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温樾◎
没过多久, 温枕就深刻认识到了魇羲所说的“尽量”水分有多么大。
【小枕头小枕头,你看我!】
肥肥的墨色章鱼一会儿蹿到温枕的手心,一会儿又跑到温枕的锁骨处, 一会儿又没入衣服中看不见踪影,还不忘向温枕显摆。
温枕充耳不闻,他戴着耳机装作一心听歌。
魇羲没得到回应,失望地在温枕的手腕上绕圈圈, 还在温枕的脑子里嘟嘟嚷嚷。
【小枕头, 片场里是不是很多人?我可以偷偷出去玩一玩吗?我保证不捣乱,也不会随便吃人呸呸呸……我是说人一点也不好吃, 我真的不吃人, 我就和他们玩玩……】魇羲喋喋不休。
温枕却想起了上一次跟着他去片场‘看一看’的息九渊,后来息九渊在片场做了些什么来着……
一想起那件事, 温枕就全身一个激灵, 连忙打断魇羲:“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准去!”
【不去就不去,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会乖乖听话啦。】魇羲假意嘤嘤嘤。
温枕:“……”他实在想不通这八爪鱼两米高的个头怎么装了个这么幼稚的戏精。
从公交站出来往片场走的路上, 温枕一边应付着魇羲的纠缠, 一边在脑子里将今天的戏份过一遍, 突然脚步便慢了下来。
【小枕头,有人跟着我们!】脑子里魇羲拔高了声调,也不知道它是在害怕还是在激动。
“我知道。”温枕早已注意到了, 从他离开公交站后, 身后便一直有一辆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算做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枕加快脚步, 离片场也不过一两百米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小枕,要我杀了他吗?】魇羲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小八,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温枕也严肃道。
【不是小八,都说了我的名字是魇羲!小八这个鬼名字太难听了!那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嘛?】
温枕面无表情:“接下来你只要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是帮大忙了。”
【你对我真的很不温柔,你再这样凶我,我真的会哭给你看!】抱怨完这句话后,魇羲倒是真的乖乖闭嘴了。
脚步声转眼就到了温枕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一只手从后头伸向温枕的肩膀,即将碰到时,却被温枕反应敏捷地躲开了去。
看到身后的人,温枕眯了眯眼睛,冷淡道:“是你?”
来者顶着一头标新立异的红发,衣着时髦,和他身后的那辆昂贵蓝色跑车很是相称,两人面对面站着,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温枕将口罩往上扯了扯:“找我什么事,连霆?”
连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温枕:“前天晚上你找林渐寒做什么。”语气冰冷,连半点起伏都没有。
温枕与这连家少爷并没有太多交集,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林渐寒组的局上,从他人口中得知连霆也是林渐寒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并且从那时候开始,每次连霆见到温枕,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当然,温枕也不在乎别人给自己什么脸色,以前他只在乎林渐寒一个人,而如今他连林渐寒都不放在心上了,又怎么会在意林渐寒追求者的态度,何况他现在还赶着上工拍戏。
“那是我和他的事,也属于我的个人隐私,我不认为有必要向你透露,若是你真的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温枕反问。
连霆沉了声:“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离他太近,很显然你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你想让他离我远一些,可以直接到学长面前向他提这件事,”说到这,温枕的眼中浮现一丝带着嘲讽的笑意,“倒是看看他理不理你。”
连霆的脸上闪过讶异之色,他还不曾见温枕这样同他人说过话,以前温枕也是内敛沉默的性格,在热闹的晚宴上,不引人注意地躲在角落里,只在和林渐寒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展露笑容,可什么见温枕用这种夹枪带棒的语气和别人说过话。
他仿佛不认识地审视温枕:“你是不是知道那天晚上林渐寒身边有人?”
温枕又想起了那晚接到的来自那个叫唐秋的男孩的电话,想必那一天林渐寒正是和连霆那伙人在一起。
“学长身边有什么人,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你是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很抱歉,我没时间为你解答。”温枕说着转身便要走,却听见后头又想起车门开启的声音。
“连霆,磨磨唧唧干什么呢?”一个衣着风骚的男人一手拍上车门,径直朝他们两人走过来,那人留着板寸头,轮廓锐利,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偏偏脸上的笑容爽朗,笑声也是没心没肺。
温枕看见眼前的连霆眼角带着淡淡的不耐烦,斜了个眼,对后面的人说道:“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吗。”说着又瞪了温枕一眼。
温枕被瞪得莫名其妙,转身就走,一只手向他伸来,这一次温枕没躲,他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臂:“你是谁?”
温樾被吓了一跳,他本来是想要拦住温枕的,却没想到这看上去单薄的小明星,反应倒是很灵敏。
“那么紧张干嘛,你是渐寒的学弟,当然也就是我的学弟,熟人之间打招呼而已,不至于这么一惊一乍吧?”温樾笑嘻嘻地使了点力气,想要把手从温枕的手中挣脱,但却纹丝不动,他的表情才正经了一些,玩笑的意味少了几分,盯着温枕。
温枕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不记得曾经在林渐寒的圈子里见过眼前这个人,他松开温樾的手:“我不认识你,怎么谈得上熟人二字。”
“这位是温家大少爷,温樾。”连霆瞥了温枕一眼,真不明白像温枕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跑到娱乐圈里来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些年大概因为这种态度得罪了不少人,而林渐寒居然也就任由他这样胡来。
温樾揉了揉手臂,嘶了一声,暗道这小玩意儿力气还挺大,动作看起来轻松,居然把他的手臂给抓红了一道。
温枕将手揣回口袋,原本躲在袖子里的魇羲哧溜钻了出来,缠绕着温枕的手腕。
【小枕头,这两个人类太惹人嫌了,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干掉吗?我干活可利索了,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让他们彻底从人间蒸发。】魇羲气哼哼道。
温枕没理他,连霆口中的温樾二字勾起了他一些并不怎么美好的记忆,他的脸色更冷了一些。
在温枕小时候,偶尔会听到外婆和远在国外的温母讲电话,有一两次从外婆的口中听到“温家”两个字。
——“当初我劝过你多少次,别和温家那种上流社会的人扯上关系,他温明旭是有钱有势,可温家是什么地位?凭什么看上你?现在可好,你一个人在外头逍遥快活,把小枕留在这里,万一以后我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办?你怎么一点也不替孩子想想,你要是不想养他,你生他做什么?”
温枕将温明旭这名字记了下来,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温家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而混迹娱乐圈后,温枕偶尔也在一些慈善晚会上见到过温明旭其人的身影,并没觉得自己和这位温家的二公子有半点肖似之处,大概是他误会了吧。
后来温枕也并没有找苏殷琴求证这件事,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的人生里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今天,温樾的出现又一次唤醒温枕已经尘封许久的回忆,连带着看温樾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见温枕不说话,温樾嬉皮笑脸地往前凑近了一些:“说起来,你姓温,我也姓温,而且我们名字都带木,你说巧不巧?要我说,既然赶巧了,要不咱们干脆结拜,以后你在圈子里,就是我罩着的人,没人欺负得了你,怎么样?”
连霆在一旁抱着手正作壁上观,听到这话,不由瞥了温枕一眼。
温枕不认识温樾,但其实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知道这温樾是温家大公子的独子,交游广阔,出手阔绰,但也隐约听到一些关于这位大少爷不太见得了光的事迹。
接触过瞿昭那样的人,温枕对于温樾这样热情过了头的攀谈难免带上几分警惕;“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数,虽然确实巧合,不过我和温少爷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远未到称兄道弟的程度。”
看似恭敬的语气,实则毫不给面子地拒绝,温樾不是傻子,一眼听出温枕对自己的排斥,不过他心情好,笑容不减:“你说得对,以后有的是机会。从前经常从渐寒口中听到你的名字,却没机会见上一面。正好今天我也只是和连霆来这里逛逛,没想到就遇上了你,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既然都是渐寒的朋友,以后可以常联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找我。”
温枕勾唇,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我还得赶着去拍戏,二位自便。”
温樾笑着挥挥手:“去吧。”
动作就像是在招呼一只家养的小狗。这些人就算装得再像,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高傲。
温枕离开后,温樾嗤笑一声,转身往跑车走回去:“难怪林渐寒这么多年没下手,要换成是我,这种极品放在身边,我也舍不得,得好好供着,养到最勾人的时候再下第一口。”
连霆在他身后听着,沉默不语。
32 第三十二章
◎纹路◎
上车后, 温樾瞥了一眼连霆,见他依然沉着一张脸,笑着捶了他一下:“至于吗?就你这个态度, 还说你不喜欢林渐寒?反正我是不信,你要真不喜欢他,这温枕也没挖你家祖坟,你干嘛用那副死人连对着他?”
连霆没吱声, 温樾并未在意, 他手指轻叩两下方向盘,沉吟片刻, 忽然说道:“你说, 要是我越过林渐寒,对他心爱的小学弟出手, 他会不会跳出来妨碍我?”
连霆的一张冷脸终于有了变化:“你认真的?我劝你别这么做, 林渐寒是什么疯子,你不知道, 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把柄在他手上, 得罪他对我们没好处。”
温樾嗤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谈什么把柄, 那些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参与, 难道他还会为了温枕,豁出去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
“……”连霆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你才第一次见温枕, 哪里就非他不可了, 而且这天底下长得漂亮的多得是, 你温大少爷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过两天林渐寒生日,到时候肯定不少娱乐圈里的,到时候你亲自去挑几个?”
温樾倒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与连霆多做争执,他启动车辆,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也不必操之过急,对了,你说林渐寒生日那天,他小学弟也会去吗?”
