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春水摇 > 第78章 女儿
    天色已经很晚了。



    周边只有山林深处传来的鸟鸣声, 借着当头圆月,并不密集的村庄清晰的显现在眼前。



    云映让随行的几个护卫停在了村庄外的城镇里休息,她又放低声音, 同车夫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可以跟他们住一起。”



    车夫应下, 回头将马车上他们随身要带的物什取了下来。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 挑挑拣拣也就一个包袱。赫峥随手拎起来,村庄沉寂, 时值深夜,没有一丝烛火。



    他虽时常有任务,但还是居京城多些, 去过村庄,但未曾去过这样的的庄子。



    房屋稀疏又低矮, 毫无布局可言, 四处都有农田,种着各类作物。



    云映性情慵懒闲散, 在赫峥眼里,她是个连站着看书都嫌累的人, 所以他很难把云映与农田劳作联想到一起。



    交代完车夫后,云映道:“还有一截路, 得走过去。”



    她抬手指了指半山腰, 道:“快点的话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赫峥握着她的手腕, 道:“那走吧。”



    云映嗯了一声,脚下泥土路有些坑洼,云映提着裙摆, 走在他身边, 沉默着穿过寂静的村庄。



    直到赫峥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她, 云映脚步缓了缓,不明所以道:“……你提不动了?”



    赫峥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太过失语,连解释都没解释,直接上手把她背了起来。



    云映顺理成章趴在他宽阔的脊背,这样走在这个熟悉的村子里总觉有几分怪异,她偷偷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才小声道:“你背我做什么,我能自己走的。”



    赫峥背着她速度就明显比刚才两个人一起走快了一些,他也跟着她放轻声音道:“你裙子脏了。”



    云映晃着小腿,侧眸看了一眼,可能是前几天才下过雨,地上泥土湿润,沾在了她的裙摆,并不明显。



    她忍不住道:“可是迟早会脏的。”



    “那就迟点再脏吧。”



    云映没再说话,她环住他的脖颈,乖巧的靠在他肩头。



    山路上坡多,以前云映每次都能累的喘气,总觉得一辈子也走不完。



    但是他好像全不当回事,脸不红心不跳轻轻松松就上了山。快到时,云映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自己想下去。



    云映落地后,指着前面那一户人家,轻声道:“就是那儿。”



    一处宽敞的空地,院子四面用篱笆围着,篱笆很矮,可以看到院里左右两侧都养的有牲口。此时房门紧闭着,东西有两个偏方,一小一大。



    疱屋在东偏方前,前面堆放着柴火,还有乱七八糟其他的东西。



    云映不着痕迹吸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道:“走吧。”



    赫峥包裹住云映的手,两人一起上前,才靠近院门,卧在鸡圈旁边的黄狗突然窜起来对着突然造访的两人狂吠。



    云映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声音严肃了几分,她指着黄狗:“小麻子!别叫!”



    说完还不忘侧眸安抚赫峥:“你别怕。”



    赫峥:“……我有什么好怕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麻子嗷呜了一声,开始冲云映疯狂摇尾巴,云映熟练的解开缠篱笆的绳子,带赫峥走了进去。



    小麻子没见过赫峥,对他尚有敌意,进门时,它一边对云映摇尾巴一边对赫峥龇牙。



    云映把赫峥护在身后道:“不准对他龇牙。”



    外面的动静惊扰了房中人,东房内燃起烛火,那是她父母的房间,云映拉着赫峥的手紧了几分。



    院内被打扫的很干净,篱笆和疱屋都是云映走后新建的,院内中间还垫了条石道。



    她走进院子,停在房门前。



    她听见自己心口狂跳,悬在半空,就这么等待命运宣判。



    里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她的父亲。



    很快,门伐从里面抽离,房门开了一条细缝。



    借着从里面透出来的昏暗烛火,云映与门后那双眼睛对上目光。



    ……



    她呼吸滞了滞,道:“娘?”



    一路的焦虑不安突然都烟消云散,直到此刻她才真的感到如释重负。



    缝隙开的大了几分,女人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目光尚有几分陌生,等云映叫完这声后才突然睁大眼睛道:“小映?”



    “还真是你,我刚刚…我都没认出来。”



    她面庞浮现喜色,眼眶泛红声音激动道:“这这这……这还夜里呢,外头冷快进来!”



    房门被彻底拉开,一直站在云映身边的赫峥彻底显出身形。



    他身量高又挺拔,在京城一众武将中已经算得上修长,更别说这种乡村了,威慑感扑面而来。



    女人声音分明顿了下,握着门边的手松了松,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候,忙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还真有人偷鸡不成。”



    女人连忙从赫峥身上收回目光,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忙冲着屋里喊:“是小映!女儿回来了!”



