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突然缩了回来。
司尘不想让人进去,如果他进去,那他就是违背了司尘的意愿。这样的事情,是他不想做的。
这一刻,两种选择左右撕扯着林萧的身体。一边想进去看看司尘到底隐藏着些什么,一边又害怕他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会被司尘狠狠地抛弃。
今早对上司尘清醒的目光时,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提醒着他,司尘其实并不爱他,甚至连一点点喜欢都算不上。司尘只是暂时被他表现出的顺从迷惑,如果有一天,他表现出任何违抗司尘的地方。他相信,司尘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又转了回去。
手重新放在了门把手上,心中默默地想,这间房门上锁了注定是打不开的。
却没想到,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
他眸间闪过几分惊喜,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上天注定让他能走进小尘的心中?
他轻轻地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窗户被密闭的黑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光亮。从门外透进来,延伸出一道光。他向光照着的墙壁看过去,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颤抖,瞳孔紧缩。
那是一幅基调为血红色的画,不,甚至不能称之为画,画布上面只有杂乱无章的红色色块。整幅画面充斥着暴戾的气息,让人一看就不舒服,甚至一眼看过去就会有一种绝望、窒息的感觉。
就像是你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而那根稻草已经摇摇欲坠,只剩下一丝粘在泥土上。不管是使力,还是放手,都会掉进无尽的大海中。
林萧皱着眉头,呼吸逐渐急促,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旁边吊灯的开关,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眸中坚定,只是伸向开关的指尖微微颤抖。
啪!
灯开了。
灯光晃了一下林萧的眼睛,被刺激得下意识地闭上眼,等他再睁开的时候,呆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几秒钟,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掉落。
那一刻,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眼神中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他的胸膛起伏幅度越来越大,咬着牙,一字一字像是泣血般:“司家,好得很啊!”
墙壁上不像那幅画一样色彩鲜明,反而是一片雪白,只有几处有几道红色的印记,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但林萧的视力很好,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张“完整”的墙壁上,其实有无数道指甲扣挖留下的印记,那红色的印子赫然是几道血迹。
墙上的印记太过震撼,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地上摆着的零散物件。
他一步一步,步伐越来越沉重,眼白上冒出几道红血丝,琥珀色的眸子满是疯狂。颤颤地抚摸上那些印子,一道道沟壑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中一样。
眼前似乎浮现少年时代的司尘,满眼绝望地发泄着,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无声地求救。
他慢慢抚摸着,像是要把这些沟壑抚平一样。林萧的手指一点一点向下抚着,眼神忽然被下面的一行字吸引住。
那行字歪歪扭扭,但像是重复刻过很多遍一样,笔画重叠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但林萧却能看出刻字人心中的恨意、迷茫与求救。
我要活着。
仅仅只有四个字,却让林萧的心坠入深渊一般,没有任何知觉。眼眶赤红,像是染了鲜血一样。
眼神向旁边看过去,瞳孔紧缩,眼神忽然呈现出疯狂的愤恨与不知所措的无助,再到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定。
青筋在那双白皙略微有些薄茧的手上显得更加明显,尤其是在触碰到“算了”这两个字的时候。
算了。
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简短的词语,可是当他出现在“我要活着”这四个字旁,仿佛被赋予了更重要的含义。
比如,活着,算了。
林萧无法想象司尘在刻下这两个字时有多么痛苦,此时此刻,他知道他放在心尖的人曾经心存死志。眸中布满了红血丝,赤红地像是入了魔,唇瓣微微颤抖,他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害怕自己这副样子被小尘看到。
但,他控制不住。
