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念
于清溏不知道“学长”或“哥哥”对徐柏樟意味着什么, 却能勾起他的部分记忆。
他不愿细想,事实上, 也没心思细想。
领带被人用力扯开,于清溏无法控制徐柏樟的行动。说好的温柔,到最后全变成空话。
他拦不住,也没想拦。
……
浴室里,于清溏站在镜子前,全身上下,只有右侧肩膀落着处咬痕,总体来说, 也算进步了。
他家徐医生忍得不容易。
门外传来敲门声,“清溏,我不能进去吗?”
“不能。”于清溏说:“你去洗澡, 我很快出来。”
不让徐柏樟进来、也不用他帮忙洗,所有的问题都源于自己。
今晚只有一次,他明天要去外地, 再不舍也得叫停。
情.爱重要,工作也不是次要。
让徐柏樟帮他洗, 必然会碰那里。
于清溏压压鼻梁,不行, 不能想了。
他洗完澡出来, 卧室的战况荡然无存,床单被罩干净崭新。只有徐柏樟是“脏”的,他上半身赤着,小腹还有唇边, 都黏着些青液。下半身裹了条白色浴巾,松散着肩膀, 懒懒的眼神要把人迷疯。
“怎么没去洗澡?”于清溏不再看,从柜子里帮他拿干净的睡衣和内.裤。
徐柏樟从后面抱他,“看不到你,不想走。”
彼此间只有薄软的棉质睡衣,徐柏樟的手从腰腹收紧,嘴不光会说话,还会在他耳边吐气。
被水冲掉的火又旺起来,每次亲密过后,徐柏樟都像狐狸精,又像3M胶条,勾人魂魄,还粘得要命。
更烦的是,自己很吃这套。
“别闹了,快去洗。”于清溏从他怀里脱出,哄了半天才推进浴室。
他下意识摸了后腰,黏黏的。
于清溏:“……”
果然粘上去了。
于清溏拿了新睡衣换上,捏着弄脏的布料,他凑到鼻尖,通过味道能分别出来,这里不光有他,也有徐柏樟。
应该是从他里面流出来的,想到这里,于清溏简直要烧着。
他把空调温度调低,徐柏樟的手机在床头震。
来电显示是【钟严】。
这么晚打电话,应该是急事。
于清溏敲敲门,把手机递给他,“钟医生的电话。”
徐柏樟没伸手,只将门开展,“我手湿,帮我举着吧。”
于清溏:“……”
有够坏的。
浴室灯光白亮,于清溏划开手机,站进浴室里。徐柏樟全身赤着,又沾了水。
像存在博物馆里的传世画作,流畅的肌肉、黄金的比例,是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
这种感觉挺涩情的。
徐柏樟一.丝.不.挂,对着电话说专业术语。
于清溏低头,几十分钟前,贯穿他的东西就在眼皮底下。
身体恢复到正常情况,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惊人,但仍是优于普通人的尺寸。
亲近历历在目,他的温柔他的粗鲁,他的霸道他的体贴,他的方方面面都像上瘾,磨得人难受。
浴室热火朝天,各种意义上的燥热。
于清溏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看自己先生的身体也会害羞或者脸红。
他把头偏向另一侧,听徐柏樟和钟严的聊天内容。
他不能完全听懂,但确定聊的不是中医,而是与心脏相关。
于清溏想起旅游时,在KTV,那张关于心脏外科的真假纸条。
“清溏、清溏?”
于清溏抬头,“怎么了?”
徐柏樟:“说完了。”
“哦好。”他挂掉电话。
手机屏幕沾着少许水渍,于清溏用手擦,温度好像烫到了他。
抬头和徐柏樟对视,那一刻他意识到,有人的眼睛比某些庞然大物还勾人。
于清溏脑袋装了火药包,倒计时要炸,“你洗吧,我出去了。”
手腕被人拽住,险些撞进徐柏樟怀里,“一起洗吗?”
“不用,我都洗过了。”
“你衣服不是脏了,身上是不是也脏了?”
于清溏:“……”
他果然是故意的。
男狐狸精。
“不用,我换了……”于清撞进湿热的胸膛,“柏樟,我明天要出差。”
“不做别的,只帮你洗。”
于清溏半推半就,“柏樟,你真的坏透了。”
“衣服全湿了,我帮你脱。”于清溏被他拉进淋浴下,“我看看,里面洗干净没有。”
“徐柏樟,你…嗯!”
正人君子徒有其表,耍起无赖分外在行。
何况他本就意志不坚,头顶的淋浴滴落的不是水,是火和油,连引燃都不用。
一个人的主动成就两个人的冲动,亲吻和抚摸不够解渴,又担心影响明天的外派工作,只好相互帮忙,多少缓解些寂寞。
于清溏换了今晚的第三套衣服,扒拉着从床脚捡到的领带,“一千多一条,怎么就不能注意点?”
“下次你换个便宜的绑。”
于清溏:“……这是便宜贵的问题吗?”
怎么又扯上下次了?
一次没玩够?
徐柏樟拿走领带,把人放倒,往怀里抱,“先睡觉,改天多买几条,随便你绑。”
于清溏:“……”
藏着明白装糊涂。
算了,谁叫自己喜欢。
于清溏贴着他胸口,手贴在皮肤上,“晚安。”
即将分离的夜晚,于清溏挤在他怀里,获得了想要的安眠。
第二天下午,于清溏平安到达川城。
他们参观了当地电视台,并与接待者共进晚餐。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于清溏洗完澡,靠在床边打电话。
耳边是徐柏樟的声音,“累不累?”
于清溏是工作狂,不喜欢应酬,但工作相关在所难免,说话做事,也总尽善尽美。
工作时有多尽责,松闲以后就会凸显疲惫。
好在徐柏樟的声音能放松心情。
于清溏:“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累了。”
徐柏樟:“哪里累?身体还是精神。”
“都有,今天说了好多官方话,大型吹捧现场,身心疲惫。”
“行李箱内层隔兜里,有个灰色小包,你去找找。”
“是什么?”于清溏去翻,是个巴掌大的袋子,类似荷包,有很淡的草味。
徐柏樟:“放到枕边,安眠。”
于清溏把小荷包靠近鼻子,味道让人心情舒畅,“还是我家先生了解我。”
徐柏樟:“今天有什么有趣经历吗?”
“有趣算不上,但有收获。虽是地方电台,在人员管理还有节目设置方面,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这次没白来。”
徐柏樟说:“明天呢?”
“明天参观直播,从七点的晨间新闻开始。”于清溏躺回床上,把药包拢进怀里,“前期准备也要参观,不到六点就要起。”
徐柏樟说:“今晚早点睡。”
于清溏翻了个身,“我还想再聊会儿。”
“不困吗?”
于清溏闭上眼,“困,可我满脑子都是你,助眠草药又不治相思。”
徐柏樟:“相思什么?”
于清溏说:“明知故问,过分。”
“我想听你说。”
“想你抱我的感觉,想你嘴唇的温度,想你舌头划过我的皮肤,还有……”于清溏蜷缩身体,“还有,想你进到我身体里的体验。”
“清溏,你自己在酒店吗?”
于清溏闷在被子里,“嗯。”
“关灯没有?”
“关了。”
“今天穿的哪件睡衣?”
“深蓝色,我们一起买的。”
徐柏樟的声音,在他心里长出软刺,“真巧,我穿的也是这件。”
于清溏闭着眼,脑海里是徐柏樟的脸,“我很喜欢这件睡衣,领口大,有弹性,帮你脱的时候很方便。”
徐柏樟:“我喜欢一点一点脱,喜欢看你的胸膛慢慢展露,还喜欢看你的脸被我吻成粉红。”
于清溏呼吸加速,胸前好像真的有一双手。帮他解纽扣,又来亲吻他的胸口。
“清溏,你脱了吗?”
于清溏的手捏住塑料纽扣,“嗯。”
“几颗了?”
“三颗。”
徐柏樟:“继续。”
于清溏像被人操控的木偶,“柏樟,好了。”
“裤子呢?”
“还没。”
徐柏樟:“继续。”
于清溏蜷缩在被子里,“柏樟,我想……”
徐柏樟压低语气,“清溏,叫我学长。”
“轰”的一声,思维被炸开。
于清溏呼吸不稳,从床上坐起。
熟悉的感觉、特别的称呼刺激神经。于清溏瞬间清醒,坐起来收拢解散的衣扣。
“清溏,怎么了?”
于清溏大口喘气,“没事。”
徐柏樟:“不来了?”
于清溏躺回去,裹紧在被子里,“不了吧。”
“怎么了,你不喜欢?”
于清溏心虚,但如实说,“没不喜欢,但自己的感觉不好,我想你来。”
徐柏樟:“嗯,我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于清溏才注意到柳思妍几十条的微信语音申请,还有七八条未读短信。
他回电话,“怎么了,这么着急?”
“十分钟前,法制生活的公共邮箱,收到了一份曝光信。”柳思妍缓了三秒才说:“和徐医生有关。”
于清溏:“说什么的?”
“清溏你先别着急,千万别急。”劝他不急,显然着急的是柳思妍,“邮件我看了,基本是胡扯,字里行间全是心脏手术。”
“感觉像是和徐医生有过节,胡编滥造黑他的。”柳思妍把自己说乐了,“他一个中医的,做哪门子心脏手术。”
于清溏:“他以前就是心外。”
“啊?什么?”
于清溏很镇定,“他在做中医之前,似乎在心脏外科。”
“啊?不是,这、这俩八竿子打不着,怎么能扯一起?”
于清溏无法解释,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邮件转给我。”
“行,马上发。”柳思妍赶紧说:“剩下的你不用操心,我来搞定,你先弄明白情况。”
挂电话告别,于清溏登录邮箱。
具体他没点进去,只看到了主题。
【省医院徐柏樟德不配位,还我妻子的命。】
*
外派原本安排了三天,第一天参观电视台,第二天在新闻部交流学习,最后一天去周边转转,下午坐高铁返回,晚饭前能到家。
第二天的工作结束,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于清溏推掉最后一天的游玩安排,他打算当晚回去,被徐柏樟阻止,连轴转的工作,再继续赶路,身体会吃不消。
徐柏樟帮他改签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亲自去火车站接他。
于清溏辗转反侧到十一点,毫无困意。
他脑子一热,打车赶到火车站,改签了最近的高铁,无座,站了不到两小时。
车到达阳城是凌晨近一点,于清溏轻手轻脚推开门,只有家能让他舒服放松。
于清溏放下行李,缓慢来到卧室门口,
薄被在床上堆着,并没有徐柏樟。
不在家么。
不会猜到他要提前回来,去接他了吧。
于清溏正要打电话,身体被拥抱围满,徐柏樟的气息灌进来。
昏暗的房间,无人开口,说话的嘴唇被亲吻取代。
徐柏樟的吻是冰凉夜里的灼热澎湃,是烧在心尖上的火。于清溏撕拽他的领口,体会到了那句话的真谛。
小别胜新婚。
满到装不下的空虚和想念,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只有两天而已,于清溏想不通,为什么如此狼狈。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但婚姻能把他狠狠套牢。有人在他心里藏了上千年的种,一个拥抱或亲吻,就能枝繁叶茂,狠狠扎根。
徐柏樟剥掉纽扣,咬他胸口的皮肤,“清溏,你不听话。”
说好明天的火车,却一声不吭回来。
于清溏软进他怀里,舔湿他的脖颈动脉,“没有你,我睡不着。太想你,半天都等不了。”
“我也想你。”徐柏樟的声音从他皮肤绽开,压进他的身体里,“想你到发疯。”
于清溏嵌在沙发,感受着徐柏樟的温柔,家里的空气都有发甜的气味。
释放过后,徐柏樟试图把人抱起,“带你去洗澡。”
刚才徐柏樟只帮了他。
“我回来之前洗过的。”于清溏勾了他的脖子,“结束再洗吧。”
“今天不了。”徐柏樟继续往浴室送,“你太累,身体会吃不消。”
于清溏五点半起床,到最后一档节目录完,是晚上九点。连轴转了十五个半小时,唯一的休息时间,是在高铁上站着的一个半小时。
徐柏樟放水,帮他脱衣服,“泡一泡,我帮你按摩,今晚好好睡。”
于清溏过来抱他,“柏樟,你太好了。”
徐柏樟:“不是应该的?”
于清溏把他领口拽过来吻他,“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永远都别想走。”
“不走。”
永远都不走。
于清溏浸在温水里,徐柏樟帮他按揉肩颈。
这些天的疲惫和劳累,还有夜不能寐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于清溏抓住按在肩颈上的手,拢到前面,轻轻地吻。
每一根手指,所有指节都不放过。
慢条斯理,认真细心。
一点一点地吻。
相亲那天于清溏就注意到了这里,不是白嫩柔弱的细手,但紧实有力,手指很长,指甲干净平整,抚摸他的时候,能感受到薄茧,磨得人全身发痒。
他的手不仅是观赏,也不只会抚摸。这双有故事的手,不仅能给人号脉,也许……也拿过手术刀。
“柏樟,我想和你聊聊。”
徐柏樟伸长指尖,去刮他的脸,“聊什么?”
“法制生活的公开邮箱,前两天收到了条曝光邮件。”于清溏的口气,像形容天气一样平缓,“和你有关。”
手指僵在下巴上,硬邦邦有点硌人。
徐柏樟:“上面说了什么?”
“我没点进去。”于清溏转过来,和身后的人对视,“我不想通过别人的视角,被动了解你。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还有,你愿意主动告诉我的。”
“柏樟,你能说给我听吗?”
第52章 经历
于清溏的手被反向握住, 掌纹仿佛嵌进他骨头里。
大约等了几分钟,才听到徐柏樟说:“三年前, 我给一个患者做过心脏瓣膜方面的手术,她没能挺过去。”
于清溏试探性问:“出现意外了?”
手术有风险,特别是大型外科手术。很多医闹都源于意外事故,或是家属对治疗结果不满。
徐柏樟:“手术很成功。”
于清溏能感受到徐柏樟的紧张,“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这类超高难度的手术,术后恢复同样存在风险。按照院方的安排,患者送进ICU, 连住了十四天。病情逐渐转好,家属要求转回普通病房。
患者并未完全脱离危险,徐柏樟建议再住一个星期, 家属并不领情,认为院方吸血坑钱,一天几千块的住院费, 对普通家庭并非小数。
患者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十六个小时,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 患者出现严重心率衰竭,因抢救无效而亡。
最不讲理的那类患者家属, 因人财两空、心有不甘, 便把气都撒在医院和医生身上,丝毫不考虑造成结果的主要原因。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因为他而放弃心脏外……”于清溏握住他的手,“柏樟, 你还好吗?”
徐柏樟脸色苍白,显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可此时的他, 已经不适合当分享者。
“柏樟,我好累。”于清溏去摸他的脸,想帮他暖热苍白,“不聊了,咱们睡觉吧。”
“好。”徐柏樟恢复温柔,帮他擦干净身体,带回卧室。
加宽的双人床,彼此挤在同一侧。
徐柏樟抱得很紧,好像松开一点,人就会从他身边离开,像青烟一样飘走。
于清溏一夜未眠,一大早便赶去台里,试着搜寻当年的新闻报道。
柳思妍也不放心,风风火火过来,反锁上办公室的门,“你问的怎么样了?”