连霆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转向窗户,懒得搭理这个贼心不死的家伙。
“别生气啊,我就是随口说说,走,哥带你去……”温樾话才说到一半,车便忽然熄火。
车里一片安静,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连霆皱眉,跟着温樾下车。
“应该是电路故障……”温樾说着,心里也觉得离谱,这车他上周才让人送去检修保养过,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打开前车盖,白烟铺面而来,呛得两人咳嗽不止,一阵风从两人中间刮过,吹得两人眼睛都睁不开,不过,这阵风很快就消失了。
温樾边咳嗽边用力挥手拂去浓烟,气得一拳砸在了车盖上:“谁!谁他妈对我的车动手脚!”
连霆捂着口鼻,眉头紧皱:“你最近得罪了谁?”
“你该问,这地方谁敢得罪我,”温樾越想越气,一脚踢在价值不菲的车轮上,“别让我把这狗东西揪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腿打断!”
温枕正换衣服,忽然感到手腕上有些异样,他将袖子扯高一些,便看到墨色的章鱼图案由淡转浓。
“你刚刚离开过?”温枕问。
【是的捏,出去散散步,小枕头,这里人好多,我好害怕,我可以抱紧你吗嘤嘤嘤……】魇羲扭扭捏捏地装哭。
温枕有些无语,不明白魇羲怎么会生得这样一副粘人的性子,不过如今他变成迷你小章鱼的样子,倒也不算太违和。
【小枕头,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我可以在这里用餐吗?】魇羲抽了抽鼻子,突然来了精神。
食物?用餐?温枕警惕起来,正要问魇羲想要做什么,人来人往的更衣室里又进来一人,温枕发现是熟人,便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手背上的魇羲,让他回避一下。
魇羲不乐意,慢吞吞地挪进袖子里,还故意露出一只细小的触手尖尖在外头。
“小枕,”叶邵刚拍完一场落水戏,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面色也有几分憔悴,但在见到温枕后还是眼前一亮,笑着走了过来,“明明前两天才见面,却觉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你了,这几天拍戏实在是太累了。”
“辛苦。”温枕笑了笑,又见叶邵脸色微变,一副好奇的模样凑近了自己,嗅了嗅,他明白,大概又是因为那所谓的魅魔的香气,大概得找个时间问问宋擎,看看他有没有法子遮掩。
“我记得你没有喷香水的习惯,”叶邵笑了笑,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还戴了美瞳,怎么突然开始注意形象了,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温枕一愣,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就好,”叶邵笑笑,“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单身,不然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温枕转念一想,大概指的是他那为数不多的粉丝,他解释道:“别多想,我也算是个艺人,偶尔也会注意修饰自己的形象。”
“还是先把衣服换下来吧,别感冒了。”温枕提醒道。
叶邵笑着应了,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便拿着干净的衣物去了独立的小隔间里,温枕也起身向门口走去,与叶邵的背影错开的一瞬间,温枕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侧过目光,看向叶邵的背后。
浸湿的衬衫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紧贴着蜜色的肌肤,结实的肌肉和腰线分外鲜明,但温枕关注的却不是这些,他的目光停滞在了叶邵的右肩胛骨的位置上,从薄薄的衬衣下显现出一道怪异的图案,是一道血红色的十字形。
是纹身吗?但又像是被刀刻意划出来的血痕。
隔间的门关上,温枕收回视线,脑子里却还是那道十字形的血痕,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念头,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不可以当着我的面盯着别的男人的□□看!】好不容易保持了片刻的安静,魇羲语气恨恨地又开了腔。
“那不当着你的面就能看了?”温枕心里想着事,嘴上就随口调侃了他一句。
【你居然对我这么可爱的章鱼姑娘始乱终弃,你于心何忍?我才不要你心里有别的男人,不许看,不然我哭给你看!】魇羲捏着嗓子装哭。
“好好好……”温枕随口应了一下,突然问道,“小八,你刚才说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指的是正常的食物,或者是人,又或者是鬼怪?”
【像我这种狠角色,当然是吃鬼怪才能填饱肚子了,要是真的靠你每天撒的那一撮小虾米,我早就饿死了。】墨色的小八爪鱼在温枕的手腕上挥舞着触手,情绪激动。
原来是这样,温枕恍然大悟,这小家伙还能自己跑出去觅食。
“既然你不需要靠我养着,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温枕一琢磨,原来这八爪鱼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魇羲沉默了。
手腕上的迷你章鱼像是断开了链接一样,触手挥舞的动作定格,一动不动。
“不许装傻。”温枕难得好心情,故意用魇羲的语气逗他,“要是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小白把你从哪里捡的送回哪里去。”
一提到那只白猫,魇羲仿佛有满腔的怨气和委屈无处可诉,嘀嘀咕咕了半天,才提高了声音。
【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一睁开眼就被那只笨蛋猫咪叼到你面前了。】
居然是一只失忆的妖怪,温枕有些意外。
【所以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去,你就好心收留我吧,就算我只吃虾米也可以的。】魇羲可怜兮兮道,墨色的小八爪鱼开始掉出一颗颗的小泪滴。
温枕:“……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要赶你走,眼泪收一收。”
哭声立刻刹住,魇羲拿触手尖尖装模作样地擦眼泪。
【果然我选中你是有理由的,你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善人!我会更加努力给你洗衣做饭擦玻璃,你迟早会知道我的好!】
温枕缄默,明明前面还说是自己是被白猫叼来的,这会儿又变成自己主动选了他……
温枕走后,一道身影从走廊的另一头探出头来,如瀑的长发垂下,响起一声轻佻的笑声,艳红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唇角。
“第二天了,该找个机会问问他,可他肯定是不答应的,唉,不答应也罢,强扭的瓜最甜,等他什么时候从那间吓人的屋子里搬出来,就直接在他床底下住着,天天念,烦也得烦死他,如此一来,他迟早要从了我……”
等温枕的背影从视线中彻底不见,喰才从墙角转出来,捻起一缕长发在手心把玩:“这世道,不光得和女人抢男人,还得和男人抢男人,老娘我就是想开个荤而已,非得这么劳心劳力的……”
走到更衣室门口,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斜着脸往门的一侧看去,视线仿佛透过门看到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瞳瞬间转变成了原本的红色。
喰的额角冒出了一层细薄的冷汗,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墙边,唇角勉强上挑:“不知道里面的是何方神圣?该不会也是温枕的相好吧?怎么,就只准你吃肉,不许别人喝汤?你对我凶有什么用,我也就是想想,还没真的下手,可别人早就和他同吃同住了,同在屋檐下,被拆吃入腹是早晚的事……”
话没说完,她面前的更衣室的门缓缓开启,一道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说来也怪,原本熙熙攘攘的更衣室里突然间只剩下了一个人,就连走廊上也变得格外冷清阴森。
听说一些实力强到了一定程度的鬼怪是可以信手捏出独立的空间来的,喰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高手,一时陷入了慌乱。
“什么人?”更衣室门口的男人轻声问着,语气很温柔,然而喰已经抖成了筛子。
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实力,只知道这人绝对是她得罪不起的,可若是轻易向人示弱,她就不是喰了。
见喰保持缄默,男人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他和什么人同吃同住。”
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实力,只知道这人绝对是她得罪不起的,可若是轻易向人示弱,她就不是喰了。
喰在心里啐了这男人一口,暗骂又来了一个和她抢人的,语气便有些不耐烦:“那人强得很,我连靠近房子都做不到,哪里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要是您感兴趣,不妨自己去看个究竟?”
喰有自己的心思,自知自己与他们斗没有半点胜算,想让这两个怪物相争,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背着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喰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压迫。
“刚才你说,你想对温枕下手?”
喰:“……”兜兜转转,这飞镖还是扎在了她脑门上。
“我们这样的鬼怪,天性如此,有美食在眼前,哪有压抑天性的道理,身为同类,您应该也能理解,不过既然是您看上的人,我也不是不识相的,我自动退出,只希望您不要计较我这小人物的一时贪心,放我一马。”喰以退为进,垂目示弱,被长发遮住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喰看到地上男人的影子轻轻一晃,从眼前消失,周围压抑的气氛瞬间消失,更衣室里又恢复了人声鼎沸,来往的人说说笑笑,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喰抬起头,撩起一缕长发把玩,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这两个怪物实力高于她又如何,她这千年的寿命不是白活的,只要她略施手段,到时候该她的,还是属于她。
温枕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抬起头,困惑地打量四周,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
他不明所以,难道是那糟心的香气又变浓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给他化妆的人换了一个,找遍了整个片场也找不到宋擎的身影。
他想了想,点开宋擎的头像发过去一句。
【你在哪?怎么不在剧组?】
宋擎秒回。
【今天月圆,请假出去觅食,要怎么了?是不是改变主意,愿意让我吸了?要是你愿意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一个,我可是乐意之至哦!】还配了一张可爱的兔兔捧脸表情包。
温枕恍然记起,宋擎是吸血鬼,人类的食物不能满足他,肯定是要吸血的,只是不知道他吸的究竟是人血还是……
【在酒店等我,下戏过去找你。】温枕回了过去。
上次发生的事情,让温枕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一种自信,如果只是让宋擎吸几口血,那他就当做献血了,要是宋擎要得太多,他也自信能即使制住宋擎,不至于让自己身处险境。
【遵命~】
晚上9点多的时候,温枕下戏,换好衣服便去了剧组的酒店,按着宋擎提供的房号找到了地方。
站在门口,温枕特地往走廊尽头多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他却并没有放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路上似乎总有人跟在他身后。
【小枕头,虽然我们不是回那个怪房子,我很开心,但是我也不是很想来这里,我的雷达提醒我,门里面有我讨厌的东西】魇羲整个鱼缠住温枕的手指,语气不满。
“你是章鱼精,又不是潜水艇,哪来的雷达。听话,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回去。”温枕不走心地安抚了魇羲一句,抬手正要敲门,还没碰上,咔哒一声,门便被从里头打开,门口露出宋擎那张带笑的脸。
【没有我的本体帅,甚至可以说是差远了。】魇羲自认为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魇羲提到自己的本体,温枕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两米长的粉色八爪鱼。
温枕:“……”
宋擎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长裤,短发湿漉漉地,那颗被他亲手拔掉的獠牙已经重新长了出来,他手肘盯着门,冲温枕打了声招呼,獠牙仿佛在发出铮亮的光,整个人显得比平时风骚许多,大概这才是他身为吸血鬼的本性。
“酒店的走廊有监控。”温枕好心提醒。
宋擎乐了,伸手一把将温枕拽进了房间,温枕没挣扎。
反倒是来不及躲起来,被宋擎的手覆盖住的魇羲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他碰到我了!我脏了!】
温枕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声尖叫击穿了天灵盖,整个人汗毛倒竖,飞快地将手缩回,隔着袖子一把按住了自己的手腕,终于堵上了魇羲的嘴。
“怎么了?”宋擎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笑了笑问道,眼睛已经变红,如同此刻窗外高悬着的那轮血月。
他露出了獠牙:“可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现在后悔有点迟了吧?”
