很多，温柔地气质顿时被沉郁取代，本来颜色略深的眸子被半敛的眼皮遮挡了高光，沉沉的像是一片透不进光的死寂深海。
祁灵云非常用力的上下点头，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摇晕乎了，“啪”地一下栽倒在祁灵玉之前用来捂他脸的枕头上。
林岚被他逗笑，气息松快了一些，她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妈妈能够解决，小玉小云不要担心。”
祁灵玉并不买账，直截了当开口问：“他们做了什么？”
祁灵玉话中的他们指的是祁家，林岚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她有祁家家主夫人的名头撑着，还是稀有的精神类天赋，没有人会刻意为难得罪她，而且林岚亲疏分明，外面发生的事情再大也不会让她露出这种沉郁压抑的表情，只有可能是林家或者祁家闹了什么幺蛾子。
现在交流赛正在进行中，林家家主对林岚再不满，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惹事，相反这次比赛他们兄弟两表现都很瞩目，分赛区的冠亚到手，已经获得了竞争巨额资源的入场门票。
就算没有拿到总冠军，未来十年内，联盟、十三区等官方组织着手培养下一代灵素师时，资源必然会优先向他们倾斜。
综上，林家只会更扒着林岚，想要掏她手里的东西了，所以就只有祁家。
而祁家对林岚施压，想来想去都只有孕育子嗣这一项，按理来说林岚对于敷衍应付渣爹应该已经得心应手了。
难道是打算把林岚关在家里当个不停生产的怀孕机器？祁灵玉的道德底线让他只能想到这个。
然而林岚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看起来不像是不想说，而更像是难以启齿。
“我没事，他们总不会对我怎么样。”林岚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祁灵玉没有追问，只沉声许诺一般的说了句：“等我回去。”
“嗯嗯，妈妈听哥哥的话，哥哥说得对，等我们回去揍他们，欺负妈妈和哥哥的都是坏蛋，全部干掉！”粉色的脑袋直接顶到祁灵玉下巴前，祁灵云挥舞着手上的拳头，战意熊熊燃烧着。
然后又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妈妈我现在超厉害的哦，之前有一个黑斩鸡被我啪！嚯！砰！——就这样解决了哦！是不是超棒？还有还有，欺负哥哥的小胖子……”
祁灵云的话题瞬间打开，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全吐了出来，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晚上，困得哈欠连天也还是不愿意挂，一提就可怜兮兮地说，“妈妈我好想你哦。”
林岚心头一阵发软，就这样一直哄着听着聊着，一直到他坚持不住眼皮耷拉下来，趴在枕头上呼吸逐渐匀称，睡梦中还惦记着没说完的话，嘟嘟囔囔的声音含糊不清。
“吵死了。”一只手将掌机光脑拿起来，祁灵玉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语气平淡惜字如金地道，“睡觉，挂了。”
嘴上说着吵，却一直没有阻止弟弟叽叽喳喳，而且明明早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点，他也只是在旁边待着什么都没说。
林岚忍不住笑了一声，认同了小云说哥哥脾气很好不计较的评价。
“晚安。”她眉眼微弯，气质沉静，语气非常温柔，像是一股从春天吹拂而来的风，所过之处冰雪消融绿意盎然。
祁灵玉将关闭的掌机光脑放在桌上，房间的灯光都已关闭，一声很轻地回应在黑暗里无人在意地掠过。
他说：“晚安。”
**
少年组的比赛打了三天，和原文只言片语透露的剧情差不多，南宫羡决赛突破晋级成为联盟年龄最小的区域级，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尽管为了比赛的公平性自主退赛，光芒也完全掩盖掉了得奖的三人。
值得一提的是，郑芸居然悄无声息地拿下了第四。
她本身就擅长示弱，让对手下意识地轻视她，再配合她强化的脑子，一点一点地算计着走向胜利，像是一只蜘蛛，慢条斯理地罗织大网，将猎物包裹起来让它们窒息而亡，然后拆吃入腹。
给人的感觉就是她每场比赛都很漫长，赢得非常艰难，直到进了决赛都还有人觉得她实力并不强，只是每次运气好碰到的对手也都不强。
当然也有反应过来的，比如那个终结秦许和南宫羡半决赛顶峰相见的联盟学校学生，对方是在比赛前会充分了解对手信息的人，甚至且不限于对方平时早餐吃什么这种小事，能了解到的他都会记录下来，自然就没有错过郑芸的对战信息，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但他没料到最笃定地“精神类天赋”的信息是完全的谬误，以至于对方一照面展现出强化类的优秀体能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随后他对自己收集的信息产生了怀疑，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也自然作废不用，而这就恰恰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中。
也是最后抽到了南宫羡，对方超凡级天花板的实力摆在那里，不是她绞尽脑汁用就能填补上差距的。
有句话放在这里倒是非常应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少年组比赛结束后，休息了两天才是青年组，有意思的是，在这两天的休息中，酒店陆陆续续接待了四拨人，竟然是其他赛区的各组冠亚季军，说是来参加总决赛的。
——虽然因为第三工会袭击的事情，各赛区的交流赛都推迟了，但龙区推迟的时间最久，这会儿其他赛区也确实是比完了。
酒店的前台满脸茫然，他们完全没有接到过相关消息整个人都发懵的处于状况外，然而业务水平还是上线的，在查证了对方的各种证件，名字也完全对上了之后，这一行人顺利入住了，而且还是十八层。
也得亏酒店有先见之明为了防止意外出现，特意空了几间房，这会儿可算是用上了。
在安排妥当之后，负责人松了口气然后就没忍住群发骂人，居然连总决赛的事情都忘记了，导致他们差点翻车，让秦家形象受损。
然而对此，群里众人都是一脸懵，都表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还质疑酒店负责人话语的真实性，气得酒店负责人打群电话骂人，末了冷笑：“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自己来看，反正人就在十八层。”
最后这件事闹到了朱雀面前，朱雀这位家主竟然都不知道，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联盟，那边似乎也很意外，在一番查证后表示：“这是区域联防队那边临时下发的安排，这次袭击中，龙区损失最小，世界级强者最多，还抓住了第三工会的人，区域联防队对各大区综合评估后，认为龙区安全系数最高，所以……”
“所以你们连通知都没通知，直接就把人送过来了？”朱雀径直打断了对方的话，在对方尴尬的沉默中，冷笑着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想来联盟的统治地位已经很稳固了，我们这些世家确实该识相点俯首称臣，要不然哪天可能就要因为天气凉了就被人道销毁了。”
“联盟如此看重我秦家，是我秦家的荣幸，甘愿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才是，是我不识好歹了，联盟的大人们可千万要原谅我这个没什么用的家主，可别显现您等的官威，我不过区区一个天灾级罢了，我多害怕啊。”
秦家刻进DNA里的阴阳怪气动了，朱雀嘲讽了一顿，也不管对面的反应，直接就挂了电话。
不过不爽归不爽，人都已经来了，她也不可能赶出去，能做的就是让利益最大化，刚好这次的联盟评审代表就是联防队的高层。
在朱雀和联盟扯皮的时候，秦家人也在安排带领这些其他赛区参赛者的向导，而且没有征询本人意见，直接将秦许的名字第一个添上了。
为此，秦许在唯一的好朋友祁灵云面前没绷住酷哥形象，直接骂出了声，“他们有病吧？他们问我一声会死吗？不知道我最近在找人吗？”
“哎，这一定是因为你揍得人还不够多。”祁灵云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一副很有经验地样子道，“你看我，他们才不敢逼我干不想干的，惹急了，我就揍他们的孙子儿子，揍得他们鼻青脸肿，都不能出门见人。”
祁灵云展示了下自己捏紧的小拳头，满满都是“听我的没有错”的自信。
祁灵玉：“……”
他直接侧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也懒得拆穿祁灵云根本连那些人的长相名字都对不上脸，更别说他还能顺利把对方的孙子儿子给对应上了。
祁灵云每次揍人，理由都只有那么一个，那就是听到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他或者妈妈的坏话。而且祁灵云这人是有点气人水平在身上的，他小心眼记仇，只要逮到了就肯定揍，一路揍到现在愣是一个人都没记住，还是会出现重复揍一个人几次这种事。
当然，祁灵云手里只有多揍的人，没有少揍的人，没揍到的人他会默默记很久，直到把人揍到了为止，然后转头就忘了人家是谁。
说实话，其实祁灵玉觉得，现在祁家那些跟祁灵云杠上的就是不肯服软的人，多半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多半都是被祁灵云这无情的一面给刺激到的。
然而秦许并不知道这些，他沉默了片刻，觉得祁灵云的话很有道理，郑重其事地点头：“懂了，今天晚上就去套他们儿子孙子的麻袋。”
说着就要和对方请教揍多少人揍到什么程度合适，他还特意点开了任务手环的录音录像，打算将这些都好好的记下来。
结果就听祁灵云像是随口一般问了一句：“你最近在找谁呀？为什么找他？你准备打他吗？”
“不是，你别什么都想打打杀杀的，那是个女孩子。”秦许说着“啧”了一声，他倒是没什么说不出口的，直接道，“我在找打败杜恒洲的那个女生，小小的一个，可能有点发育不良吧，头发挺短的，颜色是栗子的颜色……”
他形容了一番，问祁灵云：“你认识吗？”
杜恒洲就是那个将秦许绝杀的联盟学校学生，祁灵玉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没有关注过这人，不过他听出来了秦许是在找郑芸。
原文中郑芸和秦许有感情牵扯，而现在明明一切都变了，也还是逃不过原文剧情吗？这是世界本源冥冥之中作祟，还是……
祁灵玉眯起眼，他已经开始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世界本源了。
祁灵云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秦许要找的人是谁，他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找她做什么呀？”
“当然是一起变强。”秦许憧憬地说，“她实力很强，而且也输给了南宫羡，一定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变强的。”
“而且我们到时候三个人，还可以打一对二一对三，一定能很快变强的。”秦许说得很是真心实意，眼神过于干净纯粹。
祁灵玉：“……”看来这次确实没世界本源什么事。
祁灵玉屏蔽了两人的对话。
下午秦许来了向导任务，要带着那群新来的人去熟悉比赛场地，他冷着脸十分不情愿地浑身飘着冰霜走了。
而就是这么巧的，在他走后不久，郑芸居然来了。
