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话梅拿铁
舒知意似是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 杏眼懵懂地轻眨眼,边轻微喘气边靠近江栩淮,双手贴在他的脸上。
语气软糯糯地问:“尾巴藏哪里了?我怎么看不见?”
江栩淮喉结上下滑动,没忍住低笑出声。
鼻尖颤动的气流让舒知意募地有些发痒, 她小手往下滑, 掌面覆在他的喉结凸起的地方, 没什么威慑力地发话, 舌头有点大,话语含混不清。
“不许不许笑。”
“好。”江栩淮嗓音已经开始发涩,他撩眼看她, 由着她的话应下, “不笑。”
只是眼角的弧度还是扬起的,眉稍舒展。
舒知意显然还是不满意,她思绪搅在一起, 已经没办法思考何为分寸, 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
她揉了揉手腕, 轻推了一下面前的人。
江栩淮原先是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 倏地被这么推搡, 没防备地向后仰,他双手撑在腰后, 借着地板面给自己找到支撑点。
还没来得及抬眸,下一瞬就僵在原地。
舒知意从沙发上下来,跨坐在江栩淮的腿上,双臂环绕, 圈住他的脖颈,右手不老实地用指尖缓缓摩挲着他的耳阔。
女孩柔软的头发带着香气扫过江栩淮的下巴, 他的呼吸变得灼热了几分,眸色暗了又暗。
理智快被杂念侵占,眼神停在她湿漉漉的唇瓣上。
偏偏此时,舒知意兀地打了一个醉嗝,鼻音变得更重了些,周围的气氛都沾上些水汽。
她凑近闷闷地抱怨:“我难受,喘不上气了。”
江栩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哑声问:“要喝水吗?”
“不要,我想睡觉。”
困倦确实没由来地往上爬,她肩颈塌下来,像是泄了气般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暖意让她不自觉地蹭了蹭,轻哼道,“你陪我睡。”
“好不好?”
空气凝滞,罩住这一圈,氧气快被汲取到空无。
江栩淮不作声了许久,眼神隐着晦暗不明。
他不断提醒自己,做个人,不要乘人之危。
即使快压不住那股冲动和妄想。
她是礼物,不能有失误,也不该被随意对待。
终于,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可奈何。
腾出一只手掌扣着舒知意的下巴,用轻柔的力道将她拉远了一些距离,骨节却泛出些许青色,对上她那双微眯透着不太乐意的眼眸。
窗外海风呼啸,小院内那棵橘子树来回摇晃,冷冽的气息飘荡席卷落叶。
屋内却缠绵着黏腻,绯红的脸颊、胶着的目光、隐tຊ忍克制的酥麻,一切都加剧炙热的升腾。
四目相对时。
江栩淮的呼吸声很重,像是蔓上一层雾气浮在表面,语气中携裹着满满的纵容和宠溺。
心跳一声声加速,舒知意耳边传来他的低喃。
“宝宝,别再招我了。”
“我会忍不住的。”
—
舒知意一觉醒来太阳穴细细密密地发紧,头也很痛,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缓了半天才稍稍回神。
嘴唇很干,嗓子像是在冒烟,她刚想起身,余光看见床头实木柜面上放着一个保温杯,她半撑着身子拧开,里面的水还带着温热。
几口下去缓解了不适感,她意识开始回笼,茫然地看着床单陷入沉思。
昨天
发生了什么?
碎片化的回忆慢慢拼凑,顺着神经末梢连续成线。
她记得自己喝了几杯梅子酒,前一秒还在听大家闲聊,下一秒募地就头脑昏沉,整个人飘飘然在云端。
喝醉了之后呢,好像——
舒知意脸慢慢地染上红晕,这酒虽然后劲有些足,但毕竟是自家酿制的果酒,不似那种工业酒精教人断片,她能清晰记得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她说的每一句话。
好像骂江栩淮混蛋来着,还让他做自己的小狗,还还让他陪着睡觉
沉默了须臾,舒知意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兀地拽起床单,把头整个埋进去,像蜗牛一样紧缩在自己壳里不愿意面对外面的世界。
直到氧气被用光。
她才慢吞吞地松了一角,摸索出手机打电话给辛梨。
此刻她急需有人聊天来疏解一下尴尬的心境。
电话接通,辛梨语气轻快地调侃:“舒贝贝啊,度蜜月是不是快乐得不行啊?”
舒知意心不在焉,喉咙含混地回应了一声:“还行。”
她半张脸还掩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很闷。
“还行?”辛梨愣了一下,而后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才睡醒吧?”
“嗯。”
“下午两点半,你才睡醒。”辛梨不淡定了,语气掩盖不住的八卦,“看来给我说中了,江老板真的让你下不了床。”
她啧啧两声,低笑道,“这才第一天啊。”
“”舒知意不懂她怎么脑回路转这么快的,眯着眼解释,“他定的两张床,你想什么呢?”
“两张?”辛梨停顿了两秒,猜测道,“这,到底是他绅士还是他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的。
舒知意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了,毕竟她也不知道。
有意绕开这个话题,舒知意微垂眼睫,蔫了吧唧地开口:“梨子,我昨晚喝醉了——”
没底气地补充,“好像对他发酒疯来着,怎么办啊,我都不敢走出房间面对他。”
“你还敢喝酒,还记得你高考结束和我庆祝结果喝醉了,我被你折磨得都要崩溃了,又哭又闹的。”
言外之意:你那酒品那么差你心里没数?
舒知意的声息没由来地更烦躁了一些,拖着音调叹了一口气。
阖上眼睫,有些自暴自弃道:“完蛋了。”
辛梨觉得好笑,勾唇宽慰她:“你们两现在是披着婚姻的外皮在谈恋爱,女朋友喝醉酒只会被认为是在撒娇,而不是酒品差,你放宽心啦,平常怎么面对他等会就怎么面对他。”
舒知意突然恍惚想起,昨晚江栩淮好像有喊她宝宝,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她听错了。
她募地心尖有些酥麻,如果是真的——
就在这时,辛梨突然出声问她:“昨晚为什么喝酒,我记得你平常不沾酒的啊。”
这个问题倏然间把舒知意的思绪重新拉了回去。
在这个瞬间,又记起了程思羽和她说的那番话。
舒知意翻了个身,漠然片刻,情绪降下来几分,抿抿唇说:“我昨天知道江栩淮曾经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我有些”
舒知意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嘴巴张着迟迟没说出来。
辛梨倒是听出来了,语速很快地帮她接上。
“你有些,吃醋了。”
话音落地,舒知意有些愣怔。
辛梨的这句话像是无端地点醒了她,让她不断回想反思。
这到底,是不是吃醋?