“不就是吸血,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会做到,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怎么消除我身上的气味。”温枕大方地抬起另一边手,拉起袖子递到了宋擎面前,又威胁。
“……”宋擎盯着眼前过分白皙的手腕,薄薄的皮肤下显露的青色血管看上去确实很诱人,但是……
“为什么是手?”宋擎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指了指温枕的脖子,“电影里吸血鬼不都是咬那里吗?”
温枕更疑惑:“手上不是也有血管吗?”
宋擎:“但是……”他的手在半空中无力比划了几下,最后放弃挣扎。
他托着温枕的手,靠近一些,已经能闻到了血液混合着那股特殊的香气,仅仅是如此,就已经足够激发吸血鬼最原始的欲求,他的眼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最后问一个问题。”温枕见宋擎那副忘乎所以的模样,左思右想,还是出声打断了宋擎。
宋擎抬眼看他,眼眸里带着几分邪气,和温枕初见他时所认识的那个爽朗元气的年轻人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这么问有些不礼貌,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说了句”温枕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非常谨慎地核实了一下。
“你应该没有狂犬病之类的吧?”
宋擎面部有些扭曲,险些一把捏断温枕的手腕,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我是吸血鬼,又不是狗。”
温枕还是觉得不对劲,很多小说电影中,吸血鬼是蝙蝠的化身,蝙蝠是野生动物,野生动物携带……
就在他的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时,宋擎已经不客气地咬开了温枕的手腕,殷红而温热的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蜿蜒滑落,滴在地面上。
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被抽走的感觉并不是很美妙,加上温枕还怕疼,这过程对他来说实在是糟糕透了,更别提魇羲还在发脾气。
【这狗东西在做什么?他在吸你的血?我杀了他!】
温枕没理会魇羲,他在掐着秒算时间,从宋擎开始吸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秒,便说道:“差不多了,松口吧。”
宋擎没动,温枕皱眉,他可不打算任由自己被吸干,伸手正想拍拍宋擎,半途手便被拦截。
宋擎依旧低着头,另一只手却扣住了温枕,五指交错,一把将温枕抵在了墙上。
背部触及冰冷的墙面,温枕不悦:“宋……”
话没说话便刹住了,温枕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紧盯着面前宋擎低垂的刘海,试图分辨对方的表情。
在温枕警惕地注视下,宋擎缓缓抬起头,盯着他,一双红瞳带着令人心底发凉的威慑力,嘴角还沾染着属于温枕的血液。
“……”温枕立即确定了,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宋擎。
他嘴唇微启,道出一个名字:“息九渊?”
温枕万万没有想到,息九渊居然附身到了宋擎的身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险些忘记了这个怪物的存在,而此刻,他被牢牢地困在墙壁和息九渊之间,半点动弹不得。
“舍身饲狼,你倒是慷慨,可你已经是我的祭品,所有权在我手上,除我之外,其他人没资格碰你,记住了吗?”息九渊将温枕的手紧扣在墙上,面色冷峻中带着不悦。
明明是同一张脸,只因为被息九渊附身,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论是表情还是周身的气息都让温枕无法再将眼前的人与宋擎联系到一起。
“息先生……”温枕没想到数日不见的息九渊却在这时候跑出来捣乱,更没想到他还有附身这一招。
“关于祭品这件事,我已经铭记于心,绝不会忘,可现在我在办正事,有重要的问题要问他,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不能暂时先离开这个身体一会儿?拜托了。”知道和息九渊正面硬刚是无用功,温枕索性放缓了语气,柔声商量。
息九渊沉默地看着他,漫长的时间过去,就在温枕以为没希望时,息九渊又开口了:“我附身他的时候已经读取了他所有的记忆,你想要问什么?”
温枕:“……”
“那你……能先松开我的手吗?”温枕小心翼翼地问,被宋擎咬出来的那个小口子还在往外冒血,被息九渊一压流得更快了。
息九渊顺着温枕的视线看到了那处伤口,眉头一皱,仿佛在看什么碍眼东西似的,松开温枕,抬指一挥。
温枕只觉得伤口泛起一点温热感,再细看时,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谢……”温枕斟酌了一下,还是道了声谢,并坦白了自己来找宋擎的目的,顺带将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一一道出。
温枕并不奢望从息九渊这里得到什么帮助,但他也觉得,这些事应该是瞒不过息九渊的,以这家伙表现出来的控制欲来看,与其等息九渊盘问,不如自己先说明一切,避免没必要的麻烦。
“果然如此”听完温枕的讲述,息九渊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沉吟片刻,正色道:“关于你身上突然出现的气味,和你的体质有关,这是魅魔这个种族特有的求偶信号,从你开始从人类向魅魔转变开始,就会不受控制地散发这种气息,除非得到满足,否则这种气息会越来越浓烈,每个接近你的人都会被这种信息诱惑,无法自控地做出一些事情。”
得到满足?得到什么满足?温枕的脑子忽然有点转不过弯来。
息九渊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唇角难得流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需要我解释得更直白一些吗?”
温枕被息九渊盯得一个激灵,强装镇定:“不用了,我知道了。”
他有些不安地握住了手腕,这才想起来,方才一直在喋喋不休的魇羲忽然变得异常安静。
“我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这种种族的存在。”息九渊暂时放过了温枕,他从宋擎的记忆里获取了许多关于魅魔这个种族的知识,但也因此升起一丝困惑,在他与温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枕的的确确是个普通的人类,后来,息九渊也发现了温枕的体质在发生变化,却没想到温枕居然在向另一个种族发生着彻底的转变。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种转变是否与那场献祭有关……
息九渊的眉眼间有几分烦躁,对于有人利用他在背后搞小动作这件事,他感到了恼火,但偏偏他几乎所有的力量都被限制在地下巢穴之中,只能抽出一丝神魂进入这个世界,没有实体,行动不便,无从着手调查。
“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挣扎,如果往后你必须要靠同他人结合才能活下去,我也能帮你。”息九渊抬头,看温枕眉头紧皱的样子,心一动,开口道。
温枕却被吓了一跳:“帮?怎么帮?”最好不是他想得那样。
息九渊看傻子似的瞥了一眼温枕:“自然是和你做啊。”
温枕:“……”
息九渊说出这句话时,表情之坦然,仿佛只是在提醒温枕记得给他带早餐。
“你是我的祭品,从我这里获取力量是理所应当,难不成你还想去找别的男人?”息九渊反问。
温枕捂着额头,有些颓然地在息九渊对面坐下,很是头疼:“不……暂时不需要,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态度让息九渊很是不满:“怎么?对象是我,你不乐意?我比那些弱鸡人类差哪了?既然对方的实力越强,你能获得力量更加充沛,难道我不是最佳的选择?这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满足你?”
“别说了……”温枕有些抓狂地揉了揉脸,面对息九渊这种脑子一根筋,嘴上没把门的家伙,他真的很难保持情绪稳定。
息九渊是脑子不好使,但不是没脑子,他总算是看出了温枕写在脸上的抗拒。
“难不成你看上了他?”息九渊指了指自己所附身的宋擎的身体,难以置信地问道。
温枕已经懒得应他,捂着脸假装思考。
“他不行,”息九渊的语气简直可以称得上语重心长,“据我了解,吸血鬼这种生物常年生活在阴暗处,吸收他的力量只会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建议你找一些实力强,阳气重的男性。”
“一昧拖延时间,只会让你处于被动的状态。”息九渊严肃道。
在息九渊说的话里,这一句倒是难得的大实话,温枕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是有点鸵鸟形态,对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是极为抗拒,也不想去面对,这又不是破相或者换牙之类的稀松平常之事。
像藤蔓一样依附与他人,靠从他人身上吸取养分才能活下去,温枕想都不敢想。
息九渊抬手放了一缕黑雾进温枕脚踝上的铃铛里:“我先走一步,有事就把你的血滴在铃铛上,我会及时赶到。”
“等……”温枕抬手,没拦住息九渊,黑雾从宋擎的后颈逸出,消失不见,宋擎眼一闭,向后躺倒在沙发上,獠牙收了回去,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昏迷。
温枕对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呆了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声唤了一下:“小八?”
安静了几秒,从温枕的袖口处冒出来一只小小的触角尖尖,左右探了探,似乎是察觉没有了危险,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挪了出来,墨色的八爪鱼看起来还有些瑟瑟发抖。
温枕:“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我我我……我在紧张吗……没没没……没有啊……】魇羲一边抖动触手,一边话都说不完整。
温枕:“……你怕息九渊?”