祁灵玉之前将地图交给郑芸，也没让她立刻就研究透，而且好不容易碰到好的训练环境，他没道理让对方放弃，所以郑芸一直到少年组比赛结束，才正式开始研究这份红点地图。
不得不说，祁灵玉将红点地图给郑芸的想法很正确，对方这才刚开始研究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地图不对，地形走势有微妙的偏差……”
“我对比过了，确定这是千年前的地图。”郑芸说着又指着那些红点道，“七个月前，九区中心街……三年前，五十五区……五年前，一区无垠山脉……这些红点所在的范围都是当年能量黑洞出现过的地方，除了二十一区……”
“二十一区，也是。”祁灵玉之前就有猜到能量黑洞上面，但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千年前的地图。
郑芸闻言一愣，刚要问什么，突然之间，所有人的任务手环都一起响了起来。
【红色预警：二十一区出现固定性世界级黑洞……覆盖范围全区！】
第57章
饶是已经猜到能量黑洞大概率是联盟坑花见春的阴谋, 看到从任务手环里弹出来的文字也不由得一愣。
他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深思：为什么是现在？
而郑芸则根据二十一区的数据，手指在红点地图上划了一圈，皱着眉神情不解地兀自喃喃：“二十一区的能量黑洞现在才出现，可地图上的红点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啊, 难道说是预知……不, 也不对, 预知的话, 其他的红点没办法解释……”
郑芸一连推翻了自己好几个猜测, 突然她抓住了什么，打开她在任务手环中记下的笔记。
这个联盟任务手环, 祁灵玉已经送给她了，自然也不限制她怎么使用，虽然手环里最重要的世界之声已经卸载，资料库也登不进去，但其他功能都很齐全，郑芸为此还特意连续三天在训练室开教学模式, 将所有知识都手动记录在里面。
郑芸是超忆症，对于看过的东西不会忘记，但这不代表能一眼就学会, 郑芸记下这些知识也是为了更好的融会贯通, 而且也大概是小世家思维影响了她，这些在大世家眼中鸡肋的基础知识，在她看来却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东西，想好将它都留存用以延续家族培养后辈。
当然, 郑芸在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想着家族后辈后, 也忍不住嘲讽自己，她对郑家可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 其实如果不是遇到祁灵玉和祁灵云，在这次列车袭击事件中，她为了生存必然会选择加入第三工会，抛却身份和良知成为一个犯罪分子。
郑芸为自己居然还想教导别人而发笑，却又鬼使神差的没有删除这些笔记。
而现在这些笔记派上了用场，她飞快地翻页着，那些晃出残影的样子让人都怀疑她是否真的看清楚了，然而郑芸却能精准地从中选出关键词提到旁边。
全息投影的零碎字词很快就乱七八糟地堆了不少，比那乱码文档也不遑多让，祁灵玉抬眸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分析，然后一眼收回视线。
至于祁灵云，他看着那些字块已经开始蚊香眼了，却实在好奇郑芸在做什么，怎么也不肯就此收眼，他揉了揉酸涩地眼睛，悄咪咪地伸手扒拉了两个字符到面前，放大放小的玩了两下就觉得没意思，又把它们还了回去。
“我有一个想法！”郑芸没有管他的小动作，正沉浸在解谜的快乐中，看着祁灵玉眼睛微亮，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提高了一些，“或许能量黑洞本来就是世界的一部分，但因为某些原因被分割在这个世界之外，或者说是套住了这个世界，额……”
她话卡在嘴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灵光一现指了指面前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地字符，“就像是这样。”
“哦哦！”祁灵云很配合地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听不懂的茫然懵懂。
祁灵玉摩挲了下手上的空间钮：“折叠空间？”
“对！对！”郑芸不住地点头，她又开始摆弄那些字符，说话地语速飞快，“我们和能量黑洞虽然是同时存在，但中间应该有道‘壁垒’，一旦‘壁垒’被打破，能量黑洞就会出现，折叠空间技术的出现就是为了构建新的‘壁垒’，再次分割两个空间……”
“这次比赛的奖励里有联盟新出的能量黑洞探测器，只有存在才能被探测到，这基本能佐证这一点，不过这也说明，能量黑洞并不是不可攻克的难题，只要好好做准备，就能提前预防，不会出现大规模伤亡，二十一区——”
郑芸的话戛然而止，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看着眼前拼凑出来的字，脸色倏然变白，原本因为解开谜题而有些飞扬地语调一瞬间跌落回谷底。
能量黑洞是可以预防的，可二十一区全区覆灭。
这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郑芸恍然地抬头，正对上祁灵玉那双颜色暗沉的眸子，一向平静无波的深红之海暗潮汹涌。
这几乎表明祁灵玉认同了她的猜测。
郑芸应该感觉到高兴的，毕竟这可是她加入大魔王团队领到的第一个任务，还得到了顶头上司大魔王的肯定，她应该高兴的，可她的嘴角怎么都扬不起来，脑子还在不停地分析着能佐证她心中猜想的证据。
——研究折叠空间技术打造最坚固的“壁垒”，就算没办法完全避免能量黑洞的侵蚀，也应该可以做到无限拉长，就跟这次比赛一样，擂台和评审席的距离看似咫尺之间实则相隔光年，完全能够在它降临之前构建好“壁垒”。
然而这项技术却没有运用在这上面，连她一念之间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偌大一个联盟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她想起列车上祁灵云随意塞给自己的进化之书，她是亲眼看到黑斩鸡在那块怀表不断拨弄地时间下，变成了那本进化之书。
而众所周知，进化之书几乎是和能量黑洞绑定的。
“他们……”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进化之书，放任了能量黑洞的出现，不，从二十一区的例子来看，他们或许还在刻意的制造能量黑洞。
能量黑洞是终止两百年大战的天灾，至今已存在约五百年，之后区域联合同盟会诞生，百年间推出了空间折叠技术，能量黑洞造成的伤亡率下降50%……
郑芸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滚过所有跟能量黑洞相关的数据和信息，随后愕然的发现，最近这一百年，能量黑洞出现的频率虽然已经是历史最低，伤亡人数却达到了峰点，甚至比它刚出现的时候还要高。
这是悄无声息地血色屠杀。
联盟、世家、第三工会……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郑芸很想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然而一张口却听到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是被阴谋注视的害怕，还是物伤其类的恐惧？
郑芸恍惚的想不明白，后背冷汗津津凉得她忍不住用力抱紧自己，压抑住本能地战栗，想要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然而脑子里却还在不断重复播放一帧帧地画面，没有遗忘功能的超强记忆力弊端不合时宜地出现。
一股难以遏制地恶心后知后觉地涌上胸口，她猛地起身直朝厕所跑去。
厕所门“砰”的被大力关上，良好的隔音让祁灵玉几乎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而平时总是说话气人的祁灵云，竟然很贴心地倒了一杯水放在紧闭的门口，然后捂着耳朵一边往回走，一边提高声音说，“我什么都听不到了哦。”
郑芸的猜测虽然没有完整的说出口，但祁灵玉也已经顺着她的思路想到了，他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一直以为能量黑洞是世界本源在背后操控，其他的诸如联盟上层应该只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可现在看来，帮凶或许已经不满足小甜头，不仅开始主动“狩猎”，还盯上了一个庞大的猎物。
或许还是世界本源和联盟的联合狩猎，毕竟花见春是一个世界级，从实力、人脉等各方面来说，怎么想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盯上的猎物，而且从那件校服来看，这人明显受了伤。
再就是，这人身上那个“最接近世界本源的天花板强者”称号实在太有既视感，很难不让他联想下去。
而且花见春刻意留下校服让他们看到里面的东西，又指示南宫羡过来拿，这种明晃晃的暗示实在无法让人难以忽略。
花见春选择他们肯定不是瞎选的，都给出了信息，也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略过去。
他一定会再来找他。祁灵玉心中肯定
而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想成真的这么快，几乎是下一秒，整个酒店响彻刺耳的警报声，酒店负责人的声音通过广播紧随而至：“突发事件，第三工会凶犯逃窜，去向不明，区域联防队正在接手酒店安保，请诸位不要慌张，待在房间里等待检查。重复一遍，突发事件……”
祁灵云听到“第三工会”这几个字立刻动了动，黑斩鸡是祁灵云正儿八经的第一个对手，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所以自然是记得的。
“呀，是那个怎么打都打不死的硬黑鸡的组织！”祁灵云很顺口的秃噜了出来，完全没发觉自己的称呼哪里不对。
嗯，有印象，但印象不多。
尽管广播里喊着让他们待在房间等待检查，但灵素师们大多都有那么点叛逆在身上，几乎是一个没落的纷纷出门探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灵玉他们也是如此，然而刚出来没一会儿，就看到电梯门打开，祁北阁拎着长刀面色沉沉地走过来，“都别看了，回房间待着，等区域联防队的人上来检查，不要造成麻烦。”
白色灵素适时流露而出，释放出区域级强者的压迫力。
来交流赛的人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龄，在这个年龄能够晋级天灾级以上的都是妖孽级天才，大部分人都只是出了家族无人认识的普通人，对这些大部分来说，区域级已经是他们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
当然，也不乏有和祁北阁同等级的人，不过当前这种情况下，他们没必要起这个冲突，所以就都没什么抵触的准备回房间。
就在这时，一颗粉色的小脑袋扒着门框探出头来，声音昂扬地喊了一声，“哇哦~小叔好大的威风哦~”
“好棒好棒~”他一个人热热闹闹地鼓掌，让他乍一听很是阴阳怪气地夸奖都变得真诚起来。
不仅真诚，还特别刺耳。齐刷刷地视线看向祁北阁，有人似笑非笑，有人耐人寻味，也有人厌烦地皱眉。
仿佛听到自己仇恨值+1+1+1的祁北阁：“……”
祁北阁虽然被侄子猝不及防坑了一把有些无语，但他的实力在区域级是很拿得出手的水准，且他天才自知，对自己非常自信，并不怵被人敌视。
不怵归不怵，乱说话的小侄子还是要教训一下的。
