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再见广安
——巩县——
萧念慈的屋外多了几个看守的士兵虽没有戴上枷锁,但也失去了自由。
“萧姑娘。”红牡丹步入屋内。
萧念慈抱着一只手炉坐在窗边,神情涣散也没有回应红牡丹。
“章直是被金海棠砍伤的断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睛。”红牡丹继续道,“永兴陵倒塌与章直有关系他应该受到国家的惩治与百姓的唾骂而不是就这样死去。”
萧念慈回过神,“既是金海棠所为与我又有何关系。”
“你是神医的徒弟…”
“我父入狱,跟金海都督章厚禄有关吧。”萧念慈问道。
“是。”红牡丹回道随后靠近压低声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为了大局,章直不能就这样便宜的死去章家父子的所作所为,百姓都知道,魏清越是重用他们百姓的心便越散。”
萧念慈紧攥着铜炉,闭上眼缓缓说道:“纸笔。”
——巩县·郊外——
狂风在耳边呼啸暴雨击打着河床水位正在一点一点上升。
洪灾还未来前稻田里的庄稼便已被狂风暴雨吹倒。
巩县的农夫戴着斗笠披上蓑衣慌忙跑出门在雨夜里看着倒塌的庄稼哭喊道:“老天爷呀你为什么如此残忍。”
一年的劳作即将收获却天降灾祸,农夫们欲哭无泪,只能拿起锄头将稻田里的积水排开,赤脚踏入泥田,用双手扶住那即将倒塌的庄稼,禾苗刮在人身上奇痒无比,锋利的叶片割伤了手臂,尽管如此,农夫依旧做着最后的挽救。
扶起的庄稼又被狂风吹倒,那即将成熟的稻子与稻秆泡在泥水里发芽腐烂。
大雨不停,农夫们索性在雨夜之中收割了起来,此时林俊等人尚未离开巩县。
望着窗外这下了几天还未停歇的大雨,林俊皱眉道:“正值秋天,作物成熟之季,要不了多久,稻田里的庄稼该要收割了,这雨…”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南方并不少见这样的天气,然此等大雨,还一直连下,确是诡异的很。”红牡丹站在窗口道。
“本想等天气好转再动身,可这雨要是一直不停,总不能一直留在此地。”林俊道。
“章大人不是还没醒么。”红牡丹道。
“他死了最好。”林俊道。
“二爷又说气话了。”红牡丹走到她身侧坐下。
“他分明知道我还在陵中,若不是你带我提前出来,便被活活掩埋在那地陵里了。”林俊敲着拐道,“他竟敢不顾众人安危炸陵,那道门被炸的后果他是知晓的。”
“人心便是如此,在面对死亡与危险之时,永远都是先顾我,任何利益,都比不上自身重要。”红牡丹道。
“我要是死了,他定会在监国跟前一顿胡诌,将罪责推卸于我,可如今我没有死,永兴陵的罪,他们父子逃不了。”林俊道。
“世子。”士卒缓缓入内,拱手道,“章大人醒了。”
离章直自抬回来救治已经过去整整两日,若第三日还未醒来,便无力回天。
听到这个消息,林俊苦着一张脸,“算他命大。”
章直醒后,几个大夫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由于伤势过重,救治的难度极大,好几个人都觉得章直的伤已经难以救活了。
然神医徒弟的一张药方,竟让章直活了过来,只是眼睛和胳膊彻底保不住了。
“真不愧是神医的徒弟。”大夫们惊叹道。
林俊冷着一张脸走进章直的房间,红牡丹也跟随其后,大夫与仆从从屋中退出。
林俊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了章直床前。
“世…世子。”章直一脸的心虚,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了。
林俊沉着一张脸,“章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他人炸陵?”
“世子,下官和弟兄们被困多日…若再不打开墓门,便要困死其中…”因伤势的缘故,章直的声音很小,且并不连贯,“是那知县,未将火.药控制得当…”
“放屁!”林俊怒骂道,“未进死门之前,你就曾提议炸门,摸金者和柳姑娘都提醒过了,炸门会使陵墓坍塌,难道你当时不在场吗?”
章直越发的心虚,随后又道:“可下官找到了船王的女儿还有金海棠…世子,金海棠…”
林俊挑起眉头,“什么金海棠,那是监国的女儿。”随后起身,“章直,你伤了监国之女,回京之后,自行领罪吧。”
“什么?”章直目瞪口呆的看着林俊的背影,才回想起来,砍他的人并未带着金海棠传说中的银色面具,“世子,那个人是…是…是…”
章直瘫在床上傻了眼,仅剩的一只右眼盯着床头,万念俱灰,嘴里不停的念道:“监国的女儿,她是监国的女儿,杀人的疯子怎会是监国的女儿。”
接着便听见屋内传来了嚎啕大哭,吓得大夫们慌了神。
“老天爷呀…为什么你要如此待我。”
林俊刚走出房门,便看见知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世子,世子。”
“何事?”
“永兴陵坍塌已经坍塌两日,可巩县的降雨却一直不断,如今暴雨已经冲倒了大量的庄稼,百姓们正冒雨抢收,河水暴涨,只怕是要发水灾了。”知县道。
林俊挑起眉头,“庄稼倒伏,这样的雨夜能收割吗?”
知县摇头,他并不确定,“这雨势,不像短时间内会停的样子,若不连夜收了,这已经成熟的稻子泡在水里,是要发芽的,一但发芽,就功亏一篑了。”
“巩县附近多河流,若是决堤,恐怕会造成大面积的水灾,应尽快将下游地势低的住户转移。”红牡丹提醒道。
“可眼看就到收割之季了,今年的收成…”知县为难的看着林俊。
“百姓的性命重要,还是收成重要?”红牡丹斥道。
“照柳姑娘的话去办。”林俊吩咐道。
“是。”
翌日,林俊带着一行人马冒雨离开了巩县。
巩县的暴雨一下就是半月,暴雨引发了山洪,使得巩县被淹,事先转移的百姓虽幸免于难,但还有一些不愿离家的农夫受到了殃及。
永兴陵一事,弄得天怒人怨,百姓纷纷谴责朝廷。
巩县的暴雨与永兴陵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民间编织成了歌谣传唱。
“冒犯圣祖灵地,引来天罚,如此朝廷,不顾百姓死活…”——
——宁国·京城——
卫曦戴着一顶宽檐的大帽骑马进入京城,宁国的京城在偏南方之地,即使是秋日,也丝毫感受不到半分凉意。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京城的热闹都不会减少,街道上富贵人家的马车络绎不绝,广安人善做吃食,临街的小吃店最是多。
卫曦牵着马,驻足在一条老旧的街道上,街道右边是一个蹴鞠场,正对面还有一个糕点铺,前头一家酒馆原先是卖孩童玩的小玩意与马具的,如今成了一个小酒馆,除此外,几乎没有变化,“这里竟还是少时的模样…”
“客官,赶马累了,要进店歇歇吗?”揽客的伙计笑盈盈的走上前。
卫曦侧头看了一眼糕点铺,伙计便热心的介绍道:“咱们店的招牌钵仔糕,乃当朝士大夫之最爱…”
“我知道。”卫曦回道,“我幼时爱吃,可是后来,我因偷吃了父亲带回来的一块钵仔糕而受到母亲责罚,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
“小孩子调皮,大人打骂也属正常,客官如今大了,想必能够体会为人父母的不易,又何必与吃食过不去,”伙计说道,“天下可没有比吃更令人开心之事了。”
卫曦笑了笑,随后掏银子买了一份糕点。
“客官您慢走。”
再次品尝钵仔糕时,味道还是儿时那个味道,只是吃的人,心境早已不同当年,卫曦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牵着马儿拐入巷中,最后到了靖国公府门前。
她身上穿着林俊替她更换的便服,经过几日奔袭,身上早已沾满了风尘,头上又戴着一顶大帽,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靖国公府的看守见她靠近,便堵住门驱赶道,“去去去,靖国公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靖国公府的人没有见过卫曦,所以她并不恼怒,只是将一袋钵仔糕递出,“请把他交给靖国公。”
看守瞧了一眼,皱眉道:“大街上到处都是的钵仔糕,还是吃过的,你耍我呢?”
“请把她交给靖国公。”卫曦又说了一遍。
“…”看守想将她驱走,一旁的同伴赶忙拉扯劝阻,“拿给老爷吧,万一是老爷的熟人呢。”随后走上前接过钵仔糕,客气道:“您且稍等。”
靖国公大门后有一块石屏,上面雕刻着镇宅的凶兽与祖训。
当看守将钵仔糕拿进去后,不到半刻钟,卫东权便泪眼婆娑的随看守一路小跑了出来。
卫东权提着衣摆跨出门槛,看着卫曦的面孔竟迟疑了起来,可他看着那吃剩下了的半块钵仔糕,眼里充满了疑惑。
“爹。”——
——紫禁城——
巩县的事很快传开,京中流言四起,然朝廷却始终没有动作,百官亦不敢吱声,林俊回来之后,永兴陵一事的来龙去脉便得到了清晰的解释,但仅有萧卫曹三氏上疏严惩护陵使章直。
章直被羁押于刑部,而萧敬忠之女则被关押进了由天子直接掌管的诏狱里。
“义母,林俊无能,未能破开永兴陵进入墓室。”伤好后的林俊跪在监国桌前。
“章直是怎么回事?”监国问道。
“是章直吩咐巩县知县运来火.药炸陵,这才导致永兴陵…”
“吾问的是他身上的伤。”监国打断道。
“他身上的伤,是我做的。”殿门外,一二三十岁的女子未经通报闯入殿内说道,与他同来的还有东阁大学士卫东权。
作者有话要说:
注:倒伏的水稻不能人为去扶哦,会加大它的损伤。
卫东权是女儿奴哈(这句爹要了他老命,哭死~)
第52章 庙堂
“监国正在与安国公世子议事卫学士您不能擅闯。”有太监阻拦道。
但架不住她的硬闯,“监国,卫学士他…”看守不力的太监一脸为难的看着监国。
魏清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遂叉手退下卫东权走到桌前。
但魏清的双眼却始终盯着他身侧的年轻人,安国公世子并不意外她的出现行礼道:“靖国公世子…”
卫曦来到桌前,尽管这张面孔很是陌生但监国依旧认出了她。
只见她拱手缓缓弓腰,“监国。”
再相见在这紫禁皇城的大殿里,她以魏清的身份相称,使得二人拉开了距离显得尤为陌生。
“看来凤玄那老头,把他的毕生都传授给了你。”魏清道,“凤玄的名气足已撼动整个摸金界,你有困难,何不用此名号。”许多人都不知道金海棠就是天师的徒弟包括界内。
林俊回来后,将所有事托盘而出魏清便也知晓了金海棠的真实身份。
“师父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晚年唯我一徒疼之、护之又岂敢用家师名号叨扰他老人家的清静。”卫曦回道。
这一番话下来魏清并没有什么触动脸色如常,“看来这些年,他不但传授你本事,还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林俊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卫东权也插不上话,二人都只得静静站着,看这对母子争锋相对。
“经师易遇,人师难遭。”卫曦回道,“师父不仅传道受业,更是如友如父的亲人。”
魏清听后,并不恼怒,也没有了以往的严厉与苛刻,她抬手挥了挥,“你二人先下去吧,靖国公世子留下。”
林俊倒是乖乖退下,不敢参与监国的家务事,卫东权有所犹豫,他看着魏清,劝道:“晨儿才刚回来,以往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卫东权生怕母女二人再发生争执,魏清又会把女儿骂跑。
魏清挥了挥手,卫东权只好离去,殿内只剩母女二人,魏清便开门见山道:“离家数载不曾回来,如今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总该不是为了见见爹娘这么简单吧。”
卫曦抬头看着母亲,问道:“萧氏父女呢?”