【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怕他我只是在担心你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太吓人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下次别再见他了。】魇羲一口气说完,心有余悸地又补了一句。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咱们这里的土著。】
温枕惊讶地多看了魇羲一眼,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不太聪明,居然随口就猜到了真相。
【小枕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魇羲好不容易从息九渊给他造成的压迫感中缓过神来,又一秒恢复了平时的本性,触手扭成一团,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遭遇了这么多,这些天多亏有你收留我照顾我,我也想有个机会好好报答你,你别看我小小的很可爱,但我也很强的,至少比这弱鸡吸血鬼强多了。】
【既然你拒绝了息九渊,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墨色八爪鱼飞快地眨眨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看你看,我是章鱼,生活在海里,比蝙蝠干净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我还有八只须须,八只!可以让你很舒服唔呜呜……】
在魇羲说出更加少儿不宜的话语前,温枕一巴掌拍上了手心,把八爪鱼捂得死死的。
正当温枕专注与魇羲拉扯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动静,像是从门外传来的。
温枕来不及多想,飞快打开房门。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走廊里一片寂静,他往走廊尽头望去,只看到了一点黑影消失在拐角处。
从对方的速度来看,大概也不是人类,难道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喰,可照她的性格,如果被发现肯定会直接露面,不至于这样躲躲藏藏。
会是谁呢?温枕满心困惑,回头看到还在昏迷的宋擎,又觉得头疼。
大概又是息九渊动的手脚,宋擎回来后记忆出现了断层,对昏迷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他能感觉出自己已经吸了温枕的血。
温枕从宋擎的口中再一次确认了解决他体质问题的办法,果然与息九渊说的分毫不差,温枕无奈,又问宋擎借了那本记载魅魔故事的书本,带回了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温枕除了上工拍戏,就是反复翻看那本破烂的书籍,想要靠自己找出另一种办法。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温枕一无所获,反而他身上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眼瞳的颜色再也没恢复正常过,不仅如此,一天晚上,温枕在淋浴时偶然低头,发现自己的小腹位置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红色。
起初温枕只以为是拍戏时碰到了哪里,受了伤,大概是淤血之类的东西,可他轻轻按揉,又感觉不到疼痛。
温枕忽然想起了那本旧书里记载的关于魅魔的特征,里面似乎有提到这么一笔,关于这种生物的腹部会长出红色的纹路……
温枕再仔细看了一眼,果然,依稀能从淡淡的红色中分辨出一点纹路来,像是某种图腾。
他飞快关掉花洒,一把抓过浴巾,反复擦拭了几下那块皮肤,不但没能将那淡粉色擦去,反而将肌肤摩擦得更红了一些,纹路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
一整晚,温枕整个人都心神不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就掀开衣服看一眼,总觉得那红痕每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一些。
白猫窝在柜子上眯着眼睛也跟着温枕来来回回晃着脑袋,魇羲则恢复成他两米的原形,在浴室里舒舒服服泡着冷水,一边安慰温枕。
【小枕头,既来之则安之,】
横竖睡不着,温枕开门下楼倒水喝,发现一楼的客厅灯还亮着,他端着水杯走下楼梯,正看到奚楚背对着楼梯坐在茶几边,面前摆着笔记本。
他走近时,才发现笔记本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他参演的电视剧。
“晚上好,”奚楚摘下耳麦,侧过脸笑着对温枕打了声招呼,“怎么还不睡?”
温枕应了一声,走到奚楚旁边的沙发坐下:“有心事,睡不着。”
这几天,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接触的次数多了起来,关系也变得更加熟稔了一些,温枕在面对奚楚时,也比在其他人面前更加放松自如许多。
“要不要喝酒?”奚楚提议。
印象中几次喝酒都没什么好事发生,温枕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明天还得拍戏。”
奚楚笑了笑:“那就不喝,以水代酒,能告诉你的烦心事吗?”
温枕当真给自己和奚楚都倒了杯水:“我觉得自己在变成另一个人,一个非常陌生的人,而且我怕自己慢慢会变得不清醒,最终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
他当然不可能将真实的情况透露给奚楚,而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烦恼的人。
奚楚脸上的笑容淡去,单手扶着水杯,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干净,更像是艺术家的手。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变成另一副模样,我也相信不是你的错,既然你没有错,为什么要纠结?顺其自然就好。”奚楚笑着说道。
温枕琢磨了一下:“听起来不太像是安慰。”
“虽然你我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我感觉得到,你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也不可能轻易被现实左右,你怕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恰恰说明你有多清醒,所以当然不需要我做你的人生导师,所以我只要当你的聆听者就好了。”奚楚喝了点水,灯下,他的唇色变得红润了一些,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温枕是不折不扣的外貌协会,对美丽的外表持有欣赏的态度,但很少遇到能令他心跳加速的脸,奚楚绝对算得上一位。
他甚至有些遗憾,如果奚楚不是双目失明,摘下绷带后的那张脸该有多惹人注目。
“我的世界很简单,永远是一片望不见边的黑暗,所以你可以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们最初遇见时的那个你。”奚楚伸出手,笑容柔和。
温枕迟疑了一下,将手搭上去。
奚楚的手心看上去很宽厚,温暖,实则不然,温枕触碰到那只手时就仿佛像是抓住了冰块,冷得他瑟缩了一下。
想来也是,一个常年辗转病榻的人,身子骨弱,身体当然也热不起来。
“好暖和。”握着温枕的手,奚楚笑了笑。
又过了两日,林渐寒的生日到了,恰好一整天没有温枕的戏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渐寒特地向导演打过招呼的缘故。
临出门前,温枕特地往身上洒了点香水,试图掩盖那越来越难以忽略的气息,这几日但凡是温枕遇到剧组里的人,对方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他也好几次撞见同剧组的人在背后议论他,话里的用词都带着暧昧的色彩。
这让温枕越发想要尽快解决自己身上的这怪毛病,然而除了息九渊和宋擎告诉他的那个办法,温枕依然没有别的头绪。
他走到浴室镜子前,扯开了衣摆处的扣子。
才露出小腹的一部分皮肤,浓烈的红色便跃入他的眼帘。
最初只是淡淡红痕的地方,现在已经呈现出了一片完整的花纹,红得刺眼。
从最中心的部位伸出的类似藤蔓的纹路,一直蔓延到了他小腹下面一点的位置,指向了极为隐蔽的部位。
【作者有话说】
小长假也在加班555,真对不起,没有按时更新QAQ,我尽量恢复正常更新!
33 第三十三章
◎宴会◎
温枕咬着衣角, 低下头,指尖在红色的纹路上轻轻按揉了一下,不疼, 也消不掉,大概这东西得跟着他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
更糟糕的是,这或许还不是最麻烦的……
实际上, 温枕已经饿了好多天的肚子, 即使他依然饱食三餐,而且甚至饭量是以前的好几倍, 然而饥饿感时时伴随着他, 但奇怪的是,再怎么饿, 温枕看到那些色香味俱佳的食物也是味同嚼蜡。
难不成真的像宋擎和息九渊说的那样, 只有通过那种方式才能得到满足?
一想到这,温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内心还是觉得荒唐。
【哇哦!这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墨色小章鱼发出一声惊呼, 呲溜一下从他的手腕上滑到了小腹的位置, 好奇地用触手尖尖点了点红色的纹路。
虽然没任何感觉, 温枕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一把将衣摆放下:“今天你呆在家里。”
【为什么?我不同意,你说好带我出门的!】魇羲大声抗议。
“林渐寒生日宴上人多口杂,我怕你惹事。”温枕坦诚道。
【算了, 你自己去吧, 反正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就让我独自留在家里伤心难过吧, 让我独自面对笨猫, 被它欺负,等你回来的时候大概也只能见到我饱受欺凌不堪受辱悲愤离世的柔弱小尸体……】魇羲闹脾气,嘀嘀咕咕地在温枕脑子里念叨一些乱七八糟的。
温枕:“……”
一旁窝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白猫抖了抖耳朵,飞快甩了两下尾巴,像是梦到了什么糟糕的事,醒来茫然四顾,发现无事发生后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拗不过魇羲的死缠烂打,温枕只能带着它下了楼,路过奚楚的房门口时,温枕的脚步慢了下来,最近他的听觉变得灵敏,哪怕隔着厚重的门,也能听到里头传出的细微动静。
轮椅在地毯碾过,压抑的咳嗽声,水杯触碰桌面的声音……
温枕踌躇了片刻,敲了敲门,门竟应声而开,温枕愣了,走进房中时,见到奚楚正坐在靠近露台的地方,阳光洒落窗前,衬得他面容如玉。
“你要出门了?”他笑着问温枕,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温枕被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修饰得更加笔挺出色的身姿。
“嗯,不过不是去片场,有个朋友过生日,今晚应该不会回来。”温枕解释道。
“朋友?”奚楚的笑容不减,“真好,我没什么朋友,也从没参加过生日宴,那种场景一定很热闹。”
温枕却没有什么感觉,且不说他从来就不喜欢热闹,以前也就罢了,为了林渐寒还能忍一忍,如今心态大不相同,去那种地方也不过是为了应付林渐寒而已。
有这闲工夫,他宁可在这里和奚楚坐着喝茶闲聊。
想到这,温枕看向奚楚。
相处的时间有限,温枕未必多了解奚楚,但在接触之中也能感觉得出他是一个温润端方的绅士,虽然身有残缺,却不能磨灭他自身的超然和从容的气质。
温枕心中敬佩,又有些歆羡,同样的处境,他是做不到奚楚这样从容的。
“等下一次休息日,我想到外头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枕心里是有一点忐忑的,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或许奚楚根本不愿意接触外面的世界呢?