半晌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事实就是这样。
她在吃江栩淮的醋,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和他有没有过去,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一概不知,单单听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她就已经错乱不堪了。
舒知意瓮声瓮气地承认:“嗯,我在吃醋。”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喝醉酒了?”
辛梨无声地笑了,几秒后悠悠地开口。
“舒贝贝,为什么要纠结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已经存在了,纠结陷在里面你们都无法往未来走,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是你就行了。”
辛梨的话语穿透听筒传了过来,像是冬日从温暖的屋内踏进雪地,潮湿冷冽的风没遮挡地扑面而来,让人清醒。
舒知意下意识地回答:“可能是因为——”
她苦笑两声,似在自嘲,“我缺爱吧。”
话毕对面也倏地收了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但辛梨完完全全知道,她在说什么。
耳边没了任何声响,极静谧的环境容易让人想起很多以前的人和事。
房屋里的灯是关掉的,昏暗之中,舒知意想起了一桩往事。
大概是幼儿园,又或者小学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年已然是记不清了。
那时她交到了班上第一个好朋友,那个女生叫周周。
周周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小朋友,她开朗活泼、笑起来很好看,大家都愿意和她一起玩。
而那时的舒知意穿着亲戚送的旧衣服,每次放学都没人来接,性格沉闷不爱讲话,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但有一天,周周主动走上前和她说话,还送给她一个小玩偶,舒知意很开心,她想,她也没那么差劲。
她开始讨好周周,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送给她,即使有时候她能感知到周周没那么喜欢这些礼物,但是这是她能挑选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可直到周周生日那天。
期待了半个月的舒知意没有收到她的生日邀请,并且当知道全班只有她没有收到的时候,有些东西开始崩塌了。
她不解,委屈地质问,却得到了一个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答案。
那句话字字清晰,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让她破碎。
——“你太敏感了,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看,从小生活在稀薄爱意中的小孩,是那么容易敏感自卑。
他们渴求太多太多的爱意,他们不自觉地在拥有一点点爱意的时候变得不再满足,产生依赖产生占有欲。
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她缺爱的模样,她钻牛角尖的模样,那么明显就能被察觉。
然后远离她。
自此,她开始伪装。
不再随意对别人伸出双手,拒绝人际交往,在黑暗中一个人摸索,这样谁都不能随意伤害她。
可江栩淮,是个意外。
“舒贝贝。”辛梨话语间有些哽咽,心酸溢满了胸腔,“你——”
话到一半。
舒知意艰难地抬眸,忍着不让那层雾气覆盖瞳孔,她故作平静地说。
“我和他一切都太快了,这让我觉得心慌。”
江栩淮太好了,让她开始犯老毛病了。
想要拼命抓住他,想要他只属于她,想要更多具象的、明显的、完完全全的爱意。
不可以这样,如果他突然离开,她又要再一次破碎。
她要学会克制。
舒知意声线有些微颤,轻声开口,如同和她自己对话:“我不能爱上江栩淮。”
至少现在不能。
—
挂了电话已经三点了,舒知意不好再赖床,用手揉了揉脸而后起身洗漱。
她收拾出一个单肩包,里面放着一个相机和一本画册。
来汀州岛还有一个目的,云尚集团要求的故事系列插画作品她至今还没什么灵感,她需要通过采风来想想创作方向。
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会,还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东西放进包袋里。
到了一楼,张阿婆正坐在躺椅里听戏曲,察觉到动静侧头笑吟吟地看她:“醒啦,要吃早饭吗?”
这个点才起床,舒知意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摇头,说:“没什么胃口,谢谢阿婆了。”
“你昨晚喝多了所以会胃口不好。”
张阿婆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弓着腰往厨房走,“我给你煮了热茶,你tຊ喝一点缓缓。”
刚想拒绝,但想到这茶是特意为她煮的,舒知意也就没再作声。
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从阿婆手里端过小碗,温声回道:“谢谢阿婆。”
“没事,这是小江让我给你煮的,昨晚你睡下他就下来和我说了,今早他又热了好几遍就怕你要喝的时候冷了。”
“阿婆看得出来,小江对你真心的。”张阿婆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你们要好好的啊。”
舒知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经过阿婆这一提醒,她大概猜到床头那个保温杯里的热水也是江栩淮给她准备的。
倏尔间心头染上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又抿了一口热茶,握在碗边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问道:“阿婆,他人去哪儿了?”
舒知意刚才下楼的时候特地瞄了一眼隔壁,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没看到江栩淮的身影。
“小江才出门,就比你早下来几分钟。”
舒知意刚想继续问,身后院子突然传来声响,她转头瞥见江栩淮正从栅栏小门往里走,左右手各推着一辆山地车。
他面上神情如往常,唇角没什么弧度,但舒知意总觉得带着冷峻和疏离,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天气太寒了,沾染了些许。
两人对上视线的刹那,舒知意又募地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她匆匆移开视线,垂眼继续小口抿着热茶。
半晌后江栩淮来到身侧,声线清冽,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耳侧:“醒来有没有不舒服的?”
舒知意眼皮轻轻地跳动,没看他,手上的小勺搅动了两下,说:“没有。”
她岔开话题,眼神看向一旁的山地车上,“这是哪里来的?”
“从芜市寄过来的,我想着你后面想骑车的话可以陪你一起。”
舒知意点点头,见江栩淮无意提起昨晚的事,她轻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抬眼,问道:
“我想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好,等我一下。”
看着江栩淮上楼的背影,舒知意有些怔愣。
适才目光交汇,他眼底忽地掠过的那一抹几不可察的阴郁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甚至还有些道不明的委顿,让她不自在地感到愧疚。
她不禁想。
江栩淮,他是心情不好吗?
