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面色恢复正常,池柳将那件内衣叠好,放在沙发上,打开了隔间的门。

    纤尘不染的空荡办公室里,文秘书听到动静转过身,带着一种……很欲言又止的奇怪探究表情看着他。

    空气里不知为何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池柳眨了下眼:“这套衣服也不方便我穿?啊其实——”其实我直接到外面商场买套新的也可以。

    文秘书立刻打断了他:“没有!”

    顿了下,他轻“咳”一声推了下眼镜,道:“您穿这套非常合适。池先生,合同没问题的话,您签好字后我带您去盖公章。”

    池柳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于是他干脆不想了,飒飒笑了下,他道:“好。”

    文秘书暗自松了口气,抽抽嘴角隐晦地看了眼boss休息室方向——他boss刚刚带着心情好到惊悚的微笑向他抱怨:‘狂热虔诚到追来了这里、这么黏人,真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对吧?’

    说着说着boss甚至有点更让人惊悚的失落:‘可我的衣衫不洁,我不能回应小信徒如此迫切想见我的索求。’

    他boss的衣衫不洁指……领口处溅到的一滴血……

    说完,他boss就把自己关进了休息室。

    文秘书一边忍不住八卦地想boss等会儿该不会还要去隔间里继续“吃”那些味道,一边面带微笑把池柳带下了楼。

    合同愉快签完,文秘书再次和池柳握手,微笑完美,意味深长:“祝您开业顺利,我们的员工以后一定捧场。”

    池柳心说‘除了你老板当然谁都欢迎’,面上却笑得无比真诚:“期待大家光临。”

    说罢他转身离开,箱箱在他背后,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

    走出英望大厦后,池柳和经理分别。

    离开前,热情的经理送了池柳一张邀请函:“这个品酒会还蛮专业的咧,会有不少酒品供应商来参加,你开酒吧嘛,用得上。”

    池柳笑着道了谢,没有客气收下了那张邀请函。

    之后,他开始继续找住房。

    在一座繁华的现代化都市里,不差钱的人没那么难找舒服房子。

    池柳刚好暂时不算差钱。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间离酒吧很近的高端公寓,所在小区环境优美,私密性很好,一层两户,而公寓内的空间布局完美契合了他的需求和审美。

    池柳毫不犹豫地——长租了下来,毕竟现在他的存款还不够在市中心买这样一间房。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出了点小意外。

    池柳签完合同又去购入了些必备品,之后回家,却在家门口碰到个戴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

    池柳在门口站定,看了眼对门,还以为是邻居:“你好?”

    年轻人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姣好的脸。

    他看向池柳时明明眼里带着傲慢不屑,说话却像在撒娇,声音甜得发腻:“那个,你已经认出我是谁了吧?这间房能让给我吗?我暗恋的人就住对面,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他。”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将一张支票塞进池柳怀里:“这是给你的补偿,你收下就算答应啦~”

    池柳:“……”

    他微微一笑,根骨分明的指夹起那张支票扫了眼,道:“这套房月租20万,我付了全年的,算上押金一共260万,这张100万元的支票显然不够。”

    顿了下,他无辜地眨了下眼:“另外,请问你是?”

    年轻人怔在那里,他看着池柳那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眼里终于冒出火气:“你、你果然——”果然是为了勾引那个人才故意租这里的狐狸精!

    毫无逻辑的难听话还没说完,就听池柳夸张地指着对门打断了他:“看!开了!”

    语气就像在说‘看,飞碟!’。

    年轻人惊喜地转过身,就听耳边“砰”地一声,池柳已经刷脸进了屋子,利落地把他关在了门外。

    那张支票被对方毫不客气地甩在自己身上。

    年轻人:“……”

    他先是看了眼对门,又恨恨看了眼池柳的家,才咬牙切齿地戴上口罩离开。

    ……

    池柳赤着脚站在从客厅落地窗泄进的午后阳光里,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似乎在大屏广告里见过刚刚的年轻人,好像叫什么许裴。

    所以他是个明星?

    不关他事。

    打过物业电话告知了有非住户用了电梯上了楼,池柳很快把这插曲抛在脑后,他打开电视机,盘腿直接在刚买的地毯上放松地坐下来。

    他靠着柔软的沙发,边听着电视背景音,边拿出新买的平板买买买——他的酒吧,他的家,有一大堆东西要添置布置。

    哪怕之前没人入住,房子也一直有人打扫,此时窗明几净,阳台外有棵盛放得如梦似幻的合欢花树,高高的花枝探进雕花的围栏摇曳生姿。

    不知不觉,夕阳自天宇铺泄而下,浓郁得像锅咕嘟咕嘟的番茄汤,带着种让人眷恋的暖意。

    池柳看着看着平板眼皮便有些沉——也不知怎地,他今天好像变得有些容易困。

    因为太累了?