于清溏翻找资料库,“是三年前的手术,具体细节不清楚。”
柳思妍窝火,“这么大的事,你就问这么点,镇定过头了吧。”
“他状态不好,就没再问。”于清溏不想在他伤口上撒盐。
柳思妍揉乱头发,“清溏,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是他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如果,不是他的责任。”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不能盲目信任。”柳思妍说:“他不会无缘无故转到中医科吧?”
“思妍,假设你在法制栏目出现重大失误,你觉得台里会允许你调到生活栏目,事情就此了结?”
柳思妍冷静细想,“也对。”
治病救人比办栏目严重多了。
这么大的综合医院,处处是监督媒介,他们不可能、也不敢包庇一个医生。
柳思妍:“现在怎么办?邮件内容挺疯的,事情过去了三年还要闹,就算咱们压下来,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于清溏顾虑的点。就昨天的状况来看,这件事是徐柏樟的伤疤,强行问可能会伤到他。
于清溏搜索台里的新闻库,却一无所获。他掏出手机,在梁颂晟和钟严的号码之间徘徊。
“清溏,别查了,出事了!”
“怎么了?”
柳思妍递来手机,“刚拍的。”
是一条视频录像,拍摄地点在省医院门口。周围纷乱嘈杂,夹杂着哭丧的背景音。十几个人身穿丧服,头裹白布,拉着白底黑字的横幅。
【杀人凶手徐柏樟,还我老婆的命!】
【省医院伤天害理,雇佣精神病当医生,活活害死我老婆。】
【吃人血的精神病!滚出医院!】
于清溏胸口仿佛插了钢针,血缓慢往外冒。
“还有。”柳思妍划开下一张图片,“那帮王八蛋把这个印成宣传单,在医院门口到处发放。”
上面印有徐柏樟的姓名和照片,还有一份精神类的疾病诊断单。
似乎是份医学方面的赛前体检单,上面显示,徐柏樟有严重的心理缺陷,且有嗜血倾向,故取消其参赛资格。
表单后面还有特别备注:建议慎重考虑其后续的从医资格。
于清溏不清楚,出具这份表单的是何种机构,但这样的结论,等于扼杀了热爱医学者的梦。
于清溏捏紧手机,把证据发给自己。
柳思妍拍拍他,“清溏,你放心,咱们自己人,新闻不会胡乱报道,警方也过去了。”
“嗯,我没事。”于清溏不在乎其他,他只是担心徐柏樟,“你帮我请个假,我得找一趟他。”
“去吧,随时电话联系。”
于清溏往车库赶,掏手机给徐柏樟打电话,他今天出诊,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
电话无人接,他试着联系梁颂晟,仍然打不通,最后钟严接了电话。
“老梁把他送回去的,亲自看他上的楼,现在应该在家。”
“谢谢你,钟医生。”
“不用跟我客气,你多陪陪他,有事随时打电话,二十四小时。”
于清溏推开家门,西装丢在地上,鞋子随意乱脱,完全不像往日的徐柏樟。
于清溏找了一圈,最后在次卧发现了人。自从搬到主卧,他再也没来这里睡过。
卧室拉紧遮光窗帘,明媚的上午,房间阴森森的。
徐柏樟埋进被子里,像个厌恶阳光,只在夜间出行的动物。
于清溏站在门口,轻轻敲门,“柏樟,我可以进来吗?”
等了几分钟才有回复,“我困了。”
“我也困了,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又过去半分钟,没能得到声音。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于清溏脱掉衣裤,躺了进来。
徐柏樟背对着他,像不会动的假人。
于清溏稍微往里靠,把额头贴在徐柏樟后背,轻轻吻着他,“柏樟,你今天好冷淡……”
“都不抱我了。”
“之前每次回家,都会抱我的。”
“昨晚也不这样的,柏樟……”
温柔超不过三遍,于清溏被温暖包裹,空气里是他喜欢的气味。
于清溏仰头吻他的下巴,吻了三遍才说:“等很久了吧,来晚了。”
“清溏,清溏。”徐柏樟抱得他紧,像不舍分离。
“我在呢,一直在。”于清溏不断亲吻他,想帮他缓解焦虑。
徐柏樟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
“你相信我。”徐柏樟用尽力气,“手术很成功,我很努力,没有失误,我非常清醒,我到现在还记得手术的流程。”
“开胸,肋间切开,心包切开,心包悬吊……没有问题,都是正常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柏樟,放松,不需要解释。”于清溏拍拍他,“我不在乎手术,我只想更了解你。”
“想了解你的童年,还有你耿耿于怀的经历。”
如果那份心理报告属实,造成他心理影响的,多半与童年有关。
徐柏樟:“怕你不想听。”
“你不是我,不要代表我的想法。”于清溏说:“我们是伴侣,你之前告诉我的,要试着倾诉,不是藏在心里。”
“好,我说。”
和大部分农村的孩子一样,徐柏樟的童年是黄土地、村口的戏台还有河边灿烂的太阳。
但也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父亲和梦里不一样,不会做玩具、不会用胡子扎他、也不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骑马;也不像书本里所说,是他的肩膀,勇敢高大,能撑起整个家。
他的爸爸只会喝酒吹牛、殴打妈妈。
妈妈是个非常传统的农村女性,读书不多,贤惠能干。能下地干活、也能做一手好菜、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即便是这样,爸爸还是不满,喝醉了酒,就找各种理由殴打她。
他有多凶残的爸爸,就有多温柔的妈妈。所有的痛苦和不快,都能在妈妈爱中化解。
徐柏樟喜欢妈妈做的饭,爱听妈妈唱完儿歌说晚安;喜欢陪妈妈下地撒种、在院子里摘菜,又或者,只是在炎热的午后,靠在妈妈身边,看她用麦秆编织出整个动物园。
他永远记得妈妈被打出血的伤口,还有爸爸喝到烂醉,令人厌恶的呼吸声。
那时的徐柏樟胆子很小,只敢躲在墙角里哭,等到听不到爸爸的呼噜才敢走出来,小心翼翼帮妈妈擦干眼泪,再偷偷舔掉她手背上,被鞭子抽出的血痕。
小时候的他日日盼望长大,想变得强大,带妈妈离开,去没有爸爸地方生活。
梦还没实现,就扼杀在八岁那年。
那天,他挤在妈妈怀里说想吃糖葫芦,妈妈拍拍他的头,说去给他买,让他听话在家等。
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等到天黑,等到入睡,最后等来了妈妈的死讯。
在自家麦地里,躺着永远醒不来的妈妈,身边倒着的农药瓶,徐柏樟曾亲眼见妈妈塞进兜里,带出家门。
那片麦地是村口卖糖葫芦的反方向,妈妈走过路根本绕不到村口,他注定吃不到糖葫芦,也永远与妈妈两隔。
小时候的徐柏樟想不通,为什么妈妈不买糖葫芦,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不要他。
长大以后,他又想,妈妈可能是病了,无法接受痛苦,便选择自我了结。
越是这样想,徐柏樟就越自责。
如果他没吵着吃糖葫芦,如果他跟妈妈一起去,如果他能早点出去找,是不是都能拦住妈妈。
甚至是,如果爸爸打妈妈的时候,他能勇敢点挡在身前,能努力保护她,也许妈妈就不会自杀。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抓不住的,就再也没有了。
妈妈的死并没有让父亲收敛多少,唯一改变的,是把殴打的对象从妻子变成儿子。
当年只有的八岁的徐柏樟,承受过任何方式的毒打。在暗无天日的童年里,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放学回来爸爸不在家,他只想安静地写作业,不用再挨打。
后来,徐柏樟发现了“自救”的方法。
爸爸打他不分轻重,但只要出血,就会立即停下。在他伤口长好之前,都不会进行暴力,还会买些零食给他。
为了防止被打,徐柏樟开始在身上制造伤口。趁父亲抽打的时候,故意将受伤部位给他打,再露给他。
虽然残忍,但是唯一的办法。
于清溏抓紧徐柏樟的衣领,忍不住啜泣,“他是魔鬼,他不配做父亲。”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些。”徐柏樟擦去他的眼泪,“别哭,清溏,不要哭。”
你闪闪发亮,那么美好。
天生就长在阳光下,不该被黑色的故事沾染。
“我没事。”于清溏挤进他怀里,“我只是好心疼,心疼你、心疼离世的妈妈。”
徐柏樟亲吻他的泪水,永远舍不得他难过。
于清溏:“他该死,他不配活着!”
徐柏樟冷笑,“他已经死了。”
于清溏突然清醒,心口胀疼,“柏樟,你、你不会,他的死不会你……”
“别怕,他用不着我,是自己咎由自取。”
徐柏樟十四岁那年,父亲的遗体在高速公路上被发现。
寒冬腊月,他躺在路边,冻成了冰块,气都没了还握着酒瓶。通过监控录像发现,当晚凌晨,烂醉如泥的他走到高速公路,自己钻进大车下面。
家人离世,更多是庆幸,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于清溏摸到徐柏樟胸口的疤,“这里呢,也和他有关?”
徐柏樟默认。
于清溏想起那个扭曲的刀口,凹凸不平的缝合线,“是他弄的?”
“不、是我自己。”
那年徐柏樟十二岁,小学毕业,父亲撕了他的户口页和录取通知书,禁止他读初中,逼他出去挣钱。
那个时候,读书是摆脱困境的唯一方式,徐柏樟想考出去,想离开父亲,想有自己的生活。
他不甘心,激烈反抗,换来了暴力毒打。那天,徐柏樟舔着自己的伤口,第一次有了轻生的想法。
他握着那把自残无数次的小镰刀,听着自己的心跳,想起了妈妈。
妈妈自杀,何尝不是解脱。
如果一刀捅进这里,心脏停止跳动,他再也不会被打,也不必经受痛苦。
“我握住刀柄,对着胸口,划了下去。”
于清溏抓住他心口的衣料,急得想锤,又舍不得,“你怎么会这么傻。”
徐柏樟:“当感受到锥心的疼痛,看到鲜血直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会这么傻,为什么把别人的错加在自己身上,我不该死,我也不能死。
在旁人眼里,血液是疼痛、是恐惧、是残忍的代名词。在徐柏樟的心中,血液是让家里安静、让自己不被殴打的仅有途径。
血是他的救命稻草,是清醒镇定的灵丹妙药。
他忍受疼痛,用力按住伤口,想起在村口书店翻到的医学书籍,上面讲过伤口的缝合和处理方法。
家里没有缝合针线,他就把普通缝衣针穿上棉线,用明火高温消毒,给自己缝伤口。
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敢相信,当年只有十二岁的他,是怎么在完全没打麻药的情况,一针一针穿过皮肉,把那道三厘米的刀伤缝上的。
家里没有消炎药,他在中医书里看到过有消炎功能的草药,就长在院子旁。徐柏樟把草药碾碎敷在伤口上,按照书上的方法,一周后拆线。
伤口愈合,伤疤却永在。
从那时候起,徐柏樟便沉迷上了医学,他废寝忘食、拼命努力,想用自己的手挽救更多人的命。
后来,他如愿考上医科大学,出国读博,进入省医院心脏外科,一切都那么顺利。
唯二的差错,是那份精神鉴定书,还有三年前的手术。
“柏樟,手术不怪你,你没有错。”
“可他拿到了我的心理异常鉴定。”徐柏樟蜷身体,“我是个疯子。”
不管怎么证明手术他没有问题,都无法开脱他心理异常的问题。
于清溏很讨厌这种说法,“你不是疯子,你只是病了,人活这一辈子,谁能保证不生病?”
徐柏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失望,你在我眼里独一无二。”于清溏抱紧他,“柏樟,你就是你,不需要在乎旁人的看法。”
“我不在乎。”
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早就体会过黑暗和肮脏,没有什么能压倒他。
如果他会因此难过,早在妈妈自杀那年、被爸爸逼迫那年、鉴定为精神疾病,取消参赛资格,甚至不建议学医那年,就已经想不开了。
于清溏:“既然这样,就别把流言蜚语放心上。”
“我从没放过心上,也不在乎流言蜚语。”徐柏樟睁开眼,瞳孔里只有他的影子,“我在乎的,只有你。”
在乎听到这些的你会怎么想,
在乎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
第53章 真相
把徐柏樟哄睡, 于清溏给钟严打电话,约在家门口的咖啡厅。
钟严到得早, 低头翻菜单,顺便问他,“冰拿铁还是冰美式?”
于清溏说:“热红茶就好。”
钟严也不太意外,“老徐管得真严。”
“我胃不好,他是为我着想。”
钟严转动咖啡杯,“他怎么样?”
“睡了,目前还算稳定。”于清溏没功夫客套寒暄,“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起因, 不局限于三年前手术,还有心理鉴定诊断单,以及当时事件的处理。”
钟严:“老徐没说?”
“说了点, 他状态不好,我没细问。”
钟严磨磨牙,“也就是他脾气好, 要是换我,绝不让那个渣滓好过。”
于清溏:“钟医生, 您消消气。”
他在梁颂晟和钟严之间选择后者,也是考虑钟医生性格直率,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 更容易毫无保留,他果然没猜错。
钟严敞开腿,靠在对面沙发,“消不了, 要不是穿着白大褂,不想给医院抹黑, 我第一个上去揍他。”
于清溏:“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钟严:“老徐和你说了多少?”
于清溏大致复述了徐柏樟的话,其他问题于清溏不担心,唯独对那份精神鉴定耿耿于怀。
钟严:“于老师,你相信他吗?”
“我不仅相信他,也相信你和梁医生,还有整个医院。”
作为医生,徐柏樟不会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接手术;作为朋友,钟严和梁颂晟不会置之不理;作为院方,也不会为了包庇同意他转科室,并持续多年帮他隐瞒过失。
但不论如何,徐柏樟亲口承认心理问题也是事实。
钟严松了口气,“谢谢你的信任。”
于清溏:“钟医生,柏樟是我先生。”
谢谢显得尤为生分。
“行吧,我收回刚才的话。”钟严耸肩,继续说:“他和你提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于清溏心口揪疼,“嗯,我知道他爸爸的事,还有他妈妈。”
钟严:“他心脏的伤呢?”
于清溏:“也知道,他自己缝的。”
钟严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技术指导、没有专业设备,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给自己缝合伤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于清溏等着他说。
“意味着他有坚韧的毅力、稳定的心态,还有绝佳的学习能力。说白了,他是外科领域的奇才,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听着夸赞,于清溏并没有多开心。换取天才称号的代价太高,每个字都沾着鲜血。
钟严:“在中医科领域,你觉得他是什么水平?”
于清溏清晰记得网络上的夸赞,但他谦虚了点说:“挺厉害的水平。”
“他是厉害,但纵观全国,和他一样厉害,甚至比他厉害的人也不少。”钟严挑眉:“你知道他在心脏外科,是什么地位吗?”
于清溏屏住呼吸,胸口持续膨胀。
“于老师,要不要猜猜?”钟严似乎很期待看到他的反应,“别拘束,往夸张了猜。”
于清溏攥紧拳头,“他是顶尖?”