“什么萧氏父女?”魏清故楞道。
“船王萧敬忠和他的女儿。”卫曦道。
魏清没有先行回答,而是问道:“小俊说她们发现船王女儿时,你就在她身旁,难道她跟你一起去了永兴陵?”
“是。”卫曦回道。
“所以你是为她而来?”魏清冷着一张脸,眉目紧锁。
“是。”卫曦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
“还从来没有人敢一上来就向我提要求的。”魏清靠在椅子上说道。
“那是别人。”卫曦道。
魏清抬起长满老茧的中指敲打着扶手,一双冷艳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卫曦,“给我一个理由。”
卫曦愣住,旋即回道:“老道士说我可以做帝王,可我不想做。”
“然后呢?”魏清道。
“你放了她,我便可以答应你。”卫曦道。
魏清摇头,“她不足以成为条件,我也没有因为你而放了一个可能是敌国细作的理由。”
见母亲不同意,卫曦走上前,双手撑在桌子上,随后眼睛变得血红,朝其恶狠狠说道:“你若不答应,我会杀光所有人救她出来,包括你养的那些。”
面对威胁的话语与强硬的态度,能明显感到魏清的不悦,“你敢!”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魏清的颈间,“朝廷里的大人物我又不是没杀过,有什么不敢?”
“你…”魏清侧过头,看着这个像疯子一样的女儿,心中多少有些懊悔,但她的眼里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你要为了一个豪不相干的女子,杀了你的生身母亲吗?”
“她只是与你们不相干,”卫曦回道,“我也不想如此,不要别逼我。”
魏清淡定的坐在椅子上,“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你变成了这般模样,依旧是我的女儿,我太了解你了,你下不了手。”
卫曦紧紧握着匕首,怒目而视,魏清坐在椅子上眼里没有丝毫的慌张。
卫曦便将发抖的双手收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红色的双眼渐渐恢复寻常,“娘。”
面对她的举动,魏清起了恻隐之心,她轻佻眉头,“萧氏父女是盛国的人,若放她们出去,岂不放虎归山。”
“可是朝廷没有证据。”卫曦道,“这是章氏父子的阴谋,联姻不成,便想铲除。”
“这是章氏父子的阴谋,但也是吾的意思,”魏清道,“吾是监国,吾的决策,决定着宁国的存亡,所以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任何可疑,萧敬忠的商行,做得太大了,让人不得不防。”
“再如何,他都只是一个商人,无兵无权,就如这次一样,一个都督都能陷他入狱,更何况拥有百万大军的朝廷呢。”卫曦道。
魏清依旧摇头,“朝廷真正怕的,是他的商行在暗中与盛国合作,如果从海上运送军.火到盛国,北海已失控,我们是防不住的,一旦局势逆转,宁国就真的危矣。”
“我可以,”卫曦说道,“我可以统一这局面。”
魏清很是不解,“你从来不曾替人求情,就连处死了多年侍奉的家奴,你都不会吱声,如果我没有记错,萧敬忠的女儿一直在药王谷学医,今年才回来,就算她回来后你与她在金海认识,也最多半载时间,你说过,这是你最不想做的事,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
卫曦跪在地上,求情的这一幕她记得尤为清楚,她也曾这样乞求过,为了自己的妻子,但这一次,椅子上的人并没有那么冷漠,“她于儿而言,不是外人。”
魏清还是不理解,卫曦又道:“虽是初识,然儿却觉得像是厮守过了一生的良人。”
魏清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你喜欢什么人,是男是女,吾都不会横加干涉,然你要记住,你所要成就的,是万世基业,不要为情所困,也不要为情所伤。”
卫曦心中有万般话,但没有选择与母亲袒露,困与伤,都已是过往,而今等待的,是新生。
“监国大人。”太监再次入内,弓腰禀报道:“金海都督章厚禄于午门外求见。”
章厚禄闻子被囚,特从金海骑快马赶入京城为子求情,却引魏清大怒。
“任职期间竟敢擅离职守,让他滚进来!”
章厚禄从午门一路奔跑,只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在进入大殿看到卫曦时,他并没有想起金海那个生员,救子心切的人,眼里只有座上的监国。
“求监国饶了犬子。”章厚禄伏首于地,重重磕头道:“犬子是无心之失,还请监国恕罪。”
“无心之失?”魏清道,“吾若放了他,如何与天下人交代。”
“永兴陵坍塌,都是金海棠之过,若非金海棠盗陵,朝廷又怎会派人前去捉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金海棠所致。”章厚禄道,连想都不曾想,他便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金海棠身上,“还请监国看在我父子二人忠心效力的份上,绕他一命。”
这使得魏清更加大怒,本想驳回却被卫曦开口应下,“不如就按章都督所言吧,反正天下没有人知道金海棠的身份,毕竟章大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监国。”
魏清陷入沉默,似乎默许了女儿的话,卫曦便又道:“但炸陵的过错却是不能够推卸的,不过人为活命,在情理之中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罪不至死。”
“是,是,是,犬子是为活命才迫不得已炸开永兴陵,未曾想到它竟会坍塌。”章厚禄连忙叩首道。
魏清想了一会儿,随后点头,挥了挥手斥道:“滚。”
章厚禄连磕了三个响头,“谢监国大恩,谢监国。”
章厚禄走后,魏清看着女儿,“巩县洪灾,不杀章直,如何平息民怨?”
“巩县的灾难是洪水所致,只是恰好发生在盗陵期间,百姓信奉神灵,便以神灵之名平息,章直已经废了,杀之是痛快,且让他苟活着,看看我卫家的大好河山。”卫曦回道。
“罢了。”魏清摊了摊手,万分感慨道,“几年不见,你倒是不同了许多。”
母子关系似有缓和。
“母亲,”卫曦道,“人是会变的。”——
——盛国——
一辆马车颠簸在路上,车内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者一袭修身长袍,鹤发童颜,宛如仙人,正盘腿闭目打坐。
“十几年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利己者还真是心中只有自己,卫氏的子孙,真让人心寒。”她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道,“可归根结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都只有一个人。”
她回过头看着老者,“老怪物,你说宁盛两国若真的再次交战,盛国有胜算吗?”
她并没有问老者哪一个国家会胜利,而是宁国的胜算几何。
老者只是摇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便十分无趣的扭过了头,“每次问你话,你都故弄玄机。”
“天道承负,因果报应。”老者缓缓说道——
宁国七年冬,经控鹤调查后,未能搜寻到通敌证据,故,船王萧敬忠无罪释放,携妻女返回金海,由控鹤卫护送。
金海都督章厚禄因无诏入京,擅离职守,罢撤都督一职,贬为金海都督府右参军,军政大权移交新任都督。
其子章直,因护陵不力,罢撤护陵使一直,又因炸陵之过,褫夺功名,朝廷永不录用,终身圈禁。
朝廷挪用商行银库赈灾,又遣朝官任河南巡抚前往巩县安抚灾民,于河南府征召僧道开坛祭天,未几,巩县雨停,灾除。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新任都督
河南府的灾情并不只有巩县只因永兴陵一事而被扩大,巩县的官员便都受到了牵连。
——京城·控鹤诏狱——
控鹤军指挥使亲自打开诏狱牢门,且态度尤为恭敬“萧姑娘你可以出去了。”
萧念慈蹲在角落之中缓缓抬起头,“朝廷不是说我是盛国的细作吗怎么这就要动手了?”
指挥使笑眯眯的解释道:“监国派人调查后发现是朝廷冤枉了萧姑娘的父亲,现在船王也从刑部的大牢里出来了。”
“我父在刑部而这里却是天子的诏狱。”萧念慈扫视了一眼,“监国将我关进诏狱中而非刑部不就是怀疑我是细作么,又岂会轻易将我放出去?”
“是监国亲自下的令。”指挥使回道,“因为昨日,有贵人进了紫禁城。”
“贵人?”萧念慈楞道。
“监国与靖国公的嫡亲女儿,世子卫晨曦。”指挥使说道卫曦求情时,他就守在殿外。
当提到监国之女名讳时,萧念慈眼里闪烁着光芒但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喃喃自语道:“她还是回来了…”
“卫曦卫晨曦。”
指挥使将萧念慈带出控鹤与其父萧敬忠见面马车从诏狱出来途径靖国公府时她探出车窗看了一眼府邸。
门前的石狮子威风禀禀朱漆大门老而厚重“这么多年过去靖国公府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赶车的马夫一边驾车一边道:“小姐还认得靖国公吗?”
“世伯与家父相识,幼时便也跟随着登门拜访过。”萧念慈回道。
靖国公府内正设了一桌家宴,魏清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回到家中。
因而府内庭院侯着一批护卫的近卫亲军,卫东权特意命厨房做了一桌母女二人都爱吃的菜——
午时,阳光洒照着卫府东院一处单独的庭院里,青砖铺成的过道被打扫的极为干净,冬风徐来,却不见庭院之中有枯叶,二屋内的陈设仍与当年一样,书桌上干净的一尘不染,每日清晨,都有奴仆过来打理。
“你走之后,这间屋子再没人动过摆设,我每天都在盼啊盼啊,盼着我的晨儿何时能够回来。”卫东权含泪道。
卫曦看着屋内的一切,床上的被褥是父亲特意为自己新换的,但她回来后并未留宿在家,而是跟着母亲在紫禁城中,见了内廷被囚禁的天子与中枢机构一些大臣,忘记了老父亲还在家中等候自己。
自她离家出走,她便再没有以卫氏女儿的身份回来过,父亲一直在找她,这一找就是好几年,连头发都白了。
父亲虽胆小却也会在母亲苛责时维护自己,她永远都记得离家的那天晚上,雨夜中,父亲为了自己与母亲发生争执,连大雨都没有盖过他们的争吵,最后竟破门而出。
“爹。”卫曦道,“不日我就要去金海了。”
满心欢喜的卫东权楞了楞,他收回了眼里的喜悦,不解的问道:“去金海?”
卫曦点头,“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声不吭就走了,也不会再藏匿起来。”
卫东权虽不舍,但也没有阻拦,“都是你娘和我的错,是我们把你逼得太紧了。”
卫曦摇了摇头,“也许娘是对的,有些因果,我是逃不开的。”
卫东权看着女儿,“今后你都要以这幅面孔示人吗?”他并不是很理解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曦点头,“有些事情,我不愿做,但我不得不去做,便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接纳,但无论我是谁,我都是您的女儿。”
半刻钟后,厨房的饭菜呈上了桌,卫东权便拉着卫曦回到了饭桌。
介绍府里的变化时,魏清并没有跟着一起,今日的家宴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午饭。
这一家人因为她的出走,已经很多年没有坐在一起用膳了。
卫曦离开之后,魏清便进入了朝廷的中枢机构,金海的稷下学宫,是赵世杰为了陪养心腹人才将她调任。
卫氏几兄弟已分家,嫡长袭爵,自此靖国公府就只剩下了卫东权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空宅,望眼欲穿。
“已经有很多年,咱们一家人没有像今天一样坐到一起吃一口热饭了。”卫东权感慨道,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烈酒伤身,父亲少喝些酒吧。”卫曦劝道。
卫东权摊了摊手,“为父不常饮酒,今日是高兴。”
魏清瞧着,随口说了句,“明知自己有痹症不能饮酒,还要一时兴起,别老了留下病根拖累儿女。”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卫东权高兴道。
“瞧把你高兴的。”魏清道。
卫东权又夹了许多菜到卫曦碗中,并询问道:“这几日不着急走吧?”