楼梯的转角处,男人停下了脚步,从缝隙往下看,刚刚为了她覆上的那层温和的外皮完全褪去,眉梢轻微拧起,戾气被藏在眼皮下,不住地往外溢。
十分钟前,他路过舒知意的房间时,偶然听到了那两句话,此刻不断地在耳边循环。
——“我和他一切都太快了,这让我觉得心慌。”
——“我不能爱上江栩淮。”
近来是他越界了,太过放纵了。
不知好歹地想要再靠近一些,才让她觉得心慌。
想来这也是昨日舒知意闷闷不乐的原因。
这段关系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渴求的一方,既然如此,就该小心翼翼地索取爱意,为何贪欲越来越多,以至于乱了分寸。
该让理智占据主导。
不能再吓到她了,如果退后一步,再走九十九步都将无用。
没了她,他什么都没了。
过了好一会。
那层温和的外皮重新披上,江栩淮收回视线,他揉揉手腕,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银质的表带。
现在他需要回去从行李箱里,挑出一条围巾出来。
外面寒气太重,她等会该觉得冷了。
—
汀州岛的冬天来得更快些,才十一月中旬,低温携卷着整个小岛,等待一场雪季飘然而至。
舒知意脚上的雪地靴很厚实,踩着不知何处扬过来的落叶,脖颈间的浅蓝色围脖毛茸茸的很暖和。
她把下巴藏在里面,蹭了蹭上面的绒毛,柔软得像她以前常抱着睡的小熊玩偶,呼出一口白气,转头看向身侧的江栩淮,说:
“你好像每次给我准备的围巾都是不一样的款式。”
“嗯。”江栩淮看着她勾唇,“今天的这个和你的衣服颜色比较搭。”
闻言,舒知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米色的针织外套,再摸了摸这件浅蓝色的围巾。
心里默念,还真是。
看着远处的海岸线,舒知意抬手抓拍了一张。
撩眼看向镜头,并不满意。
她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构图看起来有些粗糙。
故事系列的主题是《我们》
舒知意四处望,只寻到天空中盘旋的两只海鸥是相伴在一起的。
但是海鸥来回飞翔有些调皮,总是抓不到两只在同一画框之中,尝试了几次后她有些泄气,咬着下嘴唇盯着天空发呆。
这时。
江栩淮兀地出声:“要帮忙吗?”
舒知意把白色的相机递给他,指了指半空中,说:“想拍它们一起。”
片刻后,“咔嚓”一声。
江栩淮递回,她低头看,正是想要的——
两只海鸥相绕而伴,低行拂过海面,浪潮触着它们往前方沉没。孤岛上的那抹红色的灯塔点在画面中心,撑起枯败,延伸至海岸。
“拍得很好。”舒知意弯眼诚挚夸赞,“谢谢。”
“能再帮我拍一些吗?”
江栩淮笑着接过,应声:“好。”
一路她在前方小步地踱着,他在后面半步的地方跟着,时不时拿起相机捕捉景色,安静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如同一副画,名字也许就叫——
《我们》
大概半小时后,舒知意扫到海边一处空着的石凳,她拿出纸巾把上面大概擦了擦,准备坐着休息会。
舒知意拿过相机,翻看刚才的照片,却倏地愣在原地。
一百多张的照片中,大多数都是她的背景和侧颜。
有虚晃了镜头的,有她弯眉看海景的,有她突然停下脚步阖眼吻海风味道的。
每一张她都很生动和美好,似是被珍重,她不禁猜想也许在江栩淮眼中。
她就是如此的。
毕竟,记录本就是携带着感情的,留下藏匿的爱意。
江栩淮见她久久不出声,目光停在她的发梢,问道:“拍得不好吗?”
舒知意摇摇头,低声说:“你拍的大多数都是我。”
话毕,江栩淮唇角的弧度抿直。
他又忘记了,该克制——
下一秒,舒知意抬眼,视线和他的堪堪相撞,语气中带着说不上来的脆弱感。
“很少有人记录我。”
其实是,没有人记录我。
目光凝滞,江栩淮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没有落在她的发顶。他只是抬手,将她的围巾拢紧了些,声线慵懒,尾音轻扬带着笑意。
“以后我记录你。”
舒知意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偶,递给江栩淮。
是一个白色的线条小狗,笑得天真,嘴角向上咧着,身体中心有一个红色按钮。
“我想着你生日还没送你礼物,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给你做了这个。”毕竟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她有些心虚,“里面我录了一句话,你回去后再——”
话还没说完,身边人已经用指腹按了下去。
空气中瞬间传出舒知意有些温吞软糯的声音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江栩淮,要永远开心。如果不开心的话,我就会陪着你,做你的星星。”
四下静谧只有海风的簌簌声,舒知意的声音像是烦闷夏夜里的那朵浮云,让江栩淮募地变得柔软,之前的那股燥意悄然随风而去。
舒知意没想到他会当着面放出来,她有些无措地揉揉额角,脸染上些许绯色。
她解释道:“第一句是小王子里我最喜欢的话,想让你不开心的时候听一听。”
她说完还是觉得尴尬,小幅度地挪动站起身,躲着他灼热的视线往前走。
“我去再拍几张。”
江栩淮没起身,只是坐在原处看着女孩的背影有些恍惚。
须臾后他压着声线薄唇轻启,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好厉害。”
总能让我在无数次的碎片时间内再次爱上你。
愈发爱你。
“你好厉害啊,舒知意”
百利甜拿铁
第二天舒知意起了个大早, 既然是来度假,她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这件事上。
刚出房门就撞见了江栩淮,今天汀州岛的天气很好,阳光沐浴在碧蓝色天空中, 他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圆领毛衣, 面料看着很柔软, 发丝因为才吹干有些微微卷曲, 显得更加松软柔和。
看见她的身影后薄唇勾起慵懒的弧度,眉眼上翘迎着光晕。
没有往日的沉冷稳静,倒是一股温柔的少tຊ年感扑面而来。
舒知意心跳错了半拍, 对视须臾赶忙侧身伸手关门, 背对着整理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回正身子,拽着衣角温声打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
江栩淮没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 只是耐心地等她, 目光温和, “今天打算做些什么?”