钟严的笑挺戏谑的,像是不满他的回答。
他收回笑,郑重其事:“他是唯一。”
到目前为止,心脏瓣膜某个方向的手术,全中国只有徐柏樟能完成。他转了科就意味着该病无人能治,是绝症。
“纵观全世界,能做那台手术的人也不超过五个。”
于清溏全身僵硬,紧张得能感受到脉搏。
钟严:“老徐读博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国外医学院、高校和研究所抢着要他吗?”
任何条件、所有要求,他只要他提,上天下地,都愿意满足。
即便如此,徐柏樟依然无动于衷。他拒绝了所有邀请,坚定回国。他想回来,想把绝症变成可治之症,将这条死路打通。
“结果呢,回国还没一年,就他妈来了这么个破事,把他的梦想全毁了。”钟严险些砸了玻璃杯,“操!”
于清溏没劝他消气,他也很想发火,想跟钟医生一起骂,甚至是诅咒那些不择手段、低劣肮脏的人。
“于老师,你知道心外对老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没和我说过,但我能想到。”
是他的梦想,是为数不多的执着。
钟严咬牙,“他只是想当个外科医生,想亲手挽救更多人的命。他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么对他!”
于清溏有口难言,他能体会钟严痛苦,可作为伴侣的自己,又能好受多少。
对啊,他做错了什么,
他那么好,为什么这么对他。
可钟严的“讨伐”还在继续,“不只是老徐,其他患者又招谁惹谁了?”
徐柏樟作为国内该项目的第一人,他无法继续手术,有经济能力的家庭当然可以去国外,找其他权威医生。但大部分患者,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付不起高昂的费用,但也想活着。
他们本有活下来的可能,却因为医闹,失去了唯一挽救他们的人。
这不是限时的优惠福利,抢不到顶多失落一会儿。盼不来手术机会,就要活活等死。
“谁的命不是命,等待手术的患者,又做错了什么?”钟严捏紧玻璃杯,“有什么比本来能活着,却被迫等死更绝望?”
于清溏深呼吸,努力平静,“他转去中医科,是因为那场手术?”
“那是其一,主要是那份心理评估报告。”
徐柏樟很介意、也很谨慎。他不是不敢拿刀,也并非束手束脚,他只是顾虑是否配做医生,有没有资格站在手术台上。
他要对每一位患者负责,想配得上医生的身份,对得起这身白大褂。
这也是于清溏最在意的点,“那份心理鉴定报告怎么来的?”
钟严:“大二那年,有个全国性的大学生临床大赛,含金量很高,有资格的医学生都会参加。”
他们自然也不会错过,一路过关斩将,三人同时拿到了决赛资格。
决赛前的必要流程,所有选手要经过心理筛选。也就是那次,徐柏樟收到了心理异常的诊断报告。
于清溏回忆鉴定内容,“上面写的嗜血症,是真的?”
提到这个,钟严的火更大,“嗜血症,在医学方面称为噬血细胞综合征。会使体内组织细胞增生,并能吞噬形态结构完整的细胞。病因主要是遗传、感染、恶性肿瘤,跟老徐的情况完全不搭边。”「注」
于清溏回忆和徐柏樟亲近的时候,“但他似乎对血液很感兴趣。”
钟严说:“你应该知道,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于清溏强忍着说:“意味着殴打的停止,是自保的唯一防护。
钟严:“不止,血液会让他清醒和冷静。”
钟严永远记得,当年在课上,第一次解剖尸体,其他人表现出恶心、恐惧、痛苦模样的时候,只有徐柏樟,从容戴上外科手套,认真切下实验体的器官组织。
他眼里是对医学的敬仰,对捐赠人的尊重,是一种极度镇定,沉浸在专业领域的执著。
“说他平时心理状态反常,我可以接受,但在手术室,切开胸腔,看到鲜血后,他就是心脏外科的徐主任,认真、负责、专注。他把职业和患者的安危放在首位,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徐柏樟从未回避心理情况,每次手术,都有完善的录像设备,确保出现意外,能及时找出问题所在。
“你以为他不想回去吗?他把心外看得和生命一样重要,他热爱手术台,尊重那件绿色手术服,不愿它们受到任何玷污。”
那是他十二岁时,用穿针的疼痛和一颗鲜活的心脏换回来的。
现在,他的梦想却被人亲手扼杀,还要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那份鉴定报告根本是夸大其词,他把老徐当什么,吸血鬼吗?”钟严说:“是,我承认,因为童年阴影,他的确对血液有超出正常观念的偏爱,但据我所知,他并非对所有人的血液都有吸食的欲望。”
钟严想起大学那会儿,他手臂受伤,开玩笑和徐柏樟说:“要不你顺便舔两口,别浪费。”
徐柏樟压根没理,还无比嫌弃,午饭都少吃半碗。
钟严好奇,“他对你的血感兴趣吗?”
于清溏没瞒着,点头。
钟严切了一声,“我就知道。”
真心爱的,才会痴迷。
但我的血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吗?
于清溏说:“除了嗜血,其他方面的问题呢?”
“老徐童年经历过那么多,心理多少会受影响。再说了,现今社会,生活压力大,多数人都存在心理问题,光凭份报告单也太扯了。”
于清溏:“那份心理鉴定报告,真的权威吗?”
“权威个屁!”
钟严至今记忆尤新,就算是他这种无所谓的人,做评估的时候也非常不适。当时的鉴定手段非常极端,逼人在窘迫中做出极限决定,非常不符合常理。
钟严说:“老徐出事以后,我找过那家鉴定机构,结果人去楼空,影都没了。”
于清溏:“你的意思是,那家鉴定机构可能存在违规操作,那份鉴定报告并不合规,对吗?”
“不管合不合规,老徐都是天选外科人。”
不光是心外手术,徐柏樟的缝合技术也是顶尖,薄如纱的膜,能被他缝得看不到痕迹,连针孔都难找。
徐柏樟那双手,牛得像开外挂。
既然这样,于清溏更不懂了,“为什么不报警处理?”
“当年患者家属没大闹,他拿着鉴定报告找到老徐,想要点赔偿金。”钟严不屑,“结果老徐没鸟他,他就找老头去了。”
于清溏:“老头?”
“就是院长。”钟严想起这事就来气,“老头担心事曝光闹大了,会给徐柏樟造成影响。”
钟严补充,“你也知道,老徐在这件事上很敏感。后来老头自己出钱,把事摆平了。”
于清溏试探性地问:“那位院长给了多少?”
钟严:“二十万。”
于清溏不知说什么好,“你们院长还挺热心。”
“他就那样,软柿子一个,没个脾气,随便捏。”
于清溏:“……”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钟严:“我倒是能理解老头的想法,如果事情暴露,舆论必然会影响徐柏樟。他可能会更受打击,彻底断送医学之路。”
于清溏:“既然他的目的是要钱,这次为什么没找院长,要选择曝光?”
“八成是嫌钱来得慢,外加这种事也有风险,多少沾点敲诈勒索。所以改路子了,赚流量挣钱。”
近几年,网络媒体成为消息传播的主流,各大平台都有不少类型的网红达人,通过视频打赏和流量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有人关注,流量就能迅速变现。
也的确如他所愿,事发不到一天,患者家属的社交账号已有三十多万粉丝,光是直播打赏就有二十多万。
“他这是吃人血馒头。”于清溏恨得牙痒痒,“网络和舆论的本意不是这样,也不该被他们当做谋利的工具。”
钟严嗤了一声,“像他那种人渣,阴沟里的臭虫,做什么都不奇怪。”
“钟医生,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于清溏看表,“柏樟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我还有两句话。”钟严抓了把头发,“于老师,说真的,老徐和你结婚以后变化挺大的。他以前闷得不行,除了工作,干什么都兴趣,自从有了你,他才变得有血有肉。”
“他童年挺不幸的,心理上难免有消极影响。你相信我,这么多年他挺稳定的。按时喝中药,没做任何过出格行为。”钟严说:“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特别特别真。”
于清溏:“嗯,我知道,还有要说的吗?”
“虽然挺蠢的,我还是想问问。”钟严说:“你不会离开他吧。”
徐柏樟正面临难关,如果感情又出问题,钟严真的怕他会崩溃。
“钟医生,您都说是愚蠢的问题了,麻烦别再问了。”
*
于清溏回到家,在窗边发现了徐柏樟。
他头发乱糟糟的,赤着脚坐在地上,像个等待已久的思念者。
“怎么坐在这里。”于清溏蹲下来扶他,“快起来,地上凉。”
“我醒了没看到你,找遍了整个屋子,你都不在。”徐柏樟像淋了雨的大狗,委屈巴巴的求安慰,“我就想等你回来。”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徐柏樟偷偷碰他指尖,小心翼翼,“怕打扰你。”
于清溏反手把人拉住,手掌紧扣在他手心,“你和我之间,没有打扰这一说。”
徐柏樟不满足,又去拉另一只手,看着他,一眼都不眨。
于清溏和他对视,“但是柏樟,你撒谎了。”
他从南边回来,徐柏樟坐在北边的窗口,永远看不到他。
徐柏樟低头,“我怕等不到。”
又想等,就在这里等。
没有希望的等待,就不会失望。
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傻傻守在门口,却永远盼不到妈妈来推门。
“柏樟,你看着我。”于清溏托起他的脸,“还记得我向你求婚前,问你的话吗?”
徐柏樟:“你说,‘我想知道,你对婚姻的看法。’”
于清溏:“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记得。”
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柏樟,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徐柏樟:“我隐瞒了病情,骗了你。”
等了盼了想了十二年的人,机关算尽、费尽心机,让自己完美无缺,包装成他喜欢的样子,把他“骗”进了家门。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像个自私的小丑,不过是想守在他身边一辈子。
仅此而已。
于清溏搂住他的脖子,把人按在心口,“你隐瞒病情,我是挺生气的,气我没能第一时间知道,没能早点陪在你身边。也气我做的不好,没能让你对我完全信任。”
徐柏樟抱紧他,“没有,你很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说是怕你介意。”
他以为,只要按时吃药,再努力克制喜欢,就永远不会被发现。
吃药不难,但克制喜欢比登天还难。
于清溏:“我为什么要介意?”
徐柏樟:“我有病,配不上你。”
“柏樟,爱情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其他都不是理由。”于清溏又说:“何况,性.瘾也是病,我们算天生一对。”
徐柏樟:“我说不过你。”
于清溏:“说不过就听我说。”
“柏樟,我不是医生,没研究过心理学,我只知道,我爱的人童年受了伤,现在又被人诬陷。我很心疼,想为他平反,再用我的余生来爱他、陪伴他,帮他抚平伤疤,成为快乐积极的人。”
徐柏樟:“清溏,谢谢你。”
谢谢有你在,
还好你还在。
“傻瓜,不许说谢谢。”于清溏拉他,“快起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徐柏樟僵在原地。
于清溏拿着串糖葫芦,走到他面前,“晚了点,不许怪我。”
“尝尝,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于清溏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咱们家附近没有,我特意去阳城小学门口买的,从一群小朋友里杀出重围,挑了串最大的给你。”
徐柏樟只看着他,不动。
于清溏:“你不吃?那我可吃了。”
徐柏樟像雕塑。
“那我真吃了,不给你剩。”
最上面那颗刚吞进去,于清溏被人抱住,有脆皮外壳咬碎的声音,另一半的糖葫芦含进徐柏樟的嘴。
于清溏含下另外一半,“好吃吗?”
“好吃。”徐柏樟扣住他的脖子,和他额头相抵,“特别好吃。”
盼了二十四年的酸和甜,终于吃到了。
俩三十岁的男人,非常幼稚,你喂我、我再喂你,吃完了整根糖葫芦。
徐柏樟收走竹签,往厨房走。
于清溏拦住他,“干什么去?”
“做饭。”
于清溏指着两个大饭盒,“爸妈早准备好了,据说都是你爱吃的。”
徐柏樟心口乱颤,“爸妈也知道了。”
“放心吧,爸妈没事,就是担心你身体,非要过来看你,还让咱们过去住,怕我不会做饭,照顾不好你。”于清溏说:“我知道你想安静,没让他们过来。”
“柏樟,不论是我还是爸妈,永远都站在你这边,相信你支持你,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徐柏樟从未如此满足,“谢谢爸妈。”
“都是一家人,不许说这些了。”于清溏打开饭盒,“我看看妈都做了什么好东西。”
于清溏夹了块肉,递到他嘴边,“今晚破戒,要多吃。”
徐柏樟含进嘴中,“妈厨艺越来越好。”
“就属你嘴甜,一会儿电话亲口告诉他。”
徐柏樟:“好。”
饭后,于清溏承担了刷碗的任务,他收拾完,在书房找到了徐柏樟。
于清溏帮他捏肩膀,“这几天好好休息,回头再忙。”
“没事,我整理点东西。”
于清溏看到桌上的文件,“这个是?”
“患者家属当年要挟我的录音,我也准备了些证据,本打算告他,但钟院长用钱帮我摆平了。”
于清溏:“钟院长?”
“钟严的爷爷。”
于清溏:“……”
怪不得一直叫老头。
爷孙性格差距好大。
钟院长主张和气,患者的死也是事实,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小孩。除了担心徐柏樟,他也不想事情闹大,让孩子受苦。
可善良不该作为压榨对象,这次,徐柏樟不打算心软。
于清溏翻看证据,“告是必须的,但能不能给我一份。”
既然他这么喜欢炒作,又这么想火,刚好,借他炒起的流量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社会舆论。
第54章 准备【一更】
计划敲定, 兴奋的人不只于清溏。
次日,柳思妍迫不及待来他办公室, “徐医生怎么样了?”
“没事,最近休假,做饭喂鱼浇花。”
“那就行。”柳思妍拉椅子坐,把整沓资料摆到桌上,“不查不知道,一查东西还真不少,那个王八蛋,死透透的了!”
于清溏:“你什么时候查的?”
他半小时前才给柳思妍发的消息。
“昨天晚上, 你说不会放过他的时候,老娘DNA都动了!”柳思妍说:“我计划早想好了,怕你不同意, 没敢提。”
柳思妍本打算先斩后奏,都弄好摆在于清溏面前,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没想到, 俩人想一块去了。
于清溏:“你又熬夜了?”
“那不是重点,给你看这个。”
于清溏把资料拿过来, “我等下看,你回去休息。”
柳思妍今天轮休, “没事, 你自己看哪有我说得清楚。”
“我自己也能看清楚。”于清溏按住文件,不让他翻,“而且,到时间了, 我得去见个人。”
柳思妍叫住他,“方案要是没问题, 我要着手宣传了。”
“你是导演,说了算。”
柳思妍:“你想宣传到什么程度?”