卫曦摇头,回道:“朝廷的章程繁琐,没那么快。”
“那好,这几日就在家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为父说。”卫东权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你回来的事我告诉了族内,你那些弟弟妹妹听说你回来了,都想见见你呢。”
卫东权有兄弟几人,各有儿女,卫曦在年轻一辈中是最年长的,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到成年还未成家的,“你离开后,你几个弟弟和妹妹相继都成了家,最大的,连孩子都有膝盖高了。”
听到此,魏清有不同见解,“你不必催婚,晨儿是我的女儿,是靖国公世子,将来成就远不止于此,岂能拿来与他们做比较?”
卫氏一族,只有卫东权作为大学士在文坛之上有所建树,也是当世文学大家,除此外,他的几个弟弟都十分平庸,年轻一辈中也没有什么杰出的才俊,故都早早听从了父母的安排。
卫东权的意思,明显是想要抱孙子了,毕竟靖国公府人丁稀薄,已过天命之年的卫东权也开始盼望儿孙绕膝的热闹了。
面对爹娘不同的理念,卫曦安抚着父亲,“爹爹,等天下安定了,儿定将良人带回府中,到那时,咱们府里就热闹了,在此之前,您可得把身体养好。”
“那是,”卫东权说道,“至少也得见一见我孙子。”——
□辘□辘~
马车停在刑部门口,萧敬忠与妻子李氏从大牢内出来,与刑部几个官员说了一席话后拜别。
萧念慈见到父亲出来后,满怀自责的跪了下来,“爹,娘,都是孩儿们错,无端牵连你们,让你们受牢狱之灾。”
萧敬忠扶起女儿,父女两紧紧相拥,萧父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宽慰道:“一切都过去了。”
萧念慈随后泪目道:“都是因为孩儿,十三叔他才会…”
萧敬忠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肩背,“老十三的事我知道,你没事就是为父最大的幸运,他也做到了对为父的承诺。”
“先回家吧。”
“好。”
在返回金海的途中,萧敬忠询问起了永兴陵之事。
萧念慈与父亲说起了金海棠,但没有把她与卫曦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她心中的不确定,也许只是她不想说。
“□□高皇帝所刻的玺就藏在圣祖的梓宫内,只是当我们发现时,恰逢章直用火.药炸陵,南门坍塌牵连到了墓室,整座永兴陵都没有幸免,永兴陵下面有无数条地下河流,那玉玺便随着棺椁冲入了水流中,孩儿发现时已来不及。”萧念慈的怀里有一只铜炉,尘封了千年,重现光明,但她并没有向父亲说起。
“那金海棠呢?”萧敬忠问道,“金海棠究竟是什么人,你可曾看清他的面目?”
面对父亲的问话,萧念慈再次回忆起那日墓室中的画面,自己抱着铜炉沉入水底,暗河水呛入咽喉,堵塞了她的呼吸,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慢,就在将停止之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温暖袭遍全身,冰凉麻木的双唇被柔唇覆上,当她想要睁开眼睛看时,却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吸走,等醒来时自己已是身处在客栈之中。
萧念慈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已恢复正常的红唇,“我被地下河卷走,安国公世子在江河下游发现了我,那金海棠一直戴着面具,便也认不得她到底是谁。”
可那分熟悉的气息又作何解释,萧念慈自己至今也没有弄明白,她不了解金海棠,也不知道老天师那一辈的故事,因为于她而言,老天师百岁寿命,所处时代太过遥远了——
宁国七年冬,朝廷下旨释放船王萧敬忠,并处置与永兴陵相关的官员。
巩县知县受章直影响被撤去知县一职陵护军指挥使也被裁撤。
对于朝廷降下来的旨意,金海前都督章厚禄傻了眼,自己因救子而获罪降职倒是没什么,可是那船王萧敬忠身份可疑,一心要除掉他的监国,却在一夕之间将人给放了。
章厚禄不解,连夜上疏朝廷,但没能得到魏清的答覆与解释,这让他不得不担忧了起来,毕竟是自己亲自动的手,如今不但人没死,还从大牢里放回来了。
半月后
——金海——
船王萧敬忠携妻女再次返回金海,萧氏商行各大店铺掌柜与伙计纷纷出城迎接。
但此时的商行,已被朝廷彻底接管与安插进了人马,萧敬忠虽回来,但却没有了直接管控的权力,只作为协理与朝廷共同经营,不过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船王回金的当日,也是新任都督的上任之期,朝廷的任命下达后,金海都督便驱马连夜赶往金海赴任,因为金海的军政还在等待交接。
金海的西门,朔风凛冽,商行的人聚集在一起迎接昔日的东家,参军章厚禄也带着人马出来了。
“听说今天新任的都督要来赴任了。”
“那真是巧了,竟和萧船王同一天到。”
金海城西的官道上驶来了一辆马车,人群中便有声音喊道:“船王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想抱孙了怎么办?
第54章 两浙路总兵
商行的几个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总算是等到了船王归家,他们迎接着萧敬忠一家,看着他们身侧的控鹤军纵是有一肚子苦水也不敢上前倾诉了。
“既已护送船王安全回金我等便要回去覆命了。”控鹤卫总旗说道。
萧敬忠拱手相送,“多谢诸位大人不辞辛苦护送。”
总旗跨上骏马调转方向拱手回礼道:“望船王恪守本心此后再无机会相见于控鹤。”
萧敬忠笑了笑,“那就要看是否有小人作梗监国大人,又是否信得过在下了。”
“告辞。”总旗领着几十号人马骑马从西城门离去。
等控鹤军离去掌柜与伙计才敢靠前,他们含着泪眼,怀念从前船王当家时的商行,“东家,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再的日子,商行就像变了天,朝廷的人嚣张跋扈不把咱们的伙计当人,就像奴才一样指使行情不好便赶人出去也不发银钱。”
萧敬忠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进行安慰“好了好了老朽回来了诸位也不必太过忧心都各自回去好好干。”
与控鹤的一番话被旁侧的参军章厚禄听到了他摆了一个臭脸,满眼的不屑,但随后又笑盈盈的走上前,似在讨好刚出狱的萧敬忠,“哎呀呀,老哥哥你总算是出来了,都怪那些个没长眼的东西向我诬告你,这不,还好控鹤军调查清楚了,监国英明,否则,我这良心不安。”
章厚禄说着没脸没皮的话,似乎忘了那日自己带兵包围萧府的的嚣张气焰。
萧敬忠并没有拆穿章厚禄,而是供了拱手,一同说道:“监国英明,我萧某人才能无罪释放,那暗无天日的大牢,可不是人呆之地,章大人应该去一去,方能知道残酷,这样一来便能恪守己身,更好的约束自己。”
章厚禄听后脸色都青了,随后哈哈大笑,“老哥哥可真是风趣呢。”
“金海都督到了。”
在哄闹声中,百姓们纷纷扬长脖子看着官道,金海都督骑马赶来,身后跟随着数十名亲兵,尘土飞扬。
章厚禄也不再和萧敬忠互相暗讽,连忙整理了衣着走到众人最前方迎接这位新来的金海都督,亦是监国的新宠臣。
都督骑马靠近西门,章厚禄抱拳拱手,态度恭敬道:“末将金海都督府参军,见过大都督。”
但当章厚禄抬起头看清马背上的人时,整个人都彻底愣住了,他回忆起自己替子求情时的那一幕,眼前这个人就是帮自己说话的人,正因为她的一句话,监国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可是章厚禄没有想到监国竟让她来接替自己的位置,毕竟金海是国之重地,且都督一职掌管兵权,而此人明显还未到而立之年,如此年轻就居要职,这不像是监国的作风。
“这不是稷下学宫的生员吗?怎么成都督了。”人群中有人认出来道。
今日出城看热闹的商贾与百姓聚满了城西,还有一些学生。
“金海新任大都督、两浙总兵,今日赴任,尔等还不速速拜见。”见吵闹不休,便有亲兵卫上前指责众人道。
“两浙路总兵?”章厚禄再次愣住,“监国这是把国东诸省的兵权都给了她呀。”
随后反应过来回头斥责众人道:“还不快见过大都督。”
“见过大都督。”
人群中,与章厚禄搭话的萧敬忠也回过头,看着马背上的年轻都督,眼里充满了疑惑,“金海新任的都督,两浙总兵,怎会是一个还没有考取功名的生员?”
“她是监国的女儿,父亲应该猜到了吧。”萧念慈说道。
萧敬忠紧着眉头,“就算是监国的女儿,突然之间将东部沿海诸省兵力尽数赋予,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
“父亲觉得,天家没有亲族么?”萧念慈问道。
萧敬忠沉默了一会儿,“自古权力之争都是极其残酷的,圣祖皇帝成就伟业之前,也经过了残酷的斗争,以那魏清的性格,实难相信她会如此做。”
“可是父亲能够出来,也是这位总兵大人的功劳。”萧念慈道。
萧敬忠便侧头看了女儿一眼,“你接近她,为将来做打算,为父不反对,但她的身份毕竟特殊,勿要靠得太近为好。”
“女儿知道。”萧念慈回道。
行礼之后,章厚禄便骑马带着金海都督入城查视,顺便让金海百姓见一见新任都督的样貌。
章厚禄的扈从认出了新都督,便随在主子身侧小声提醒道:“老爷,这个新任的金海都督原来是稷下学宫的生员,名叫卫曦。”
“卫曦?”章厚禄楞住,朝廷的公文下达,只告诉了他会来一个新的都督接替他,但未写详细的人员介绍,名字十分的耳熟,“这人不是稷下学宫祭酒张泽铭的得意门生吗,也是…”
章厚禄变得心慌了起来,因为当初几个妾室告知萧大小姐与人私会时,就是这个卫曦。
这样说来,新任金海都督,两浙路总兵还是萧大小姐故友,于是章厚禄的心里开始不淡定了。
“章厚禄。”卫曦唤道。
“下官在。”章厚禄连忙骑马上前。
“吾要看金海的兵马。”卫曦道,“明日无事,召集三军,吾要阅兵。”
说是阅兵,不过是让章厚禄当着三军的面交接兵权,让士卒们记住新都督的容貌。
两浙路的兵符印信已经移交,卫曦仍将总兵军帐设于金海,此前她已见过其他卫所的副将了。
“是。”那些兵都是章厚禄的心血,即使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监国的命令。
“在金海重新找一所宅子,不得动用当地府库银钱,钱由吾来出,原来你住过的都督府吾就不要了。”卫曦又道。
“是。”金海地价极贵,这让章厚禄看出了新任都督的不简单,绝非是稷下学宫所叙述的寒门子弟。
旧的大都督府门匾被拆除,新任都督在离船王萧敬忠府邸的旁边买下了一座前朝官员的旧邸作为金海都督府与两浙路总兵府。
接下来便是接风宴,松江府的大小官员齐聚金海城,卫曦并未拒绝这次奢靡的宴会。
是夜,闲下来的章厚禄回了一趟家,他开始思考起了新都督的真实身份。
“此人是张泽铭弄进稷下学宫的,张泽铭是监国大人的心腹,上次老夫面见监国,此人就在监国身侧,且监国对其言听计从…”章厚禄看著书桌上的纸片,上面写着卫曦二字。
“老爷,听闻监国大人与靖国公有一女,其年岁好像与这位总兵大人差不多大,且这位大人也姓卫。”
章厚禄摸着胡须,“我跟随监国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监国的女儿,监国也没有在人前提起过,但靖国公府的确有一位世子,十岁袭封,只是几年前离家出走了,靖国公至今都还在寻找。”
“老爷,靖国公世子,会不会就是这位总兵大人?”