“和阿婆约好了学做菜。”
舒知意那日在饭桌上尝了几口蟹黄八宝糯米饭, 蟹肉鲜嫩紧实, 糯米也香软可口, 她有些念念不忘,想着回芜市也可以做着给自己吃。
于是, 就和张阿婆约好了今天讨教一下做法。
“好,那你慢慢学,我白天有些事晚上再回来。”
话毕,江栩淮垂眼瞥见她的鞋带散开了, 自然地蹲下身帮她系好。
“你要去哪——”舒知意的话没问完,声音虚停在半空。
她愣怔在原地, 视线落在男人的发顶,看他慢条斯理地俯身做着这样细节的动作,指节干净修长青筋明显,低垂眼睫显得认真、体贴。
直到江栩淮起身站直,舒知意的眼神还有些凝滞,脸上飘浮着淡淡的红晕。他唇角的弧度加深,没忍住,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那团红晕又加深了几分。
而后他松开手,解释道:“我去准备点东西,晚上在小院里带你看露天电影。”
舒知意回神,有些讶异,不确定地问:“露天电影?”
她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有幕布的那种?”
露天电影,追忆起来好像还是小时候在学校的时候才有过。操场的空地上,放上一部老片,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观看。
即使记不起那些老片到底放的是什么内容,却仍能记起期待怡然的那种心情。
自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挨挤在一块也确实腾不出这样的空地来。
“对。”江栩淮看她弯眼莹莹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问道,“想看吗?”
海边、小院、星空、露天电影。
光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就已然让人觉得十分浪漫。
思及此。
舒知意点点头,语速很快地蹦出几个欢快的音:“想看的。”
江栩淮轻轻地“嗯”了一声。
嗓音淡然低柔,落在微风中轻晃却又笃定。
“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
厨房余烟缭绕,舒知意的思绪时不时地乱走神。
适才江栩淮出发前让她帮忙挑选一部电影,她在思虑到底选哪部。
隐隐的,还轻拂着些许期待。
心里紧缩着,和领证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觉得时间分秒都骤然间变慢,很慢很慢,像是被定格住一般。
因为他的缘故。
“知意。”
张阿婆的突然出声把她募地拉回神,舒知意的手停在半空,偏头疑惑地问,“怎么了阿婆?”
旁边的程思羽眼神在她脸上乱飘,调侃道:“知意姐,你胡椒粉已经倒了五勺了,这是你的独家配方吗?”
“啊”
舒知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侧眸用勺子往旁边的小盒里挖出一点粉末,倒进锅里,“应该放盐对吧。”
程思羽捂着嘴笑,提醒道:“那是鸡精。”
舒知意放调料的手又僵住,不知怎么是好了。对上面前两双噙着笑的眼眸,她欲言又止,最后嗡着声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可能昨晚没睡好。”
程思羽抖着肩膀闷笑,扭头对张阿婆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见栩淮哥说要和知意姐晚上看电影,知意姐这是对约会的紧张。”
“思羽——”
舒知意红着脸打断,嘴巴张开闭合最终也只是用手推推她,语气无奈地小声抱怨,“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啊。”
张阿婆摇着头轻笑,俨然一脸对小辈们的的慈爱。
舒知意扣了扣指尖,想换个话题,脑子忽地飘过那天在车上的对话。
她问:“阿婆,江栩淮每年都来这里过冬吗?”
张阿婆:“是啊,我记得小江是五年前第一次来这儿,他说汀州岛的雪景很漂亮,后来每年都会在冬天过来。”
旁边的程思羽跟着接话:“准确来说,栩淮哥是每年都在找雪景好看的海边,发现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也就定下这里了。”
“每年?”舒知意兀自低喃,“为什么呢?”
程思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说:“但是这里真的下雪好美!所以前两年我哥也带着我会在冬天过来看雪景。”
沉吟片刻,舒知意看向小窗外的石墙,多年经过海风的吹磨,已然变得光滑亮面。角落里竟然还冒出几朵说不出名的小花,只是花苞的形状,蓦然间却让人想到春天。
和江栩淮实际上是在夏末初遇的。
在晚秋时分完成了结婚。
如今也在和他过着冬天,不久甚至可以一起看到很美的雪景。
还缺一春,便算得上携手度过了一个四季。
他们的第一个四季。
也许那时,她才会觉得真实许多吧,毕竟那是花开又花落季节轮转的一年,想来梦也不会做这么长的时间。
她垂眼撑着下巴在聊天框里敲出两句话。
咚——
按下发送键,信息传输过去。
【我选好了电影。】
【《爱在春天来临》】
快点迎来这个节点吧,让她知道这真的不是场梦。
舒知意眯着眼想。
—
江栩淮回来的时候,舒知意正好窝在沙发上才睡醒。
她听到动静,耷拉着眼皮看他,下意识地说:“回来啦。”
话音落地。
她兀地感到一丝尴尬,因为这话有点像在家等丈夫下班回来的妻子会说出来的语句。
“知意。”江栩淮来到她身侧,给她披上毛毯,然后手掌覆上她的,说,“跟我出去吧。”
闻言舒知意回握,半眯着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大门,看见小院的刹那,她目光轻轻地闪动了一下。
橘子树被完全遮掩,面前立着白色幕布垂挂而下,星星灯带缠绕边缘,草地中间的小木桌上摆着一盏藤球圆形小灯,光晕很柔和。棕褐色躺椅前围上一圈篝火,灼燃出轻微的声响。
树影暗暗落下,舒知意牵着江栩淮的手收紧了力道,她撇过头,盖着心跳声弯眉夸赞。
“江老板,你可真浪漫。”
江栩淮没吭声,只是唇角加深的弧度不难看出,这话对他很受用。
电影被投放,两人安静地躺在一起观看。
讲述的是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
女主马蒂怀孕后失去了丈夫,需要一个支撑的时候遇到了男主克拉克,两人结伴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小镇的田园里,从不熟到相知,从克制到相恋,每一帧都透着温馨和煦。最终在细水长流的漫漫岁月中,两人坠入爱河。
舒知意眼眸中映着一句台词,大脑倏尔间变得空白。
她无声地默念:
“有时候,爱不是突然爆发的,爱是渐渐向你蔓延而来的。”
不受控制的才是爱。
须臾。
江栩淮募地垂下头,轻轻地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下意识的动作,似是随意又似本该如此,湿热由手心传至舒知意的心脏,颤动、停滞、又再次颤动。
难以言喻的暖意,涌上全身。
她有些贪恋。
体温交融的瞬间,电影也出现了结束的字幕。
四周静谧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江栩淮扭头看向舒知意。
他出声指引;“抬头。”
夜幕早就降临,天际的边缘被一簇声响唤醒。
无数色彩在当下绽放,烟火绚烂地出现在舒知意迷茫的眼底,碎点的几颗零星也被照亮,沉甸甸地划破整个世界,交织的火花不断炸开。
他们或许一起看过烟火,但那是别人的风景。
此时的这场烟花更加盛大,更加持久,更加夺目。
是江栩淮为她一个人,只为她绽放的。
八、九、十
舒知意在心里默念,记下这瞬间的时长。
在她愣神间,耳边传来男人凑近低沉的声音。
江栩淮说:“知知,该许愿了。”
天空仍在喧嚣,舒知意却觉得他的话如此清晰,她扭头和他对视,突然想起,当时在边郊的渡江公园,
彼时两人的那番对话。
——“舒小姐有很多愿望吗?”