祁北阁没有搭理背后那些人，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手摁住粉毛小崽子的头颅，直接往里面一推，“今天不太平，我给你们上个保险。”
说着手中长刀随意一抬，往前一伸，钝刀在地面磨蹭迸射出点点火花，白色的灵素顺着长杆往下蔓延，在抵达刀锋后，又迅速地往周围扩散，在大约三分钟后整个房间都被包裹在了空间屏障中。
“你们房间怎么这么大。”祁北阁感受到体内空了一点的灵素，免不了吐槽了一句。
在他要走的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祁灵玉突然问道，“发生了什么？”
第三工会凶犯，不用想也知道是祁北阁抓住的那个区域级，毕竟一区成功扣住了活人的也就这么一个，一下列车就交给了区域联防队。
祁灵玉虽然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但他记得那人的天赋是纯辅助型的，放在团队中或许能达到非凡的效果，但一个人的时候威胁度还没有超凡级高，而这样的灵素师居然在区域联防队的层层防护中逃窜了？
要么突然天降天灾级以上强者勇闯虎穴救人，要么区域联防队内部出了里应外合的间谍。
而这两者不管是哪个出现，都不该是让酒店众人闭门不出接受检查，说是保护但一看就是搜查。
搜查无疑是一种得罪，这比赛的参赛者可都是各家的精英，能让他们不惜得罪各世家少爷，也一定要全员检查的原因，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区区区域级的能得到的重视。
显然想到这一茬的并不少，这大概也是最终他们都没有发飙的原因。
而祁北阁还真知道原因。
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酒店负责人就带着拿着魔方的区域联防队的人来了，这个人也正是这届比赛的评审团之一。
【攥取魔方】，御控类天赋，能力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复制别人的天赋能力，但需要对方同意才可以，使用的时间和次数都是被复制者决定的，且在复制成功后，天赋的主人需要完成对方的一个要求。
对方找上祁北阁是想要复制他的空间能力，让一个天灾级欠他一个要求，祁北阁自然无有不可，顺手还套了对方一波情报。
祁北阁一挥手在身边树了空间屏障，确保没有人能够偷听后，才低声说道，“那个冲天炮不是逃窜，是死了。”
“他浑身所有灵素都被榨干，发现的时候只剩一个骨架子，而且经过检测他的天赋也消失了，不确定是被彻底摧毁，还是被剥夺了。”
“啊，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个冲天炮的审讯结果出来了，第三工会有一个能剥夺他人天赋的灵素师，他们搞了一个什么‘造神计划’，要搞出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推行什么双天赋三天赋……那些响应的灵素师真是疯了。”
天赋是天生的，而灵素师的身体也是自小的时候按照天赋要求更改的，别说再安装一个新的天赋货不对板会给身体造成多大的负担，就单说一个人的灵素量是有限的，同时供养两个天赋，供应不上也就算了，他们在体内打架争抢灵素真的要命。
“而且每个天赋的灵素特性、循环回路都不一样，这样乱搞简直上赶着找死。”祁北阁是真不懂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他警醒自家两个侄子道，“灵素师没有捷径可以走，每条捷径最终都只会通向死路……你在干什么？”
祁北阁话说到一半，注意到祁灵云低着头在那捣鼓自己的手指，不免好奇询问。
“我在数小叔你总共说了多少个字啦，赶紧好多好多哦，我都数不明白了。”祁灵云掰了半天手指都没数明白，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哟，你这是嫌你小叔我啰嗦呢？”祁北阁说着伸手把他本来就乱的一头粉毛揉成了鸡窝，无情嘲笑道，“你们强化类强化脑子是另外的价钱吗？这么笨可别传染给你哥了。”
“没关系，我哥哥才不会像你哥哥嫌弃你一样嫌弃我呢。”祁灵云跟说绕口令似得说了一大堆，祁北阁都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什么。
祁北阁的兄控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抱胸不认输地嗤笑道：“你哥才嫌弃你，我哥可从来都没嫌弃我。”
祁灵玉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不离“我哥”这句话，简直梦回当初这两人胡说八道说祁西楼能螺旋飞天。
果然等回去了还是让祁西楼表演一个螺旋飞天吧。祁灵玉决定让不在场的另一个当事人也感受一下他在这里的无语心情。
最终，这场兄控对决并没有持续多久，祁北阁就被祁灵云绝杀了。
就见这粉毛小崽子一把抱住他亲哥，脸颊枕在他哥的肩膀上，乖巧又无辜地对着祁北阁眨眼睛，“小叔，听说你也有哥哥，我哥哥在这里，你哥哥在哪里啊？不会是不要你了吧？好可怜哦~”
祁北阁：“……”
祁北阁没忍住用一只手握住了那颗粉色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云啊，叔叔真的太喜欢你这张嘴了，不如就直接捐给叔叔吧，叔叔真的很需要呢。”
“呜呜呜小叔要杀侄子了，哥哥救命哇！”祁灵云抓着他的手臂吱哇乱喊。
别看他喊得更杀猪一样，实际上祁北阁根本就没用力，以他的力气稍微一挣就能够挣开，现在就是单纯的装可怜博同情罢了。
博同情的唯一对象祁灵玉直接无视了上蹿下跳的弟弟，转头继续之前的话题，“谁做的？”
“一个姓姜的联盟学校学生，是个天灾级，据说还是预言了二十一区能量黑洞的人，预言内容据说涉及机密，所以我不知道。”祁北阁松开抓祁灵云的手插进兜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扯着嘴角笑出了声。
“你不相信？”祁灵玉一眼就看出他表情里暗藏的讥诮。
“我只是想起很有意思的事情。”祁北阁耸了耸肩，“联盟专门从联防队中抽出精英组成了护卫队贴身保护他，结果他反而杀了人跑了，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其实如果是换五年前的祁北阁听到这消息，他最多也只会吐槽联防队屁用没有，但自从五年前知道祁多福和联盟有一腿之后，他对联盟也厌屋及乌生了恶感，总是会揣测这个机构背后做的事情是不是有问题。
事实证明确实有问题，祁北阁稍微细想一下就觉得都是漏洞。
“行了，在你这里耽搁够久了，下面还有十几个小鬼要处理。”祁北阁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揉了揉眉头，又叮嘱了一句让他们待在房间里别乱跑，就扛着自己的长刀走了。
祁北阁回房间的时候，感受到有陌生的灵素气息攀附着酒店墙壁延展，他只以为是那些联防队在做什么，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思索着祁北阁说的话，预言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但二十一区是联盟亲手策划的，保护只怕是幌子，直接将人杀了才是最有可能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花见春顶着姜盛开的名字出现在这里。
花见春想做什么？祁灵玉这点始终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了，郑芸吐的脸色青白，看起来整个人都虚弱了不少，她奇怪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问道，“现在是怎么回事？酒店遇到危险了吗？怎么领域类都出动了？”
“这是小叔的空间屏障啦。”祁灵云刚才好好闹了一通，肚子都饿了，他跑到零食架那边，整个人都跟进入了米仓的小老鼠一样，吃得那叫一个幸福美满，脚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祁灵玉觉得有些不对，郑芸见识过祁北阁的空间屏障，以她的记忆力不会出错。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素气息，果然在霸道的气息下找到了一丝陌生的灵素气息，和之前在外面感受到的一样。
祁灵玉看了郑芸一眼，郑芸福至心灵立刻就说道，“世界的颜色有些差异。”
“这都能看出来吗？我以为我很写实呢。”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紧接着祁灵云短促地“哇”了一声。
祁灵玉的黑色灵素几乎是立刻就朝着身后挥舞而去，他冷着脸转过头，就见肤色很青白的男人正提溜着祁灵云，他手腕上还缠着一圈黑色的灵素，发出“滋滋”的强酸腐蚀血肉一般令人牙酸的声响。
花见春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晃了晃手里的粉毛小崽子，颇为新奇地凑近了打量，“原来你长这样啊。”
说完之后，他才象征性的“嘶”了一声，目光依旧没有在手腕上停留，直接扫到祁灵玉身上，“我只是来交换情报的，小朋友，别生气啊。”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二十一区是谁做的吗？先声明不是我哦。”花见春举起手笑眯眯道。
祁灵云“啊”了一声，他三两下将嘴里叼着的饼干吃下，点着头语气含糊地道，“我知道啊，是……联盟？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花见春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露出微笑，“你们比我想象的厉害啊，那你们知道能量黑洞其实和这个世界是共存的吗……”
郑芸没忍住，脸色很差地开口：“知道。”
花见春：“那有关联盟故意制造黑洞的事情？”
“唔，这个很重要吗？”祁灵云歪头询问。
花见春：“……”
祁灵玉温柔一笑，语气十分友好：“就这？”
第58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沉默震耳欲聋。
花见春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
“你的目的。”祁灵玉也完全不绕弯子，对解密初尝甜头的郑芸免不得眼睛一亮，立刻打开任务手环的备忘录，一副严阵以待随时记录的样子。
而被提溜着的祁灵云也跟上了节奏, 他把手里的饼干袋子卷了卷, 当做光源一般的照向他的脸：“来都来了, 把你的阴谋都交代了吧。”
这仿佛上演法庭自首的场景让花见春一哽, 忍不住沉思半秒, 这情报就真的非交换不可吗？
他的思维其实也就空白了半秒就重新回笼，但从被抓住就一直安分的粉毛崽子却一下就抓住了他这仅半秒的差错, 竟然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其实挣脱也就罢了，花见春本来就是因为好奇才专门把小孩逮过来看看，没有非要挟持他的意思，然而花见春并不知道，这小孩报复心还挺重，在花见春条件反射地伸手过去的时候, 不仅不躲还直接张口露出白森森的乳牙就咬了上去。
祁灵云的天赋能让他武装到牙齿，现在他等级低，光靠这防御是没办法挨住世界级一击的, 但有句话说得好, 攻击的最高境界是防御。
花见春的天赋是领域类，而领域类灵素师的平均身体素质一直在跟精神类争倒一倒二，碍于等级差距摆在这里，祁灵云这一口不可能咬出太多伤害, 但破个防还是可以的。
就听到“刺啦”一声像是什么撕碎的声音。
花见春身上的灵素气息猛增, 祁灵云也顾不得嘴里的异物感，落地就是一滚。