于清溏:“越热闹越好。”
市中心茶馆。
成熟男人坐在于清溏对面。
于清溏倒茶给他,“梁医生,我不懂茶道,您别嫌弃。”
梁颂晟托起紫砂杯底,抿下一口,“于老师约来这里,已是有心。”
“应该的。”
徐柏樟和余念都和他提过,梁颂晟对茶颇有研究。
梁颂晟将精致包装的透明盒子递过来,“念念的心意,他折腾了一上午。”
是盒手工饼干,每块图案都不一样。
还附了张手写贺卡。
【祝清溏哥哥和徐医生天天开心,你们都是最棒哒~】
于清溏将饼干收好,“代我谢谢念念。”
“他很担心,每天关注新闻。又怕话多耽误事,忍着没联系你。”
梁颂晟继续道:“他让我给你带话,说徐医生是他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医生之一,不接受反驳。”
于清溏笑了,“嗯,我会转达。”
梁颂晟:“看来你联系过钟严了。”
于清溏点头。
“他应该说得很清楚。”
于清溏:“嗯,我今天约你,是想再了解点,当年给你们做心理鉴定的机构。”
梁颂晟递来事先准备的文件,“应该是你需要的。”
于清溏拆开文件袋,像得到了重要秘籍,“梁医生,太感谢了。”
“都是我该做的。”
于清溏收好文件,“对了,您认不认识有资历的心理医生,我有专业问题想咨询。”
梁颂晟递来名片,“我和崔医生打过招呼,你可以随时联系他。”
于清溏的目光定在名片上,“好,谢谢。”
梁颂晟:“还有一件事。”
于清溏等他说。
“如果条件允许,希望你能劝说柏樟和崔医生聊聊,我以前尝试过,他很抵触,没成功。”
大二那年的心理鉴定,给徐柏樟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好,我会的。”于清溏把东西收好,“下周六晚上八点,省台综合频道法制生活栏目,邀请您和念念收看。”
*
周六,法制生活即将迎来第一期直播。
距节目正式开播还有五十分钟,于清溏特意来到嘉宾化妆室。
他敲敲门,“请问,可以进来吗?”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化妆师和本期节目的嘉宾,三年前,不幸去世的患者丈夫,齐宏斌。
男人身型微胖,头发油亮稀疏。有种下班就瘫在沙发,刷整晚美女视频的刻板印象。
“齐先生您好,我是法制生活的主持人于清溏。突然拜访,没打扰您吧?”
“没有没有,一点不打扰。”
化妆师正给齐宏斌打粉,他脖子不能动,眼睛恨不得转到天边。
齐宏斌第一次在线下见到真人,“我可喜欢你呢,你的节目我天天看。”
于清溏保持微笑,“谢谢。”
“你们电视台真好,邀请我上节目,报销路费、管饭、还给我化妆,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职责所在,您不必客气。”
化妆师去拿服装,屋内暂剩两人。
齐宏斌说:“于老师,咱们这期节目,真的是直播吗?”
“当然,栏目组非常重视,特别邀请您来当嘉宾,帮我们撑场子、保收视率。”
齐宏斌笑呵呵的,搓了把脖子,“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啊。”
“您是百万级别的网红,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远超节目收视率,多亏您带来的关注度。”
齐宏斌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还沉浸在著名主持人的奉承夸赞中。
于清溏:“对了,您通知粉丝今天收看节目了吗?”
齐宏斌头如捣蒜,“通知了通知了,我提前一个礼拜直播就说了,让他们都来看,可积极呢。”
“本期节目,各大社交平台都可以在线观看,我们竭尽全力,不让您的粉丝错过。”
越说齐宏斌越不好意思,“你们实在太好了,惦记着我们老百姓的事。”
“生病住院在所难免,医患问题始终是我们关注的民生。”于清溏说:“趁这次机会,希望能引起共鸣,给大众警醒。”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现。”齐宏斌搓搓手,“那个啥,咱用不用提前串通串通?”
“串通什么?”
“我听说,上电节目前都得有个计划。”齐宏斌挠挠头,“那个叫啥来着?背背词,合计合计啥的。”
“您说的是台本?”
“对对对,就是这个。”齐宏斌晃晃手,“以防万一,先给我瞅瞅?”
“法制生活主打揭露真实案件,反应百姓民生。节目采取我问你答的形式,您只需要说出真实想法即可。”于清溏瞟到桌上的文件,“何况,我看您准备了不少材料?”
“那是必须的!”齐宏斌沾沾自喜,“你们这么信任我,我这次不能白来。”
“没有医德的人,不配做医生,更不能成为社会的毒瘤!”齐宏斌义愤填膺,“我作为老百姓的代表,一定会为民除害的!”
“没想到,齐先生竟然是这么正义的人。”于清溏保持微笑,“也辛苦您百忙而来,用亲身经历造福大众。”
“于老师,你放心吧!等会儿就算揭开我的伤疤,挖了我媳妇儿的坟,我也要让大家知道,省医院还有那个徐柏樟,到底是什么样!”
“好的,我们拭目以待。”
齐宏斌伸出手,“于老师,配合愉快。”
看着伸在眼前的手,于清溏脑子里想的,全是本该紧握手术刀的徐柏樟。
人在做,天在看,
报应迟早会来。
“于老师,于老师?”齐宏斌又把手举高,继续晃晃,“咱们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手还没握上,化妆师推门进来,“齐先生,两身西装,您看看哪件好?”
于清溏把手转到另一边,拿走化妆师右手边的灰色西装,“齐先生穿这件吧,款式新颖,颜色低调大方,非常配您的气质。”
齐宏斌受宠若惊,“诶行行,听您的,就穿这件。”
于清溏把衣服递给他,低头看表,“时间差不多,我该去准备了。”
齐宏斌抱着西装,忍不住笑,“于老师,你说我现在算不算名人?”
“有那么多为您抱不平的网友粉丝,您早就是名人了。”
齐宏斌的嘴角恨不得拉到耳后,“于老师,您太抬举我了。”
“陈述事实。”于清溏保持最标准的微笑,“齐先生,我非常期待这期节目,咱们等会儿见。”
第55章 结束【二更】
直播开始前十分钟, 于清溏给徐柏樟播了电话,“我还有个问题。”
徐柏樟:“什么?”
于清溏:“你以前站在手术台, 面对患者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于老师,要开始了。”
“好,马上。”于清溏转到手机,和徐柏樟说:“我要上台了,到家见。”
直播就绪,柳思妍站在摄像机前,对着麦克风说:“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镜头转向于清溏:“现场、电视机前,以及网络平台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法制生活节目, 我是你们的朋友于清溏。”
“医患关系,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医疗事故, 牵动着广大群众的心。让我们看一段视频,了解今天的故事。”
五分钟的剪辑画面, 囊括了在亡妻病床前痛哭的齐宏斌,伤心欲绝病倒的双方父母, 还有因失去母亲而沉默寡言的儿子。残破的家庭、可怜的孩子、白发人送黑发的无奈。
视频最后, 特别描述了单亲父亲齐宏斌的艰难,还有对妻子延续三年的思念。
画面结束,现场观众红了眼睛。
这条视频于清溏看过很多遍,是职业道德说服他不露出厌恶嘴脸。
掌声平息, 家属上台。
齐宏斌红着眼,和视频里如出一辙, 像个思念亡妻的痴情种。
于清溏感慨,有人天生就是演员。
于清溏纸递给他,“齐先生,请您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宏斌泣不成声,“我老婆本来好好的,在省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命没了。”
于清溏:“据我所知,您妻子的手术很成功,为什么会突然恶化?”
“都是徐柏樟的问题!”齐宏斌拿出份资料,“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徐柏樟来省医院不到一年,我老婆是他做的第八台手术。”
齐宏斌对准镜头,“朋友们,那么大的医院,为什么找没经验的医生做手术,他们有什么阴谋?”
“是缺乏人手,还是拿老百姓的命练手?”
“我老婆只是其中之一,我不敢想,还有多少人成为了他们练手的工具,惨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医院拿患者的生命当试验品,可那些试验品,都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啊!”
齐宏斌声情并茂,观众激动万分。
“我去,好恐怖啊。”
“和人体实验有什么区别。”
“我头皮发麻了。”
“不敢生病了。”
“不动手术,我老婆好歹能活着,还能送我儿子上学。现在,我儿子只能被同学和邻居嘲笑是没娘的笨蛋!”齐宏斌嚎啕大哭,“我的儿好惨,五岁就没了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们爷俩做错了什么!”
于清溏:“齐先生,节哀。”
齐宏斌抹去眼泪:“出事以后,医院赔了二十万就想了结此事。他们还包庇徐柏樟,让他从心外转到中医科。”
“我是不懂医学,但基本常识也知道,中医和西医是两套东西,他西医半吊子,又去当中医。朋友们,人命关天,身为医院为何如此草率!”
场下热闹讨论。
“这不是胡闹吗?”
“医院太不负责了。”
“我妈还想挂他的号。”
“庸医好可怕。”
“我老婆不在了,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只想警醒大家,看病就医请擦亮双眼,不要像我一样被骗。”
“没钱是小,我老婆的命换不来!”
“老婆,你死的好惨!”
等场下安静,齐宏斌的状态稍微缓和。
于清溏:“针对齐先生所说的情况,节目组进行了深入调查。”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医法规定,获得‘医师资格证书’,还有‘医师执业证书’的人员,即拥有行医资格。”
“我们查询到,徐医生给患者动手术的四年前,已经获得了相应专业的资格证书,包括中医和西医,符合行医资格。”
“即便如此,我想大家仍对其抱有怀疑态度。就像齐先生所说,仅参与八台手术的人,真的能胜任高难度的外科项目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本台记者来到徐医生读博的医学研究所。来看一段视频,了解真实情况。”
画面中站着位女记者,“观众朋友们好,我现在在德国著名的医学研究院,这里有份徐医生读博期间的手术档案。”
“上面显示,徐医生读博期间,曾在研究所下属的医院任职,由他参与的手术,共计三百八十七台。”
“同时,我们采访了他任职期间的同事和导师,在他们口中,徐医生是为认真负责,极具天赋的外科医生。”
“我还有幸遇到了院长,听说我是从阳城来的记者,他主动向我谈论徐医生,耳听为虚,不如跟我一起拜访他。”
女记者敲响办公室的门,用流利的德语和院长交流。
从办公室出来,女记者说:“刚才院长和我说,当年研究院开出天价,想留住徐医生。可对方给出的理由是,德国有治疗相关疾病的医生,但他的祖国没有,他必须回去。”
观众的态度有了偏转,大家不再盲目讨论,重点放在节目上。
“就算他有资质,也不能掩盖他有精神病的事实。”齐宏斌拿出份诊断报告单,“这上面清楚说明,徐柏樟有心理病,不适合从事医疗行业。省医院不仅收留他,还让他主刀大型手术,严重失职。”
“针对齐先生的问题,节目组也派人跟进调查。但很遗憾,那家心理测评所四年前已经注销,齐先生的这份心理报告,更长达十二年之久。”
“我们联系了几位受过诊断的学生,还有在那边治疗过的患者,让我们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为保护采访者的隐私,大部分的画面和声音经过打码处理,仍藏不住受访者的恐惧和愤怒。
视频由剪辑而成,每位描述者几秒到十几秒不等。
“他们是魔鬼,拿针扎我手指尖。”
“为了戒网瘾,我被我妈送到那,他们不给我吃饭,把我捆住电击,逼我骂自己。”
“就做个心理评估,不知道他们干嘛蒙我的眼,让我蹲马步,还在屁股后面放钢针。”
“他们让我说出我最想杀死的人,不说就让我踩钉子。”
“把我和蟑螂老鼠关一起,疯子!”
“他们拿铅笔芯凑近我的眼睛,不让我闭眼。说锻炼勇敢意志,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有病的方法。”
“我去过一次,三年不敢自己睡。麻烦快查查吧,他们真的有问题。”
“我就是想打游戏,可他们是魔鬼!”
视频结束,观众哗然惊恐。
等众人平息,于清溏才开口,“这家机构是否违规,出具的鉴定报告是否有效力,我们要看权威认定。”
大屏幕上清晰显示,这家公司的服务类型并非心理咨询,而是娱乐传媒。同时,法人只有助理心理咨询师资格,并不具备独立治疗心理病症的能力。
“聊到这里,大家一定很好奇,在专业范畴上,如何界定心理疾病,我们又该怎样看待有心理问题的医护人员,他们能否从事医疗工作。”
“让我们连线国家首席心理咨询师,崔玉涛教授,试着从他那里获得答案。”
崔医生坐在办公桌前,“第一点,不具备资质的机构不能出具心理鉴定报告;第二,患者的鉴定报告系隐私,非必须要求,除患者本人极其家属,其他单位和个人公开报告,属于侵权行为;第三,我国对心理异常人员是否能从事工作没有严格界定,若患者有重度自闭、抑郁或者攻击、自.杀倾向,我们会建议他暂停工作。”
于清溏:“您认为徐医生当时是否有手术资格?”
“我看过院方提供的视频,从术前术中到术后,徐医生思维清晰、行为正常,完全拥有手术资格。”
于清溏:“好的,感谢您的科普。”
“视频录制完成的一周前,本台已经联系了警方,将证据全部上报,目前该家心理机构的负责人已被捉拿,本台会持续关注,相关人员都将付出代价。”
于清溏转向齐宏斌,“齐先生,节目进行到现在,您还认为,您妻子的死与院方和徐医生有关吗?”
齐宏斌:“手术是徐柏樟做的,我老婆死在医院,他们就该负责!”
于清溏:“我们继续看视频。”
画面中最显眼的就是齐宏斌,他站在ICU门口大声呼喊,不顾医生和护士的劝阻,用各种方式撒泼辱骂,要求医院必须把他的妻子从ICU推出来。
于清溏拿出资料,“这里是徐医生当年的申请书,共有三份,他详细说明了您爱人的情况,请求院方,能继续将您爱人留在ICU,由专业人员二十四小时看护。他努力了三次,上面罗列得清清楚楚,您为什么还要把她推出去呢?
“ICU一天好几千,普通病房才八十,加上医药费护理费快上万了。我就是个普通人,上哪来那么多钱。而且,我哪知道医院是不是骗我钱,故意拖延时间。”
台下有议论声。
“老百姓真不敢生病。”
“几千上万一天,真扛不住。”
“说这个没意思,命总比钱重要。”
“哎,真苦,都不容易。”
于清溏:“不信任院方,何必手术。”
齐宏斌:“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做,钱没了,我老婆的命也没了!”
“齐先生,据我所知,您爱人去世以后,您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医院,大约三个月后才去闹,请问是为什么呢?”
齐宏斌神色惊慌,“我、我本来不想惹事,可我老婆托梦,说她死得好惨,她不瞑目,我很受折磨。”
“丧妻之痛可以理解。”于清溏拿出另一份资料,“我们发现,在您爱人术前的三个月,您曾为她买了份医疗意外险。上面显示,如果您的爱人在术中或者术后意外死亡,您将拿到五百万的赔偿金,是吗?”
节目到现在,场下传来了最响亮的喧哗。
“我靠,不会是阴谋吧?”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感觉被他耍了!”
“害老婆骗保?”
“这人还有脸直播?”
“太狠了,魔鬼。”
齐宏斌理直气壮,“我老婆生病,我不能给她买份保险了?”
“当然可以,看出来你很爱你的妻子。”于清溏说:“就保险公司提供的文件,您最后没拿到这笔钱对吗?”
保险公司给予的答复是,院方和第三方鉴定机构均开具了有力证明,手术非常成功,导致患者死亡的原因,是家属强行转入普通病房,又因患者突发病情时,家属去上厕所,无人呼叫,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开始有观众愤起。
“果然是阴谋。”
“好恶毒的人。”
“蓄意杀人!”
“他该坐牢!”