——“很少。”
有人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和失落,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江栩淮的黑眸沉沉地锁着她:“你可以有很多愿望,都会实现的。”
舒知意闭眼,应声许愿,这次她有很多时间许很多个心愿。
烟花和他都在见证。
直到烟花完全散去,四下又变得静谧无比。
“你其实昨天听到了我说的话,对吗?”
舒知意垂眼问出那个疑惑,在刚刚她突然猜到了,为什么昨日他心情没由来的低落,以及这tຊ场烟火的抚慰。
江栩淮的指腹不断地来回摩挲她的手心,半晌后微笑着回答:“我听到了。”
“我”愧疚占据了全身,舒知意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要如何坦白自己的敏感,如何说清自己的慌张。
她唇瓣抿起,最终还是沉默。
却在下一秒听到男人温和笃定的口吻。
“我答应让你慢慢来,但也请你不要害怕。”
“相信我,也相信你,让爱渐渐蔓延,我们试着培养它好吗?”
微风拂过篝火,温暖携裹扑向脸颊。
两人无声地对视,舒知意无法再用逃避来解决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她和江栩淮已经是结婚的关系,她不知道别人夫妻的相处该是如何的,但细想总归不是他们这样的。
是她在医院询问江栩淮还要不要和她结婚,一直往后退对他也是非常不负责的做法,毕竟这关乎后半生的,并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
期待春天,期待爱意,本就藏在她的心底。
她该坦诚些,也敢大胆些。
江栩淮已经做了很多了,哪有只有一人付出的道理。
思及此,她凑近了一些,拉近两人的距离。
鼻息缠绕间,舒知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弥补昨日给他带来的那丝失落。
她盯着江栩淮的嘴唇,避开他的眼神,温吞着声音试探道:“江栩淮。”
“我想亲你。”
初恋巴斯克
借着这股无名的勇气, 舒知意忽地倾身上前扯住江栩淮的毛衣领口,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然后紧闭双眼靠过去亲他。
没找准位置,唇瓣贴在了他的唇角, 堪堪定格一秒后慌乱地往后退。
她脸皮薄, 不敢抬眼看他反应, 几乎是用气音低喃开口:“外面太冷了我们该进——”
话没说完, 舒知意募地头皮有些发麻,滞在原地。
江栩淮温热的掌面有些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缓缓插进头发的间隙里。
由着这股力, 舒知意微微扬起下巴和他对视。
江栩淮眸色很深, 喉结无声地向上滑动,嗓音里的笑意和嘶哑混合在一起,浅笑着评价她刚才的这个亲吻。
“亲偏了。”
篝火映照在幕布上, 隐约摇曳的两人身影重叠在一起。舒知意眼前的黑影不断放大, 直到他的呼吸停留在她的鼻尖, 她杏眼圆睁, 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知知。”江栩淮低声婉转地唤她的名字, “我教你。”
话音落下他伸手将她随意束着的低马尾解开, 浅棕色的卷发缓缓落回肩头,接着他从木桌的小托盘里拿出一块硬糖含进嘴里, 拇指指腹轻轻碾磨她的下唇让她张开。
下一秒,低头把嘴里的硬糖推进她的口腔中。
两唇柔软地相贴,舒知意抵在他衣领的指尖逐渐蜷紧,只觉得脑袋发晕, 柑橘气味充溢在唇齿之间,香甜酥软。
唇瓣被轻轻地舔舐,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下,糖块在来回推送的过程中逐渐融化,直到被江栩淮“咔嗒”一声咬碎。
两人的鼻尖不断相碰,柑橘味道也随之浓郁,眼前的景象不断模糊,只有虫鸣声在光影旁扑朔着盘旋。
一切开始变得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
舒知意好像被蛊惑,她黑长的睫羽覆住沾着湿气的眼眸,不时地轻颤。眼角尾端氤氲着迷离,她不自觉地向前索吻。
却被男人有意拉开距离。
江栩淮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眯着眼声线低沉,气息紊乱地在她发烫的耳边轻语:“喊我。”
舒知意的大脑像是断了线一样,小口微微张开,拖着尾音乖顺地听话,讷讷道:“江栩淮。”
“不对知知。”
他纠正,“我们结婚了,换个称呼。”
舒知意眸底浮上一层水雾,听懂了这句话,整个人像是野外被拎着的小白兔般无措恍惚。
她看他,红着脸模模糊糊地小声说出那个称呼:
“老、老公。”
一阵低笑从江栩淮的喉间溢出,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显得黏腻缠绵,他鼻尖的那点淡红色小痣被水汽晕上些微醺,眉眼完全松展着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眼底的情绪又变了几分。
他握住女孩的手腕又往怀里带了带,两颗鼓噪的心跳重新贴近,互相触碰的体温在此刻变得无比绵长。
被试探、被占据、被温柔地对待。
舒知意在他深沉慵懒的眼神里,来回地漂浮。在这片触不到底的蓝海里,她恍如一块浮木。
呼吸沉溺间,江栩淮俯下身偏头正准备再次继续——
身后兀地传来一声惊呼。
“铛铛铛,小爷带着老婆来汀州岛一起看雪啦!欢迎不欢迎——”
沈闻安搂着桃殊的肩膀推开小院的栅栏围门,他看清面前的情况后愣了一下,摸摸鼻尖,“这是在干嘛?”