好在在他动作起来的同时, 祁灵玉也很默契地出手了，黑色灵素适时地在空气中现出气息，把花见春的视线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花见春感受到空气中如同氧气一样分散的黑色灵素，这些灵素太细碎，轻飘飘地和空气纠缠在一起，可以随着呼吸钻入鼻腔，或附着鼻腔内壁腐蚀骨血，或顺着连通的七窍游走在整个大脑。
黑色灵素的特质花见春已经感觉过的，也察觉出对方的天赋应该有异，他虽然还挺惊奇，但身为世界级的他理所当然地没有在意，他选择了他想要关注的人。
然而此时感受到逸散在周围密密麻麻的气息，他也不免有些头皮发麻，就算他现在没有呼吸，也还是本能地将身上的灵素释放出来一些，把这些细碎的黑色灵素全部冲散，隔绝出一个能够随便呼吸的空间。
就这么一会儿，祁灵云已经滚出了一米，然后翻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就跑，“咻”地一下就窜回到了哥哥身边。
粉毛小崽子这才开始“呸呸呸”，吐出来零星一点白色濡湿的软质碎片，“这是什么？”
“纸。”祁灵玉撇了一眼没有停顿地回答，也想明白了花见春怎么在众目睽睽下留下那套校服，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了。
花见春的天赋【次元世界】能够将领域内的事物切换维度状态，一维到三维是线、面、空间的话，那么零维就是一个点。
如果不是郑芸这样超脱寻常的记忆力，根本就没人会发现沙发上是不是多了一个点，更别说那天地下三层的沙发布艺套就是波点纹。
同理，花见春也完全可以给自己降维，给自己来个金蝉脱壳，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派个分//身出现在这里。
是的没错，现在站在这里的并不是花见春的本体，或许大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花见春就不是本体。
祁灵玉看着他三庭五眼明明有弧度，微微错眼看又觉得很扁平的脸，也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像是看到一个平面的微妙感觉是什么了。
从祁灵云咬下来的碎纸片来看，对方现在虽然立体，但其实只是一个纸片人，在灵素支撑下才如此行动自如。
恰好领域打开的灵素，混淆了祁灵玉在这方面的敏锐感知，而纸片人没有呼吸温度，轻飘飘地自然想往哪钻就往哪钻，祁灵云也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接近。
至于他怎么在联防队眼皮子底下做这种手脚还不被发现，这是他的本事，倒是不必太过探究。
在祁灵玉心念电转间，花见春看向他的眼神也颇为复杂。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先该惊讶于对方在操纵灵素上，那令无数强者都为之侧目的驾轻就熟；还是该意外于对方竟然能研究出独特的灵素用法；又或者细思对方灵素特性还能够隐于无形，连他都是在发动之前才察觉出来……
种种想法，最终都只化作一句，“哎，现在的小孩可真凶啊。”
说得好像是兄弟两，视线却主要是放在祁灵玉身上。
一出手就算不是杀招，也要确保自己对他人生命的绝对掌控力，可不就是凶吗？
花见春是一个世界级强者，而且还是世界级中的世界级，能让他入眼的人很少，按照正常流程来说，他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面前这几个小孩的。
事实也是如此。
“你们既然能猜出来那些东西，想来我的身份不用多说你们也该知道，至于我为什么心血来潮找上你……本来应该是你的，在来这里之前我感兴趣只有他一个。”
花见春指了指祁灵云：“他的长相很契合南宫家记在族谱上的那个天才，而且姓氏还是同音，不觉得很巧合吗？”
“哎？”被指主角为反派的祁灵云歪了歪头，他压根就没听花见春的话，而是看了看祁灵玉的头发眼睛，扑过去蹭了蹭，“哼，头发颜色不一样也是亲兄弟。”
祁灵云从小就知道自己头发颜色和哥哥妈妈的不一样，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不同闹腾过，只是偶尔会特别想要和哥哥穿得一样，碰到人说他们是亲兄弟会开心一整天。
祁灵玉心思多，总会觉得他行为过于刻板，怀疑是不是世界本源通过世界之声给祁灵云输入了什么，会认真观察排除这个可能。
也是后来祁灵玉发现，祁灵云有时候会故意做出这种行为吸引他注意力，祁灵玉就此无语地不再给他眼神。
祁灵玉敷衍地拍了拍粉色脑袋，不动声色地说道：“他是遗传。”
“遗传谁？祁家那个靠出卖自己才堪堪到天灾级的废物家主？”花见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整个人都抖动起来，他摆了摆手，“遗传他还不如遗传你，你可比他有用多了。”
花见春说着示意了下自己被黑色灵素腐蚀过的手腕，上面残留的黑色灵素被属于他本人的灵素锁在手腕那一寸三分地，徒劳无功地涌动着再没能深入蚕食血肉。
“我可是有认真处理这个伤口。”花见春如此说道。
祁灵玉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察觉到他的天赋能力，果然他心念一动稍微试了一下，灵素的连接没有断开，他却构建不了任何诅咒。
祁灵玉正打算将灵素散开，花见春却摆了摆手拒绝：“当个念想吧。”
念想这词用的着实有点奇怪了。
祁灵玉刚这么想着，就听见花见春不声不响地丢了个大雷：“毕竟我马上就要给你们一些来自真实世界的震撼了，世界本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努力苟命，说不准等他成长起来了，还能通过这个救我一命。”
“什么真实世界？”郑芸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她又进入到了那种解密状态，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亢奋起来，“你想跟我们交换的情报都是跟能量黑洞有关的，你现在又说起这个真实世界，所以说……我们这个世界是虚假的？用某种特殊能力构建出来的？”
“不，不对。”郑芸又飞快地否定了这个猜测，“或许虚假这个词指的是其他层面，有意识地欺骗诓瞒……这说得通，在四百年大战之后历史出现了断层，那应该就是真实和虚假的分界线。”
就说了一句话的花见春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陷入沉思：这年头强化类都这么厉害的吗？
花见春对那位亓家天才了解并不多，最开始只是因为听南宫家的人说起他们祖先的不靠谱，把祖宅输出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对方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我知道对方是当时的断层最强，他崇拜我也能理解，但这是族谱，不是他的追星日记！而且为什么要跟他亲爹名字并排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真假亲爹狗血剧本呢！”
诸如此类，花见春听得多了有了印象，随手查了查结果发现各种历史记载中竟然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特意看过南宫家那本族谱，上面确实写了“亓御”这个名字。
那时候的花见春只当是一次谈资，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他成为世界级强者，触碰到横亘在面前的壁垒，他原本是打算突破见识一下世界级之上的世界，然而在使用【次元世界】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到天赋的预警，最后暂且压下没有尝试突破。
他如同困兽一般的无动于衷多年，他利用自己世界级的权限身份查到了很多东西，也很顺理成章的联想到了千年前那位和自己到达同样境界的前辈，他迫切地探听有关他的消息，想要从对方的经历中得到指引。
最后差不多算是一无所获，信息抹除的太干净，就连祁家本家都没什么人知道，最后还是在南宫家得到了一句“晋阶失败，天赋暴走，英年早逝”的结局。
花见春看到那一句话总觉得是什么警告，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晋级了，却没想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成为了自己的催命符，他到达了临界点。
不想死于临界点的暴走，就只有突破这一条路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叫姜盛开的小孩出现在他面前，将那份名单和写在上面的那句“花见春召唤能量黑洞，二十一区无人生还”的话带到了他面前，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不过很快联盟就找上了门，他就知道了对面想栽赃嫁祸，而且这也就罢了，还舍不得他的天赋，打算取走他的天赋再让他赴死，对方有专门克制他的各种东西，所以非常自信狂妄。
花见春和他们打了一场，装作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余地，任由他们给分//身戴上各种枷锁限制，也举手立了誓言，他本来是想到联盟总部了再开始突破，突破了皆大欢喜，失败了正好暴走一波全带走。
没成想这些人鸡贼的把他带到了举办交流赛的秦家，他还在这里遇到了十分契合亓御描述的小孩。
之前少儿组的交流赛，他自然也是去看过了的，正是确定祁灵云符合“天才”这个词，他才会找过来。
结果现在过来一看，这些小孩每一个都不简单，尤其是这个栗色短发的小女孩，脑子转得太快让他都忍不住眼红。
他要是有这个脑子，早就推翻这个世界了。花见春心里发酸地想着。
就听郑芸喃喃自语：“可为什么要制造一个虚假的世界？”
花见春当即有了一种自己知道真相的优越感，刚打算捡起自己刚来说摇交换情报的态度，结果就见进入了状态中的郑芸魔怔一般的打开任务手环，打开了乱码文档，以所有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飞快翻页，精准的从中提取出字词堆叠成一团。
就跟祁灵玉喜欢把所有讯息都打乱在脑中重新梳理一样，这种提取关键词合理排列组合的方式应该就是她的思考习惯。
郑芸一边提取关键词，一边疯狂头脑风暴，一层层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一些零碎的线索，她将其拼凑在一起，开始排列组合，“历史断层……灵素师凋敝……能量黑洞……进化之书……”
郑芸最后将堆叠的字词重新分割重组，串联出一句乍一听十分散乱，却又十分悚然可怖地话：“圈养的羔羊……保留人类火种……为世界献上伟大赞歌……请听从命运指引选择死亡。”
祁灵玉看着最后那句“请选择死亡”，几乎是立刻就回想到上一世，在他最后一次窥探时，蜂拥而至的恶意淹没他，世界本源在愤怒的指责他为什么还不死。
或许别人还看不太懂，但祁灵玉是最了解世界本源的人，他脑子很快就将这段话理清楚了，简短直白的翻译一下就是：世界本源主动清除掉了一部分人，也就是“羔羊”，然后用他们的命去培养另外一部分人，美其名曰保留“火种”。
而这个保留火种的具体实施手段，应该就是能量黑洞。
还真是成长了，以前找“羔羊”献祭都是直接命令去死，现在都还会披各种大旗了，很难不让人联想，是不是在他身上栽了跟头学会了。祁灵玉冷笑着。
“去他妈的命运。”花见春直接骂出了声，“需要靠牺牲别人来维持的火种，这边建议直接一瓢水浇灭了。”
郑芸从那种解密状态退出来，大概已经是第二次接触这种阴谋，又或许是之前一通直接吐干净了，她心口涌上来的恶心感虽然还在，但并没有那么严重了。
她是个为了自己能活得好会不择手段的人，自然也看不上这种杀万人活千人的理论，十分冷静地点评了一句：“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到头来还是利益相关。”