章厚禄眉头深陷,“监国能将两浙路全权交给她,也只有这种说法能够行得通了。”
随后章厚禄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纸片烧毁后起身准备去主持总兵的接风宴,“时也,命也,立再多功勋都比不过骨肉亲情,付出再多努力,也不如有一个好的出身。”
就在章厚禄即将出门时,章直从内院走出叫住了父亲,“爹爹。”
章厚禄回头,看着身体残疾的儿子,没有了右臂,左眼也彻底瞎了,心中满是愧疚的应道:“诶。”
死里逃生的章直虽没了性命之忧,但从此落下了病根,身体变得十分虚弱,“听说今天新来的都督到任了,都怪孩儿无能,害您被监国降了罪。”
章厚禄摇头,“是为父的错,否则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
“新任的都督是朝官,委派来金海的吗?”章直回到金海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在家养病,故外面的事多为府内下人告知。
“大爷,新任的金海都督是稷下学宫里的一个生员,她叫卫曦。”章厚禄的心腹回道。
“闭嘴!”章厚禄扭头斥道。
章直听后竟目瞪口呆的站在了原地,他不敢信自己所听,“什…什么?”
“卫曦?”章直看向父亲,想要得到父亲的答案,“是萧念慈那个卫曦吗?”他曾调查过卫曦,得到的结果只是一名普通子弟,与广安卫氏也毫无关系。
章厚禄本想隐瞒,但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卫曦就在金海任职,自己作为她的下属,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瞒不住儿子的,“是。”
章直向后退了几步,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怒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睛,“为什么会是她?她一个连仗都没打过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坐镇一府?”
章厚禄连忙制止儿子,“嘘,这个卫曦,很可能是监国的女儿,有些话不能乱说。”
这下,章直彻底失了魂,船王萧不但没有死,连父亲的职务都被撤下来了。
章直越想越气氛,“爹,这个监国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拿咱们父子两当猴耍吗?您对她忠心耿耿,她却如此待你。”
“别说了!”章厚禄斥道,“好好在家养伤,朝廷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来人,看好大少爷。”随后离去。
“爹,爹。”无论章直如何呼喊,章厚禄都不再回头。
接风宴设在酒楼内,办得极为盛大,几乎松江府所有官员与商贾及各界名士都到齐了,船王萧敬忠自然也不敢缺席,如此阵仗,只为给新到任的都督洗尘。
作者有话要说:
六的钱是她爹的,卫林两家是最有钱的一家。
六:“我妈出手真阔绰。”
第55章 帝王之气
“卖报卖报。”
“金海最新消息。”
卫曦接任章厚禄都督一职且为两浙路总兵的消息在稷下学宫传开,引得一众生员震惊,纷纷揣测其来历一时间食堂里的生员们都在议论此时。
“听说接替章大都督成为新一任金海都督的人是外教老师所带的那个班的学生。”
“不可能吧,会不会是重名?”
学生们拿着一份民间的小报上面记载着金海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但最主要的还是都督的更换,这意味着权力交接新官上任,新人新政金海即将变天。
新任都督走马观花于金海街道的模样被画师画到了小报上,这让稷下学宫的生员们纷纷震惊。
“这不是那个文武双试都得了头筹的卫曦吗?”众人大惊,“她怎么成了金海的都督了?”
这条消息瞬间惊呆众人,他们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这才几天不见啊人家请个假回家摇身一变就成为一省的长官了。”
“两浙路总兵,我的乖乖,这得领多少兵马呀。”
孔玉明拿着小报正吃着饭呢,便看到了那画随后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珠子“我的老天爷呀这咋还回家探亲探出个大官来了?”
“孔哥这是咱们学堂那个卫曦吗?”同窗问道孔玉明“你同她关系最是好了你应该知情吧。”
孔玉明只是摇头“她回老家探亲,差不多有一月之久了,我只知道她是广安的,可广安府那么大,也不一定就是京城,况且我问过她好多次,她都说她不是广安卫氏,也没有什么背景。”
“不可能,没有背景能在一个月内摇身一变成为两浙路总兵?”几个学生纷纷摇头,“孔哥一定知道内情,快与我们说说。”
孔玉明摇头,“这我真不知道。”
“两浙路你们知道多大吗?”有人问起道,“那可是整个国东沿海地区,跨州兼郡,少说兵马也不下十万,这可比前都督章厚禄要厉害,要说这卫曦没一点背景,反正我是不信的。”
“是啊是啊。”
孔玉明看着小报,下方还提到了今夜的接风宴,于是匆匆吃了两口便起身,“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府——
管家已将马车备好停在大门前,萧敬忠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静静等候。
萧夫人端来厨房刚熬好的药,说道:“为新都督洗尘的接风宴,老爷还要带着念慈去吗?”
萧敬忠思索了一会儿,“朝廷安插人马进了我的商行,这萧府上下也全是眼线,这个新任的都督来头不一般,她现在手里握着整个国东,念慈是我的接班人,也该是要去见一见这位新都督的。”
“爹爹。”话音刚落,萧念慈穿着浅蓝色的衣裙从偏门走了出来。
萧敬忠看了一眼女儿,眼里充满了感慨,“这一眨眼,我们的宝贝女儿就长大了。”
萧夫人看着女儿,与丈夫说道:“她也不小了,该到成家的年纪了,你我越来越老,若日后能有个人照应她,我也能放心许多。”
萧敬忠点头,萧念慈却反驳了母亲的话,“娘,我明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来照顾呢,我有手有脚,饿不死也冻不着,何须依靠他人。”
“可你不能总是一个人。”萧夫人回道,“等年纪再大一些,你就知道孤独的痛苦了。”
“一个人活得自在,有什么不好。”萧念慈不以为然道,“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日后若得钟意之人,我自会带回来。”
“你这孩子。”
萧敬忠看出了女儿心底的抗拒便抬了抬手,“好了好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些事,让她自己处理吧。”
萧夫人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萧敬忠旋即起身,“今夜的接风宴?”
萧夫人摇头,“老爷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萧敬忠便不再强求,带着女儿出了门,马车上,萧敬忠看着女儿问道:“你母亲说的婚事,为何如此抗拒?”
萧念慈陷入沉默,有些事情,她并不好向父亲启齿,因为有些东西,已经超越凡人的认知,就像那些神话故事一样虚幻。
见女儿不回话,萧敬忠便知道了她有心事,随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爹都会支持你,不管你喜欢什么人,只要品行端正,无论是何出身,爹爹都不会反对,但前提是,他会像爹爹一样珍爱你。”
萧念慈含泪看着父亲,她想将心事说出,可最终还是埋回了心底。
萧念慈靠在父亲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这一世的至暖亲情,“女儿一定找一个,比爹爹还疼爱我的人,否则女儿宁愿孤老。”
萧敬忠拍着女儿的手背,靠在马车的车厢内,“你出生的时候,爹爹常常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他说你是人间的福报,能给爹爹,以及世间带来福气,爹爹那个时候就在想,就算没有老神仙的话,你也是是爹爹的福气,若真要将你嫁出去,爹爹还不舍得呢。”
“你母亲是担心将来我们不在了,没有人照应你,可是转念想想,人心难测,不可能始终如一,在你们遇到之前,谁也不了解谁,又岂能知道日后是否会变心,所以啊,有时候求人不如求己。”萧敬忠道,“这世间,唯有自己才是最为可靠的。”
“是啊,在遇到之前,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了解。”萧念慈顺着父亲的话喃喃自语道,“可是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以死相证的感情,她又岂能体会不到,因为利益的结合,充满着不信任,唯有以死可证,终究是她胜了,却也败了,胜了人心,也输了自己的心,最终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于是她们,成就了一段佳话,与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是夜
章厚禄将宴席设在庭院之中,松江府文武官员各坐一旁,下面一些席座则是商贾。
官员们为显恭敬都到得极早,商贾们也陆陆续续到齐,他们都携带厚礼进献,卫曦还没到宴,却命人将贺礼照单全收,此举引发了议论。
“原以为这新官上任会拒绝收礼,没有想到竟还照单全收了,真是大胆啊。”
“这各州府的长官还没有一个敢像她这样做的人吧,也不怕上面扣罪。”
“能收礼说明什么?”有官员道,“说明今后咱们的事就好办了。”
“有道理。”
“船王到!”
萧敬忠走下马车,带着女儿踏入酒楼的庭院,萧念慈的出现吸引了一大批目光。
席间官员们交头接耳,“船王身侧的,是他的千金吧。”
“能站在船王身侧,这般年纪,应该是的。”
“果真是漂亮啊,听闻双十年华还未出阁,上次丰庆楼没来,这次接风宴怎到了?”
“前阵子船王被章大人扣押,入京受审,这不才刚被释放回到金海吗。”
“船王与监国大人可是故交。”
萧敬忠也坐在了商贾的席列,自从被朝廷怀疑入狱过后,其地位便远不如从前,因有通敌嫌疑,一些人便不敢再热情上前问好。
孔玉明跟随父亲坐在席间,本想过去问好,却被父亲拦了下来,无奈只能朝她挥了挥手,“萧小姐。”
萧念慈只是点了点头,深知萧家如今还在风口浪尖上,旁人都避而远之,她也不想牵连好友。
众人入席近半个时辰,正主却一直未现身,惹得文武官员与商贾议论纷纷。
“这人都到齐快半个时辰了,卫都督怎么还不现身?”
议论声多了,章厚禄只得亲自去催,刚走出庭院,就听见了一阵马蹄之声。
“卫都督到了。”
卫曦换了一身官袍,领着十余护卫,沉稳的步入庭院。
只见众人齐刷刷的起身行礼,“见过卫都督。”
卫曦从人群中走过径直来到正北的主座上,目光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随后笑眯眯的说道:“诸君久等了。”
本低着头的孔玉明偷偷抬起双眼,瞧清新任都督的尊容后竟呆滞了一会儿,“老天爷,还真的是。”
样貌虽无差,但行事做派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卫曦如今的气场,让孔玉明觉得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曦姐吗。”
萧念慈随父站在商贾之列的席座中,因此并不显眼,她看着判若两人的卫曦,心中百感交集,虽有足够气场震慑这种场面,但她的眼中,并不开心。
萧敬忠摸了摸胡须,“这个卫曦,不像是初入朝堂之人,她的气息和她很像,却更具…”萧敬忠目光如炬,“帝王气。”
听着父亲的话,萧念慈睁了睁眼睛,目光再一次盯向卫曦。
卫曦站在主座上,眼里充满了坚定与魄力,“吾奉监国命,执掌此印,未临战场,无统兵之经验,未至朝堂,无经国之才,蒙监国信任,不敢负厚望,还望诸君协吾,正理平治。”
“我等谨遵都督之命。”众人弓腰拱手齐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死里逃生
因为巩县的灾情使得朝廷对盗陵时潜入的细作没有继续细究,重心都放在了救灾上,河南府对边的防守也松懈了不少。
这场洪水将萧瑾获救之后的居所冲毁好在人都没事有大碍伤好后,她便一起帮衬着重建以捕捞为生除了冲走的木屋,其他的损失基本没有。
新屋建成已是一月之后了当采买的妇人推门回来没见到萧瑾的踪影,只看见桌上放着一堆金锭和一封信。
“娘那个漂亮姨姨呢?”小姑娘问道母亲。
“她走了。”妇人看着信上的文字,又瞧着明晃晃的金子,心里便疑惑了起来,“逃命之人哪里来的金子呢。”
她忽的惊醒,遂又走到窗口看了一眼窗外永兴陵的方向垂下手楞道:“而今天下,百姓食不果腹,除了王公贵胄谁还用得起金子呢。”
最终,萧瑾被帝师李娴派来的人找到她便随着人马返回了盛国。
此时盛国的君臣都不知道她的遭遇但那满身伤痕又如何瞒得住尤其是脸上的炸伤——
半月前
——盛京城——
自萧瑾潜入宁国已经过去月余之久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在得知永兴陵坍塌后小皇帝雷霆大怒只差冲出大内亲自前往宁国找寻了。
垂拱殿内,小皇帝拿起一卷扎子重重砸向武将,“连个人都找不到,还敢回来见朕,朕要你们何用。”
被派去搜寻大将军的武将跪伏在御座前,作为萧瑾的麾下与心腹,御林军指挥使,他也很想找到萧瑾,否则主少国疑,没有萧瑾坐镇,将无统帅,宁国就真的危矣。
“陛下息怒,不知是何人用炸药炸开了永兴陵,使得永兴陵全部塌陷,天降异象,狂风暴雨不止,河流持续涨水,帝陵所在下游的巩县被全部淹没,臣派出去搜寻大将军的人马,也有几个不幸丧生在这洪水中了,此次涨水乃从永兴陵始,臣等派人在永兴陵附近搜寻了十余天,仍没有发现大将军的踪迹,只…”御林军指挥使颤颤巍巍的奉上木盒。
内侍走上前接过,随后掀开遮盖的红布转呈,“陛下。”
里面盛放着一块已经风干的红布,上面有烧焦的痕迹以及血渍。
小皇帝见之,愤怒的双眼瞬间满含泪水,她强忍着泪指着木盒问道:“这是什么,卿什么意思?”