“真的吗?”奚楚的反应有些出乎温枕的意料,他的唇角弧度上扬,哪怕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能从骤然提高的语调中听出奚楚的雀跃,“我确实有些时日没出门了,主要也是怕麻烦其他人,多谢你邀请我。”
奚楚欣然应允,温枕松了口气:“那太好了,那我安排时间。”
“嗯!”奚楚微笑着点点头,同温枕道别,叮嘱了一句平安,直到耳边温枕的脚步声消失,房门合上后,他唇角的笑容还未消退,操纵着轮椅,移动到了露台的另一边,拉开窗帘。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距离小别墅不远的公交站。
奚楚双手搭在扶手上,往后倚靠着,看似小憩,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情似的,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奚楚道了一声请进,几道脚步声有序而入,有人站在奚楚的身后毕恭毕敬称呼道:“先生。”
“查出来了?他准备去谁家的生日宴。”奚楚问道。
此刻窗外温枕正匆匆走到路边,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他的背影清瘦,但并不单薄,随意抬手动作都带着不自知的吸引力。
被奚楚点到的人目光正停在温枕的背影上,听到奚楚的话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他浑身一寒,仓皇低头:“对方是温先生大学时的校友,名叫林渐寒,如今与温先生一样在娱乐圈内,有商界背景。”
“他那样的性子,不会喜欢去晚宴那种热闹地方。”奚楚低声道。
垂手站在他背后的几人一声不吭,哪里敢回答。
“还查到了别的什么?”奚楚又问。
“……关于这个林渐寒,”那人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揣测奚楚的心思,“他和一些世家子弟往来密切,在大学里就加入过一些不对外公开的社团,其中一个社团的主题是研究超自然现象,听起来像是这个社团曾经闹出过人命案子,最后是靠学生家长拿钱压下去的。”
听上去像是不懂事的公子哥闲着无事砸钱过家家。
奚楚一言不发,房间里的空气便有些压抑。
“辛臣,你跟着我多久了。”奚楚突然说道。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神色一凛:“从我二十岁跟着先生,到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这男人的容貌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年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是从什么年纪开始便追随奚楚左右。
“原本,你的父亲是安排了你大哥跟着我,”奚楚点点头,说道,“可跟了我,便不得继承家业,不得娶妻生子,这种事对于寻常人来说很难接受,这些年算是委屈了你。”
男子听着听着,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愕然之色,仿佛这些话从奚楚的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天崩地裂的一件事。
“过段时间,我的身边大概也不需要人了,若你有别的打算便罢了,可要是你想回去争一争那个位置,我会交代你父亲……”
奚楚话没说完,辛臣便突然跪下:“先生,除了您左右,我哪也不去。”
这话说出来,奚楚便知道没有必要再多问了。他转过头,又朝向窗外,那里已经没有温枕的身影。
见奚楚没再搭理自己,辛臣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得到了先生的默许,起身又退到了后头,对身旁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视而不见。
林渐寒举办生日派对的地点在距离影视城将近一个小时车程的乡间别墅,温枕去过几次,认得路,在路边拦了辆车便出发。
温枕一心只想闭目养神,抵不过魇羲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根本睡不着。
【小枕头,前面那个男人一直在镜子里看你,好奇怪的人,要不然我帮你把他吃了好不好?】魇羲从他的颈窝处浮现,跃跃欲试地搓了搓触手。
温枕知道魇羲口中的男人是出租车的司机,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投来的各异的目光,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没得到温枕的回应,魇羲撅撅嘴,便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就在温枕以为它总算消停时,他握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温枕还以为是来了短信,低头一看,却看到了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粉色八爪鱼,蓝汪汪的眼珠子通过屏幕好奇地打量着温枕和车子里的空间,发出只有他们听得到的惊叹声。
【小枕头,你看,我变成你的手机了诶,我好喜欢呆在这里面,可以随时和小枕头面对面!】魇羲的脸变得更加粉扑扑了。
温枕无言以对,以这八爪鱼不着调的性格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魇羲正开心地扒着屏幕,努力将整个鱼都贴到屏幕上,便看到温枕伸手过来,它满心欢喜,还以为温枕要伸手摸摸自己,没想到温枕手一顿,按住了手机右侧的息屏键。
啪嗒,屏幕暗了下来,世界安静了。
也不管魇羲在手机里如何委屈地闹腾,温枕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司机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他皱眉,魇羲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这男人盯着自己看的频率确实有点不正常。
“小哥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啊,”那司机看起来三十岁年纪,相貌普通,与温枕对上视线,一脸坦然,不见尴尬和慌乱,爽朗笑道,“这大晚上的,小哥又是一个人,去那种偏僻地方也不太安全了。”
对方的话语看起来是出自好意,温枕便斟酌着应了一句:“多谢,不过那里有些朋友等着,人多,不会出什么事。”
“那就好,”司机笑着点点头,又说道,“小哥看起来面善,是不是我们在哪里见过?”
面善?温枕扯了扯挡住他大半张脸的口罩,不知道这位大哥是怎么隔着厚重的口罩看出他面善的。
司机大概也看出温枕的警惕,他哈哈笑道:“别误会,你知道,我们跑出租的,每天来来去去见那么多人,记混了也是有的,而且小哥你眉眼生的好,和那些大明星比也不差的,该不会……”
见司机越扯越远,温枕只能出声打断:“你误会了,我是外地来的,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话已至此,司机也只能哈哈笑笑,知道客人不愿多说,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接下来的路程里,车内一片安静,温枕也终于能闭上眼养养神。
然而只是闭闭眼的功夫,温枕便感到了车身微微一震,突然的惯性前倾让他睁开了眼,四周一片寂静,窗外是夜色漫野,只有路边一排齐整的路灯照出通往不远处的别墅的砖石小道。
“小哥,到地方了,这地方也是怪冷清的,有钱人就是怪癖多。”司机调侃道,温枕只是默默转账,道了声谢,便开门离去了。
原本林渐寒执意要来接温枕,可如今温枕哪里肯再接受林渐寒半分的示好。
走了一段距离,温枕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这里的一家度假村发来的短信,林渐寒向来爱玩,生日派对不会太早结束,来之前他就做好了今晚回不去的准备,提前订好了附近一家度假村的房间,住一晚,明天直接去剧组。
魇羲变成了食指指头大小的模样,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游来游去,努力找存在感。
【小枕头,这地方阴气重,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你,你千万小心,如果害怕记得抱紧我宽阔的胸膛,我会保护你的!】
温枕正专心看度假村发的路线图,对魇羲的聒噪充耳不闻。
低头看手机的功夫,从温枕的身后亮起了强光,伴随而来的是百万跑车自带的轰鸣声,打破了郊区别墅区的宁寂。
跑车从温枕身侧呼啸而过,距离极近,若不是温枕避让及时,怕是当场要出事故。
温枕皱眉按住手机,稍微安抚了一下躁动不安的魇羲,那辆绝尘而去的跑车他并没有见过,但是那种张扬的火焰纹车身倒是让他想起来前不久刚刚接触过的两个人。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张扬的跑车去而复返,在路旁停下,车窗正好对着温枕,温樾探出头来,比起那天见到时要显得衣冠楚楚许多,上下肆意打量了一番温枕:“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大小也是个明星,你们公司连个开车的助理都不给你安排?”
“上车吧,我载你一程。”温樾抬了抬下巴。
温枕随意瞥了温少爷一眼,顺带着瞥见了他车副驾上的盛装美人,扑面而来的浓重香气和车内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着实符合一些富家公子哥的刻板印象。
温樾旁边的美人险些黑了脸,这跑车是坐不下两个人的,温枕要是上了车她坐哪?车底吗?出色的职业素养让她稳住了脸上的娇媚笑容,正要向温樾撒个娇,却听见车外的人开了口。
青年的语气淡淡的,语调偏低,在嘈杂的背景乐中,她听不太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只是注意到身边温大少爷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她不免暗暗幸灾乐祸,温家这位混世魔王难不成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果不其然,那青年冲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前方不远便是林渐寒的别墅,走两步就到,着实没必要给温樾装逼的机会。
温樾吃瘪,美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不得不做出愤愤不平的样子:“樾哥好心送他,他还不给面子,故作清高,这种人迟早混不下去的,樾哥别气嗷。”
温樾冷笑着撇她一眼:“别搁这儿给我装,当我不知道你背地里怎么编排我呢,两面三刀的小东西。”
美人嘴一瘪,粉拳落在温樾的胸膛上,委屈巴巴地开演:“樾哥,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好了闭嘴,别影响我开车!”
林渐寒靠在二楼的栏杆边,扯了扯勒得他有些难受的领带,接过助理递过来的酒,近千平的乡间别墅里忽然涌入了许多人,好在这房子他也没来过几次。
要不是因为这里是他名下距离影视城最近的产业,他也不会将生日宴的地点定在这里,但愿温枕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最近他明显能感觉到温枕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他不得不想一些办法挽留温枕的心。
盯着大门的方向,他有些烦躁,低头扫了一眼腕上价值不菲的表,人都差不多齐了,却唯独不见温枕。
也就恰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温枕恰好从大门口进来,有人在门口负责递送晚宴的专属面具,有各种各样的款式,狐狸、猫、蛇、羽毛……
温枕也懒得挑,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狐狸面具就戴在了脸上,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林渐寒的主意,他总是喜欢玩各种花样,不过这样也好,戴着面具,说不准能给他省去不少麻烦,至少不用受到林渐寒身后那些追求者的刻意挤兑。
这边温枕刚戴上面具踏入大厅,楼上林渐寒便抬起头,门口除了他安排接待的人以外,并没有其他身影,他一口饮干了酒,有人凑到他耳边提醒温家少爷来了,他便将杯子随意一递,稍微理了理袖子,下楼去了。
温樾进门时衣领是有些凌乱的,跟在他身后的美人原本精心侍弄的头发也显得有些许凌乱,面容带粉,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两人进门前发生了些什么。
也就不难解释,温樾怎么会比慢吞吞溜达过来的温枕还迟到了一些时间。
“哟,这不是咱们的寿星吗!”温樾笑着张开手臂一把搭着林渐寒的肩膀,另一手搂着美人的细腰,“来得匆忙,什么东西也准备,不过我也知道你林大少爷什么别墅豪车都不缺,你也看不上,知道你也就演戏这点爱好,正好我公司正筹备一部电影,投资10亿,怎么样,赏个脸?领衔主演的位子不埋汰你林大少爷吧?”