联盟主动制造能量黑洞，牺牲掉二十一区全区人口，是为了所谓的保留火种吗？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进化之书，能够更进一步罢了。
祁灵玉没发表什么看法，却轻笑了一声，显然是明白郑芸表达的意思。
祁灵云趴在哥哥肩头，歪着脑袋举着手说：“我没怎么听懂。”
郑芸正准备解释两句，却见祁灵云眉眼弯弯笑容开朗地继续说道：“但这好像哥哥讲的电车难题哦，哥哥说遇到电车难题，撞哪边不重要的，我们把上面的拉下来一起撞死吧。”
他笑容乖巧又可爱，看着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人虎躯一震。
郑芸和花见春看向他的眼神都不由得变得深邃起来，好像在那一瞬间找到了灵魂锚点。
结果就见他们的灵魂锚点直起身，拉着他哥的手握了握拳，再次发表弟言弟语：“哥哥你不喜欢他们，我们就把他们全都干掉。”
“让我们来创造一个哥哥喜欢的世界吧！”他表情严肃认真地呼吁道。
被面对面呼吁的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当事人哥哥。
“你怎么看？”花见春将祁灵云之前卷的包装纸拿了过来，灯光照在了祁灵玉的脸上。
祁灵玉：“……”
“我建议直接毁灭世界。”祁灵玉冷着脸道。
花见春的情报汇报到这里告一段落，分//身也感觉到了本体那边的情况，他笑了一声，对着祁灵玉油腻地眨了眨眼：“区域联防队已经找到了我的本体，接下来欢迎你们走到阳台欣赏一场盛大的落幕吧。”
“对了，这个，你们以后也许会用得到。”花见春将那个被血糊得只能看见“姜”字的校牌放在了桌上，“可惜，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倒戈向我。”
“大概是万花见春将盛开吧。”花见春自问自答地呢喃。
“咔哒”一声轻响，面前的人影完全消散，化作一张残破的纸，飘飘荡荡地散落在半空中，除了那张校牌之外，最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像是个连长相都不认的少年。
外面的嘈杂声，即便是酒店的隔音做的很好，竟然也传了过来，密集的脚步声往天台而去。
在祁灵玉他们走到阳台的时候，有人一跃而下，那个人脸上带着笑，张开双手不像是在主动寻死，而像是在拥抱希望。
在对方的身影从玻璃前一掠而过的瞬间，郑芸读出了他的唇形：“世界升维。”
铺满整个酒店的灵素陡然之间亮起，不，不止是酒店，花见春的灵素铺满了整个秦家，或许还远远不止，只看到外面星星点点的荧光，仿若银河绚烂，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在这场美丽之下，天地拉开了一道口子，外面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浮现，他们凭空出现，人影虚浮，若隐若现，好像只是幻觉。
郑芸一下就打开了手环，调出红点地图，“是能量黑洞！”
她凑近了玻璃，正想要看清楚之时，那些人影突然扭曲变形，他们的身形逐渐凝实，黑色的庞大的，带着狂暴的能量降临。
那些人影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注意到的人非常少，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那就是世界突然像银河一般亮了起来，然后巨大的怪物凭空出现。
“那是什么？”众人只觉得惊恐和震撼。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为能量黑洞的出现而惶恐不安或是兴奋难耐，全部都被镇在了原地，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朱雀站在天台，她俯瞰着全场，她是亲眼看到花见春跳楼的，也是亲眼看到世界变化的，她也看到了怪物变形前的人影。
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但这些东西是从能量黑洞出来的，她也会产生联想，她很快就想到了这些人或许是掉入能量黑洞的人。
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冷着脸沉默着，最终在那些怪物成型的时候还是出了手。
一条火龙从酒店天台飞射而出，将最早形成的几个怪物贯穿，然而那些东西竟然只是虚影。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朱雀看见的东西他自然也看见了，分//身消散了，分//身得到的信息开始没入他的记忆中，他现在在看到这些场面，他自然也明白了。
他将双手举到眼前，看着左手手腕上那一圈黑色的痕迹，轻轻笑了一声，“这我先上了。”
他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直接自己跳进了能量黑洞里。
“领域解除。”他低声道。
在他消失的一瞬间，所有天灾级强者的手环都弹出一条消息，世界之声机械女音说道：【世界级强者花见春确认死亡！请诸位天灾级进入晋级状态！】
然而没有人第一时间动，所有目睹了这一场银海璀璨的人，心中留下了深深地震撼，像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请诸位天灾级进入晋级状态！！】机械女音再一次重复道。
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啊，以花见春的怨气大概会把能量黑洞搅得一团乱吧，到时候这机械声音只怕稳不住要露出原型了。
祁灵玉勾着唇角轻笑着想。
第59章
能够踏入天灾级的强者, 有一个算一个都曾经是备受瞩目的天才，他们因为名额问题被卡在这个等级，却不会永远甘心停在这个等级。
不管他们心中对花见春制造的这场盛大落幕报以什么样的心情，在世界级空出一席的现在, 他们都只会收敛起所有情绪, 向着那唯一的席位全力以赴。
朱雀是第一个离开的, 她的灵素早已经到达临界点, 界限一松动, 立刻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往上翻涌，整个酒店的温度骤然攀升, 墙壁烫的好像内部着火了，空气似乎都烧得扭曲了起来。
晋级不能压制自己的灵素，有极大的概率形成灵压场，朱雀的灵压场一旦完全展开，直接摧毁半个秦家没问题。
朱雀没有犹豫，直接乘火而去, 留下一道赤红的残影。
其余人也纷纷往任务手环里输入灵素，转身四散而去，同一个方向的十分默契地空出了长长间隔, 就没有结伴一起的。
世界之声说是做好晋级准备, 好像第一个突破的人就能够顺利得到这个席位，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天灾级的晋级非常危险，这种危险并不仅仅来源于晋级本身, 更多的是来源于同等级的竞争对手。
世界级席位的争夺战, 也是天灾级死亡率最高的时候，其中大部分都是非正常死亡。
话说回来, 交流赛的参赛者都是三十岁以下，唯一一个天灾级是联盟学校的姜盛开，除此之外，就是秦家的人和区域联防的人，都是追捕花见春的主力军。
如今主力军一散，外面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还有一个“在逃”的第三工会凶犯要抓，偏偏秦家地方大得很，就靠着这点剩下来的人手，得排查到猴年马月去，这种情况下，参赛者中的区域级选手就被抓了壮丁。
外面热热闹闹的一片，房间里的气氛却很安静。
“他没事吧？”郑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句废话。
以郑芸的理智来分析，她知道花见春主动跳入能量黑洞绝对不是找死，世界之声的“死亡宣告”来得太快太突兀，郑芸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在世界之声那里，花见春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都只能死。
郑芸一直对自己的分析能力很自信，可这次她却忍不住将事情在脑子里顺了一遍，心脏总是提在嗓子眼，一种莫名地情绪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促使着她问出了那句废话。
祁灵玉轻轻捻动着自己的指尖，隐约有黑色的火焰“滋滋”闪动，像是一个缺油的打火机。
“没死。”祁灵玉回答了一句。
花见春在最后举起手腕的动作，祁灵玉以俯瞰的视角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对方在那一刻表达的意思。
他残留在花见春手腕上的黑色灵素，虽然没有构建诅咒，没有办法像对祁灵阳那样感知的那么明确，但也还是有些隐约的联系的，至少花见春的状态他还是能感知一二的。
花见春本人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之前只是将这黑色灵素封锁起来，而没有直接消灭。
祁灵玉正在感应那边的情况。
那边，花见春落地就进行了一场战斗，但结束的很快，灵素气息在一阵短暂爆发之后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对付的应该就是那些怪物。
在看到那些怪物的时候，其他人震惊之余还满是疑问，祁灵玉也有些惊讶，但他惊讶过后心情开始变差，或者说十分糟糕。
他想起了原文中所写的，他的灵魂会被塞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成了一个究极缝合怪。
白皮书中并没有具体写塞入他灵魂的都是什么，祁灵玉也没有去探究，毕竟他已经决定要和世界本源对立了，自然不可能让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而没发生的事情没必要投入太多精力去猜。
然而在那些怪物出现的那一刻，祁灵玉有了一种预感：就是这些东西。
没有人可以对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无动于衷，在世界之声消失后，祁灵玉用上了自己的天赋能力。
恰好那边花见春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就地取材，取了那怪物的一点灵素喂给手腕的黑色灵素。
【诅咒】无形，如附骨之疽，蚕食宿体的血肉灵素壮大自己扩散诅咒本来就是它的本能。
祁灵玉和花见春的直线距离其实非常近，如果拿出一个定位导航系统来看，他们的点应该还是重合在一起的，只是隔了一层壁垒，到底是处于两处不同的空间，祁灵玉的能力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他敛眸凝神仔细感知了一番。
那狂暴的灵素内里非常驳杂，无数的气息交织混合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去仔细分辨，而除了灵素之外，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很难形容的东西，正是那些东西才让它整体显得那么狂暴。
这样的狂暴也影响到了被喂食的黑色灵素，在没有主人命令的情况下，竟然主动攻击了花见春，后者只好多加了几层封锁，让它好好冷静冷静。
那边的封锁加重，祁灵玉的感知也变得时断时续，像是信号不稳定一样，祁灵玉干脆直接切断了联系，摩挲的手指也终于停了下来。
郑芸问完之前那句废话，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就松了一口气，随后安静地坐在旁边，打开备忘录重新将今天的信息重新梳理整合记录其中，一边写还一边分析，一边分析又一边倒回去演算求证，自己的猜想逻辑是否正确。