“不是!我没有!”齐宏斌也很激动,“家里负债累累,我真没办法了。医院说手术很成功,我就以为没事了。我家有老人要赡养,孩子也要读书,我耗不起那么贵的住院费。”
“我那天吃坏了肚子,我也很后悔,如果可以重来,哪怕拉□□,我也不会上厕所。”
讨论声不止。
“虽然生气,但稍微能理解。”
“老百姓真看不起病。”
“他就是杀人凶手。”
“到底是不是骗保啊?”
于清溏:“既然医院赔偿了您二十万,为什么三年之后,您又要回来闹呢?”
“庸医害死了我老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凭什么不能闹!”
“齐先生,有些话不该在公开场合说,但如果您持续强词夺理,也别怨我不讲情面,您卷土重来,是否和您投资失败有关?”
于清溏说得很收敛,齐宏斌并不是投资失败,是非法集资被骗。
场下哗然。
“把医院当ATM机了?”
“太可恶了这人。”
“他闹成这样就是为了钱?”
“我还真情实感给过打赏。”
“滚啊!吃人血馒头!”
“恶不恶心,不要要脸。”
“这种人开什么直播,举报他!”
“拳头硬了,真欠揍。”
齐宏斌:“我没有,我最近又梦到我老婆了,我不甘心!”
“我看他还在当医生,怕他再坑害更多的人,我要代表大众铲除毒瘤,不让庸医害人!”
“齐先生,徐医生到底是不是庸医,不是您一个人决定的。”
“为了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的医术如何,我们采访了上百位患者,拍下了很多真实的画面。”
剪辑视频中,有徐柏樟办公室挂满的锦旗、医院近几年收到的感谢信,还有网络上,众人对徐柏樟的评价。
真情实感的画面和文字中,满满的是对他的赞扬、尊敬和肯定。
视频最后,还有几位患者的采访。
“我风湿三十年,是徐医生让我重新站了起来,他是在世华佗,是我的救命恩人。”
“徐医生妙手神医,他治好了我妈妈的病,让我没有成为孤儿,谢谢你,徐医生。”
“是徐医生让我重获新生,他不是庸医,他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医生,感恩一辈子。”
“四年前,我曾是徐医生手术的患者,他治好了我的心脏病,给了我新的生命。徐医生,不要在意流言蜚语,我是您的患者,我最有说话的权利。”
“当年,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吓得只会哭。麻醉开始前,是您用纱布帮我擦掉眼泪,并把它塞进我手心,您对我说:孩子,别怕,有我在,就不会丢下你。”
视频中的患者拿出了那块纱布,“我的命是您给的,希望您能振作起来。徐医生,别怕,有我在,就不会丢下你。”
“徐医生,加油啊!”
“徐医生,你是最棒的!”
“徐医生,别怕,有我们在,就不会丢下你。”
“徐医生加油,别怕!”
“最好的徐医生,加油!”
“徐医生,我们一直在!”
“徐医生,加油。”
视频的最后,是一份医闹统计表,近十年间,全国每年医闹的有十一万起,很多医护工作者因此受伤甚至是死亡。医疗纠纷高发的年代,他们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很多人把“医闹”当成赚钱的途径。
视频的最后,是一段白底黑字:
当医患矛盾产生时,希望您通过正规的法律途径维权,而不是用极端暴力害人伤己。
维护社会稳定,是每个公民的责任。
镜头转至于清溏,“节目开播前十分钟,我给一位医生打了电话,我问他,站在手术台,面对患者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
“他说:躺在那里的人把命交给他,他会抵上自己的命,让他活下去。”
于清溏对着镜头,深深鞠躬,“生命可贵,感恩每一位用生命坚守在岗位上的医护人员,谢谢你们。”
直播结束,掌声响起。
于清溏完成后续工和大家告别,他走出电视台大楼,低头划拉手机屏幕。
结束一个小时了,没电话,也没个短信。某人到底是不好意思打,还是太沉得住气。
正准备回电话过去,他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黑车。
于清溏:“……”
看来是非常沉不住气。
于清溏坐进副驾驶,“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
节目播出当天,必然会引起舆论。
徐柏樟压低帽檐,“天黑,没事。”
于清溏收回手机,“有什么感想?”
“谢谢。”
于清溏:“……”
又是谢谢。
“就不能换点别的?”
徐柏樟:“行,我换。”
于清溏挺意外,转身去拉安全带,“你打算换什……!”
安全带没能扣紧,于清溏被抱到腿上,面对徐柏樟,双腿呈岔开的姿势。
宽敞车型,紧抱着完全不挤。
于清溏双手按在他肩上,“又吓我一跳。”
徐柏樟:“我不会说,只能用行动表示。”
“唔?!”
滚烫的吻,从嘴唇延续到喉结,于清溏的衣领被弄散,他抱着徐柏樟的脖子,用力回应他的喜欢。
吻到全身发烫、呼吸急喘,于清溏从他嘴里脱出来,“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徐医生,别怕,有我在。”
“嗯唔!”于清溏的嘴唇再次被占据,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徐医生,有我在,唔……就不会丢下你。”
于清溏回应他的吻,不断说着心里的想法,“徐医生,我一直在。”
他喘不上气,也要不停告诉他,“徐医生,加油!”
“嗯,加油。”
温情被慌乱取代,裤腰拉链从指尖划开,于清溏突然清醒,“别,这里是电视台。”
晚上十点半,周围寂静昏暗。
“可是,万一呢。”于清溏的思维飘到了天边,“车上也没防护工具,会弄得到处都是,纯皮沙发,很贵的。”
“嗯,你说得对。”徐柏樟帮他收拾好,放回副驾驶,插.上安全带。
车速很快,不是回家的路。
于清溏握着被咬掉的纽扣,“你去哪?”
“买防护用品,再找个没人的地方……”
徐柏樟踩重油门,“把它用了。”
于清溏:“……”
第56章 盲盒
徐柏樟口气认真, 显然没开玩笑。
现在是晚上十点,各大商超均已停业。
于清溏点开手机, 寻找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面民生路口东侧有一家,过了苍风路左转。”
徐柏樟到路口转弯。
于清溏翻出口罩,“等会我去买吧,你在车上等我。”
徐柏樟:“不是说好一起?”
于清溏:“……”
这事倒是记得清楚。
大晚上,又是小型超市,这类用品都摆在收银台后面的货架上,购买需要请收银员拿取。
于清溏简单脑补, 他俩当着收银员的面,商讨牌子和款式的场景。
“要不,还是算了……”
徐柏樟停车, “到了。”
于清溏看窗外,并非民生路的超市,“来这儿干什……”
话没落完, 于清溏留意马路对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成人用品自助商店。
于清溏:“……”
某人比他懂。
“你怎么知道这儿还有这种店?”
徐柏樟:“特意查的。”
于清溏:“查它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于清溏:“……”
我净瞎问什么。
徐柏樟解开安全带, “下车。”
成年又已婚,买点个人生活防护用品合法合规。
要是自己进去, 于清溏非常坦然, 但身边有徐柏樟,说不上来,心里乱蓬蓬的。
有点像偷偷恋爱的小情侣,甜蜜纯情多年, 互相保守着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在十八岁生日这天, 鼓足勇气走进小旅馆。
深夜街口,四下无人。
徐柏樟头压黑色帽檐,向后勾着他的指尖。于清溏有口罩遮挡,眼睛在地上瞟。
彼此不说话,心照不宣,一前一后走进商店。
这种地方,于清溏之前没来过。虽不至于像小朋友第一次去游乐园,也挺稀罕的。
房间十平米左右,贴墙摆了一排自动贩卖机,明码标价,扫码自助拿取。
最中间的机子是安.全.套,右边是润.滑剂,靠近于清溏的左手边最热闹,满满当当的辅助快乐用品。
徐柏站在最中间的柜子,“喜欢哪款?”
“你选。”于清溏小声嘟囔,像自言自语,“反正是戴你身上。”
徐柏樟也很轻地回应,“感受的是你。”
除了超薄光滑款,特别功能都在外面。
于清溏:“我不挑,选你喜欢的。”
说不挑,其实是经验有限,唯一买的那次,还尺寸不合适,至今丢在抽屉里落灰。
徐柏樟认真查看品牌款式,像在读专业文献。贩卖机右上角有个显示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产品说明。
于清溏没陪他,心思全在自己眼前的贩卖机上。为保证和谐,显示屏无法展现使用效果,只好循环播放实物图和使用说明。
于清溏对这类产品的了解,还仅限筋.膜枪和跳旦。实际已经进化到了自动伸缩、远程操控、吮.吸炮机、静音强震的时代。
有些产品外形尺寸新奇怪异,有些则格外逼真,不仅规格大小种类齐全,就连肤色种族也可挑选。
于清溏:“……”
这也太人性化了。
黑色尺寸远比黄色大很多,于清溏看得头皮发麻,现在的年轻人好会玩。
又研究了一会儿,他身边有阴森森的眼神。
耳边传来徐柏樟的声音,比平时还低沉,“喜欢?”
“没,随便看看。”于清溏收回目光,注意到对方手里多出来的两盒,“买完了?”
“没有。”徐柏樟黑着脸,重新扫开贩卖机,哐哐哐盲买。
于清溏:“……”
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在赌气。
买完离开,像超市年底的清仓特卖,于清溏怀里十盒,徐柏樟那十八盒。
如果贩卖机有三十八种款式,今天他们手上就有三十八盒。
回去的路上,二十八盒全散在于清溏腿上。
超市只售卖基本款,专业用品商店像打开了崭新世界。不仅码数齐全,味道花纹款式也缤纷多彩。常规的浮点螺纹,凹凸颗粒都显得平平无奇。
于清溏像在逛猎奇用品商店,变态狼牙棒、尖叫高炒鸟、喵舌颗粒多、瘙痒小竹笋、双珠颗粒毛毛虫,体内sap魔力不可描述……
除去花纹款式,味道也出其不意。
相比常规的牛奶草莓,苹果香橙,香草巧克力,新奇的味道又让于清溏惊掉下巴。
风情万种夜皇后,诱馅惹火迷迭香,麝香冰火两重天。
于清溏:“……”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车内放着钢琴曲,徐柏樟专注开车,于清溏继续翻看产品说明。上次纯薄的那款没用上,于清溏找到了类似的款式。
头顶的阅读灯不够亮,于清溏要离得很近,才能看清上面的特殊说明,“若您自行享受,建议与本公司愤怒大鸟同时使用,能达到极致效果。”
愤怒大鸟,好像有点眼熟。
于清溏想起来,是自动贩卖机的某款产品,无限巨大,超级夸张。
他把这盒放下,又去拿另一盒。
“现在的品牌商太人性化了,辅助用品这么多,宣传也很用心,真的能比人舒服?”
随后,于清溏听到了刹车声。
车停在死胡同,两侧是砖墙,只能容下一辆车。周围没有路灯,夏天的夜,能听到蛙鸣。
阅读灯被人关掉,赤裸裸的眼神焊在他身上,何况,于清溏不傻。
“柏樟,你确定?”
“自己过来,还是我抱?”
于清溏拆下安全带,跨坐在徐柏樟腿上,他勾着男人的脖子,卷他发尾,“徐医生,吃人的醋就算了,怎么连个物品的醋都吃?”
徐柏樟用双臂把他收紧,“不喜欢你用。”
“谁说我要用了?”于清溏揉热他的耳垂,“谁也没我家先生……”
于清溏拉长尾音,故意勾他的心,“好用。”
即将吻上的唇被于清溏按住,“急什么,今天我坐上面,我说了算。”
“但可以征求你的意见。”于清溏勾着他的纽扣,慢慢解,“直接开始,还是先调会儿情再来?”
于清溏用吻堵住他的嘴,他把徐柏樟的双手按在后臀,“直接开始捏左边,调会儿情按右边,你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
“倒数,三二……嗯!”
于清溏两侧均感受到了按揉。
“徐医生,你真贪心。”
“咔哒。”
空气里有腰带解开的声音,徐柏樟总比他快一步。
于清溏不许他说话,嘴唇的用途只剩亲吻。
呼吸封锁在逼仄空间里,挤得太近,要小心翼翼。
“明天还有工作,今晚得早点回去。”于清溏按住他的胸口,气喘吁吁,“喜欢哪款?”
副驾驶上,散落着二十八盒。
手指从衣摆往里滑,徐柏樟眼里只有火,“你坐在上面,你说了算。”
于清溏斜过身体,“那就抽盲盒。”
徐柏樟的嘴黏在于清溏身上,衣服没法脱掉,脖子以上不能乱咬,只好将重点放在胸前。
眼下漆黑,视线受阻,拆解包装本就艰难。身边还有个到处惹事的“麻烦”,手兴奋得出了汗,撕扯包装变得越发困难。
于清溏急得用牙,终于拿了出来。非常淡的玫瑰味,触上去,像打翻了一整罐精油。
四下漆黑,如同盲人摸象。于清溏托着它裹上去,顺畅丝滑,有点出乎意料。
至于徐柏樟的手,显然没闲着。
结婚半年多,徐柏樟基本摸清了他的愉悦点,报复似的在特定区域,乐此不疲。
于清溏是特殊体质,他不仅弄脏了自己的裤子,也包括徐柏樟。
他想拿纸擦,被徐柏樟拦住。
蛙声在窗外,吵得人心烦意乱。
于清溏没了耐心,一刻都等不及。
坐下的瞬间,他听到了徐柏樟的阻拦,“等等,别。”
兴奋传递至大脑,于清溏按在他肩膀,还在努力适应,“怎么了?”
可坐都坐了,再说也来不及了。
徐柏樟没动,表情不太自然,“你那边,没感觉?”
于清溏云里雾里,甚至收缩了一下,“什么感……嘶,这是什么?”
徐柏樟被他的反应弄笑,“是你抽的盲盒。”
于清溏点亮手机屏,去照包装说明。
午夜惹火小玫瑰。
超薄亲肤定向渗透
给你不一样的奇妙体验。
“但这你是买的。”于清溏额头冒了汗,俯下身隔着衬衫咬他肩膀,“怪你。”
徐柏樟揉腰帮他放松,“要出来么?车上有湿巾,擦擦会好点。”
于清溏抬头,蹭他鼻尖,“你觉得呢?”
“适应了一会儿,还不错。”徐柏樟像迫不及待把人抬起,“很薄,能感受到你。”
“我也是。”于清溏试着往上,“只想开始,不想结束。”
“那就开始。”
“你嗯、慢点。”
……
回去的路上,车开着四扇窗,空气里仍能闻到玫瑰精油的味道。
好闻是好闻,也很恼人。
于清溏额角还有汗,衬衫领也湿透了,脱落的纽扣从一颗变成两颗,胸前半敞着,红痕若隐若现。
徐柏樟也好不了多少,喉结上的一大块,全是于清溏吸红的,也就是想到他最近休假,才敢这么放肆。
于清溏把用过的物品拿纸包好,卷进垃圾袋里,又把那盒“惹火小玫瑰”塞进储物箱。
今天这款也没算用错,会加倍体验,降低时间,要换平时,至少四十分钟起,还不算前.戏。
但他家徐医生真的好急,到后面根本不许他控制,要被小玫瑰的体验感逼疯了。
实际上,于清溏现在也没好多少,徐柏樟虽帮他擦过,但里面没法清洗,还能感受到余温。
想转移视线,于清溏划开手机,齐宏斌的直播账号已经被封删,网络舆论的传播速度比他预期还快。
齐宏斌的号没了,但与他相关的新闻只增不减。刷到最多的,是他节目后被围堵的视频。
一部分是现场观众,更多是看了直播,气不过专门赶过来的人。
但暴力不是解决方法,他侵害徐柏樟名誉的事没完。这笔账会通过法律,一件一件的算。
两个人带着二十多盒生活用品回家。
洗完澡,于清溏靠在床边回消息。
徐柏樟掀开被子,从里面环住他的腰,“这么晚了,还忙?”