旁边跟着的几人都闻言停下了脚步,集体陷入怔愣,目光凝滞地盯着眼前极度暧昧的画面。
江栩淮稍稍抬起下巴,和面前的甲乙丙丁对视。
他眉眼微拢,眼神泛着冷气一一扫过他们的身影,下颚线紧绷着透着压迫和不悦。薄眼皮淡淡地掀着,遮不住眸底那层附着的情.欲。
嘴唇浮着一圈水雾,唇色比以往更加红润,灼热的痕迹很明显。
懂了,正在进行的好事被打断了。
当事人现在很不爽。
空气中漂浮着丝丝尴尬。
该找个借口赶快离开,程颂逸最先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偏偏最没眼力见的沈闻安咋咋呼呼地开嗓,音调往上提了几分。
“卧槽,他们在亲嘴!”他偏头找桃殊确认,“我没看错吧,淮哥在和女生亲嘴。”
沈闻安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回头看后方的程家兄妹:“我靠靠靠。”
桃殊:“”
程思羽:“”
程颂逸:“”
见大家没反应,沈闻安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们都没瞎。”桃殊没好气地给他一拳,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快闭上你的狗嘴。”
此刻背身对着他们的舒知意全身僵硬,面对亲吻她是青涩的,眼神中的迷茫根本藏不住。睫毛落下的阴影都在颤栗,气息散乱不堪。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做不到回头云淡风轻地打招呼。
正无措时。
江栩淮似是有看穿心思的能力,倏地伸出长臂将她埋进他的颈窝里。舒知意原先滚烫的脸颊寻到一丝凉意,她小幅度地蹭了两下,压低声音用只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闷闷道:“我想上楼。”
“好。”他用手自上而下轻柔地顺抚着她的卷发。
两下之后。
江栩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冷淡发话:“都把头转过去。”
夜晚气温骤降,微风中夹着凛冽。怕舒知意着凉,江栩淮用毯子将她拢紧,像抱只小奶猫般把她抱在怀里,迈步往楼上走。
只留下几人在风中背着身子面面相觑。
到了房间后,舒知意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江栩淮的怀里挣脱下来,她坐在床头缓了缓神,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那是你的朋友们?”
她悄悄抬头,才瞄到江栩淮泛着水光的唇瓣,就又别过头去,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毯上,“我们等会是要下去吗?”
话音刚落,从窗户缝里传来了沈闻安的大嗓门——
“两位快点下来,等会我们要弄烧烤吃!”
江栩淮没回应,眉宇间的戾气又漫上来,他嗓音微哑:“不用理他们。”
他的朋友大老远过来,总归是要打个招呼的,哪有撂在一边不见的道理。
而且只是接了个吻,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避而不见反倒是有些越描越黑的意思,到时候就更没法见人了。
思及此,舒知意故作平静地看他,提议道:“我们还是下去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她感觉喉咙干燥,耳后燥热,小声说,“就是你需要在门外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就来。”
江栩淮募地勾唇,俯下身慢腾腾地揉了揉她的碎发,笑着说:“没事,你慢慢来。”
“知知。”他和她平视,唇角弧度加深,语气似随意目光却牢牢锁着她,“下次继续。”
四目相对。
舒知意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意又腾地升起,她眼眸怔怔地看他,糊里糊涂地问出一个问题。
“你——”
“有过很多次吗?”
江栩淮顿了一秒,眼神中明明是了然,却状似不明白地问:“什么?”
“就tຊ”舒知意垂眼,因为不好意思声音越发细小,抿唇道,“接吻。”
“嗯。”江栩淮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声线松懒,轻描淡写一句,“是很多次。”
舒知意大概猜到了,但是心底还是莫名升腾起不舒服的情绪,她从鼻腔里闷闷地回了一个音:“哦。”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么会亲。
哪儿像她,和木头一样杵着,扬言要亲他结果亲歪了,还要人教。他会不会觉得,这人真无趣。
不对,是他肯定会这样觉得。
舒知意的思绪越飘越远,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又变,垂着脑袋,睫毛簌簌地颤动,嘴巴也轻微地鼓囊着。
整个人有些颓,很委屈的样子。
静默了片刻,直到耳边响起轻沉的低笑声,她的思绪才恍然间回笼。
“别吃自己的醋。”
“我是有过很多次,但都是和你。”江栩淮用指骨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微挑眉薄薄的眼皮笑意很深,看着她语气宠溺又坦荡:
“在梦里。”
—
舒知意捧着冷水冲洗了好几次,才觉得脸颊没有那么滚烫了。
她盯着浴室的镜子发呆,男人下巴微微上扬含她唇的样子从脑海里闪过。
脸唰地再度变得通红。
真是没出息。
舒知意在心里默默腹诽。
又做了会心理建设,她才慢吞吞地打开房间门走出去,江栩淮正垂眼倚靠在墙角耐心地等她。
他听到动静抬眸和她对视,然后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舒知意边回握边小声地问:“那个。”
“你朋友他们会不会——”
说到一半也不知道到底怎么问才合适,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们不会说什么,放心。”
江栩淮笑了笑,他敛回视线,带着她往下走:“不是饿了么,等会只管吃就行了。”
他的话总能让人心定。
最怕成为话题中心的舒知意在心里无声地松了口气,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小院里烧烤架已经被摆好,两个女生在一侧往木签上串食材,而后递给男生刷油放在铁网上烘烤,边分工配合边打趣说笑,人不多但很热闹。
见两人出来,都放下工具抬眼看过来。
走近后,不等江栩淮介绍,沈闻安已经抬手在空中虚挥两下,咧嘴道:“嫂子好,我沈闻安,淮哥的发小。”
舒知意因这声“嫂子”愣了一下,须臾后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回他:“你好,舒知意。”
沈闻安正准备再客气两句,募地被身侧的女生一巴掌拍在后背。
女生一头金发,脸本就白皙衬得都有些反光,眼里透着些蔫坏的灵动,语气不耐地说:“沈闻安好好烤你的羊肉,废话今天太多了。”
然后她扭过头来亲昵地挽住舒知意的臂弯,笑意盈盈道,“我是桃殊,你好呀知意。”
这个名字舒知意总觉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对上她有些迷茫的眼神,桃殊弯眉提醒,“你去过我店里吃饭,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当时还评价老板是个温柔的女孩来着。
舒知意侧眸对她轻笑,声线温软:“你的店很漂亮,菜也很好吃。”
“谢谢。”桃殊看她实在太乖,顺势揉了揉她的手指,转头对面前的人说,“淮哥你女朋友我带到那边聊天去了,你们烤好了喊我们。”
闻言,江栩淮抬眉询问舒知意的意见:“你想去吗?”