窗口密密麻麻的开了十来个，甚至还有图表和PPT，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祁灵云光是看就已经晕头转向，郑芸却处理的游刃有余。
“哇，强化类以后都可以这样吗？”祁灵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里面写满了：好帅，想学。
郑芸给出了和祁北阁的一致评价：“做梦快一点，你强化大脑是另外的价钱。”
祁灵云闻言看了看郑芸的脑壳，歪着头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发出了空空如也的声音。
郑芸顺畅的思维陡然一卡，她无语地抽了抽眉毛，又忍不住被他这无厘头的行为逗笑了。
其实祁灵云的脑子并不笨，从他那总是能把人哽死的云言云语就能看出一二，只是祁灵云本质上是个更喜欢动手的性格，再加上被他哥大魔王给惯坏了，这脑子使用了六年零磨损。
不过全新的脑子运行的时候就是快，每次说出来的话都叫人无法反驳，忍不住跟着他的思维逻辑转进沟里。
要把这人放到传//销组织，老板分分钟给他打工。郑芸在心里给出中肯评价。
不过有祁灵云这一番打岔，郑芸从讨论红点地图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过度消耗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翻涌上来，肚子竟然都有些饿了。
而且情绪和思考的大起大落，让大脑超负荷，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虽然没到疼痛的地步，但也确实感觉不舒服。
“喏。”祁灵云掏出一堆小饼干放在了桌子上，他的动作自然而随性地拆开包装，然后全部推到了郑芸面前。
自从爸妈死后，这是第一个给他开零食的人。郑芸愣了一下才拿起饼干咬了一口，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不是她想哭，纯粹是被这个饼干的味道给冲的。
这饼干味道太怪了，基调是淡淡地牛奶味，却又有着葱香的咸，仔细一吃还感觉有点辣，最后里面居然是酸味的夹心！要说吃吧确实能吃，但味道真的怎么吃怎么奇怪。
郑芸看了看手里的饼干，面露怀疑地抬头，在发现祁灵云竟然一块都没有吃后，她的视线扫到了那边快空掉的零食架，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她死鱼眼地直接道出真相：“你零食消耗的太快，酒店补货的时候特意给你补了很多这种你不喜欢吃的饼干，你为了能够顺利补货，就把它拿给我来吃，是吧？”
“哇，你好厉害。”祁灵云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鼓掌夸赞了起来，表情十足的真诚，“之前就感觉你真的好聪明哦，僵尸哥哥只说了一句话，就全被你猜出来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芸脸色变幻了好一瞬，最终还是在一声声的夸奖中迷失了自我，将饼干重新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别得寸进尺。”她说了一句，一边皱着眉吃饼干一边继续自己的事情。
“昂！”祁灵云笑容那叫一个乖巧可爱。
祁灵玉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一幕，眉梢一扬，神情若有所思地往祁灵云身上扫量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的脑门上。
所以果然，每一次洗脑失败的问题是出在这人身上吧，他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难道这种技能就是世界本源选主角的标准？
祁灵玉的手指蠢蠢欲动。
祁灵云莫名只觉得脑门一凉，他戒备的炸着一头粉毛回头，茫然地对上他哥面无表情的脸。
郑芸很快也发现了祁灵云的视线，她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来，她神情不卑不亢，直截了当地问道：“大魔王，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毁灭世界，还是推翻世界旧制？”
对方的这个问题倒是祁灵玉没想过的，他不置可否地示意她继续说。
“毁灭世界只需要有足够的压倒性的力量，将目光所及之处化作一片废土，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郑芸看了祁灵玉一眼。
确实不算难事，他上辈子已经试过了。祁灵玉点了下头。
而且他现在也基本可以确定，他的反抗必然是给世界本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世界本源明明恨不得他去死，在感觉到他之后，被他两次挑衅，都只是逃避无视，大概率是暂时没有办法杀他。
祁灵玉理所应当想到那本白皮书，再想想他模仿郑芸这个原文女配的灵素气息，成功吸引来了世界本源这件事，可能祂动不了他就是因为他是原文中有身份的人。
而在他复活之后，现在已经和白皮书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了。
原文应该已经加入第三工会的恶毒女配，正反派团队共享大脑，现在不就站在这里？
大脑郑芸继续说道，“而推翻世界旧制，我们的矛头对准的是世界本源、联盟和世家三位一体的统治，世家可以暂时不用管，对抗联盟我放到之后再讲，这里最难的最重要的是世界本源。”
郑芸说着点击一个窗口轻轻一推往天上送了一下，小窗口立刻变成大屏幕，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首先入目的就是标题——《论推翻世界旧制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很显然郑芸这颗大脑已经选好了方向，之前的提问只是一种引导。
祁灵玉倒是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长达一万字的文档：“你继续。”
他神情淡然，视线倒是一目十行地将文档看下来。
别说，这报告虽然出生时间短，但并不粗制滥造，从“为什么推翻世界旧制”开始，到“以大魔王思想为中心的反世界本源团体成立”为结束。
甚至还考虑到花见春，贴心的分了世界组和黑洞组，也在征得两兄弟的同意后，将他们那位已经失踪了五年的舅舅的名字写在了下面。
“我的报告完毕。”郑芸重新将投影大屏缩小成窗口，她说了这么久有些口干舌燥，却一点都不想喝水，只觉得紧张。
尤其是看到大魔王坐在那里垂眸沉思的时候，她知道对方没有一口否决，就基本代表她的计划可实施性很高，可是此时此刻，她仍旧有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
终于，大魔王开口，只说了一句话：“我的目标从来是世界本源。”
于是就这样，未来让整个世界为之疯狂的组织就在这个夜里有了雏形。
***
虽然这次比赛事情频发，但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不仅要继续，青年组还干脆提前了一天。
青年组人数是最少的，比赛耗时却是最长的，打满了整整四天，主要还是因为青年组一对一擂台采用的是积分制，分两组，组内单循环打一圈，前两名出线，然后再进行四人抽签一对一循环赛。
联盟学校失去了姜盛开这个天灾级，剩下的两个学生倒是也挺能抗，竟然也都是两个打进了半决赛，两人兴致勃勃的准备冲冠，然后先后遇到祁北阁，双输只拿了个季军。
第一是六区的一个大世家拿的，这个大世家正是和秦家交好的那个，其实综合实力是不如祁北阁的，但架不住祁北阁倒霉，单循环分组的时候分到了死亡之组就算了，后面一对一的时候，抽签运气太烂，竟然把比赛都凑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祁北阁打了一天，最后预估了一下灵素量不足以支撑再来一场，他又没有什么非要拿冠军的执念，索性就直接认输了。
青年组比赛结束后，紧锣密鼓的就安排了总决赛，又是四天过去。
这里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少儿组比赛开始之前，主持人宣布擂台规矩，竟然加入了“不准在擂台过家家”“不准在擂台吃东西”等数条规定。
其他赛区的人不明所以，纷纷询问自己在龙区认识的人，而龙区的人看着那边的祁家兄弟全都闭口不谈，只憋出一句：“每一个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有一个离谱的人。”
被认为离谱的祁家兄弟拿下了少儿组总决赛的冠亚军，季军则是那个联盟学校的小辫子，他的天赋对除祁灵云外的人还是很管用的，这一组是全龙区人。
少年组就没这么好运气，前三直接被联盟学校占领，也是到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联盟学校广撒网，四个赛区都有派人参赛，而郑芸的示敌以弱战术在总决赛中并不太好用，只拿了第五名淘汰。
青年组，祁北阁延续之前的黑运气，一路死亡分组，决赛圈遇到了夺冠热门输了，之后虽然赢了一场平了一场，但积分不好看注定只能拿第三。
就这样这场盛大的比赛终于走向尾声，由朱雀晋级世界级成功返回秦家划上句号。
天灾级的晋级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恶劣，当天晚上就有三名天灾级死亡，第三天死亡人数达到了两位数。
朱雀回来时还是穿着那一身露骨的衣服，身上那磅礴蒸腾的灵素尽数收敛起来，身上的血煞气息却冲得让人难以接近，那从脸颊到腰腹的图腾纹路仿佛是用血画出来的。
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祁灵玉皱了皱眉，他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灵素气息，却更微妙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具体说哪里不对劲祁灵玉也说不上来，只是沉默地看着。
自从朱雀离开去独自晋级后，秦许就十分担心她，即便他知道朱雀是绝对的强者，他也没办法停止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些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看比赛的时候都不用心，连他一心想找的郑芸上了擂台都没去注意。
现在一看到朱雀出现他立刻就冲过去，却又在半途硬生生的停止，他的求生本能不让他靠近过去。
他脸色非常难看，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转身就走，或者躲到一边去不说话，而是在沉默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晋级的时候被围攻了，还好，没受什么伤。”朱雀勾唇对他笑了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敷衍。
之后不等秦许多问，就径直走到了祁灵玉祁灵云两人面前。
“哇，火红火红的阿姨你变得更加火红火红了。”祁灵云说着伸手戳了戳她腰腹的纹路，这回被烫的手指通红，疼得他一下就收回了手，没再去触碰。
朱雀哈哈笑了两声，伸手用力揉了揉祁灵云的脑袋。