“嗯,在和封检察长联系。”于清溏停了两秒才说:“是那家违规心理咨询所的案子。”
于清溏故意说的,他想知道徐柏樟的反应。
很显然,对方的反应非常强烈。
于清溏放下手机,过来回抱他,“柏樟,那家鉴定机构做了很过分的事,对不对?”
徐柏樟不说话,只往他怀里钻。
“他已经被抓,也没有资质,根本不是心理医生。”于清溏拍拍他,“那张鉴定报告没有意义,全是胡说。”
“我咨询过律师,他这种情况至少十年起,上不封顶。”
“恶人有恶报,他不会好的。”
徐柏樟始终不说话,通过他拥抱的力度,于清溏能感受到紧张,即便耳边就是他心跳,也没缓解多少。
于清溏不清楚徐柏樟当年经历了什么,但看过受访者的视频录像,也知道好不了多少。
除了安抚,他眼下无能为力。
“柏樟,如果你还是难受,可以说给我听。”于清溏轻抚他的后背,“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不论是开心喜悦,还是悲伤痛苦。”
徐柏樟把呼吸喷在他胸口,爱和恨,都在热气上跳。
于清溏:“或者,我来问,如果你不喜欢,就不答,好不好?”
徐柏樟点头,发梢揉在他下巴上。
“他逼你了,对么?”
徐柏樟点了头。
于清溏忍着胸口的颤抖,“他提到你父母了,对么?”
这一次,没有得到答复。
安静了五分钟,于清溏以为他要入睡,胸口被鼻尖滑动,徐柏樟点了头。
像溺水,于清溏讨厌呼吸不畅的感觉。
他没再继续问,“别怕,有我在呢。”
逃避总不是办法,于清溏想在努努力,“柏樟,崔医生你也认识,对吗?”
徐柏樟含住他的指尖,缓慢舔吻,齿尖在指腹上慢慢地磨,“嗯。”
“今天的节目,崔医生帮了很多忙,我想去拜访他,要陪我一起吗?”
徐柏樟身体僵直,显然在恐惧。
“别怕,崔医生是正规心理医生,我们只是去拜访,我会一直陪着你。”于清溏拍拍他,没有要求,是温柔地商量,“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立刻回家,好不好?”
他心甘情愿守护,会付出一生一世陪伴,但自己终究不是医生,心魔总要根除。
他想替徐柏樟要来份权威的鉴定报告,而不是眼睁睁着看爱被折磨十二年,再折磨十二年。
没能换来回复,于清溏慢慢合上眼。
怀里有徐柏樟的温度,耳边能听到他的回应,“好,都听你的。”
第57章 见面
独立创办心理诊所之前, 崔医生曾是省医院该方向的领头人。
因喜爱古玩字画和品茶,崔医生私下与梁颂晟交流甚多, 后者也常向他咨询徐柏樟的情况。
包括徐柏樟入职省院前,钟院长也询问过他的意见。几年间,经多方努力,终于盼来机会。
在于清溏的陪同下,徐柏樟来到崔医生的心理诊所。加上今天,他只来过这种地方两次,上班路过心理科都要绕道走。
第一次踏进心理诊所那年,徐柏樟刚读大二, 在众多优秀学长学姐中杀出重围,和钟严、梁颂晟一起挺进决赛。那时候,徐柏樟觉得梦想近在眼前, 成功触手可及。
从玉龙村出来第二个年头,除了读书,他什么都不懂, 也从未想过,那次的心理鉴定能禁锢他的后半生。
他至今记得对方强迫的语气、黑暗的房间, 还有冰冷的病床。外科手术床能重获新生,而在那里只能迎接死亡。
崔医生这里不太一样, 淡蓝色天花板, 窗台摆着几珠茉莉。色调是清溏喜欢的,花香是清溏喜欢的,柔软的沙发靠背,清溏也会喜欢。
只要清溏喜欢, 他都喜欢。
何况,徐柏樟的指尖压在手背上, 他牵着的,也是喜欢的人。
三个人简单寒暄,崔医生和于清溏说:“我和徐医生聊聊,您在外面等?”
于清溏握紧他,“可以陪同吗?”
“于老师,我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方便,我希望和徐医生单聊。”
于清溏没回应,目光转到徐柏樟。
如果让徐柏樟选,他这辈子都不会来,也不想于清溏从眼前离开,但他清楚今天的目的。
徐柏樟说:“我可以。”
于清溏松了口气,却也揪心,他凑过来,下巴压在他肩膀,“我就在外面,如果想我,就叫的名字,好吗?”
徐柏樟点头,回应他的拥抱。
于清溏:“我在等你,一直。”
徐柏樟:“嗯。”
房门关闭,没有于清溏的空间,连同他的气味一并消失。
“橙汁可以吗?”崔医生递来玻璃杯,“鲜榨。”
“谢谢。”徐柏樟接下,熟悉味道能放松心情。
“徐医生,别担心,这里没有病床,也不会关灯,我们就聊聊,再让你睡个好觉。”
“我并非故意把你们分开。”崔医生拉开前方的窗帘,“你看,他就在那边。”
徐柏樟两米远的位置,于清溏坐在沙发,双手紧握,垂着的脑袋能看到颅顶。
“这是单项玻璃窗,他看不到你,你可以全程关注他。”
暗恋的前十一年,他都像这扇单项玻璃窗,只出不进,有去无回。
玻璃窗那端,于清溏接下助理递来的橙汁,一口气喝光。他握住空玻璃杯,脚跟抵在沙发腿,咬白了嘴唇。
这段时间,他极少看到于清溏这样。
“他很担心你。”崔医生的视线和他同方位,“在此之前,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他,温文尔雅、八面玲珑,今天却大相径庭。”
“他最近总联系我,我们的话题只有你。”崔医生说:“人无完人,有喜怒哀乐,也有不愿被提及的往事,你说对么?”
徐柏樟没答,眼神穿过玻璃窗。
“他的诉求只有两点,治愈你的心结,希望你开心。”崔医生说:“或许,我们可试试。”
于清溏的耐心像在砂纸上打磨,尖刺磨圆,圆刺磨平。
六个小时以后,木门打开,他看到了徐柏樟的脸,对着他微笑。
于清溏上前拥抱,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崔医生说:“于老师,我们单独聊聊?”
于清溏从徐柏樟怀里出来,“等我一会儿。”
“我去买橙子。”徐柏樟靠近耳边,只有他能听见,“这里的橙汁很酸,回家给你榨好喝的。”
于清溏笑了,“好。”
咨询室的门再次紧闭。
崔医生:“要橙汁吗?”
于清溏:“不了,谢谢。”
崔医生递给他一杯温水,“您很紧张。”
“只有他会让我这样。”
崔医生说:“你们感情很好,也很般配。”
“谢谢。”于清溏无奈笑笑,“原来心理医生也喜欢磨人?”
“没有。”崔医生抿了口茶,把鉴定报告递给他,“你需要的。”
于清溏快速提取重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符合手术资格,心理状态没问题,对吗?”
“我在节目上也说过,并不是有心理问题就不能从事外科手术,同理,他符合手术资质,不意味没有问题。”
于清溏松下去的气又提上来,“严重吗?”
“他严不严重,不在于他,取决于你。”
于清溏:“我?”
崔医生说:“你觉得在徐医生心中,你是什么样的地位?”
“他是喜欢我的。”于清溏又加了句,“很喜欢。”
崔医生:“喜欢这个词太浅。”
于清溏:“该有多深?”
“是他生命的全部。”
于清溏心口被甜痛,又难为情,说了句玩笑,“崔医生好夸张。”
“我也很惊讶,你们结婚不到一年,为什么感情如此深厚?”崔医生猜测,“还是你们很早就认识?”
于清溏嘴角僵了半秒,“应该、我不知道。”
“没关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好坏都取决于你。”
童年的打击,悲惨的经历,徐柏樟的内心注定与常人迥异。
母亲的早亡让他自责且无安全感,也产生了极大的占有欲,在他的思维里,看不到的就可能失去,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
想握住在意的人,用尽全力守在身边。
另一方面,徐柏樟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也深知这种思想不对。他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努力把心思藏起来,怕发现、怕嘲笑、怕爱得太深物极必反,会遭到反感和疏远。
占有欲过强,可能会给于清溏带来困扰,而于清溏的困扰又反馈到徐柏樟那边,成为双向困扰。
“我本想开导劝解,但表面铜墙铁壁,强行剖开,裂痕更深。”崔医生说:“于老师,如果您是个追求自由的人,这份爱也许会成为彼此的伤害。”
崔医生停了几秒,“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这些都不是问题,自由也不是形影单只的代名词,我喜欢成双成对。”于清溏说:“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不能没有他。”
“再说了,我家徐医生很好哄。”于清溏蹭蹭鼻尖,“吃醋的样子也很可爱。”
崔医生笑着说:“是我多虑了,你们是天生一对。”
于清溏还有另一份顾虑,“崔医生,嗜血方面,可以解决吗?”
“于老师,您介意吗?”
于清溏摇摇头,“我喜欢他咬我的。”
“我这么说,您应该能理解,人的性格和经历不同,或多或少都有癖好。他嗜血是定向行为,强求改掉会很艰难。”
“但也并非一味满足,如果他过于贪婪,或是超过正常范围,建议您再联系我,我们尝试治疗方案。”崔医生说:“您也可以尝试些奖罚,当是伴侣间的小情趣。”
“好的,我了解,谢谢您。”
崔医生:“我知道徐医生有服用中药的习惯,我不了解他的专业,但条件允许的话,可以适当停停?”
“我明白您的意思。”穿过墙面,于清溏看到了提着橙子的徐柏樟,“我先生回来了,我先走……?”
于清溏蓦地转头,“这堵墙是单项玻璃?”
崔医生点头,“如你所见。”
“做心理疏导的时候,他看到了我?”
“整整六个小时,眼里只有你。”
于清溏心口有橡皮筋,拉长又松紧。
“抱歉,我觉得他更喜欢这样的方式,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你。”崔医生说:“你会介意吗?”
于清溏站在玻璃镜前,和沙发上的徐柏樟面对面。
徐柏樟的眼神在这边,无法固定任何一点。他不清楚于清溏目前在哪,在沙发、在桌旁,还是在阳光明媚的窗边。实际上,他连内侧是拉帘还是展开都不清楚。
于清溏隔着玻璃镜,去摸徐柏樟的脸,“被爱的人深深爱着,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会介意呢。”
房门打开。
徐柏樟走过来,“可以回家了?”
“嗯。”于清溏牵上他的手,“今晚想吃排骨。”
“好,腰果虾仁要不要?”
“腰果要火大一点。”
“好。”
两个人肩并着肩,消失在走廊尽头,依稀能听到聊天。
“柏樟,我看到你了。”
“我也是,一直看。”
齐宏斌的事闹得很大,外面风风雨雨,各种消息满天飞,目前案件已经投送至法院,等待开庭。
徐柏樟和于清溏暂时在家休息,不工作的日子,两个人都犯了懒,看电影不愿意往楼上跑,嫌单人沙发无法抱紧。
晚饭后,他们喜欢在卧室开低温空调,挤在被子里,看一部剧情片或者爱情片。
看到投入,就关掉电视做.爱,做够了,有时候继续看,但大部分时间,于清溏会累到入睡,澡都要徐柏樟帮忙洗。
除此之外,每次亲密过后,徐柏樟总要灌药给自己喝。于清溏建议他少喝点,他表面答应,实际等人入睡,又会偷偷下床。
就像现在,于清溏打开厨房灯,把“偷鸡摸狗”的徐柏樟抓了个正着。
他夺走杯子,已经见底,“又骗我。”
“吵醒你了?”徐柏樟帮他系上散开的纽扣,“衣服也不穿好。”
如果当晚有亲密运动,彼此会裸睡,于清溏急着“抓人”,衣服乱穿的,长裤是自己,上衣是徐柏樟。
于清溏晃杯子,“别转移话题。”
徐柏樟接走瓷杯,去池边刷干净,“习惯了。”
“每次做完都要喝,为什么?”
“怕控制不住。”
“有什么控制不住?”
徐柏樟放下杯子,转过来与他对视,“你说呢?”
于清溏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徐医生,你这样让我好挫败。”
“不是你的原因,错在我。”
徐柏樟上身赤着,衣服还穿在他那。
于清溏转回来,指尖从徐柏樟的喉结滑到胸口,他松开手,又去解被人系好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胸口白得耀眼,带着吻咬留下的红。
于清溏勾他裤腰,眼神里是挑衅,“不如先说说,你有什么诉求?”
“想把你按在任何地方,一直做。”徐柏樟握紧他的手腕,往里送,“越求饶,越不停。”
于清溏试图挣脱,没能成功,“徐医生,你吓我?”
徐柏樟:“但你怕了。”
于清溏用力抽回手,翻过来推他胸口,把人按到墙上,“徐柏樟,你在小看谁?”
第58章 生日
于清溏被扛到肩上、丢进床里、再压制住, 一共没用半分钟。
徐柏樟的气势全扑过来,“于主播, 挑衅很好玩?”
“徐医生,到底谁在挑衅?”于清溏没挣扎,也没退缩,“是我不行,还是你?”
人类天生自带征服欲,想看他挣扎、听他求饶、盼他红着眼睛挤进自己怀里。
徐柏樟连人带力一并压下来,本想浅尝辄止,结果小腹被反击, 味都没闻到。
于清溏天生会招人,你以为他在勾引,可他勾了也引了, 等你着了魔、上了当,才发现他早到达下一个终点。
对你招招手,全身散发着魅力, 用新的办法继续勾引你,“过来啊, 来了就给你。”
除了继续上当,别无他法。
于清溏帮他揉小腹, “疼不疼?”
徐柏樟:“疼。”
于清溏:“……”
半分钟前还是不讲理的强盗, 有了台阶,就要当小可怜。
“我看一下。”于清溏打开灯,他膝盖哪舍得用力,徐柏樟会躲的原因, 是痒。
小腹没大碍,人受了大委屈。
于清溏把他平放在床上, 一边吹一边揉,“你看到了,如果我不想要,就算你不停,我也有方法拒绝你。”
刚结婚时不敢同床,接吻都小心翼翼,现在敞开心扉了,又舍不得使劲做,宁可喝药压抑自己,这算什么事。
于清溏的指尖像打节奏,从上往下,轻轻按,“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推不开,求你停,你舍得继续吗?”