“不是吧,”桃殊有点无语,倒吸一口凉气,“我能吃了她?你也太宝贝了吧。”
舒知意也喜欢桃殊的性格,加上烧烤都是男生在操作也不好参与,她眨眼说:“想去。”
直到三个女生走到空地的折叠椅上坐下,江栩淮的眼神还时不时地轻扫过来,确认她们的位置。
“这就是热恋吧,处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桃殊叹了口气,指了指沈闻安的身影无力地吐槽,“这狗男人才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今天在机场,我还在厕所补妆,他已经登机了。”
程思羽半张着嘴接话:“我想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把前面一位美女认成是我了,喊了人几声老婆后不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桃殊话毕仍然觉得不快,愤愤地再次重复。
“这狗男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她把话题又婉转地转了回来:“所以说,知意你和江栩淮在一起多久了?”
舒知意前一秒才被桃殊的话逗笑,下一秒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募地转到自己身上了。
猜想她们大抵是不知道她和江栩淮已经结婚了,以为只是情侣,那在一起的话算起来就是领证的日子吧。
舒知意收了收嘴角的弧度,思忖片刻,答:“两个星期。”
桃殊点点头,又转着眼眸问“那你们认识多长时间啦?”
一旁的程思羽也凑近脑袋,想听八卦。
“大概。”舒知意扒着手指心算,“有接近两个月了。”
“接近???”
桃殊和程思羽同时发出惊呼。
意思认识一个多月就在一起了。
闪恋啊这属于是。
两人扭头对视了片刻,纷纷发出轻啧声。
“我猜是他追你的吧。”桃殊撑着下巴笑,眼神乱飘,“能看出来,江栩淮很喜欢你。”
程思羽也跟着笑:“我也能看出来,栩淮哥那眼睛就像长在知意姐身上一样。”
其实没有谁追谁,只有谁先提出的结婚。
舒知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闪躲着目光,含糊着没回答这个问题。
桃殊以为她是害羞,压着声音和她低语:“我听思羽说你们还是两张床。”
她以过来人的经验认真分析,“早点住一起吧,有些东西越早试试看越好,别谈时间久了有问题到时候也不好意思提出来了。”
她刻意停顿,继续道,“毕竟江栩淮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听到这话,程思羽笑得肚子痛,差点从椅子上栽到地上:“桃殊姐你也太——”
舒知意却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只是愣了一下,不确定地抬眼问。
“江栩淮,没谈过恋爱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你算是他初恋。”
她摇摇头,目光没由来地闪了一下。
他没谈过恋爱,和小棉也没有。她和江栩淮是彼此的初恋,今天也是彼此的初吻。
他没有骗她。
舒知意心底升腾起一种涩涩的欣然,像是有人在耳边弹奏一首钢琴曲,旋律悠转动人。
她不自禁地轻笑出声。
手背突然落下一点湿意,她垂眼,一片洁白的雪花在此刻坠落,而后停滞。
纷纷扬扬的雪羽开始漫天纷飞,神明似乎随意地落下一场浪漫,风卷着飘然而至的初雪携裹人间,一切变得朦胧、虚幻、如逆着光看朝阳。
身侧的人都忍不住起身,抬头伸出手掌接住雪花,讶异着惊呼道:“下雪了——”
舒知意却在找一人的身影。
终于,在细细密密落下的白雪下,寻到了该寻的人。
她轻轻拂去睫毛上的水汽,弯着眼眸对他笑。
他在不远处缓缓向这里走近,穿过一切,坚定地迈步而来。
这一瞬间,他和她都在尝试着读懂对方,反复刻画着对方的模样。
“江栩淮。”舒知意小声地喊他名字。
“我在。”
江栩淮抱着她回应,而后与她的影子重叠,两只蝴蝶在雪地里慢慢靠近相拥取暖,让这个寒冬也沾染上些许温热。
“初雪来了,知知。”
他在她的耳边柔声地叙述——
“是我们的第一场初雪。”
蓝椰小贝
初雪时分, 有人在温室内围炉煮茶,有人在卧室拉开窗帘安静听雪滴落的声音,还有人共渡着体温牵手在海边漫无目的地徘徊。
气息寒冽,彼此的掌心却是灼热的。
舒知意脚踩在松软的新雪上, 发出咯吱的轻响声, 握着江栩淮的那只手来回不住地轻晃。
像个小朋友一般。
她呼出一口白气, 摊开手掌接住白雪, 凝视片刻惊喜道:“这雪竟然不会化。”
江栩淮垂眼看她,女孩眸底浮起一层浅淡的水雾,在白雪中穿梭显得柔软无比。四下悄无声息, 他又想起那颗柑橘味硬糖, 融化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息。
他将舒知意围巾缝隙里的雪花拨掉,以免落进去浸了寒气,轻笑着问:“就这么喜欢下雪?”
“嗯!”