祁灵玉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但最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祁家在这次比赛中收获实在太丰盛让人眼红，祁北阁虽然嘚瑟却也知道分寸，没有再秦家多做逗留，在和归来的朱雀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祁家的人重新登上了列车。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朱雀竟然转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秦许说：“你该离开秦家了。”
语气平淡，神情冷漠，像是在陈述什么理应如此的事实。
秦许的脸色倏然一片惨白，嘴唇抖动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
这一次没有花见春，列车也就是停靠在普通站台上，不过因为第三工会袭击的事情很恶劣，各联防队都在途经路线布控，确保这一次列车的平安。
也确实是平安没有，这趟车不仅没有再受到袭击，还远比来的时候安静，分房间的时候，更是所有人都默契地等祁北阁和祁灵玉祁灵云选好之后，再将剩下的房间分一分。
“哇，感觉有点无聊了。”祁灵云在床上打滚，一会儿又跳下来，这扒拉两下那扒拉两下的，可以说把游手好闲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倒是不骚扰祁灵玉，但祁灵玉听着他跑来跑去的动静，实在是难以装听不见，最后再次祭出了掌机光脑，让他打电话找妈妈。
然而电话第一遍打过去没有人接。
别说祁灵玉觉得不正常，就连平时不动脑子的祁灵云也“滋溜”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岚虽然很温柔，但她骨子里也是带着精神类独有的偏执极端的，她以前心中只有弟弟和孩子，后来林岳出了意外，她更是将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就算是生死一线她都不会不接孩子打过来的电话。
更别说现在林家那群小孩还没回来，林岚最近都待在家里没有接任务。
祁灵云又拨了一遍，等待接通的时间十分漫长，眼见着就要到时间还没有被接通，小孩不安极了，无助地抬眼看向祁灵玉：“哥哥……”
他嘴巴已经撇下来，眼睛里凝聚了一层水雾。
好在这次的视频接通了，林岚疲惫地面容出现在画面里，她脸上还带着一种刚发过火的恼怒，原本柔和的眉眼都带上了凌厉的弧度。
“妈妈！”祁灵云在看见人的瞬间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林岚本来强忍着情绪，此刻也不由红了眼睛，她张嘴一句安抚地“没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祁灵云情绪波动比较大，周身的灵素不太稳定，床铺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地声响。
祁灵玉准备掏出手帕的时候，却见他用袖子狠狠地一擦眼睛，那双红色的眸子迸射出野兽般的猩红凶光，说话时却发出一声抽噎：“我、我一直好好保护的妈妈，怎么可、可以被讨厌鬼欺负！”
讨厌鬼是指渣爹？
祁灵玉虽然觉得祁灵云这句话说得太过肯定，但想来祁灵云本来就对渣爹没什么好感，所以会先入为主也不是什么问题，他此时并没有多想，眼看着这粉毛小鬼哭得都快要抽过去了，手帕直接摁在了他的眼睛上，“别哭了。”
祁灵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拽住祁灵玉的袖子，抽噎着却很清晰地吐出一句令祁灵玉意料之外的话。
就听他说：“我、我只要哥哥，不、不要弟弟！”
“我不要、不要一个人，别丢下我，妈妈，哥哥，别不要我。”他越说越委屈，眼泪都直接漫过手帕往下淌。
祁灵玉手上动作一顿，他眯起眼，眼神带着审视，突然问道，“祁灵云，你怎么知道是谁欺负了妈妈？”
“还有为什么看着我哭？”
第60章
之前酒店里睡不着的那次, 祁灵云一大早起来找他，对着他刷刷刷的掉眼泪的画面，祁灵玉还记得很清楚。
祁灵云说的是以为他被人抓走报复，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祁灵玉压根就没信这句话。
他察觉到了当时祁灵云在发现自己哭了后很是茫然, 惯常理不直气也壮的人, 解释的时候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 显然自己也并不确定掉眼泪的原因。
祁灵玉也没有多问, 随意地就让祁灵云糊弄了过去。
现在这一刻的异常带回了这段回忆，祁灵玉冷然的观察着祁灵云的反应。
然而被盖住了脸的粉毛小鬼没有给出任何有效发应, 偶尔才传出几声控制不住的抽噎，身体跟着一抽一抽的。
如果这里的是别人，祁灵玉或许会觉得这人是被自己戳破了秘密，脑子一片空白慌乱无措地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这是一种默认。
然而换成祁灵云……祁灵玉感受潮湿地像是从海里流浪过的手帕，沉默地拿开, 露出了那双被遮住的眼睛。
果然，祁灵云已经哭崩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他眼眶里往外冒, 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眼睛, 配上他那双血色的瞳仁，像是一层一层地往上刷红漆一样。
他平时的时候总是欢脱闹腾，光是一个上蹿下跳的神情就看着让人觉得吵闹，但真的伤心起来却格外的安静, 只有眼泪汹涌, 连同他的衣襟都打湿了。
“我、我不知道，我呜——”祁灵云哭得太厉害, 张口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后就说不出来化作了呜咽。
他只能摇头，死死抓住祁灵玉的袖子，表情只有委屈和茫然。
那种茫然是真情流露，和之前酒店的那次大差不差。
祁灵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揭过这个问题，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
“嗯，知道了。”祁灵玉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感觉到哥哥态度变化的祁灵云立刻打蛇随棍上，就要扑上去抱住他，结果被他哥一根先是随意伸出的手指止住了。
祁灵玉：“眼泪擦干。”
“哦。”祁灵云二话没说拿过手帕就开始收拾乌糟糟的自己。
林岚在听到自家小儿子第一声哭腔的时候，眼泪几乎是同步跟着下来的，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将脸藏到镜头外忍受一下，结果脸转到一半听到大儿子的话，又立刻转了回来。
精神类神经敏感到能够读空气，即便隔着网络，大儿子又是背对着她，林岚也从对方那短短两句话中察觉到了他的戒备和怀疑，而正在被戒备怀疑的对象是她的小儿子。
林岚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心情去探究，更不好贸然打断，只能提着一颗心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他两，一时之间将原本的愤懑全都丢至一边。
好在这场对峙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林岚松了口气，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胸腔里，然后这才从脸部皮肤的紧绷冰凉中醒神，自己刚才要做什么，赶紧避到镜头外，几乎是和祁灵云同步把脸清理干净的。
这对母子收拾完，隔着屏幕对视一眼，眸色迥异的两双眼睛俱是一片通红。
“兔妈妈！”祁灵云指着她突然喊了一声，又指了指自己，小孩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了幼童的奶气，能听出来几分少年音色，非常掷地有声地吐出三个字，“兔崽子！”
林岚愣了一下，看着祁灵云一脸“我好聪明”的骄傲表情，抬手遮掩住上扬的嘴角，笑意却依旧染上了眼角眉梢，冲淡了她周身的浓重郁气。
祁灵云给自己上了个“兔崽子”的美名还不罢休，视线一转落到了他哥身上，带着一些“哥哥跟我们格格不入怎么可以”的跃跃欲试，嘴唇刚动了一下，一个音节都还没说出来，黑色灵素径直扑了他一脸。
“哇！哥哥不合群，哥哥好过分！！”祁灵云佯装受伤的倒在床上，踢着双腿吱哇乱喊一通。
祁灵玉压根懒得搭理他，转头直接将话题拉回了原点，“他们做什么了？”
他们自然指的是祁家。
林岚笑容一秒淡下来，她眉头微敛，以前提起那些烂事儿的时候，她的表情多为冷淡中夹杂郁气，虽然也称不上好看，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用难看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
有一种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能接受的脏东西的嫌恶，以及突破道德底线的难以启齿。
林岚拿出一个档案袋，她深吸了口气，才咬着牙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沓二十来张纸，全部都是身体检查报告，从姓名和档案信息来看是完全属于不同的人，年龄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已经一百五十多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姓祁，以及他们在天赋或等级方面条件相对来说比较好。
就比如说十七岁那个，都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灵素师，仅仅是超凡级，但却是精神类；再比如那个一百五十多岁的，天赋只是一个自然类，等级却已经是天灾级。
这一沓二十来张纸，可以说是祁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就这么交到林岚手里，谁不说一声林岚这个家主夫人还是受家族重视的。
——如果那些纸的正上方没有写着“人工授精中心用户信息表”这几个字的话。
即便祁灵玉心思向来很多，也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但在看到这一份东西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花了足足三分钟才处理出结果。
祁家人全部去了人工授精中心检查身体登记档案，祁灵玉能想到最离谱的猜测，要么是祁家人全家受到了降智攻击，于是抽疯出了个全家族捐//精的集体活动；要么祁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断子绝孙的诅咒，全家人自然怀孕的可能性都归零。
而现在这个登记档案到了林岚手里……
祁灵玉眉头狠狠一皱，头一次露出了被震撼到的表情。
他甚至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最近迫害世界本源太多了，所以对方才整了个这么离谱的烂活。
林岚看着自家大儿子难得外露出这么多情绪，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想笑，笑完之后心中一顿讥讽：看看你们祁家到底有多荒唐，把一个惯常没什么表情的人都逼到了这种程度。
祁灵玉很快收敛了情绪，重新变回那张冷漠脸，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他疯了？”
祁灵玉话里的他是指某个屑爹——这件事一出，渣这个词已经配不上祁南台了。