“舍不得。”
“那不得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清溏趴下来,把热气呼进他耳朵里,“柏樟,我再说一遍,我很喜欢和你亲近,也迷恋被你欺负的感觉。”
有的人过分好撩,一句话勾到夸张。
于清溏缓慢往下吻,“整个晚上,都是你的。”
这次徐柏樟却“不干了”,他把人抱下来,拢进怀里,“不行,你明天上班。”
晚间新闻是日播,歇五天已是极限。
于清溏:“刚才只来一次,也是怕这个?”
徐柏樟默认,太累了,于清溏会赖床,但他明天有早会。
于清溏吻了他,“等下次,好不好?”
“嗯。”徐柏樟像挣扎在还破戒边缘的僧人,眼神粘他身上,默念清心咒。
于清溏还要点火浇油,“到时,随你怎么玩。”
徐柏樟反压过来,通过亲吻解馋。
于清溏仰着脖子,抓贴在他胸前的头发,“药还这么喝吗?”
“听你的话,不了。”
*
复工第一天,于清溏前脚到办公室,柳思妍后脚跟过来。
“啧啧啧,大早上真幸福呀。”柳思妍看他提着的饭盒,“不仅有爱心餐,还有专车接送。”
于清溏:“柏樟不放心,非要亲自送。”
最近,齐宏斌疯狂在网络上开小号,常发布些极端内容。号封得很快,但精神状态堪忧。
“那疯子太危险了,保不准能干出什么变态事。”柳思妍说:“医院人来人往,你也提醒点他。”
相比医院,省台管理严格,外人很难进入,大楼到处是监控,相对安全。
“他最近休假。”于清溏点开彼此关联的手机定位,徐柏樟的车还停在省台门口,“何况,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倒是,徐大师出手,片甲不留。”
于清溏退出手机定位,点开相册,“柏樟要过生日了,有没有好主意?”
于清溏着急复工,也有这方面原因,每天和徐柏樟在家,准备礼物难上加难。他不奢望比得上徐柏樟的创意,至少要有诚意。
柳思妍想起于清溏生日时,对方准备的那些,她把脑子烧干了都想不出。
连忙摆手,“母胎solo三十年,这事比高考数学难。”
于清溏叹气,“我也没经验,好愁。”
“叔叔阿姨不是点子挺多的吗?模范夫妻,恩爱有加,你问他俩啊!”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于清溏点开Q. Q空间,当年的中二行为,今天派上用场了。
那个年代,流行在个人空间写日志,记录生活,抒发情感。于清溏也写,基本是私密日志,他喜欢用第三视角记录父母的爱情。
于清溏按照时间一篇一篇翻,爸妈很重视家庭成员里每个人的生日,会亲手为对方准备礼物,结婚三十多年,年年如此。
今年是手织毛衣,明年是手工制品,还有各种各样的惊喜。
于清溏翻来翻去,停在十二岁那年的日记。
「妈妈亲手给爸爸做了块石头,半透明的蓝色,妈妈说,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和五水硫酸铜,很特别,刻着爸爸的名字,很好看。
我让妈妈教我做石头的方法,希望有一天,也有可以让我做石头的人。」
于清溏握紧脖子上那枚粉红色吊坠。
石头,红色。
*
钟严下夜班,接到了于清溏的电话。
“钟医生,没打扰你吧?”
“不打扰,有事说。”
“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抽几管血?”
“可以直接去体检中心,员工家属每年享受免费常规体检。”
于清溏说:“不是想体检,嗯,怎么和你说呢。”
钟严反应过来,“老徐快过生日了?”
于清溏:“嗯,麻烦对他保密。”
“保密可以,但你这事没戏。”
“钟医生,不是夸张行为,两三管。”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想抽就去找老徐。”钟严说:“你也知道,你的血对他意味着什么。
于清溏有猜到这种情况,“真不行?”
“抽血是小事,但越过老徐,帮你抽血。”钟严隔了几秒,“你猜,他事后会不会爆炸?”
于清溏:“……”
医生家属的烦恼。
电话挂断,于清溏捻脖子上的吊坠,看自己手指。
静脉抽血太专业,无法独立完成,扎指尖有点极端,存在安全隐患不说,很可能会被发现。
钟医生这么果断,梁医生恐怕也没戏。
于清溏试着联系余念,意料之外,余念竟帮他联系到了愿意帮忙的人。
次日下午,电视台对面的咖啡厅,于清溏见到了余念推荐的朋友。
严格来说,不是陌生人。
于清溏翻开菜单,“小时医生,喝点什么?”
“我都行。”
时桉没心思喝东西,他正纳闷着,梁主任未婚夫介绍的人,是徐主任的爱人?这复杂关系大乱炖。
他前两天又被罚回家,想通过梁主任和大魔头说点好话。兜兜转转,来到徐主任这儿。
不管了,都一样。
时桉迫不及待,“于老师,咱们开始吧。”
于清溏撸起袖子,垫在桌子前。
时桉铺好无菌布,戴上橡胶手套,依次拿出注射器、采血管、止血带、医用酒精、棉棒。
“省院的采血管有数,我只能拿学校实验室剩下的,您放心,都没用过,绝对无菌。”
于清溏:“嗯,谢谢。”
时桉:“咱们采几管?”
“你带了几只?”
时桉翻了半天,“五只。”
“那就采五管吧。”
时桉握住瓶身,“于老师,您要干嘛?作法吗?”
于清溏笑了,“弟弟,你想什么呢。”
他又问:“有点多了?”
时桉:“倒也没有,少量抽血能促进血液再生,增强运氧活力,没啥坏处。”
于清溏用不了多少,只想以防万一,“行,开始吧。”
理论来说,采血应由护士完成,急诊科忙起来就要全能。
时桉染黄头发,戴黑耳钉,像自由洒脱的时尚青年。采血时很认真,手法也非常熟练,反差感挺特别的。
一旦投入工作,就变得不一样了。
时桉低头换管,“于老师,我本来该上班的,钟主任把我给停了。”
“为什么?”
时桉解释了一番,不算大问题。
于清溏:“钟医生好严厉。”
“岂止是严厉,简直是魔鬼。”时桉抱怨了一会儿,收了针,偷偷往他那瞟,“于老师,您应该知道,徐主任和钟主任关系特铁,您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麻烦徐主任给钟主任说说情,让我早点回去?”
于清溏收了胳膊,把棉棒塞进时桉带来的医用垃圾袋里,“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提这件事。”
时桉收拾残局,“怎么了?”
“奉劝你,替我采血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钟医生或徐医生。”于清溏想起钟严的提醒,“否则,你可能更回不去。”
于清溏把采血管收进包里,并随手带走了垃圾,“抱歉,你回去上班的事我帮不了。”
他这时候和徐柏樟提时桉,肯定被怀疑。
“不过,科教频道最近在做医学专栏,想采访几位优秀的年轻医生,如果你愿意的话,诚挚邀请你来参加。”
于清溏的视线转向他的脸上,“长这么帅,技术又熟练,上电视肯定反响不错,还能给急诊科做宣传。”
“我赶时间,到时电话联系。”于清溏付了饮料的钱,“小时医生,谢谢。”
于清溏消失在咖啡厅,时桉满头大汗。
抽个血而已,怎么感觉摊上大事了?
他只想回去上班,上电视有个毛用!
*
生日当天,徐柏樟照常接他下班。
于清溏插上安全带,“今晚出去吃吗?”
“怎么突然出去吃?”徐柏樟说:“想吃什么?”
于清溏:“……”
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于清溏说:“我在哪吃都行,听你的。”
徐柏樟发动汽车,“回家吧。”
坐在餐桌前,有人还装傻。
晚餐精心准备,红酒、牛排和烛光,一人还得吃一碗长寿面。
于清溏夹着面条,陪他装傻,“怎么吃西餐,没煮意大利面?”
徐柏樟低头咬面,“想吃这个。”
于清溏:“……”
傲娇死了。
晚饭过后,他们照常下楼散步,溜了半个多小时,牵着手回家。
刚上楼,礼物挡了满路。
徐柏樟握紧他的手,“怎么回事?”
于清溏受不了他了,笑着说:“徐医生,还没装够?”
“哦。”徐柏樟的嘴角控制不住弯起,“我就是……”
“嘘。”于清溏按住他的嘴,“既然不知道,我来告诉你。”
于清溏:“手给我,闭上眼。”
家门口的声控灯没有喊亮,合上的眼皮,感受不到半点光。
徐柏樟能想到大概,又猜测不全。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这个日子过于与不过没区别。有了在意的人,便开始期待所有纪念日。
像长不大的小孩,年尾盼元旦,二月盼新年,阳春时节盼清明,天热了要盼五一,五一过去还有端午,端午完了还有最期待的暑假。
每个周而复始的节日,都可以编成童话。
他想要的不是节日,是陪他过节日的人。
于清溏握着他的手,力度很轻,像珍贵宝物。
这双手,是除了心脏以外,最重要的部位。
手被人托高,停在原地。
紧接着,左手无名指感受到了柔软,随后是中指,小指,食指和大拇指。
细密地亲吻,像烧起火苗。
结婚不到一年,每个于清溏入睡的夜,他都这样亲吻过无数次,像贪婪的暗恋者。
吻沿着手指往上,到了手背、小臂、胸口,随后是心脏。
于清溏还会数,每吻一次,都要数一声。
“一,二、三、四……”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手指十次,手背两次,小臂两次,剩下的都落在心口,“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吻到第三十一次,于清溏换了位置。
徐柏樟心脏急速收缩,握紧他的手。
第三十二次,落在了嘴唇。
窗口的月光里,折出交叠的影子。
于清溏去勾徐柏樟的脖子,是主动且湿滑的吻,热烈又缠绵,夹杂着于清溏的呼吸,吻到难舍难分。
徐柏樟感受到血液在体内流窜,有股蛮不讲理的生命力,在他身体里翻涌叫嚣着,想要霸占于清溏的所有。
于清溏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生日旋律,他在耳边听到了温柔潮湿的呼吸,“三十二……”
“生日快乐,老公。”
第59章 坦诚
勾人的语气, 像支毒品,一旦沾染, 戒断要付出半条命。
空间随生日歌的结束而安静,于清溏拥抱的男人有呼吸,行动上没反应。
于清溏正过来看他,“可以睁眼了。”
徐柏樟木讷讷的,像尊不会做表情的雕像。
“怎么了?话也不说。”
徐柏樟耳根后知后觉地红,“你、再叫一声。”
于清溏偏偏头,“叫什么?”
徐柏樟:“你、刚才说的。”
“我说了那么多,怎么知道是哪句?”于清溏忍不住使坏, “你说清不楚,我可不叫的。”
“就、刚才,你说的那句。”徐柏樟像着急辩解的小孩, “……老公。”
于清溏捻他熟透的耳垂,“喜欢?”
“嗯。”徐柏樟的反应,像初入社会的单纯大学生, 受高薪诱惑,下海来夜店应聘。
越是这样, 于清溏就越上瘾,“有多喜欢?”
“特别喜欢。”
“喜欢我什么时候叫, 现在叫, 还是……”于清溏勾他的领带,把人拉近,“去床上叫?”
徐柏樟小腹收紧,好像陷入了选择性难题。
“不逗你了。”于清溏松开领带, 凑到耳边,“以后床上床下, 都叫给你……”
耳蜗被灌满,全世界都是毛茸茸的声音,“老公~”
后背、肩膀、腰腹带动整个身体,全被外力收紧,于清溏要把他压进身体里。
于清溏拍拍徐柏樟的肩膀,“礼物还在门口堆着呢,先把它们带回家怎么样?”
徐柏樟意犹未尽,看着满地,“谁送过来的?”
于清溏耸肩,“我有不在场证明。”
徐柏樟:“柳思妍?”
“嗯。”于清溏低头给柳思妍发短信,“辛苦她来回跑了。”
徐柏樟:“她在哪,要不要请她进来坐坐?”
于清溏按掉手机,“下次吧,她今天不想当电灯泡。”
两个人把礼物拿回房间。
徐柏樟要数不完,“怎么这么多?”
“没有我家徐医生那么多创意,只好求助大众的力量,我的礼物有一小部分,其余是你同事和朋友的。”
没有人会拒绝朋友的祝福。
“先拆他们的吧。”于清溏拿出最可爱的包装盒,“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梁医生的礼物。”
很可能也有念念的心意。
想保证包装盒完整,于清溏拆解时很小心。
里面有两份礼物,先是一款夜灯,软绵绵的材质,像棉花球。还有一对姓名,包在原木色盒子里,分别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于清溏拿出来,沉甸甸的材质,把两枚印章并拢,花纹能完整拼凑。上端是他们俩的属相,精雕细琢,是收藏品。
于清溏:“梁医生自己刻的?”
徐柏樟并不怀疑:“嗯。”
于清溏:“梁医生有心了。”
徐柏樟:“他下了血本。”
于清溏不懂玉石,“很贵吗?”
徐柏樟:“他从不雕便宜玉石。”
“看来梁医生和你一样,不善言辞,却细心浪漫。”于清溏把印章放好,“梁医生过生日的时候,咱们也要花点心思了。”
除了梁颂晟,他们拆到了柳思妍、冯医生、张医生、马医生,还有些于清溏不熟的同事,折腾半个月,多亏钟医生。
最后一份礼物是钟严的。
外包装有行小字:睡前惊喜,请勿过早拆开。
徐柏樟有不好的预感,“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于清溏把礼物放到旁边,“好吧,咱们睡前再拆。”
“就剩我的了。”于清溏抱来剩余三个盒子,他点兵点将,“先拆哪个好呢?”
徐柏樟拿起最不起眼的小盒。
“它放最后。”于清溏拿别的给徐柏樟,“先拆这个吧。”
是一本相册集,囊括了徐柏樟不同年龄段的照片,很多他都记不起情节了。
“咱们平时不拍照片,只能从你朋友那要了。”
可惜朋友们也都是不爱拍照的忙碌医生,各种人咨询了一遍,拢在一起也就二十多张。
于清溏靠在他肩膀,一起欣赏相册集。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像陪徐柏樟走过人生。照片大部分都在医院,办公室、研讨会、手术室,严肃专注认真。
于清溏最喜欢的一张,是徐柏樟穿篮球服,跟几个青年的合影。应该是大学的时候,除了他,还有钟严和梁颂晟。
面容青涩,是唯一带笑的照片。
于清溏:“我以为你只泡图书馆。”
徐柏樟:“钟严逼我去。”
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学习之外的冠军
于清溏:“那时的感觉怎么样?”
徐柏樟:“凑合。”
“骗人,你笑得那么开心。”
“意外,我以前挺闷的,没那么爱笑。”徐柏樟记得当时的场景,第一次感受到竞技体育的快乐。
“这个笑很迷人。”于清溏触摸照片里徐柏樟的脸,“如果我在现场,也许会一眼爱上你。”
徐柏樟捏紧相册,翻开最后一页。
照片有两组,第一组是他们郊游那次,分别戴花环的照片,另一组,是结婚证上的双人照。
“多亏念念,才有了这两张照片。”于清溏递给他另一份礼物盒,“也有了这对礼物。”
于清溏把照片做成了钥匙扣。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日常生活,要随时记录美好。”于清溏点开手机拍照功能,“要怎么拍?摆什么动作呢。”
徐柏樟接下手机,举到合适的位置,“这么拍。”
“唔!别,不行。”
“嗯唔,夸张。”
相册里是浓密的吻。
他们亲了多久,就拍了成倍多的照片。
于清溏埋怨,“这样的,怎么做相册集?”