舒知意很开心,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就局限于芜市。
小时候是父母不愿带她, 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开销。长大后是不敢一个人出行, 提前预设了太多的困难在出发前就已经将她困在原地。
想去看tຊ海, 想看冬天的海。
这个念头怎么由来的已然是记不清了, 那是太久远的回忆根本无法去探求, 但确确实实变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或者说是固执。
小时候去不了的远方总有一天她终能抵达,想要证明些什么呢?她也说不清。
在某一瞬间, 舒知意甚至怀疑,也许哪天她真的亲眼看到了漫天飘飞雪羽的大海,她仍会感到失望,因为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满足感而挫败。
那说明, 她还是无法挣脱那个桎梏。
可,当下的她是这样的幸福。
想走到世界的尽头, 想走得再远些,原来这场大雪和想象中的一样纯粹,纯粹到可以填补上她身体上的某块空缺。
舒知意偏头看向江栩淮,目光停留在他的眉间,飞快地眨眨眼睛:“谢谢你。”
江栩淮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眉眼舒展,噙着笑问:“谢我什么?”
“带我来这里。”舒知意勾着他的指尖又晃了晃,抿抿唇,“看到这么美的雪。”
江栩淮俯身看她:“这不值得你说谢谢。”
他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声音带着痒意拂过舒知意的睫毛,而后稳稳地落在她的心底。
“知意。”
“以后每年都一起看初雪吧。”
舒知意没急着应声,她迎着他的气息大胆对视,在第三秒的时分,在寒风中摇曳的这个瞬间,从江栩淮的眼眸中寻到了一个小小的舒知意。
她喜欢在他眼里看自己的倒影。
仿佛用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两人捆绑,生了芽,再开了花。
须臾后。
舒知意垫起脚尖,这次没有闭眼,而是让他也看清她眼里的倒影,毕竟眼睛可骗不了人。
江栩淮,你看清了吗?
你也在我的眼里。
而后,她慢慢靠近他,一点点靠近,在江栩淮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触碰到他干燥带着雪松木的呼吸,滚烫得让她无意识地半眯起眼。
“好,我们以后一起看雪,每年都一起。”
舒知意咬着唇笑,像只才睡醒的小兔子,“你说我现在要和你拉钩会不会很幼稚。”
“不会。”江栩淮目光暗淡下来,他单手环住小兔子的腰间,声音很哑,比每一次都哑,学着舒知意的口吻问她。
“你说我现在要和你接吻,你会拒绝吗?”
舒知意沉默了几秒,看着他喉结又红了耳根,小声低喃:“不是才亲过吗?”
江栩淮接下来的话让她募地变得呼吸不顺,心尖跟着颤栗,扑通扑通地乱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这个滚烫的身体。
“宝宝。”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回荡在她发麻的耳边,“接吻和亲,是不一样的。”
话毕,江栩淮的身影俯身压了下来。
他带着急切,吮上她紧闭的唇瓣,再用他的犬牙轻柔地咬她,另一只手带着灼热抬起她的下巴,停下用鼻尖蹭了蹭她粘在唇角的碎发,呼吸轻微喘息。
“张嘴。”他说。
舒知意已经被亲得全身微微颤抖,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染着湿润的双唇慢慢地张开一条缝隙。
下一秒,江栩淮的舌尖就缠绵地探了进来,略过齿关,裹挟着她的,共享着呼吸和蒸腾的水汽。
舒知意舌根有些麻,所有感官无限放大,瘫软在他的怀里。一秒、再一秒,直到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多少秒。
时间像是被刻意拨慢,变得很慢很慢。
海边的细雪里,相依的两道身影留不出一点缝隙给光影掠过。四下寂静不堪,只有雪落在皮肤表面的声音,还混杂着两人接吻的意乱情迷的声音。
这万分孤独的黑与白交界世界里。
他和她在热吻
—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汀州岛?”
舒知意的嘴唇被亲得有些肿胀,她半张脸缩在围巾里,挨坐在江栩淮的身侧,看着远方的海面轻声问道。
江栩淮与她十指交握,转过脸看她:“想回芜市?”
舒知意小幅度地摇摇头。
她说:“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藏在围巾里的唇角微微扬起,又说,“但我现在已经不畏惧告别了。”
因为明天有他在了。
有他的明天,变得具体,变得有所期待,她也开始变得勇敢,愿意找找路到底在哪里。
“不用告别。”
江栩淮眼角噙着浅笑,徐徐开口,“以后我们还会来的。”
“不是拉钩了吗?”
舒知意忽地失笑,用手肘带着嗔意撞了撞他,她突然想到什么,沉吟几秒,用一只手抓起一团雪块,状似随意地堆雪人。
“听说初雪时告白的两人,会永远在一起。”
而后她凑近低声问,“你信吗?”
江栩淮眼神在她杏眼处停留,温声反问:“你呢?”
“我是不信的,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她眨眨眼,顿了一下莞尔道,“但是——”
话未说完。
江栩淮小力道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舒知意抬眼,男人目光灼灼将她紧紧包围,让她无意识地愣怔,静下心来想要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我爱你。”江栩淮声线有些微抖,轻声和她耳语。
她相信。
他便说给她听。
舒知意的心募地震荡,没由来地往下不断坠落。
她手心蜷起,捏紧膝盖上的绒布。
突然意识到,她无法回应江栩淮。
太少有机会接触到“爱”这个词,以至于陌生无比。
她无法轻易说出,甚至不确定他的这句话是否是真心,更多的是她无法交出心的愧疚。
不是怀疑江栩淮,而是怀疑爱意本身。
长久的沉默,舒知意的眼角浮起水雾,她咬紧下唇垂眸道歉:“对不起 ”
“舒知意。”
江栩淮忽地喊她的名字,语气中的郑重让她不得不抬头与他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
他说:“不用你回应我,只要你重复。”
“重复我那句话就行。”
舒知意表情微愣,半晌后才意识过来。
她不确定地说:“你爱我。”
闻言,江栩淮掀了掀眼皮亲吻她的额头。
不需要想爱到底是什么,只要在他说“我爱你”的时候,她能够笃定地重复“你爱我”就行。
岁月漫长,终有人会让你确认,爱真的存在。
他轻声道:“这次,加上我的名字。”
舒知意慢吞吞地,眼角沁着眼泪地,小心翼翼地,
看着面前的人说。
“江栩淮,你爱我。”
这就够了。
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江栩淮在漫天大雪里,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眸,给她这世间最足的底气——
不是稀里糊涂地在快餐时代的随意许诺,而是时间的不断见证下的毋庸置疑。
“对。”
“舒知意,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