“臣等无能,只找到了此物。”回来通报的指挥使叩首道。
小皇帝抬手一把打翻木盒,随后起身走到武将跟前,恶狠狠说道:“朕要的不是这个,朕要的是人,是萧瑾这个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听不懂吗?”
“陛下息怒。”指挥使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滚,再给朕去找,加派人手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小皇帝大怒道。
“是,是。”
等人走后,小皇帝便蹲下小心翼翼的拾起了那快残布,随后失声痛哭。
转身回来的内侍见女帝如此悲伤,遂去请来了帝师李娴。
“陛下。”李娴迈着急凑的步伐进入殿内。
小皇帝拿着红布早已是泪流满面,上面有烧灼的痕迹还有人身上的血染,可以想像这块红布背后的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残酷。
尽管众人安慰,可她实难与安然无恙四个字联想在一起。
李娴入内后,小皇帝便扑到她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先生,萧瑾她…”
一直以来,这个教授她功课的老师,就像母亲一样陪伴在她的身侧,和母亲的性格十分相似,温柔、善良。
李娴看着小皇帝手中紧紧攥着的红布,伸手安抚道:“不过是块残缺的红布而已,或许不是萧将军的呢。”
小皇帝在她怀里拚命摇头,“这是我赐给萧瑾的,来自西域,只此一匹,我认得,不可能如此巧合的,萧瑾她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李娴听后,似乎觉得事情似乎真的不妙了,以小皇帝的口吻不像有假,但即便最后等来的是最坏的结果,她也仍需镇定,作为托孤大臣,她要维护这个国家的秩序,“陛下。”
“陛下。”李娴看着哭泣的小皇帝,“萧将军不会有事的,盛国的百姓需要陛下,难道没有萧瑾,陛下就不做盛国的君王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初先帝就不应该建立这个国家,更不该传位于您。”李娴继续说道。
小皇帝卷缩起身体,哽咽的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本事,盛国能走到今天全靠萧瑾,皇考也是知道的,所以把大权都给了萧瑾,她如果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李娴见她如此,愤怒道:“是臣看错了陛下,原以为陛下可以继承先帝遗愿,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软弱。”
“我…”小皇帝抬起脑袋,眼里闪烁着一丝恐惧。
十来岁的年纪却要肩负一国百姓的生死,这样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如同负重前行,且路远而险阻,一眼望不到尽头。
“盛国从来都不是靠萧瑾一个人撑起来的。”殿门口传来一声洪亮的少年音。
惹得李娴与小皇帝同时回头,内侍先行步入,叉手道:“陛下,太师,是翰林院司儒大人。”
“司儒。”
步入内的司儒是个才及冠,比小皇帝稍微年长的女子,她朝二人行礼,“陛下,太师。”
小皇帝连忙擦了擦眼泪,似乎不想要同龄的司儒看见自己的眼泪。
“盛国的朝堂上还有如此多尽忠职守的臣子,还有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无不都是为了心中的信仰为宁国为陛下而战,纵使萧将军不在了,陛下就要因为她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国家?”司儒又道,她的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就连气势,都能盖过身为太师的李娴,“如果是这样,那我等也没有必要为了盛国与陛下在此拚命了。”
司儒一番话让小皇帝感到十分羞愧,她连忙擦拭了眼泪,“谁说朕为了萧瑾要放弃盛国了,我是卫氏子孙,皇考建立盛国是为了光复大宋朝,朕自然也会以此为目标。”
李娴听后向司儒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还是司儒大人有办法。”
小皇帝擦了眼泪,朝司儒问道:“对了,你也入陵了,可曾见到萧瑾?”
司儒点头,“臣与萧将军以易容术潜入安国公世子林俊所领的控鹤军中,一路探陵,而后至一处阵中时分散,我以摸金者的身份带领林俊选了一句,本想伺机除掉这个世子,可是…”
“可是什么?”李娴问道。
司儒眉头紧锁,“红牡丹一直跟在林俊身侧,而且似乎知道我的身份,并一路提醒林俊,处处提防,害我错失了几次极好的机会,最后快到墓室时藉着机关下了手,但是我想以红牡丹的身手,定能保林俊周全,最后也证实了,她们二人都安全的从永兴陵出来了。”
李娴大惊,“四娘?”随后深深皱起眉头道:“朝廷并没有安排四娘入永兴陵,这次的事件也没有告知她。”
司儒一脸的不悦,“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早说过这种风尘女子并不靠谱,坏我计划不说,墓室也没能进去。”
司儒忽然想到了地底艮岳的那一幕,但没有向她们提起。
“所以永兴陵坍塌时,萧瑾是在内的?”小皇帝急切的问道。
司儒点头,连忙道:“但永兴陵是活陵,陵底地下水可以通往下游的河流,地陵坍塌时,地下水渗入,以萧瑾的身手,应该不至于被困于陵内,不过入陵前我曾阻止过萧瑾,永兴陵危险重重,不需要她涉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但她…”
“萧瑾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先帝驾崩后又有谁还能够劝动她呢。”李娴说道。
“宁国那帮人,跟他们的监国是一样的德行,盗陵不成,竟用火药炸陵。”司儒气氛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如果不是圣祖皇帝的新政,仁孝章德皇后的坚持,那魏清能有今天的地位吗?就凭几千年前的孔孟之道,我们只会被人踩在脚底罢了。”
李娴轻轻佻起眉头,她看着窗外的雨,眼里黯然失色,“永兴陵…真的就这样塌了吗,那帝后的尸身…”
司儒陷入沉默,随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听那牛鼻子老道的话了。”
李娴看着窗外,随后朝司儒道:“阿儒,巩县至盛京千里之遥,舟车劳顿,这几日就先好好歇息吧,萧将军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嗯。”——
半月后
盛国朝堂依旧运作,只是原先萧瑾掌管的军务都移交了诸将分领,最后呈于皇帝手中,小皇帝开始了正式的亲政,由太师辅佐。
萧瑾不在的时间里,小皇帝依旧是茶饭不思,一连几天下来,人都消瘦了许多。
“陛下,政策要与民生相结合,文官有些谏言看着虽好,可是也要结合当地百姓的生活才行,那些士大夫家的子弟有些从未体验过民间疾苦,需知,天下万民才是国之根本,不能纸上谈兵。”司儒翻阅着小皇帝亲批的几份奏疏教导道,“百官出谋划策,君王所做的一切决断都关乎着国运与大势,也系王朝的盛衰与走向。”
小皇帝看着司儒,不满的拍桌道:“司卿,你就比朕大几岁而已,你只是帝师的侍童,帝师都还没发话呢,你怎先开口了。”
“陛下,政事上,司儒大人的确要比臣更娴熟。”李娴说道,“盛国的许多国策,并不是出自臣之手。”
小皇帝嘟起嘴,“难道她还能比先生强?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她当过皇帝一样。”
司儒旋即拱手,“臣可是大盛的臣子…”
内侍急匆匆跑入内通报道:“陛下,太师,司儒大人,南边传来消息,御林军找到萧将军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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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萧瑾归盛
——盛京——
消息传入殿内太师李娴与翰林学士司儒终于松了一口气,小皇帝闻之大喜,本想立马动身去见萧瑾想了一会儿后拍响桌案道:“好啊,总算等到她回来了这次朕一定要好好惩治她。”
李娴与司儒相顾一视随后都捂嘴笑了起来。
小皇帝见后,看着二人说道:“先生和司卿笑什么朕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的话,臣可是记住了等一会儿萧将军回来,只怕陛下自己忘了。”李娴说道。
小皇帝再次拍响桌案,“萧瑾犯的可是欺君之罪,朕才不会忘记呢,二位卿竟敢笑话朕?”
“臣等不敢。”李娴与司儒连忙拱手。
小皇帝遂从座位上起身领着一行人马骂骂咧咧走出了宫殿,“臭萧瑾,一会儿看朕怎么惩罚你。”
李娴与司儒还在殿内二人对视着笑了笑,李娴开口道:“萧瑾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三军的议论也可平息了。”
司儒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惆怅道:“盛国坐拥国北之地拥有草场养马之地故骑兵强悍然当今世上却以火.器为强我们虽控了北海却不敢有所动作,说到底,还是国力太弱了,就如这军中,没了萧瑾,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统帅,我朝多少文官谋士,这也是一大弊端。”
“盛国国力虽小,却得民心,一但战争爆发,胜算还是要看百姓向着谁的。”李娴说道,“民怨积压太久,就会顺着战争打响而彻底爆发,到时候宁国必会内乱,况且他们的朝堂,是监国在胁天子,始终没有一个合理的名义。”
司儒叹了一口气,“为长久计,盛国不能再这样偏安一隅下去了。”
“对了,宁国还有一件事。”李娴突然想起来道。
“什么事?”司儒回过头。
“金海传回消息,原来的金海都督被贬为了没有实权的参军,而新任的金海都督是魏清的女儿,魏清把整个国东的兵马都给了她。”李娴说道。
“以魏清奸诈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做莽撞之举的,即便是至亲,看来这个新任金海都督不简单。”司儒分析道。
“是不简单。”李娴道,“二十多年了,她从未露面于世,就在今年,她以生员的身份出现在金海的最高学府中,并以文武双试皆第一的成绩取得魁首。”
“学府?”司儒回头,“曾经的稷下学宫么,现在不是成为了高官子弟直接获取仕途的捷径了么。”
“话虽如此,但里面亦不乏有世家倾尽全力培养的人才,世家的资源可要比普通人多。”李娴提醒道。
司儒陷入了深思,“整个国东…”
“她将总兵府设在了金海。”李娴又道。
司儒挑起眉头,“金海,太多人在金海了,恐怕要比章厚禄,还难对付。”
“尚未交手,还不能冒下定论,是龙是蛇,还要看她上任之后的做法。”李娴道。
“如果可以,让金海那边盯紧这个新总兵,一有消息便传回盛国。”司儒道。
“好,我会告诉金海那边的人,让她们盯紧点。”李娴回道——
禁中的监门与城门郎见到萧瑾后也是大喜,有官员于朝野奔走相告。
“大将军回来了。”
仍是一袭红衣,只是脸上又多了些伤痕,疤还未淡去,明显是新增。
城门郎激动的拱手道:“大将军可算是回来了。”
萧瑾听后,心中起疑,于是问道:“怎么了?”