    电视机里这时回播着条爆炸的社会新闻:一位年轻男演员目前已失踪超过72小时,疑似已遇害。

    屏幕里,有人接受着采访,声泪俱下:“虽然他多次为难过我,多次用不正当手段抢走我的资源,但我还是祈愿他平安。”

    受访者赫然就是刚刚出现在池柳家门口的小明星。

    池柳此时已经枕着抱枕躺倒在地毯上,他迷迷糊糊关掉了电视机,颀长清瘦的身体整个裹进暖乎乎的新羊绒毯里,下半张脸习惯性地埋进毯子里,鼻尖便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那件过大的衬衫。

    他还没来得及换下别人的衣服。

    那上面沾着某种泛着冷的异香、让人没来由晕眩。

    不知怎地,池柳总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但怎么可能呢?他今天第一次见文秘书,怎么会闻过他衣服上的味道。

    衬衫衣料不可避免地全面触碰着青年白腻美丽的身体,也触碰着那上头还未消失的不堪入目的拫迹,那异香像某种标记,张牙舞爪地释放着存在感,仿佛要一点点沁进青年的皮肤……

    池柳闭着眼睛,毫无察觉地在心里默数着还需要添置的东西:毛衣针、各种颜色的毛线团、毛线篮、烤箱、高筋面粉、黄油、奶油、糖、各种厨具……

    还要一件可爱的围裙和一双厚厚的烘焙手套……

    这些是他不为人知的爱好,得在家里进行……

    酒吧还缺:各种营业证书、各种基酒、各种调酒器具……

    他已经约好了装修酒吧的人,定好了各种大件家装,很快,他就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拥有一份熟悉的事业和温馨的小家……

    至于刚来到这个世界阴差阳错经历的一|夜|情——呵,就让它随风而逝吧,反正他也不会有机会再碰到那个和邪恶生物头头同名的男人。

    窗外的夕阳缓缓沉下,池柳正安心地进入梦眠,仿佛下意识般,他的一只手掌隔着那件白衬衣、温柔地覆在自己平坦柔软的腹部。

    ……

    同一时间,英望大厦总裁办公室。

    高大俊美的男人已经换了套颜色冷峻的新西装,他优雅地坐在气派的办公桌后,面上挂着如往常那般的完美微笑,却异常冰冷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他的声音华美而失真:“你再说一遍?”

    文秘书脑子里疯狂刷屏‘我怎么这么倒霉!’,一边指着桌上照片里的人,硬着头皮道:“请您参加后天的npc品酒会,并且不要拒绝这个npc的示好……额,至少和他跳一支——”

    “哗啦”一声恐怖的轻响,隔间办公室里文秘书自掏腰包购入的超贵人体工学椅已经彻底碎成了齑粉。

    文秘书的心简直在滴血,却还是战战兢兢吐出了最后一个字:“——舞。”

    初祈的微笑越来越灿烂:“我刚刚出差清理过通道。”

    一件最讨厌的工作做完,就接着要做另一件同样讨厌的工作,工作工作,这个世界是等不及要迎接毁灭了吗?

    文秘书很想逃走,却不能,他倒霉兮兮尽职尽责地解释道:“这个叫许裴的npc小明星,一直痴爱您,他确实不是玩家,但我们刚刚得知,他和隐匿在这里的某个玩家似乎有着密切联系。”

    这小明星就是那天爬床都迟到的那个。

    “您知道的,我们必须找到玩家中心,尽快将散落在这里的玩家一网打尽,许裴是最好的突破口,而只有神武无上的您,才能胜任这件工作。”

    初祈:“那我给你们发工资做什么?”

    文秘书汗流浃背:“!!!”qaq

    清理通道只有boss能做!许裴爱上的只有boss!

    他有什么办法!

    初祈面上的微笑隐隐浮出几分可怖的危险。

    文秘书突然想起一个人,灵机一动:“许裴也是您的狂热信徒!”

    “晃啷啷”又一串可怕的巨响,这次同时化为齑粉的是隔间所有的磨砂玻璃和里头文秘书昂贵的机械键盘。

    初祈微笑着张口,露出森寒的齿和血红的口腔,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他、不、是。”

    文秘书脑子急速运转出小火花:“您说得对他不是!!但是您的信徒池先生同样是npc!为了池先生,您也该尽快解决玩家中心!”

    初祈面上的微笑终于缓缓消失,他的眼珠深不见底,薄唇孩子气地向下撇着,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半晌。

    他冷冷看了眼文秘书,不情愿地“嗯”了声,下一秒,身影便彻底消失在这方空间里。

    文秘书彻底松了口气——虽然,boss只有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放弃开他爱开的车、瞬移回家。

    他看着乱七八糟的办公室眨了眨眼:他真的没想到,池先生竟然这么好用……

    ……

    初祈瞬移到家里的一瞬,湛黑的瞳仁里蓦然有猩红光芒闪过。

    他在黑暗里站了起来,打开了家门,踏着无声的步子优雅地走过长廊,站在了对面的门前。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金属大门歪了歪头,不虞霎时烟消云散,他的眸子里满是兴奋的红光——他虔诚又黏人的小信徒,又追来了……

    他是不是,该给他一些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