一句话听得旁边的美人瞠目结舌,她知道温大少爷有多财大气粗,可这随便就是10亿大制作的男主也太……
倒是林渐寒虽然笑着称谢,眼里却没什么情绪,也只有他们这些在圈子里混久了的人才清楚这所谓的10亿大项目到底有什么样的猫腻。
不过对方毕竟是温家少爷,能来他的生日宴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想到这,林渐寒扯了扯嘴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温少。”
“啧,都是自己人,说这些,”温樾笑着,凑进林渐寒,“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真心想谢兄弟,我倒是有个想法……”
十多米外,一墙之隔,戴着面具的温枕将两人的对话听得分明。
【作者有话说】
抱歉,停更太久,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34 第三十四章
◎唐秋◎
从温樾口中吐出的那些话让林渐寒的脸色逐渐变得僵硬, 直到温樾话音落下,唇角微扬,搂着美人,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渐寒才将那点微妙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过去。
他笑着递过去一张金色带羽毛的面具:“温少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场合,等换个时间, 我们细谈。”
“行, 那就细谈,”温樾也不想把他逼太急了, 他有自信林渐寒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自己的, 便爽快地应道,“今天你是寿星, 当然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林渐寒陪着笑, 眼底却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冷意。
打温樾一进门,已经有许多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时不时往他二人的方向瞥去几眼, 等温樾和林渐寒说完了话, 往宴会内场走时, 已经有不少人按捺不住, 胆子大的已经上前尝试着攀谈。
温枕远离了最密集的中心区域,将带来的礼物随手递给了旁边的佣人,原本往年这礼物他都会亲自送给林渐寒, 如今却没有必要了。
魇羲终于舍得从手机里出来, 绕着温枕手腕盘成一圈, 把自己盘成了一圈手环, 躁动地扭动着。
【小枕头, 那两个狗东西说的悄悄话我都听见了!这两个杂碎居然敢打你的主意,你别拦着我!我要把他们撕成鱿鱼条!】
温枕:“……我没拦着你,你去。”
魇羲的嚷嚷声戛然而止。
温枕淡淡说:“你去,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魇羲偃旗息鼓,悻悻作罢。
【那你有什么打算?万一那个姓温的真的联合姓林的来算计你怎么办?我真的很担心你诶,要不然我想办法化出实体来帮你,虽然可能力量会受损,但是对付区区人类还是不成问题。】魇羲的语气很有几分自信。
“暂时不用……”温枕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转而一愣,“化成实体?”他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是两米长的粉色八爪鱼。
魇羲虽然不太聪明,从温枕的反应中也能猜出他想到了什么,急得赶忙辩解。
【虽然我八只脚的样子也帅,不过如果你更喜欢两只脚的,那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你改变一下的,虽然那可能很费劲……】
“不用了,你这样就很好。”温枕有自己的顾虑,魇羲现在还不到巴掌大就这么粘人了,万一真的化成人形,成天跟在他身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原本因为温枕微妙的态度,魇羲突然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容貌焦虑,这时候突然听到温枕的一句“你这样就很好”,简直如闻天籁,心花怒放地差点变回原形。
【小枕头,呜呜呜,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最完美的。】
温枕没能够纠正魇羲,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已经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这段无营养的对话被迫中止。
温枕抬头,尽管对方戴着面具,但暗藏在面具下的那双有几分熟悉的血色眼瞳和寻常人闻不到的血腥味,显然前不久才进食过。
“宋擎?”温枕有些诧异,这人怎么也来了?
“嘘!”来人果然是宋擎,他示意温枕噤声,血瞳里满是笑意,“别让人听见了,我是偷偷溜进来的,要是被人发现,把我当众赶出去可就丢脸了。”
温枕:“……”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宋擎故作委屈,“我可是特地为了保护你才来的,你不知道这种地方有多危险,何况你现在这种体质,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可你居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什么准备也不做就来了。”宋擎摇头叹息,仿佛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温枕:“……”
【这家伙真是厚颜无耻,小枕头你且不要动,让我给你表演如何手撕蝙蝠!】魇羲坐不住了。
温枕分不出心思去安抚魇羲,因为这会儿宋擎已经把手伸到了他颈侧,红瞳中流动着贪婪的光,显然是来了食欲,温枕皱眉,主动和被动是不一样的,上一次是他对宋擎有事相求,这一次断不可能再让对方得手,何况……
万一又把息九渊引出来怎么办?
晃神间,温枕的手已经快他的思维一步,一把攥住宋擎的手腕:“你也不想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吧?”
清凌凌的一句话将眼神有些迷乱的宋擎激得瞬间恢复了清醒,他用微笑掩饰自己的诧异:“你说得对,但你也考虑学着收敛一下自己气味,要是任其发展下去,只怕你走在街上都会……”
宋擎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温枕也能猜到七八分,倒也不是他不想收敛,可一想到息九渊借用宋擎的身体时说的那些话,他就恨不得自己压根没听过。
“罢了,来都来了,幸好有我在这里护着你,今晚你就跟在我左右,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也好第一时间护着你。”宋擎嘻嘻一笑。
温枕倒也没把宋擎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从上一次的短暂交锋来看,宋擎的实力显然比不上现在的他,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他跑得快点就行了,未必就需要宋擎相助。
“喏,”宋擎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你的心上人,不打声招呼?”
温枕往他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是衣着得体的林渐寒,一如既往地被他的追随者们簇拥着,那些人手里拿着面具,格外高调,已然是全场除了温樾以外最受瞩目的焦点,其中还有几个如江逅、关重之流的熟面孔,倒也罢了,令温枕意外的是,叶邵居然也在其中。
但温枕转念一下,叶邵和林渐寒的朋友有往来,或许原本和他们就是一个圈子的,被林渐寒邀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在这时,原本正与他人相谈甚欢的叶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一转,便落在了温枕和宋擎这里,他眼神瞬间一亮,对身边人招呼了一声,便带着笑往温枕的方向走来。
“又是一只闻着味来的狗啊……”宋擎在一旁啧啧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微妙,他凑近温枕脸侧,姿态亲昵,“说不准也是受到你体质的影响,要不快点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像这样的家伙会越来越多,等你想好了记得来找我,不过现在我还是先离开一会儿,我不是很喜欢这人,你最好也离他远一点。”
两人的互动被叶邵看在眼里,脚步便有些凝滞。
温枕皱眉往旁边躲了躲,最近他的嗅觉变得敏感了许多,已经能很清晰地透过宋擎身上的香水味嗅到血腥气,这样近的距离,那味道就更加明显了。
宋擎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生气,笑着走开。
“小枕,”叶邵走近,双眸明亮,“我才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你,原来把自己藏起来了。”
温枕不知道他是怎么隔着面具认出自己的,想想大概是从身形上判断出来的,两人打过招呼后,叶邵看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刚才那人是宋擎?他怎么也来了?”
【怎么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要生气了!】魇羲带着哭音小声抱怨了一句。
温枕对小八爪鱼的念叨当做听不见,对叶邵说道:“不清楚,大概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叶邵哦了一声,笑着说道:“不过看起来他好像是特地为了小枕来的,刚才看他盯着你的眼神有点奇怪,说起来小枕似乎总是很容易吸引一些奇怪的人,包括现在,这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在看着你,让我好担心。”
温枕一怔,他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些,反倒是叶邵的话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在休息室里无意中看到的叶邵背后的纹身一样的血红痕迹。
“在想什么?”叶邵发现温枕的走神,笑眯眯地问道。
温枕摇摇头,这种事情当面问叶邵总是不太合适的,毕竟是那样隐私的事情,他和叶邵的关系顶多只能算是普通朋友。
原本温枕以为叶邵不过是过来打声招呼便走,没想到他居然同温枕一起在这坐了下来,甚至还给温枕摆上了一些熟食和饮料:“这场生日宴大概要到很晚才结束,你多吃点东西,免得扛不住。”
温枕盯着满桌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和糕点,虽然胃里空空,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尽管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吃什么,至少也知道,眼前这些东西,是喂不饱自己的。
然而叶邵好心为他拿来的食物,要是碰都不碰岂不是辜负了他人一番心意,温枕道了声谢,摘下面具,在叶邵专注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进食。
无论他吃了多少东西,都如同嚼蜡,品尝不出食物的美味,饥肠辘辘的感觉也丝毫没有缓解。
叶邵观察入微,渐渐看出温枕的异常,他皱眉:“小枕,你……”
说话间,一小杯造型精致的芒果冰淇淋被放到了温枕的面前,叶邵先是一愣,继而面露不悦,对一旁不请自来的侍应生说道:“不好意思,我们……”
叶邵本想让侍应生把冰淇淋拿走,可等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和表情时,眼中的不悦更是骤增,语气冷得几乎能凝固成冰:“我们没有点这个,请你拿走。”
温枕没搞清楚状况,叶邵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温润的性子,从未见他用这样冷若冰霜的语气说过话,他叼着叉子抬起头,有点好奇地看向那位侍应生,却正好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少年感,身段显瘦,容貌可称得上清秀,穿着最新款的名牌,显然并不是侍应生。
奇怪的是,这年轻人没看与他说话的叶邵,却一个劲儿盯着温枕看,眼神仿佛像是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在盯着一块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温枕:“……”他们认识?
叶邵往后靠着椅子,目光流转在两人之间,见温枕也是一脸困惑的样子,他的神情舒缓了一些,问那年轻人:“有什么事?”