“自从陛下知道您离开盛京后,性情大变,常对文武百官发怒,前阵子又闻永兴陵塌陷,陛下更是在大内发了好几天的脾气,把内侍与宫人们都吓坏了,好在有李太师与司学士在旁劝谏。”城门郎小声说道。
萧瑾听后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陛下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迁怒于你们,如今我回来了,诸位可安心。”
萧瑾随后卸下了佩剑与火铳朝宫中走去,回京的消息经官员传遍后,文武百官纷纷从各署出来迎接。
“参见大将军。”
“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萧瑾一一拱手,“诸位大人近来安好?”
“朝中一切安好,下官等也无事。”有官员回道。
“大将军脸上的伤?”有武将注意到了萧瑾脸上的疤痕。
“小伤无碍。”萧瑾轻松道,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并未痊愈,只是害怕自己离开太久,朝中会生变,故才匆匆赶回。
“大将军没事就好,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把下官等担心死了。”
“是啊,大将军,盛国不能没有您。”
萧瑾听到吹捧,却觉得刺耳,旋即止步回头,一个冷眼看向说话之人,和善的神色骤变,如临战场,杀气腾腾,“盛国是陛下的盛国,先帝托孤,是让我辅佐陛下,没有我萧瑾,盛国依旧是盛国,是陛下的盛国,盛国可以没有我萧瑾,但绝对不能没有陛下,尔等听清楚了?”
众人被吓得纷纷俯首,“下官等听清楚了。”
萧瑾低头看着百官,“记住,你们是陛下的臣子,往后再敢馅吾于不义,吾必杀之。”
“是。”
萧瑾刚走至殿庭中间,便有几个内侍赶来叉手弓腰道:“太傅。”
“陛下有旨。”
“召太傅萧瑾前往垂拱殿陛见。”
“臣遵旨。”萧瑾拱手道。
内侍半眯着眼睛道:“太傅,陛下在垂拱殿等您,这边请。”
——垂拱殿——
垂拱殿内,小皇帝穿着绯色的公服端坐在御座上,太师李娴列于丹墀左下,翰林学士司儒则于右下。
萧瑾入内,二人朝其行礼,“太傅。”
萧瑾径直上前,于大殿中央屈膝跪伏,“臣萧瑾,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朕之前说过,太傅见朕可不用行跪拜之礼。”小皇帝说道。
“臣子跪君王,这是礼法。”萧瑾回道。
“那太傅为何低着头?”小皇帝问道,随后起身,语气里充满了责怪之意,“是觉得自己欺骗了朕,所以才不敢抬头直视朕么?”
萧瑾犹豫了一番后回道:“臣…容颜受损,怕吓到陛下,故不敢抬头。”
“什么?”小皇帝开始紧张了起来,随后从御座上走下,“给朕抬起头来。”
萧瑾这才将头抬起,随后拱手,“陛下。”
萧瑾右边脸上的烧伤肉眼可见,着实将几人都吓了一跳,小皇帝瞪着双目,旋即变得湿红,“果然,朕没有看错那块布,你就是遇到了危险。”
萧瑾盯着小皇帝的眼睛,随后叩首,“臣有罪,让陛下如此担心,还请陛下罚之。”
“孤身犯险,不顾家国安危,若是皇考还在,今日又会如何罚你呢?”小皇帝问道。
“先帝…”萧瑾一下愣住了,她缓缓抬起头,忽然发现母女二人的眼神是如此的相像,孤身犯险已不是第一次,曾几何时,先帝也是这般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担忧与埋怨,她重重叩首,“臣自知死罪,还请陛下惩处。”
“朕罚你有什么用啊!”小皇帝气氛的嘶吼道,“朕又如何敢罚你呢。”
萧瑾再次怔住,小皇帝随后闭眼道:“宣太医。”
“是。”
“朕罚你回府闭门思过,将伤养好再来见朕。”小皇帝挥手道。
“谢陛下。”萧瑾叩首道。
小皇帝又看了一眼她的伤,随后生气的拂袖离去。
“恭送陛下。”
丹墀下李娴走上前扶起萧瑾,“将军这又是何苦请罪呢,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咱们这群人当初一同起事,情同手足,你如今搬出礼法,倒显得生分了。”
萧瑾摇头,“国不明法度,如何一统,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割据势力了,行事也该规矩些,自然要告诉陛下,为人君,不能太感情用事。”
司儒坐在丹墀的台阶上缓缓说道:“李姐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萧瑾了,她可比卫赢还榆木…”
萧瑾听后眼色忽然变得狠厉,一个箭步来到司儒跟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襟,“你说谁?”
司儒挑起眉头,一把抓过萧瑾的手腕,随后转身将人按到了台阶上,也顺势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跟我逞强?”
“阿儒!”李娴轻斥道。
司儒这才松手,她靠在红漆柱上,看着萧瑾身上的烧伤,“你碰到火坑墓了?”
萧瑾揉了揉手腕,“嗯。”点头道。
李娴走上前扶起萧瑾,关心的问道:“怎么样?”
萧瑾摇头,“没事。”
司儒离开栏杆,开口问道:“你在墓中可有遇到其他人,有人拿走了墓室的钥匙。”
“金海棠。”萧瑾回道,“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是她么?”李娴问道。
萧瑾点头,“是。”
“谁?”司儒见二人眼神,疑惑道:“是你们一直说的那个线人么?”
萧瑾点头,司儒陷入沉思,她握着栏杆上的金漆柱,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若是金海棠,他又怎么会知道艮岳有开启墓门的钥匙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盛京往事
是夜
福宁殿内灯烛摇曳窗外的寒风吹拂著书屋前的卷帘,小皇帝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陛下已经连续批错了几道扎子这一卷连字都写错了。”司儒展开几卷扎子,十分不满意的提醒道。
小皇帝遂将耳朵捂住“先生为什么临时要你来辅导朕你明明和朕一般大。”
司儒看着小皇帝,随后将扎子放回桌子上“陛下不服气,只因陛下与臣的年龄相近可错了就是错了,臣要是说错了,臣自然会认,那么陛下为什么不可以呢?难道非要一个白发苍苍的人站在这儿,陛下才肯听?”
小皇帝嘟着嘴司儒便道:“先帝与太师信任臣,自然有她们的理由,陛下的不信任是在质疑先帝与太师吗?”
“朕没有。”小皇帝放下手中的笔。
司儒摇头叹了一口气,“陛下今日的心不在国家之上。”随后走到殿外看着屋外的夜色“这个点萧瑾应该还没有睡。”
被看出心思的小皇帝侧过头她看着司儒的背影忽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孤寂“皇考向朕说过司卿的能力让朕不要以年龄来判断人的深浅。”
司儒回过头,看着小皇帝说道:“先帝是一个和善明事理之人,因此我们才会推举她。”
“阿儒姐姐说话,有时候比先生与皇考还难懂。”小皇帝说道,她看着司儒,忍不住的问道:“阿儒姐姐是否也曾有过爱慕却不得之人呢?”
小皇帝对萧瑾的爱慕已经露于表,但萧瑾的回应永远是国事在前,因而她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敢靠得太近。
司儒远望着殿外,冬风从她身上略过,几分寒意袭身,她却不曾感受到冷,“陛下与臣相比,臣遇到的阻碍与坎坷远不止这一些,我们越过了礼法与人伦,也遭受过族中的斥责与不理解。”
小皇帝并不理解她的话,“阿儒姐姐今年才不过十六七岁…”
司儒回头,虽长着一张稚嫩的脸,但做事却十分老成,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皇帝解释,便编了个借口说道:“臣不过是长得年轻了些,卷宗上也没有记载臣的年龄吧。”
的确,司儒的年纪是小皇帝自己猜的,于是不再怀疑,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司儒摸着一只老旧的玉簪,笑道:“后来臣把那些阻碍的人都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们就不敢吱声了。”
小皇帝投去羡慕的眼光,“阿儒姐姐真有勇气,真厉害。”
司儒走回殿内看着小皇帝,“陛下可知,臣的勇气,都是另一半给的。”
听到这儿,小皇帝越发的羡慕了,同时也对自己感到十分的失落,“因为阿儒姐姐得到了回应,有了心爱之人的支持,所以才敢这样做是吗。”
“臣那个时候受到的礼法约束,可不是现在这种,新政实行之前,那种苛刻且无理的礼法,能将人的希望抹杀,甚至能够杀人。”司儒说道,“而现在,只要陛下的心足够坚定,萧瑾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就算再榆再木,也能感受得到陛下的心。”
小皇帝思考着她话,只是轻轻摇头,随后追问道:“那阿儒姐姐现在呢,那个人不在了吗?”她没有见到过司儒的另一半,也没有听她提起过。
司儒拿着玉簪轻轻摩挲,“我曾答应过她,会一直一直等她,生生世世,直至天地消亡。”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所以现在阿儒姐姐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阿儒姐姐在等她。”
司儒点头,小皇帝好似明白了什么,“我也可以等,就算萧瑾心里有人。”
司儒看着小皇帝,提醒道:“萧瑾在你母亲那里陷得太深,也被…伤得太深。”
小皇帝呆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从前的事,她所知甚少,大多都是李娴告知的,但时间久了,她总能察觉异样,“我是母亲的女儿,但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司儒并不想与她提起老一辈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萧瑾不懂这个道理,也是…”
“罢了。”司儒摊了摊手,毕竟与小皇帝父母相关,有些话她便不好当面说。
小皇帝也没细究,只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务走出福宁殿,刚走出两步便又回过头道:“阿儒姐姐一定能够等到她的。”
“因为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约定。”——
——盛京城——
风在空中呼啸,吹醒了站哨的禁军,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大内宣德门驶出,驾车的内侍手持天子墨敕,监门将奉敕夜开宫门。
内侍驾着马车出宫朝将军府的方向奔去,身后还跟着几个骑马的亲卫,小皇帝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她掀开车帘,盛京城的夜市从她眼前划过,马车驶入闹市,与行人拥堵在一块寻找空隙驶出,盛京的热闹堪比宁国的金海。
皇帝离开后,司儒独自留在福宁殿,看着那一盏孤独的灯火,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陛下呢?”太师李娴处理完琐事回到福宁殿却发现小皇帝不在了。
“陛下去见萧瑾了。”司儒回道。
“去见萧瑾了?”李娴皱了皱眉头,“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司儒低下头,“萧瑾一直怀着心结,总要有人替她解开,陛下是她的女儿。”
“你也知道只是女儿。”李娴说道,“又如何能够替代当初的人呢,这样做,岂不是徒伤陛下的心。”
“先帝因心中执念,而辜负了萧瑾,心怀愧疚,又如何能再接纳她人,即便心中生有喜欢,也只会转为痛苦吧。”李娴继续道,“现在的萧瑾,与先帝那时又有何异。”
“情根已种,如何能不伤呢,”司儒背起双手走到福宁殿的书柜前,书柜里放着先帝亲书的训诫,她随手打开一本,翻页时,手都在颤抖,“百姓们只知先帝是病逝于京的,却不知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亲征御敌时负伤,而那一战萧瑾就陪同在侧,先帝回京后伤势迅速恶化,最终…”司儒闭上眼睛埋藏悲伤,“萧瑾便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可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陛下不知道这些…”李娴道。
“陛下不是小孩子了。”司儒打断道,“陛下不说,我也能感受到,禁中到处都是她们的痕迹,陛下不可能没有察觉。”
李娴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时局,可不是重感情的时候。”
“只要君将不相互猜疑,爱慕之心,反而是好事。”司儒说道——
——盛京·大将军府——
白龙鱼服,府卫自然不敢阻拦马车上下来的人,恰逢萧瑾在换药,府卫的通报几乎与皇帝的脚步同时到达。
几个侍女端着太医为其研制的膏药,其大多都是烧伤用的,萧瑾刚泡完药浴,几个侍女便哭丧着脸拭药,“大人才去几天,怎就弄得浑身都是伤,奴婢瞧着都疼。”
摸药时,萧瑾咬着牙关冒出一头冷汗,“从军之人,受些皮肉之苦又如何。”
“连死都不怕的人,又岂会惧这皮肉之苦呢。”门外传来小皇帝的声音。
还在敷药的萧瑾连忙裹上一件大氅,“陛下?”