在这趟列车的另一个包厢里，祁北阁也正在接一个通讯，对方破天荒的联系他就是在说这件事。
第三次确认这并不是什么低俗的恶作剧之后，包厢里陷入诡异地静默。
三分钟后，消化完整个事情的祁北阁发出了灵魂质问：“是那群老不死集体得了臆想症，还是祁南台失心疯了？”
“让二嫂这个家主夫人给其他祁家人生孩子，他怎么想的？他现在已经进化到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了吗？”祁北阁真的无法理解这个脑回路，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特么到底是哪个歹毒的酸鸡提出来的歹毒想法，这二嫂能同意？？”
“没有，林岚直接在会议上现打现签离婚协议书甩在了祁南台的脸上。”祁东亭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沉稳，但仔细听能听到他的愉悦，“字面意义上的甩在他脸上，发出‘啪’一声响的那种。”
当时还吵闹的会议立刻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一向对外都是温和优雅形象的林岚，第一次冷肃着一张脸，毫无保留的释放了自己的负面情绪。
“一群垃圾，看两眼都嫌脏。”林岚说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祁灵玉和祁灵云两人不在，林岚只怕当时行李都不打算拿直接跑路。
“哈哈哈哈哈！”祁北阁放肆的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又是毫不客气地一顿冷嘲热讽，“那些老东西长得挺丑想得倒是美，连家主夫人都开始惦记起来了，呵呵，我看他们那条烂命还能活多久。”
正好有个黑卷毛小鬼正盯着找不到机会动手，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祁北阁冷笑了一声，他之前还想着祁家要是出事，他是要装视而不见等危急时刻再出手拉拉偏架，还是混在里面划划水趁机还能找不对付的下下黑手，现在看来，这群垃圾东西根本就不配出现在他的选择里。
“呸，晦气。”祁北阁啐了一口。
祁东亭也想到了祁灵玉，这对兄弟头一次脑回路达成一致，不过相比起祁北阁对祁灵玉的信心满满，祁东亭还是挺担心的。
祁东亭等级低，实力也一般，以前在家躺尸当废物大少爷，每天负责柠檬几个兄弟，现在倒是进了审讯室，对天赋的运用得心应手了很多。
然而会出现在审讯室的也都是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会有什么正面抗敌的机会，再加上他唯一一次见识祁灵玉出手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对祁灵玉的印象还停留在能轻松吊打超凡级上。
“行了别笑了，祁家现在围得密不透风，站台那边也安排了人，看他们的意思只怕是打算拿灵玉灵云两兄弟——”祁东亭的话适可而止，他压低声音说道，“你趁着列车还没到站把人转移到安全地方去。”
祁北阁不以为然：“他们还能怎么着？你没看今年的比赛吗？那两个小鬼实力可一点都不弱。”
不仅实力不弱，心性还都挺狡诈的。他这么想着，却还是起身往外走。
祁东亭没他这么乐观，道：“他们再强也只是凌驾于同阶层之上而已。”祁家的超凡级多的根本数不过来。
“什么意思？祁南台这个绿帽非戴不可，还打算亲手干掉他儿子？”祁北阁嘲讽。
“祁家不止一个天灾级。”祁东亭说出了一些对方并不知道的密辛，“赛区少儿组比赛结束当天，那份档案就多了三张，两个区域级，一个天灾级。”
以前以为林岚生的孩子是废物和鸡肋的时候，惦记她天赋成天催她生孩子的就不少，现在祁灵玉祁灵云的实力得到了验证，惦记的人可不就更多了。
祁北阁听完瞠目结舌，随即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靠，都一百五十岁了还惦记个鬼啊，赶紧去死好不好。”
“这次世界级晋级死了那么多天灾级，怎么就没他一个呢。”祁北阁觉得非常遗憾。
祁东亭难得赞同了他的话。
该交流的情报已经交流了，这两兄弟关系不好，压根没那么多磕唠，很快祁东亭就借口有事挂了电话。
一节车厢本来就不长，祁北阁随便溜达两步就到了地方，他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靠坐在旁边小桌子前，两条腿伸长仰头看着列车外飞驰的景色。
不止外面的祁北阁能听到里面的动静，里面的祁灵玉祁灵云也能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
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将注意力都放在和林岚的通话上。
“这些东西是长老团给我的，祁南台呵——他倒是什么都没说，但也根本不反对。”林岚说起这事眼中一片冷然地嘲弄。
林岚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丈夫，这场婚姻是一场出卖自己的交易，林岚很清楚，也从来没有心存什么先婚后爱的幻想，祁家能让她留恋的只有自己的两个孩子。
也真是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所以在选择拒绝再和祁南台生育孩子时，她只是使用了避孕药，而不是直接给他做绝育。
可是，祁南台到底把她当什么？一个想跟谁配种就跟谁配种的畜生吗？
想要随意的操纵摆弄我，那就一起去死吧。林岚看着这份写满了侮辱的档案，眼中已经开始涌现决绝的疯狂。
抬头看向自家两个儿子时，那些疯狂尽数收敛干净，她语气放缓很轻地交代道：“妈妈已经决定离开祁家，离婚协议书也已经写好只等签字，小玉小云能暂时不要回家吗？等妈妈处理好了事情就会去找你们。”
如果可以选择，林岚真的不希望这些腌臜的事情进入自家孩子的耳朵，但现在事态已经如此，她不想沦为配种工具就只能和祁家翻脸。
她怎样都可以抗，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泣的懦弱林岚了，她相信并肯定自己一定会扛过去，她有孩子还要找弟弟，她绝对不会倒在那样的泥坑里。
但祁家的人多不可信，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没有，到时候用出什么手段都有可能，她不希望两个小孩被卷进来受到伤害。
“妈妈安排了人去接你们，你们赶紧离开，不要到站才走，明白吗？”林岚仔细叮嘱了一番。
祁灵玉一下就知道林岚说的人，应该就是外面的祁北阁。
不要到站就走，意思就是让他们在列车上就离开，但列车是直达中途并不会停下，所以来接他们的人有传送的能力……祁北阁完美契合。
祁灵玉再稍微一猜测，也就知道林岚应该是找的祁东亭帮忙，祁东亭又辗转找到了祁北阁。
只是，要让林岚失望了，他可不打算就此离开。
林岚是他祁灵玉这个身体的妈妈，他脾气不太好，身边的人都被欺负成这样，让他当没看见转身就跑？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祁灵玉看林岚现在情绪不稳定，精神随时都要崩掉的样子，并没有将这个既定的未来说出来。
而并不知道自家大儿子在想什么的林岚遮掩住眼中担忧和忐忑的情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以后就只有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房子可能会小一点，吃食可能也会差一些，到时候你们或许还要去联盟学校读书……”
林岚有些说不下去，她很坚定的确认自己要带两个孩子走，祁家这样的家族只会把她的孩子也教坏，可是同时她也清楚明白，留在祁家能得到的资源只会更好，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她这样做很自私。
林岚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私”，但她不稳定地情绪正拽着她往深渊缓缓下沉。
“好呀！”祁灵云毫不犹豫地响亮回答拉回了林岚的所有心神，粉色头发的小孩一把拉住哥哥的手，看着她笑容明媚阳光地说，“妈妈哥哥和小云要永远在一起，不能分开哦。”
祁灵玉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锁链“咔嚓”上锁地声响，一条隐约的束缚线缠绕上了三个人。
是誓言。
建立在“不能分开”上的誓言。
看了看旁边笑容毫无阴霾的祁灵云，又看了看再次湿了眼眶的林岚，祁灵玉扯了扯嘴角。
以他对祁灵云的了解，他突然说这句话可不是答应的意思。
果然，这边林岚电话一挂，祁灵云就立刻拉开包厢门，对着外面的祁北阁就扬了扬拳头：“小叔，我们现在就回家吧！”
“……？”将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祁北阁，“你是不是说错了？你不是答应了你妈妈要去安全的地方吗？”
“你听错啦~我答应的明明是和妈妈永~远不分开哦~”祁灵云笑容满面。
祁北阁看着他那格外乖巧的笑容，明白了什么，伸手掐了掐他的脸，“你们要回家的话倒是不必麻烦，马上就要进站了。”
“不过真的想明白了？”祁北阁话是对祁灵云说的，眼神却看向了祁灵玉。
他也没问他们回去了打算怎么办，似乎已经认定了必然会打起来，直接就开始报数据，“祁家有三个天灾级，其中老不死不在，祁南台没有巨大的利益可图不会出手，他大概率会作壁上观，而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区域级，和数不清的超凡级，武装队我可以直接调走，你们的对手是长老团，每个长老手下徒子徒孙少说两位数。”
“所以想好了吗？”祁北阁阻止了祁灵云的话，视线直直的落在祁灵玉身上，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不等他回答，一双随意伸长的长腿微微收回，他过于狂放随性的坐姿稍微变了变，双手插在兜里微微俯身，脸上的笑看起来很是不怀好意：“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帮你们哦”
“不重要。”祁灵玉倏而粲然一笑，如同冬雪消融，温柔爬上他的眉眼，那双暗沉的眸子潋滟着无数的惊涛骇浪。
祁灵玉手指勾着黑色灵素压成的细绳，轻轻扯断，手腕上那串诅咒珠串立刻散开，他随意的抓住其中一颗丢给了祁北阁。
那珠子个头很小，祁北阁个子高，手掌自然也不小，乌漆嘛黑的一颗落在掌心里，看着像是什么奇怪的药丸一样。
祁北阁手指捏着它准备举起来对着光看，指腹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才发现这居然并不是什么珠子，而是一个小动物的头，配合这上面散发的不祥气息，怎么看怎么有种恐怖感。
“这是你之前在比赛里用过的吧？勾住一扯然后就冒出黑色的火焰。”祁北阁终点关注过祁灵玉的比赛，自然对他使用过的手段如数家珍。
祁北阁没说的是，他其实怀疑那个叫浅川熊野的评审员突然栽倒也跟他有关，在浅川熊野被救下送后勤医治的时候，他也悄悄跟了过去，知道浅川熊野废了一只眼睛。
“你是想让我拿着这个把祁南台炸上天？”祁北阁合理猜测，有些兴奋地道，“那不如多给我一个，我顺手把祁多福那老不死的一起送上去。”
看出来这和大黄是真的结了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祁灵玉这个没什么好奇心的人，听到他屡次不加掩饰对大黄的敌意，都有点想问问大黄到底是作了多大的死。
不过祁灵玉并没有问，也没有回答，只是道：“很有想法，你可以试试。”
祁北阁咳嗽了一声，收起了那些玩笑的心思，轻佻飞扬的尾音也压下来，变得成熟稳重起来，“这到底干什么用的？”
祁灵玉吐出两个字：“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