年轻人盯着温枕好半天,才笑嘻嘻地说道:“温先生好让人失望,明明前不久才看过我的照片,怎么就把我忘记了?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问我要照片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温枕:“……”面前这张脸与那还躺在他手机相册里的十多张香艳照片里的主人公之一渐渐重合,那男孩似乎叫唐秋……
叶邵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唐秋那故作暧昧的语气让他原本稍霁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知道温枕不是拈花惹草的性格,但绕着温枕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论温枕的态度如何,这些人总是会自以为是地把自己在温枕心中的地位抬到某种高度,然后肆无忌惮地介入温枕的生活,想要占据一席之地,林渐寒是一个,宋擎是一个,眼前又来一个……
“抱歉,一时没想起来,我记得你。”那边温枕已经调整好了语气和表情,“上次的事多谢你。”
“……”唐秋眼神诡异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古怪一笑,“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别人睡了你的男人,你还对别人说谢谢,不过要是你真的想谢我,不如认真考虑一下我上一次的邀请,我可是诚意满满……”
“够了,”叶邵没等这男孩说完就出声打断了他,要是这时候还听不明白唐秋话里的意思就太迟钝了,他起身,目光带着寒气,“谁准你对小枕说这些话?你也配?”
这会儿,唐秋才将注意力分了一部分给叶邵,他打量了叶邵几眼,唇角带着暧昧笑容:“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也不生气林哥找了别的人。”
温枕才明白这唐秋大概是误会了他和叶邵的关系,正要纠正,被叶邵抢先一步开口,他狐疑地看着唐秋:“你说的是林渐寒?”
唐秋歪着脑袋笑嘻嘻道:“怎么样?听到这种事你应该很高兴吧?不过我最近才听说,温先生喜欢了林哥很多年,这些年林哥身边一直没缺过人,也没见温先生和别人在一起过,可真是一往情深,就算温先生见过了我和林哥的照片,今天不还是来参加林哥的生日宴了吗?”
尽管叶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唐秋还是一点没有闭嘴的意思,他是混时尚圈的,本来就是张扬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何况如今有了点名气,除了在林渐寒和温樾那些人面前装个样子以外,在叶邵这样的无名小卒面前,他不认为自己需要收敛。
“看来你还是没有机会哦,”唐秋笑着端起冰淇淋,这可是他给温枕挑选的甜品,可惜温枕不喜欢,“所以说你和我急有什么用,你的对手又不是我。”
边说着话,唐秋捏着小银匙正要舀冰淇淋,忽然一愣,呆呆地看着玻璃杯。
从他拿着冰淇淋过来到简短的对话过去,仅过去不到3分钟,室内的温度不高,可他手中的冰淇淋竟然在眨眼间就化成了一杯汤水,上面漂浮着几颗芒果肉,看上去食欲全无。
唐秋有些不信邪,可没等他多想,玻璃杯中的浓稠液体突然一晃,扑棱地一声,无数地黑色蛾子从巴掌大的玻璃杯中蜂拥而出,直扑向唐秋的面门。
“啊!”唐秋脑子一片空白,拼命挥舞双臂想要驱赶蛾子,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温枕下意识站起来想要去扶唐秋,却被叶邵按住了手。
“别碰他!”
温枕困惑地看了叶邵一眼,还是起身去扶起了唐秋。
唐秋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像是收到了莫大的惊吓,看清扶着自己的人是温枕后,他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拼命往温枕怀里钻,破碎的话语里带着哭音,听起来着实令人怜惜:“救救我,好多……好多虫子……”
虫子?温枕观察了一番四周,虽然这里是乡下,可这干净封闭的房子里哪来的虫子。
此刻,这里引发的动静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也包括不远处的林渐寒,他正在和朋友谈笑风生,目光转向这里,先是困惑,转瞬脸色大变。
“发生什么事了!”林渐寒大步走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温枕,才将目光转向他怀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唐秋此刻已经渐渐恢复了意识,能感觉到身后人落在自己背上如同刀割的目光,但他确实是被吓到了,而这个怀抱令他感到了安全。
温枕仰头对着林渐寒的视线,忽然觉得怀中一沉,唐秋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乱绵绵地倒在了他怀中,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晕过去了。
温枕:“……”
林渐寒牙都快咬碎了,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小枕,他是谁?”
“他是谁?你不知道吗?”温枕淡淡地问道,当了几年演员,怎么分辨不出来怀里的人到底是真晕还是演戏,他也懒得揭穿唐秋,刚才唐秋突然受到惊吓不像是演的,有几分蹊跷,待会儿有机会独处的话可以再细问。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问得林渐寒眉头一跳,他心下顿生不安,怀疑是不是温枕知道了些什么,这个叫唐秋的男孩是他带来的。
自那一次后,两人又见过几次,唐秋也算是知情识趣的,知道林渐寒过生日,便闹着要一起来,林渐寒原本担心温枕会介意,但一想,温枕根本不认识唐秋,只要唐秋嘴巴严实点,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便由着唐秋去了。
却没想到生日宴才开始,就给他捅出篓子来,必定是唐秋说了什么,否则温枕不至于这样冷淡。
“小枕……”林渐寒的思维飞快地运转,“如果说唐秋对你说了些什么,不要信,全都是胡言乱语,他一心想攀附我,借我的人脉进娱乐圈,所以这些天一直纠缠我。”
“学长,我们相识多年,彼此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温枕扶起还在装昏迷的唐秋,这人像是没骨头的泥鳅,整个人缠在温枕身上,还好如今温枕的气力远胜从前,而唐秋的体格偏单薄,才不至于把温枕压垮。
35 第三十五章
◎撞破◎
林渐寒有些语塞, 尽管温枕并没有直白地当众戳穿他,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似的,原本他以为温枕答应今晚来参加他的晚宴,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回温的可能,可眼下看来,让唐秋这个意外因素给搞砸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小枕,有什么事我们到楼上去说, 我会好好向你解释……”
“是该上去, ”温枕点点头,“他晕过去了, 你把他扶上去, 找个医生看看。”
“我会安排,但现在要解决的是你和我的事。”林渐寒示意身后的人去把唐秋接过来, 堂堂林少爷, 娇生惯养的,哪里会伺候人, 何况他现在内心焦灼, 看唐秋就像针扎眼睛似的碍眼。
出人意料地, 佣人的手接了个空, “昏迷不醒”的唐秋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 垫着脚尖往温枕怀里挤,仿佛背后有刀子在戳着他。
佣人尴尬地僵住,温枕也是一脸无语, 这会儿林渐寒再傻也知道唐秋是在故意装晕了, 他冷声道:“还不从小枕身上下来, 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唐秋:“……”
他的双眼依然紧闭, 演技不够, 脸皮来凑,任凭林渐寒扎在他背上的眼刀密密麻麻,他自岿然不动。
温枕:“……”没什么想说的,就是腰被勒得有点疼,还有魇羲的尖叫声有点吵。
【啊啊啊啊啊,这个狗东西居然敢搂你的腰,我杀了他!】
最终,林渐寒的威慑未能生效,还是温枕将唐秋抱上楼去,人一走,原本陷入安静的大厅瞬间就沸腾了,细细密密的碎语声争先恐后地钻入林渐寒的耳中,他憋了一肚子火,但今晚是他的生日宴,不能得罪人,还得强撑笑脸继续招待客人。
即使如此,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渐寒也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
“少爷,要找医生来吗?”佣人问道。
“当然。”林渐寒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这件事断不可能这么算了。
而此刻,二楼的客房里却一片安静,唐秋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两手交握胸前,双眼紧闭,表情平静。
“你是晕过去了,不是死了,躺得这么僵硬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在演戏?”呆在房间里的这十几分钟时间,温枕已经靠在椅子里反反复复欣赏了好几遍唐秋发给他的床照,时过境迁,照片里的场景已经不能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仿佛照片里的主人公不是他暗恋多年的心上人,而只是一个花边新闻里的角色。
唐秋徐徐睁眼,盯着头顶的吊灯:“我死定了。”
温枕瞥了他一眼,递给他蛋糕:“吃不吃?”
唐秋一个翻身坐起,接过温枕递来的蛋糕:“吃吃吃,温先生请我的,就算是□□我都吃。”
温枕:“……”
唐秋一看小蛋糕尖尖上缀着的芒果粒,撅了噘嘴,这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刚才那一杯融化的芒果味冰淇淋,那扑面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蛾到现在想起来都令他毛骨悚然,那感觉太真实了,他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了。
膈应归膈应,他确实是饿了,加上他很喜欢芒果,蛋糕香甜的味道分外诱人,他胃口大开,三下五除二便将蛋糕吃了个干净。
温枕在旁边看着,越发肯定这年轻人只是单纯的,得罪林渐寒不可能对他全无影响,正常人哪还有胃口吃东西。
唐秋放下蛋糕碟子,又开始面露哀愁:“这下我惨了,林哥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以后我在娱乐圈肯定是没得混了,听说林哥还有权贵背景,以后我大概是要失业了。”
温枕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得罪不起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唐秋眼珠一转,笑嘻嘻冲他飞了个媚眼:“当然是为了哥哥你啊,要是你答应我的邀请,就算被林哥针对也无所谓了。”
温枕还没反应过来,唐秋已经翻身而起,饿虎扑食一样把温枕压在了沙发椅里,哪里有半点虚弱的样子,他得意洋洋地打量着温枕精致的眉眼:“要我说,林渐寒真是蠢,身边放着这样一个美人这么多年身一个指头都不动,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是不是不行啊?”
“……”温枕对着这张贴得过分亲密的脸愣了一愣,指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往后顶了顶,“他行不行,你不清楚?”
唐秋脑袋一歪,想想也对,林渐寒在那种事上是没什么问题,可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林渐寒这种来者不拒的唯独没有碰过离自己最近的温枕。
温枕无心和唐秋探讨这个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的话题,他问唐秋:“你不能起来吗?”