侍奉的两个婢女端着膏药缓缓跪伏,“陛下万福。”
小皇帝走上前拿起膏药瞅了瞅,随后挥手屏退众人“都下去吧。”她低头看着萧瑾身上露出来的伤,不禁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司儒的话你怎么不听,功夫就算再好,那也是在沙场上,陵墓在地下,你这个马背上的人又怎么能与他们那些摸金者相比。”
萧瑾低着脑袋没有说话,小皇帝便让她起身坐好,“大将军的这一身伤是因为盛国与皇考,朕和皇考一样,希望大将军能珍重自己。”
萧瑾抬起头,“陛下,臣…”
小皇帝随后拿出几瓶伤药,“这是宫里的药,比太医院的要好。”
“谢陛下。”
“大将军对盛国很重要,对朕也很重要。”小皇帝看着萧瑾,眼里充满了认真,“朕希望你能够明白,君臣之间,不止有礼法与规矩。”——
今夜宁国的金海也异常热闹,接风宴上有百戏与歌舞一同助兴。
话音落下后,金海都督卫曦端起一杯酒起身走下席座,章厚禄见之连忙端杯起身,却没有想到都督竟直接略过参军朝一众商贾走去。
章厚禄白折腾了一番,他强颜欢笑的饮下了一杯酒,脸上写满了尴尬。
孔玉明见卫曦越靠越近,便招手呼道:“曦姐,曦姐,是我玉明啊。”
“哎哟!”
孔父一把拍下孔玉明的手,“放肆。”
“无妨。”卫曦与之解围道,随后端着酒杯走到船王萧敬忠跟前。
恭敬的拱手道:“萧船王,近日可好?”
萧敬忠回礼道:“托都督的福,老朽这才能从狱中平安归来。”
卫曦便笑眯眯的说道:“萧船王生于广安,宁国的建立离不开船王的鼎力支持,船行自建立以来,为朝立功不少,乃我朝葆力之士,又岂会是叛国通敌的小人呢。”
卫曦一番话使得萧敬忠极为勉强的附和一笑,“老朽做事,无愧于天地良心,监国明鉴,不枉我忠心。”
卫曦随后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船王白手起家,背后倚靠的是宁国,宁国如今与外族接轨往来货物也要靠船王周转,船王是定然不会做出背叛自己国家之事的。”
随后笑止,脸色瞬间冷下,她凑拢一步,拍了拍萧敬忠的肩膀,低头小声道:“吾还向监国做了担保,说船王您绝对不会叛国,吾相信船王定不会让吾蒙羞的。”
虽压低了声音,但一旁的孔家与靠得近的商贾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萧敬后背冒着热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就想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头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直觉告诉他,眼前人,并不像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能做出来的举动,与他第一次相见时,判若两人,但他想不到是为何,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都督信任,是我之幸。”
卫曦再次笑着直起身,举起杯子向众人示意道:“今日为祝船王出狱,吾敬萧船王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替父谢恩
萧念慈就站在父亲身侧她看着卫曦的一举一动,与先前认识的人完全不同,既陌生又可怕。
众人纷纷举杯朝萧敬忠敬酒卫曦旋即又挥了挥手侍女便捧着一个托盘端来了一壶酒。
卫曦拿起酒壶亲自斟满酒,说道:“这是陛下赏赐船王的御酒陛下知道船王忠心耿耿很是看重。”
酒刚倒出时,佳酿浓郁的香气便迅速飘向整个宴席酒香四溢,让好酒之人闻着瞬间馋嘴了起来。
说是天子的意思其实就是监国之意,卫曦端起一杯酒送到萧敬忠跟前,“国朝的御酒乃前朝宫中陈酿,若非功勋卓著,一般的朝臣是喝不到的。”
卫曦的话让宴席上的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萧敬忠才从京城的大狱里出来,金海都督就如此敲打,都督从京城赶来赴任谁都知道这是监国的意思,同时也清楚了船王今日之处境再不同往日金海的天真的要变了。
萧敬忠看着卫都督手里的御酒心中五味杂陈他先是拱手谢恩道:“谢主隆恩。”
就在他欲要接酒时却被身侧的女儿一把抢过由于力道太大杯子里的酒水被洒了一半,“父亲身体欠佳,不宜饮酒,我是她的女儿,今日代父谢恩天子。”遂一口将酒饮尽。
卫曦抬起那只拿酒的手想要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悬在空中的手也只得放下。
船王女儿的大胆之举令一众人震惊,她们在震惊萧念慈胆量的同时,也佩服她的魄力。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愧是船王之女。”
“这才是船王的女儿嘛。”
议论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言语里有赞赏,去没有人真正在乎船王一家的生死,金海的商行出现过无数行首,萧敬忠也只是其一,一个氏族落寞了,还会有新的氏族崛起,生意也不会就此中断,她们或多或少会有损失,但都不足以撼动庞大的根基。
对于这些官员与商贾而言,利益至上,但命显然更为重要。
面对女儿的举动,船王萧敬忠不悦的呵斥道:“胡闹,这是天子赐的御酒,天子赏赐,是为父的荣幸,岂能由人代领。”
“可是爹爹的身体就是不能沾酒…”萧念慈一脸委屈道。
卫曦旋即挥了挥手命人退下,劝阻着父女二人道:“船王不必如此,若陛下知道船王不能饮酒,恐怕也不会赐下这御酒了,令爱这般做也是关心船王。”
见卫曦不再为难自己,萧敬忠遂弓腰道:“多谢都督体谅。”
“既然船王已经平安回来,那么船行也该正常运作了。”卫曦又道,“朝廷的人马不中用,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不合适的东西若是硬塞,最后也只能搞砸,所今后还是要多多辛苦船王了。”
萧敬忠点点头,“敬忠必不会辜负天子与监国的信任。”
说罢,她便返回了座上,一旁的章厚禄笑着一张脸,恭敬的说道:“还是都督您威武霸气,这萧敬忠啊仗着自己曾立功被先帝嘉奖称为船王就在金海横行霸道,早就该敲打一番了,让他知道谁才是金海的主人。”
“说够了?”卫曦拿着一直酒杯冷冷道,连正眼都没有瞧章厚禄。
吃了瘪的章厚禄只得闭上他的嘴巴灰溜溜的回到自己座上。
那杯御酒除了酒烈之外并无其他异样,萧念慈喝完之后只觉得喉咙很是滚烫,烈酒会使不常饮酒之人的食道与胃都感到极大的不舒适,就像火灼,炽热难耐。
萧念慈也是,只见一杯酒下肚后她猛得咳嗽了几声,也顾不得周围之人的目光端起桌子上一碗羹汤喝两口。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纷纷笑道:“原来这萧大小姐不会饮酒啊。”
“替父解围,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众人的议论还未停止,萧念慈的举动也被卫曦看在了眼里。
她招手换来两个侍从,在她们耳侧小声吩咐了一阵,只见她们走向庭院出口,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两杯茶水。
“萧姑娘,我家大人让您用茶水漱口。”侍女将茶奉上,随后又呈来一碗汤,“御酒性烈,极易醉人,这是大人吩咐的醒酒汤,可除烈酒后劲。”
“大人?”酒的后劲尚未到,所以萧念慈仍是清醒之态,她喝了两口茶,将嘴里的酒味祛除了不少,便侧头疑惑的问道,“哪个大人?”
“卫都督,卫大人。”侍女回道。
萧念慈转头看向远处的主座,卫曦正悠哉悠哉的看着歌舞表演,全然不顾这边。
于是将茶杯放回侍女的托盘之中,逞强道:“不过是一小杯酒而已,替我谢过卫都督的好意。”
至于醒酒汤,萧念慈连碰都没有碰,看得出来主人对眼前女子有些在意,侍女便也不敢强求,于是福身离开。
“大人。”两个人侍女端着醒酒汤回到了卫曦身侧,“萧姑娘她不肯喝。”
卫曦看着那满满一碗的醒酒汤,抬起手挥了挥,“下去吧。”
“是。”
商贾席座上,孔玉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就要起身,刚至一半就被父亲压了下来。
“上哪儿去?”孔父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去给卫都督敬酒啊。”孔玉明道。
“敬酒?”孔父拉着脸,“给我老老实实坐好,不要给孔家和你哥哥添麻烦。”
父亲的言语让孔玉明极为不满,他重重砸下手里的酒杯,“我给他添麻烦?”孔玉明看着父亲,一脸怨气道:“父亲眼里,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就一定是错的?”
“难道不是?”孔父也不满幼子的态度,“老夫花重金让你进入学堂,你瞧瞧你干的那些好事,学不好好学,尽交一些狐朋狗友,逃学、旷课、打架,哪一个不是你惹出的麻烦?”
孔玉明挣脱父亲,“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随便你怎么认为。”他拿起酒杯,“不靠你,我一样能出人头地。”
害怕在接风宴上闯祸的孔父已顾不得家丑了,连忙命人将孔玉明拿下,“你个小畜生,老子就不该带你来。”
一旁生意上合作的伙伴纷纷劝阻,“孔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必在卫都督的接风宴上动怒呢。”
“这逆子实在是气死我了。”孔父怒道,因为先前在前都督章厚禄的寿宴上,孔玉明就惹了一次麻烦,那章直把仇都记在了孔氏商行身上,面对权力的打压,理亏的孔父只得用答应许章氏父子好处来赔礼道歉。
卫曦看着台下的热闹,问道章厚禄,“孔家是怎么回事?”
章厚禄低着头恭恭敬敬回道:“是孔老爷和他小儿子闹了矛盾,孔家的幼子生□□玩,孔老爷又是个暴脾气,谁家还没点争吵,当老子的教育儿子,也在常理之中。”
卫曦遂朝侍从招手道:“去把玉明叫来。”
孔玉明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是去给故友敬个酒罢了,“老东西至于如此吗?”
“孔老爷,卫都督有令,请令郎过去一趟,都督要与令郎叙叙旧。”都督府卫所的指挥使走近道。
本在教育儿子的孔父突然愣住,“大人,您说卫都督叫小儿?”
“令郎是都督的同窗,也是好友。”指挥使解释道。
孔父这才赶忙下令随从放开孔玉明,还没等他们主动松开,孔玉明就自己挣脱了,还一脸的豪横道:“放开爷爷。”毕竟是少爷,下人们擒拿时也不敢太用力。
孔玉明直起腰身,得意的看着父亲,“金海现在可不姓章了,哥哥讨好章直有用吗?”说罢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臭小子!”偏心的孔父气不打一处来,“成心要气死他老子。”
同行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不断劝道:“孔兄,看来令郎与卫都督交情匪浅,发迹之后不忘旧人,今后你们孔家可要走运了。”
孔父想到此,心里的气顿时消散了许多,“他只要不给我闯祸,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孔玉明笑眯眯的走到卫曦桌前,并未忘记规矩与礼仪,恭恭敬敬的拱手道:“生员孔玉明,见过都督。”
卫曦喝了一口热茶,“怎么又惹你父亲生气了?”