    “你赶紧出来。”



    沉寂的小院一下喧闹起来,连着西屋的烛火都亮了起来。



    少时。



    不大的堂屋坐了五个人,以前只有他们一家四口,现在只多了一个赫峥,地方莫名显得狭小起来。



    云映的父亲名叫阮贵,相貌普通,肤色黝黑,个头跟阮乔差不多。



    她的娘亲姓徐,叫徐芳,倘若没有那封信,云映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遭逢过那样一场危及性命的意外。



    两口子坐在一起,目光在云映与赫峥间游移。



    阮乔方才听见云映回来,急匆匆下床鞋都穿错,这会看见赫峥,兴奋劲小了一半,垂头坐在旁边。



    阮贵犹豫道:“这个是……”



    云映道:“这是我夫君。”



    赫峥紧接着在这略显凝滞的气氛中开口道:“岳父岳母,突然造访,还望未曾打扰到您二位。”



    徐芳瞪大眼睛,这声岳父岳母实在是叫的她猝不及防,“你你你成亲了?怎么都不说一声。”



    “乔乔也没提过啊。”



    阮贵连忙拍了下徐芳的手臂,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



    他笑意有些局促的道:“这京城人说话还真是不一样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赫峥道:“姓赫,单名一个峥。”



    阮贵拍了下膝盖,道:“赫峥啊,好名字。”



    一旁的徐芳此时已经勉强缓了过来,赫峥光看面相不太好说话,但是他身上有股矜贵气质,让人觉得是个沉稳的人。



    徐芳见赫峥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忍不住顾念起了旁的。



    谁都知道,云映现在非同以往,她可是京城大官的孙女,多的是男人想巴结,说不定云映是被他这张俊脸骗了。



    她问:“你也是城里人吗?”



    赫峥道:“……是吧。”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赫峥迟疑道:“家父在京做点小官。”



    徐芳了然,有些不太满意,意味深长道:“小官啊。”



    云映听不下去了,她转移话题道:“娘,你的伤如何了。”



    徐芳目前看着并无大碍,当初信件里描述成那样,她原以为这会情况不会乐观的。



    话一出,徐芳的脸色僵硬了片刻,随即道:“没什么大事,都痊愈了。”



    她站起身子,然后道:“你们吃饭没有,我去烧火。”



    云映道:“不用了娘亲,我们不饿。”



    阮贵也跟着站起身,他斥责道:“大半夜的你忙活什么?现在太晚了,你们俩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忙活。”



    徐芳提议道:“那这样,乔乔先跟我们睡,让这位…先睡乔乔的床,小映你原来的房间被褥都齐的,你就还睡你之前的房间。”



    云映站在赫峥身侧,道:“我跟他睡一起就好。”



    阮乔原还不想跟父母睡一起,闻言立即道:“不行!”



    徐芳连忙把阮乔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你别说话。”



    她笑着看向云映,温和道:“小映,这有些不合适吧。”



    云映歪着头问道:“哪里不合适呢?”



    阮贵给徐芳使了个眼色道:“哪儿不合适,都是夫妻了哪有什么不合适的?好了,再耽搁天都要亮了,去睡吧。”



    阮乔还想但说什么,但察觉到赫峥在看他,不由心口一紧,又闭上了嘴。



    开始赫峥还不知所谓云映的房间在哪,后来才知房外的那间疱屋原来是两间房连着,一新一旧。



    云映带他进的是那间旧房,门头很矮,赫峥需要稍弯一下腰才能进去。里面布局简单,一张床,一个台面以及一个木柜。



    云映把他们随行带的几件衣服折好放在柜中,长久不见太阳,柜里霉味很重,云映只好又拿出来放在床头。



    她回头,见赫峥正现在台前,修长的手指落在上面。



    云映解释道:“那以前是灶台。”



    赫峥眉头轻蹙了下,道:“什么?”



    云映盘腿坐在榻上,她解释道:“以前这是个厨屋,后来我慢慢长大,不适合再跟阮乔挤一个房间,我爹才把这儿改成了我的房间。”



    可云映根本没比阮乔大几岁,赫峥脸色难看,他道:“你是姐姐,但他们先给了阮乔房间,然后让你跟他凑合睡一屋?”



    云映嗯了一声,道:“不过你放心,我十三岁以后就跟他分开住了。”



    赫峥站到云映面前,道:“放心什么,我能介意这个?”



    云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轻笑出声:“那是以前了。”



    她握住赫峥的手,垂眸在这破旧的房间里亲吻他的手指:“我不是爹娘亲生女儿,她们优待阮乔是应该的。”



    “而且西屋后有猪圈,很臭,我不喜欢。”



    赫峥看看向那扇窄小的窗,如果记得没错,与这儿紧挨着的也是家禽之所。



    云映迟疑道:“唔,鸡圈比猪圈好闻一些,不过窗子一关什么都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