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曾经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他就无法冷静。心中对司家人的恨意达到了顶峰,这些天一直压抑着愤恨,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办法压抑。
他们是怎么敢的,怎么敢在小尘那么小的时候就这样对待他。
当时看着资料时的不在意,此刻全都化成了心痛。
小小年纪被父母、佣人无视。那些佣人怕他跑丢,又不想上心,便把他一个人锁在屋子里。又因为司麒的身体不好,每到晚上九点钟,整个别墅就会断电。小小的司尘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面对可怕的黑暗,而不远处的房间里,是一家三口阖家团圆的场景。
林萧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现在司尘还在他的身边,并没有寻短见,他是不会再让以前那些事情再发生的。
他整个人坐靠在那幅血红的画下,修长的双腿无力地摆在地上,没有一点平时清俊的样子。额头上的碎发微微濡湿,黏在额头上,狼狈至极。他似乎把所有的支撑全部放在了身后那面墙上,双手脱离一般垂在两侧。
半晌,已经无力的手臂微微抬起,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盒子。
他的心脏已经麻木了,只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下,便转移了目光。但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个小盒子。右手覆在上面,眼神温柔,目光虔诚。
这是小尘的东西。
他轻轻地打开小盒子,目光温柔地拿起里面小小的一只助听器。把他放在额头上方,就如早起时的那一幕,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司尘体温。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似乎都祥和了起来,却与这个压抑的房间有着诡异到极致的适配度。
忽然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中穿过,他倏地睁开眼睛,眸中是比之前更甚的绝望。
之前与司尘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与司尘在笼中的对视,他骂了他一句垃圾;与司尘在医院中相遇,他提醒他那位“朋友”有问题;在酒吧中,他看向司尘,而司尘却只注意他怀中的吉他;在医院的花园里,与小女孩温柔相处的司尘;在酒会上,高调宣布他存在的司尘;被他调戏,耳根泛红眼神躲闪的司尘;还有与司家人对峙,愤怒又绝望的司尘。
此刻他恍然发觉,在那次宴会之前与司尘之间的记忆已经淡忘,脑海中只剩下现在这个矛盾又迷人的司尘。
最终,他的记忆定格在今早,他抚着司尘后颈时,那白皙光滑的右耳。
那里不同于左耳,没有助听器。手上这只助听器似乎找到了出处。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右耳痊愈了,不需要助听器了,二是他的右耳完全失灵,严重到用助听器都不管用了。
到底是哪种情况显而易见。
无论是他在医院与司尘示好,还是在酒会上剖析自己的心意,司尘的表现都没有任何异常。现在他恍然发现,那时他都是在司尘的右耳边说的。
林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右手握着那只小小的助听器,放在自己的心脏处。双目赤红,脸上满是疯狂。
回想起司尘毫不在意地卸任司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对自己身上的舆论风险置之不理,偶尔的矛盾态度,现在似乎都指明了一个方向。
他觉得没有必要,无所谓,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
林萧看向“算了”那两个字,急促地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执拗。细长的手指此刻显得异常粗暴,用指甲使劲扣着那两个字,直到那两个字被遮盖住,林萧的嘴角才微微上扬,但却僵硬得像是很久没有笑过一样。
他翻过身,双腿跪在地上。眼神中满是虔诚与祈求,用指甲在“我要活着”的后面刻着字。指甲缝中已经充满了白色的胶漆,指尖用力地已经蹭破了皮肤,微微渗出血迹。
司尘,平安喜乐。
林萧的愿望很简单,也很困难。
如果司尘本人心存死志,那么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救他。
林萧目光神情,用额头抵在司尘的名字上,闭着眼睛,眼眶赤红,祈求一般地呢喃道:“我要你快乐地活着。”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像是麻木到了极致。
“小反,林萧怎么还没回来?难道他还有收拾屋子的癖好,已经五个小时了。”司尘和系统看了几集古装偶像剧,忽然发现林萧还没有回来,语气微微有些惊奇地问道。
“非常有可能!”系统坚定地说:“小尘你看剧情中都没写他有收拾屋子的癖好,这就说明剧情不是全面的,没准他还有别的癖好我们不知道呢!”
司尘眼神发光:“那以后我的屋子就都可以让他收拾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看的偶像剧中女主穿过的衣服,脑海中想了想林萧穿那种衣服的样子,抿紧双唇,嘴角上扬,像是一只偷吃成功的小兔子。
穿女仆装的林萧,那不就是他的小男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