孔玉明凑到卫曦的桌前,“我适才不过是想来给都督敬一杯酒,哪儿知他死活都不让,生怕我给他闯祸,我看,他就是偏心我哥,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的。”
听着孔玉明的话,卫曦若有所思,“偏心…”她将茶杯放下,“若非独子,又有几人可做到不偏不倚。”
卫曦招了招手,侍女便上前斟满了两杯酒,她将其中一杯给了孔玉明,“人的爱,从来都不是平衡的。”
孔玉明有些拘谨,毕竟卫曦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都督…”
“怎么还拘束起来了。”卫曦道。
孔玉明摸了摸脑袋,“毕竟才过去了两月不到,这转变也…”
“是想问我怎么在一月之内就代替了章厚禄吧。”卫曦道。
孔玉明不敢直言,但心思早已被卫曦猜了个透,“小人是有些想不通,不过您姓卫,又是从京城而来,他们都说您是监国直接任命的,都在猜测您是不是监国的女儿…”
“不过小人才不管他们的猜测。”孔玉明又道,“您还是小人认识的那个姐姐。”
孔玉明毕竟是商人之子,也学得了孔父那几分圆滑。
从年岁上,卫曦要大孔玉明好几岁,她便招招手,孔玉明识趣的凑了过头。
卫曦俯身小声道:“我这儿有份差事…”
“干干干!”听到差事,孔玉明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你倒是应得极快。”卫曦直起身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孔玉明憨笑道。
“明日清晨到都督府找我。”卫曦道。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萧姐姐发酒疯的扣1
第60章 酒后
攀上权贵的孔玉明从都督席上大摇大摆的走下在一众人的目光下趾高气昂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上,他父亲身侧坐着的叔伯向他打招呼,他连看都不看。
他们便纷纷指着孔玉明骂道:“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
孔父依旧拉沉着一张脸“从卫都督那儿回来,连规矩都忘了?”
孔玉明没有着急回父亲的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而是一把摊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翘着双腿悠哉悠哉的说道:“什么是规矩?”
“你!”孔父此刻真想抄起藤鞭将这个逆子狠狠教训一顿。
“打呀!”孔玉明指着自己的脸豪横道,“过了今晚明儿我就是都督的人了,这殴打官员是个什么罪?”
“什么?”孔父不解,一头雾水的看着儿子,“官?”他楞的看向卫曦,一脸不相信的说道:“都督怎会看上你小子。”
“我都说了逃学旷课都是跟着别人做的。”孔玉明道,“这个别人自然就是台上那位咯。”
孔父大惊,孔玉明随手拿起一个果子送进嘴里起身拍了拍老父亲的肩膀,凑拢小声道:“您不是觉得我一直不如大哥吗您放心我若做了官一定做个清明的好官公是公私事私既不会包庇任何人也绝不姑息一个不法之人。”
孔玉明的话外意思很明了,即便自己飞黄腾达也不会帮助家族,这些话就像是气话,用来报复偏心的父亲。
孔父偏心亡妻所生的长子,把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长子,甚至是产业也让长子一手打理。
孔父看着幼子,深深皱起花白的眉头,“孔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没有人对不起我。”对于父亲,孔玉明早已不奢望能得到像大哥那样的关照,“我只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不堪。”
今夜的接风宴,孔父本没有考虑带着幼子前来,奈何族中有事,长子不得不留下,又因长子的一句话,言及孔玉明是新任都督的同窗,孔父这才带着他赴了宴,没成想还是闹了一出父子失和的笑话。
孔父瞪着老眼,“你不要忘了你也姓孔,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所以父亲可不要妨碍儿子办差,否则朝廷降下罪来,殃及族中无辜,儿子可担待不起。”孔玉明道。
“你!”——
孔玉明走后卫曦的目光便时不时的停留在船王身侧,不知道人还以为新都督在监视船王。
喝了一杯烈酒的萧念慈始终没有缓过劲来,随着时间推移,酒的后劲慢慢开始起作用了,她的脸也越发涨红。
酒过三巡至夜深,卫曦向章厚禄招了招手,章厚禄连忙起身走到卫曦座侧弓腰旁听。
一阵吩咐之后只见章厚禄弓腰拱手,“是。”旋即又回到座上。
卫曦举起最后一杯酒起身,朝众人道:“往后这金海,就要靠诸位协吾共同治理了。”
“我等一定尽心协助都督治理金海。”众人齐声道。
卫曦便带着人马离去,接风宴到此结束,按照官员品级由高到低依次离席,最后轮到商贾们。
生意上有合作的商人们走到一起寒暄了几句后也相继离开。
萧敬忠带着喝醉酒的女儿离开宴席,路上,他看着萧念慈的脸色,可憎道:“她竟备了如此烈的酒,才不过一杯,是想要当众让老朽难堪吗?”
萧敬忠本就对朝廷的几大家族没有好感,更何况这个都督今日还如此刁难他。
萧念慈抓着父亲,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头顶昏昏沉沉,而脚下却十分的轻,于是她连路都走不太好了,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就在船王扶着女儿要上马车时,身后赶来了一队人马将他截住,“萧船王,参军请您过府一叙。”
萧敬忠却道:“没看见老夫的女儿喝醉了吗,等老夫先送她回去,回头…”
“不行,”马上的头领拒绝道,“参军有命,现在就要见船王,一刻也不能耽搁。”
萧敬忠抬头怒瞪,“什么要紧事这般着急,我送完人又不会跑。”
领头便又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船王若不放心,我们可以护送萧小姐回府,两不耽误。”
萧敬忠哪里放心得下章厚禄,“非去不可吗?”
“船王是在担心大小姐的安危吗?”领头问道,“在下可以保证,参军只是有些话要问问船王,绝没有要害您与令爱的意思。”
萧敬忠看着眼前的人马,一个一个身披甲胄手持火铳,这架势,看来是要用强,“好,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女儿绝不能有事。”
“自然。”领头道,“现在是新都督上任时期,谁敢在新官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呢。”
萧敬忠这才无奈的跟着他们走了,临走时重重嘱咐了几个随从一声,“看护好大小姐。”
“是。”
“爹…”萧念慈迷迷糊糊的扯着父亲。
萧敬忠便道:“为父去去就来。”
等萧敬忠走后,他们并没有派出人马护送,而是朝那几个随从说道:“反正也有人看着,就不用我们了吧。”随后驾马离去。
侍女扶着萧念慈上了马车,就在行驶过程中时马车被几个突然冒出的陌生男子拦住了去路。
随从拉住缰绳,叫骂道:“什么人?”
还没等问清拦车的缘由,几个随从就被一个迅速靠近的身影打晕了。
“啊!”
车内传出一声尖叫,那名侍女随后被吓晕了过去。
“大人,您…”下马的指挥使楞看着从车内出来的人,怀中还抱着一个涨红了脸的女子。
卫曦将萧念慈抱下马车,头疼的说道:“谁知道她会抢过那杯酒,真是什么都敢喝。”
酒虽无毒,却是一壶极烈的酒,指挥使跟在卫曦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远离,“可她是船王之女,您这样做…”
卫曦顿步,回首瞪了一眼道:“怎么,你有看法?”
吓得指挥使顿步连连摇头,“属下不敢。”
新的都督府尚未翻新好,卫曦暂居在一座小宅子里,她将人抱进宅子,一众士卒则守在宅子外,就连指挥使也止步于庭院。
虽然脑袋十分的沉重,但萧念慈仍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拦腰抱着的,她松开一只勾在卫曦脖颈上的手,推搡着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
卫曦没有理会她,只是回到内屋命人端来了一杯醒酒汤,用巧劲灌着她喝下。
醒酒汤中有药材,自然有药味,身为医者的萧念慈一闻便知,而后便将好不容易入嘴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迷迷糊糊道:“你…想…毒害…我?”
“听话。”没办法,卫曦只能重新换一碗,想着法儿的喂她喝,“不喝这醒酒汤,什么话都要被你说出来。”
“骗人!”萧念慈有些抵抗卫曦的喂药,她不断推搡着,就是不肯喝,“你这个骗子。”
新端来的汤又被她弄洒了一地,卫曦很是无奈,只得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汤汁,重新弄来一碗,一边喂汤药,一边还要不断安抚她醉酒的情绪,“好好好,我是骗子。”
萧念慈倒在她的肩上,随后呕吐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骗我…”
卫曦睁着双眼僵在原地,耳畔传来萧念慈细碎的怨念,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拥紧,“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萧念慈从她怀里挣脱,在她胸口上狠狠捶打了一拳,瞪着发红的眼睛道。
烈酒的后劲彻底上头,萧念慈已不知天南地北,内心的痛苦也在不断增加,那些陈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出脑海,数不清的委屈与心酸积压在一起。
她的情绪极为不稳定带动了肢体的激烈,一只铜炉从她袖中滚落,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紧张的扑倒在地,拾起那铜炉。
手炉是空的,即使在冬日,她虽随身携带,却并未填充碳火用来取暖。
所有委屈,都在看到这个手炉的瞬间爆发,她朝卫曦怒吼着,“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
她伏在地上,颤抖着身心,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手炉中,“你体验过万丈深渊里的孤独吗,你受过万千人的指责与谩骂吗,你又是否独自一人站在三千人中接受质疑与羞辱,这天下最难对付的…”
“是人心与礼法啊…”
“可是我都挺过来了。”
“二十多年啊,没有人知道在这二十多年的每一个夜晚里,我是如何熬过来的,那种孤寂的滋味,如同蚁蚀,生不能,死不能。”
卫曦站在桌案旁,她看着泪流满面的萧念慈,却不敢靠近,只能一遍遍失声说着对不起。
这是萧念慈心中的怨气,藉着酒劲全部说了出来,但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连卫曦的面孔都看不清,便潜意识里将她当做了脑海里的人。
待她稍微平静后卫曦才敢慢慢靠近,随后被受到惊吓的人一掌推开,由于太过突然,她差点撞在了桌角上。
“你不是她,你不是!”随后萧念慈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手炉,“我的阿潜是不会骗我的。”
卫曦从桌边爬起,她看着卷缩在地上的萧念慈,眼中充满了孤寂。
她开始自责,开始内疚,于是爬上前紧紧握住萧念慈的双手,使得她再没了力气挣扎与做伤害自己的事。
萧念慈趴在卫曦怀里开始颤哭了起来,“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她了。”
“怎么办啊。”
卫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在确定没有危险后,萧念感受着抚摸,渐渐平静了下来。
酒劲也在慢慢褪去,一番折腾下来,她变得十分疲倦,萧念慈靠在卫曦的怀中,紧闭着双眼,昏昏欲睡,然手中,依旧死死握着那只铜炉不肯放开,“官家…”
“官家…”
卫曦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自觉的从红框中落出,她小心翼翼的应了句,“我在。”
“臣妾守住了…”
“守住了大宋的江山…”
“守住了…官家的新政。”
“守住了…官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谜点,就是萧敬忠到底是哪派的其实都不知道,另外,萧念慈在回来之前有八年是隔绝的,也不和父亲联系。
一直以帝后身份相称,是因为两个人的爱情里,江山占比太多了,包括相识相知相爱相守。
她们是以天下为已任,爱情不会占据最主导的地位,但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