徐柏樟留恋他的嘴唇,“不做了,存在手机里,每天看。”
“不腻吗?”
“越看越喜欢。”
于清溏推开他即将贴上来的吻,“礼物还没拆完呢,等我。”
于清溏关了灯,起身去厨房,回来的时候,有生日歌、蛋糕和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徐柏樟透过烛火,去看于清溏的眼睛,听他唱完了整首生日歌。
蛋糕是于清溏亲手做的,他们散步的时候,柳思妍把蛋糕放进厨房,将礼物摆在门口。
精心准备,只为欣赏此刻的眼神。
“柏樟,许愿吧。”
愿望许完,蜡烛吹灭,从彼此嘴角抢够了奶油,徐柏樟拿起最后一个礼物盒,“可以拆了吗?”
于清溏点头,却心虚。
他没陪过来,坐得很远,看徐柏樟把包装一层层掀开,拿出水晶项链。
水滴形状,指甲盖大小,外层无色透明。
水晶、石英、玛瑙,甚至是沙子,主要成分都是二氧化硅,却因晶体结构不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形态。
妈妈添加了五水硫酸铜,让枚项链呈现天空的颜色,而于清溏喜欢这款。
他紧张得心脏跳出来,“水晶算不上贵重,但有意义,我很喜欢。”
希望你也能喜欢。
徐柏樟:“你做的?”
于清溏点头,手心是捂烫的沙发垫。
徐柏樟握紧吊坠,视线里、脑海中,全身所有器官和神经,都专注于吊坠里的那滴红。
想法产生时有多荒唐,于清溏的眼神就有多不安,全部佐证他的猜想。
心虚的人才会话多,强迫自己不紧张。
“干嘛这么看我,不喜欢吗?”
喜欢和心疼叠加交织,徐柏樟握紧项链,去翻于清溏的手,“哪只,什么时候弄的?疼不疼?”
“我没自残,一滴而已。”
徐柏樟根本不信,他不清楚于清溏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通过那种途径制作的吊坠。
想要制出如此纯净的水晶,必然经历了大量失败,消耗的也绝不止一滴血。
徐柏樟翻他手臂,“什么时候抽的,谁给你抽的?是钟……”
“别乱猜,钟医生没有,梁医生也没有,不是你身边的任何同事。”于清溏说:“你相信我,我没有伤害自己。”
于清溏把项链拿出来,穿过头顶,挂在徐柏樟脖子上,“做都做了,别怪我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的血对你很重要,我把制成水晶,封存在这里,停在心脏最近的地方。”
于清溏解开纽扣,亲吻水晶,也亲吻那处刀痕,“它会和我一样,陪伴着你,永不分离。”
徐柏樟抱得他紧,用尽全部力气,“我到底多幸运,才能遇见你。”
“这句话原封不动说给你。”回应他的拥抱,“柏樟,谢谢有你。”
“辛苦你了。”
“抽血而已,没什么的。”于清溏说:“相比起来,制水晶的过程更麻烦。”
于清溏托妈妈的关系,联系到她退休前的研究所,腾出间实验室给他用。
想独立完成,他只接受了妈妈的建议,于清溏做了上百次,也失败了上百次。于换来了一枚干净透明的滴血水晶。
“清溏,我嘴笨,只会说谢谢。”
“为你做的一切我都很开心。”于清溏搂着他的脖子,“你符合我幻想中所有伴侣的样子,希望我们能保持信任、相互坦诚,也不要为了对方而委屈自己,好吗?”
徐柏樟眼眶红得像水晶,“好。”
胸膛靠拢,两条吊坠紧密贴合在一起,靠着那滴血,连上了彼此的心。
于清溏亲吻他下巴,“蛋糕吃了,礼物收了,该洗澡睡觉了?”
“嗯,洗澡。”
“一起洗吗?”
徐柏樟在躁动,“今晚,想在床上。”
于清溏心领神会,“我先去了,等会见。”
生日当天,会有种特别的仪式感。于清溏莫名紧张,澡洗了很久。
浴室的门打开。
徐柏樟头发没擦,赤着上身,手握吊坠。
于清溏:“……”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喜欢就要抱着睡。
卧室没开灯,于清溏走近才发现,他还戴着耳机,“听什么呢?大晚上的。”
“广播剧。”徐柏樟目不转睛。
于清溏心思摇晃,“不会是我的剧吧?”
徐柏樟点头,表情有点酷。
于清溏:“哪一部?”
“我最喜欢的一部。”
于清溏:“神神秘秘的。”
徐柏樟递来只耳机,“听吗?”
他很洒脱,于清溏却听出了相反的语气。
白色塑料塞满左耳,熟悉的声音传递进去,羞耻的喘息,封存了十二年的记忆。
这是他仅剩的不坦诚。
“学长,你爱上我了吗?”
第60章 过往
几秒内, 徐柏樟看清了他全部的表情变化,惊愕、心虚、尴尬、自嘲。
最后, 是无奈又坦然的微笑。
“学长,真的是你。”
普通称呼,曾被赋予疯狂含义。
徐柏樟想留住称呼,更想拥有说称呼的人,“你早知道了?”
“我又不傻。”
还有不断被提及指向性极强的称呼,在广播剧中叫他哥哥,不配剧就叫学长。
于清溏曾打算永远逃避,可真相揭穿的时候, 竟有种破坏破摔的坦然。
“而且,真假秘密游戏,我犯了规, 你写的两张纸条我都看了。”
“讨厌心脏外科”是假,“喜欢的第十二年”就是真。
徐柏樟:“怎么不揭穿我?”
“侥幸心理吧,自我洗脑你也许不是。”
否则, 于清溏解释不清,受骗人凭什么对“作恶者”念念不忘, 一念就是十二年。
像电信诈骗案里,企图通过感情骗取金钱的犯罪分子。在知晓真相后, 受害人第一想法应该是报警, 或是上门堵人、当面质问,让他付出代价。
在这场疯狂游戏里,于清溏的人设是假、身份是假、他们聊过的话题是假、甚至连线的声音,也用的假声线, 他凭什么能骗到真实的人。
除此之外,于清溏说:“你毕业的年龄和他对不上, 差两年。”
徐柏樟:“为了争取公费留学名额,我提前毕业两年。”
“怪不得。”于清溏也有疑问,“当年你发现我骗你了吧?”
徐柏樟:“嗯,你说漏嘴了。”
最后一次联系,拉黑前的告别。
于清溏:“我故意的。”
骗人已是事实,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也不想给受骗者希望。于清溏怕他会满学校地找,便故意透露自己并非医大学生。
于清溏也好奇,“知道被骗以后,你怎么想的?”
“不甘心,想见你。”
于清溏:“我一个骗子,有什么好见的?”
“我们什么都做过了。”
于清溏只觉得头发在逆向生长,插进头皮,“连线而已,说得好夸张。”
徐柏樟:“对我来说,就是真的。”
话题太露骨,于清溏只想转移,“怎么查到我的?”
徐柏樟:“IP地址,这很容易。”
“好吧,骗到了计算机高手。”于清溏自认倒霉,“撞枪口上了。”
“抱歉,我那时有点疯狂。”
“没有,是我有错在先。”于清溏看着他,“说实话,你恨我吗?”
徐柏樟:“恨过。”
像机器一样玩弄,玩够了就丢。
整整十二年,于清溏从未忘记过,不论怎么说服自己,也无法降低懊恼和自责,“对不起,当年的我很过分,我不知道该怎么……”
“清溏,你不用解释,我说‘恨过’是不想骗你。当我知道原因后,每天都在庆幸你骗的人是我。”
从年纪第一跌落,质疑声和自尊心将他压垮,空虚寂寞总要寻求发泄,如果没有遇见,彼此可能再无交集。
于清溏:“人都查到了,怎么没来找我?”
质问也好,责骂也罢,怎么能忍这么久。
徐柏樟:“我想找你,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于清溏拉黑他的五天后,徐柏樟通过ip查到他的地址,继而锁定了学校、年级和姓名。
阳城一中的于清溏,班长、学生会主席,性格温和、工作负责、学习努力。站在明亮的主席台脱稿说国旗下演讲,优秀的世界都为他闪亮,像星星像月亮,美得遥不可及。
于清溏:“没去的原因呢?”
徐柏樟:“你太小了,还是个高中生。”
“只差两岁而已。”于清溏很小的声音,像自言自语,“也成年了。”
“中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徐柏樟的口气像教导主任,“谈恋爱会影响成绩。”
本还尴尬的于清溏终于轻松了点,“说得好像肯定会谈恋爱似的。”
尴尬对象转到徐柏樟,“也对。”
自作多情。
哪怕不考虑这些,徐柏樟也没有勇气联系于清溏。那时的他自卑敏感,只适合活在黑暗里,配不上星星、也追不到月亮。
于清溏:“第二次呢,什么时候?”
“我留学回来,做好了准备,打算去找你。”
这也是徐柏樟执意回国的私心,想助力国家医学发展,也想拥有于清溏。
从被拉黑开始,他从未停止对于清溏的关注。看他保送到传媒大学,又保送读研究生,毕业后回到阳城,担任晚间新闻主播。
关注他的直播间,听他的广播剧,直至他工作后,可以在任何时间、所有地点,光明正大看他主持新闻。
有时候,徐柏樟也会骄傲,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他们曾拥有过一段过往,那是人人都没见过的于清溏,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会安慰自己,相比妈妈一去无回,于清溏至少说了再见。
再见,就一定会再见。
暗恋的日子远比想象中难熬,留学那几年,隔着几千公里,每想一次,都折磨一回。
他把想念变成动力,钻研专业、提高技术,为了梦想,也为了配得上他的好。
想近距离看他,想面对面说话,想给他做道拿手好菜,哪怕是讲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就算无法赢得喜欢,能以新身份认识他,偶尔见一面,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于清溏:“那为什么又没去?”
徐柏樟:“想去之前,齐宏斌来了。”
于清溏攥拳,好想骂人,“又是他。”
即便患者的意外与徐柏樟无关,也是他事业上的污点,配不上闪闪发光的人。
沿着时间线往前,于清溏突然反应过来,“当年我们连线的时候,你大二?”
徐柏樟:“对。”
于清溏好像被按在柏油路上,胸口有车轮碾过,“那年你参加了临床医学大赛,心理鉴定也是当时?”
徐柏樟的表情证实了于清溏的猜想,自责、懊恼、悔恨如涨潮,疯狂往上冒。
于清溏:“遇见我之前还是之后?”
徐柏樟:“之前。”
于清溏咬牙,“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清溏,不用自责,我应该感谢你。”徐柏樟说:“当年我们算难兄难弟,彼此发泄。”
徐柏樟又说:“正是因为有你,我才有继续下去的动力。”
那会儿的徐柏樟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唯一的优势是专业扎实、成绩好。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外科医生是他唯一的梦想。当心理报告出现,决赛名额取消,他才意识到,无法成为医生,他将没有任何闪光,毫无特长,是个废人。
就连申请留学资格也碰了壁,国外院校不仅严卡成绩,对社团和社会实践也有要求。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徐柏樟加入配音社,在那里遇见了于清溏,也重新认识了自己,他好像并非一无是处。
于清溏夸他声音好听,说听他呼吸会心跳加速。还给过他很多鼓励和建议,和他分享每一天的见闻和乐趣。
让他感觉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就算不当医生,也不是个废人。
他无法见光,却有幸被照亮。
“清溏,就算你说的都是谎话,我也感激你陪我度过的那段时光。”
“我身份是假,但那些是真的。”
夸赞你声音好听,佩服你专注努力,也给予你建议,每一次都发自内心。
如果知道徐柏樟正经历那些,他绝不会拉黑离开,宁愿用着假身份再多骗他一会儿,陪他过完那段艰难的日子。
于清溏:“后来呢,相亲不是凑巧吧?”
徐柏樟:“不是,我专门为你去的。”
于清溏:“怎么做到的?”
徐柏樟说:“你直播的时候,有人给你推荐了相亲中介的网址,我也注册了。”
想到于清溏和别人恋爱、结婚,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自私、嫉妒、占有欲像利刃,无差别攻击。
徐柏樟无法接受于清溏叫别人的名字,在他耳边呼吸。
于清溏:“怎么会这么巧,第一次就相到你?”
“我提了要求,男性,二十九岁,新闻播音工作。”徐柏樟说:“我还交了十六万八的会费。”
于清溏:“……”
他俩相个亲,加起来给中介送了二十多万?
于清溏捏捏鼻梁,不再想肉疼的事,“你当初穿黑西装,戴金丝眼镜也是故意的?”
如果徐柏樟关注他的直播间,应该非常清楚他的喜好,于清溏不只一次和粉丝提过。
“嗯,对不起,我太心机了。”
于清溏:“没有。”
和当初骗他的自己相比,这点改变不算什么。何况,就算徐柏樟不那么打扮,他也会喜欢。
外貌是附属品,他偏爱的是那颗心。
于清溏长叹了口气,“命运好捉弄人,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次。”
徐柏樟:“至少还能遇到。”
“嗯,挺难得的。”
周围突然安静,徐柏樟靠在床头,于清溏坐在床边。
柜上子摆着余念送的棉花球呼吸灯,夕阳的颜色,轻轻一碰就会亮。
彼此有几秒的对视,又分别移开目光。
秘密揭露,直面自己和对方时,于清溏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确定彼此的身份。
一个小时前,还在家门口叫他老公,拥抱他亲吻他。可偷偷连线的十二年前,自己叫他哥哥、学长,说直白露骨的话,用最勾人的语气折磨他、挑.逗他。
那些话,结婚快一年,他都没好意思提过。
年轻气盛的十八岁,仗着不见面,拥有假身份的他,比三十岁的于清溏肆意妄为得多。
于清溏头皮发麻,脸烫得像四十度的正午,想躲进被子里,可被子的另一端还是徐柏樟。
对方裸着上身,自己故意穿他的睡袍,露着胸口,松垮垮的,从头到脚都在“招惹”。
“那个,我们现在……”于清溏勾紧脚趾,像当年被引诱到极致的模样。
“睡觉吗?”徐柏樟的尴尬不比他少,“还是,干点什么?”
这个“干”用得真好。
如果是之前,于清溏绝不会想歪,还会为了逗他,故意往歪里转。
窗户纸捅破,彼此太过坦诚。
沉默的空气里,于清溏仿佛听到了自己隔着网线,躺在床上叫他学长,夸他厉害,对他漫长的喘.息。
那是十八岁时,最羞耻的自己。
当年徐柏樟还不是他丈夫,自己说出的话、做出的行为却比婚后露骨,两个人都很疯狂。
就像人格分离,出现一种用自己老公绿自己先生的奇特错觉。
于清溏语无伦次,疯狂找借口,“要不、把钟医生的礼物拆了?”
徐柏樟下床离开,于清溏把脸埋进枕头里。
徐柏樟回来的时候,于清溏已经坐回原处,胸膛收进衣服里,板正得像开正式会议。
徐柏樟的眼睛从衣领划走,嘴唇抿成直线。
方形盒子沿盖子掀开,气氛冷的像下过三天三夜的雪。
于清溏:“……”
徐柏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