唐秋嘻嘻笑着,反而又往温枕身上凑了凑:“起不来了,没力气,要哥哥的亲亲才能起。”
温枕:“……”
【啊啊啊我要生气了,这个混账东西,他故意的!】魇羲气的哇哇大叫。
温枕被魇羲吵得脑门嗡嗡的,唐秋还得寸进尺地搂着温枕的脖子:“刚才就想说了,哥哥的身上好香,不像是香水的味道,闻了怪让人心痒痒的,也就是在这里的人是我,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下手了。”说着,他竟越来越放肆,一只手竟还偷偷摸摸地从下方想伸进温枕的衣服里。
温枕脸色一沉,这就有点过头了,他一把扣住唐秋那只不安分的手:“这里是林渐寒的家,你不怕被他发现?”
“怕,当然怕,”唐秋嬉皮笑脸,“我进来就发现了,这房子里到处是监控,可那又怎么样?林渐寒睡过的人不在少数,难道他睡过的人还得为他守节吗?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就是腰抢在林渐寒前面下手。”
温枕觉得有些好笑:“你们有你们圈子的玩法,虽然我不能理解,但至少也能尊重你们,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是你们圈子的人,你们的一套规则,在我身上不适用。”
魇羲已经不做声了,大概是真的被唐秋气坏了。
“适用不适用,要试过了才知道,”唐秋越发来劲,“难道你都没发现吗?从你进门开始,每一个见到你的人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当场把你吃干抹净,虽然你嘴上不承认,可你明明最应该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何必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活成寡夫样,比林渐寒好的男人多的是。”
见温枕无动于衷,他追问:“难道你还要为林渐寒守身如玉不成,醒醒吧这种脏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身边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去了,就比如你那只两米高的八爪鱼,要可爱又可爱,要帅气有帅气,又会撒娇又会做家务,难道不比那个姓林的更值得喜欢?”
温枕:“……”
“小八?”他问。
面前的唐秋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不是小八,是魇羲!”
温枕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问道;“你怎么占了别人的身体?”
‘唐秋’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发现想抵赖已经来不及了,在温枕的死亡凝视中,他蔫蔫地放下手,噘嘴:“我可是为了解救你,这姓唐的如狼似虎,差点就把你衣服撕了。”
温枕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势,觉得换成魇羲似乎也不比唐秋好多少,不过看刚才唐秋那个状态,说不定也是受到了自己这副体质的影响,否则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不管不顾地对另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下其手。
“还是要谢谢你,”温枕暗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魇羲确实给他解了围,“你能从他身体里出来吗?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这会儿,‘唐秋’那张清秀的脸上一点点浮现出羞涩的绯红,魇羲顶着唐秋的脸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诶……”
温枕语塞,这小八爪鱼怎么跟息九渊一个坏毛病,动不动就上身,关键这小八爪鱼傻乎乎的,要是真的把人家身体占用了还不回去,岂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魇羲当然是没这个自觉的,他刚刚发现自己有了实体,趁着温枕走神,美滋滋地在他脸上手上揉揉捏捏,爱不释手,却因为初次使用人类的身体,掌握不好力道,将温枕的皮肤揉搓得泛红,被回过神来的温枕一手暴力压制。
温枕单手将魇羲按在沙发上,两人靠的很近,魇羲盯着温枕的脸,面颊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小……小枕头,你这样,我害怕。”
“怕就快点想办法出来。”温枕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啊,刚才也是误打误撞跑到别人身体里的,我只是一只思想单纯不谙世事的小章鱼,哪里知道那么多!小枕头,你这样是强人所难知道吗!”魇羲不甘心地辩驳。
就在两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僵持之时,并未上锁的房门被人轻而易举地推开:“小枕,怎么还不下……”
温枕:“……”
顶着唐秋脸的魇羲搂着温枕,眼神无辜:嘻嘻……
站在门口脸色变幻不定的林渐寒:“……”
‘唐秋’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他面露惊惶,往温枕身后一躲,两手还死死搂着温枕的腰,像是受惊的兔子:“林哥你别误会,小枕只是担心我身体虚弱,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在照顾我,虽然我们抱在一起,但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魇羲搂的太紧,温枕的腰差点被勒成两半,有些喘不过气来,而这家伙却似乎还在煽风点火,故意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明明看上去是在澄清,林渐寒的脸色却因此变得越发难看。
“够了,”林渐寒语气冷沉,向温枕伸出手,“小枕,你出来,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魇羲抢先一步环住温枕的腰,语气虚弱:“可是我的头还是很晕,离不开人,需要温先生多陪陪我。”
林渐寒眼中的寒气几乎能冻死人:“医生马上来,小枕不会看病,要他陪着有什么用。”
“温先生不会看病,可他就是我的良药啊。”魇羲有恃无恐地说道。
林渐寒:“……”
温枕:“……”
“你好好休息,我先下楼一趟。”最终还是温枕选择暂时妥协,魇羲这家伙仗着不是自己的身体随便得罪林渐寒,到最后遭殃的怕还是唐秋,何况他这次来的目的原本也不只是为了给林渐寒庆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在这里耗一整晚。
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魇羲眼中的光瞬间变得黯淡,可怜巴巴地瞅着温枕,如同被丢弃的小狗,满是不可置信和失落。
温枕知道他故意卖惨,也不多说什么,轻轻推开魇羲的手臂,安抚似的拍拍他,实则暗示魇羲快点想办法从唐秋身体里离开。随后,他便同林渐寒一同离开了房间。
两人走在长廊中,耳边清晰地传来楼下的喧闹声,生日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火热的阶段,都是年轻人,倒也不拘束,有人喝了酒,聚在一起高声唱歌,还有人嚷嚷着要找寿星。
前面的林渐寒走着走着,脚步便慢了下来,停在了拐角处,突然转生。
温枕没来得及反应,脸上还是保持着冷淡的神情,这一幕落在林渐寒眼中,让他的心头如同堵着一块石头,烦闷无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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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三十六章
◎警惕◎
“小枕。”林渐寒的目光紧锁在温枕的面容上,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如同过去那样平和亲昵,他知道温枕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温柔,而现在温枕可能已经发现了这表象下的他真实的模样, 他必须做点什么挽回温枕,如果必要的话……
“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们吗?”温枕将林渐寒面容上每一丝波动的情绪都看在眼里,但他无动于衷,而这样的态度也是林渐寒现在最不想看到的。
“那些人并不重要, ”林渐寒目不错珠地望着温枕, 一点点拉进两人的距离,“你从唐秋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虽然你不承认, 可你心里有事, 是瞒不过我的。”
“……”温枕抬头看他,眼中的神色似乎有点惊惶, 这样的反应让林渐寒再一次确定了心中所想, 果然,温枕是因为唐秋的事, 又或者是更早开始就因为他身边来来去去络绎不绝的身边人, 心里就有了怨怼,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 倒不难解决。
“有些话我们从来没有摆在台面上说过, 可彼此心知肚明,”林渐寒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我承认从前的我的确很糟糕, 不断地令你失望, 我已经思考了很多天, 我很确定我不能没有你。”
“所以, 不要再用这样冷淡的眼神看着我, 好不好。”他低眸凝视着温枕的脸,轻声哄道。
温枕静静听着,眼眸微垂,长睫遮掩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诮。
微凉的风从旁边的窗外袭来,走廊里的两人仿佛与世隔绝,状似亲昵,气氛变得灼热。
林渐寒眼热,正想近一步拉进两人的距离,却不防墙的另一头突然响起沉闷的一声撞击声,像是有人一拳砸在了墙上,惊得林渐寒手中的力道一松弛,一时疏忽便让温枕从他的手下挣脱,等他回过神来,走廊尽头的楼梯下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有好几个人正从楼梯下往上走,与他们间隔不过数米。
两人面面相觑,林渐寒呼吸微喘,脸色有些不好看,楼梯处传来温樾和其他几个年轻人肆无忌惮的对话声,都是林渐寒圈子里的人。
他将目光转回温枕脸上,心里一阵憋闷,他还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和温枕说,可要是让温樾见到温枕,他的计划落空不说,指不定要出别的岔子。
林渐寒心头飞快晃过几个念头,他伸手想要抓住温枕带他上到三楼,躲开这群人,可已经来不及了,温樾高大迫人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紧接而来的便是他那熟悉的趾高气扬的笑声:“好巧不巧,刚刚说到我们的大寿星,本人就出现了,渐寒,你可是今天的东道主。怎么丢下兄弟们一个人躲在这……”
温樾的声音一顿,目光在林渐寒后方的温枕身上凝了一瞬,唇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原来是有美人相伴。”
言语轻佻,让林渐寒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发生瞬间的扭曲,很快恢复如初:“温少说笑了,只是因为温少身边众星拱月,知道温少抽不出身来,我不好意思上前打扰,正好上楼看看小枕需不需要帮忙。”
“不碍事,知道你事情多,我不过开个玩笑,”温樾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手,目光又转回温枕身上,“刚才来的路上正好遇上小枕,好意邀请你坐我的车,却被无情拒绝,实在让人伤心,怎么说也有一面之缘,何必这样防备着我呢?”
在温樾出现的前一刻,温枕便戴上了面具,他实在是不想和这温家人有过多接触,眼下温樾主动提起他,心知是躲不过,只能应了一句:“温先生佳人在侧,我怎么好坏了气氛,几步路而已,实在不必劳烦温先生。”
虽然带着面具,温枕的声音轻淡悦耳,短短一句话,听得温樾唇角上扬,他漫不经心说道:“行啦,你也别和我来这些虚的,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你这性子我一眼就能看穿,多少新人刚冒头的时候都是这样,端着架子,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挨不过几天就服了软,上赶着求……”
他话语一顿,勾唇,虽然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眼中的神色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林渐寒眉宇间的神色变得冷淡了许多,氛围一时间变得压抑。
“别这么紧张,”温樾哈哈大笑,“哥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我说了,你是渐寒的学弟,也等于是我的弟弟,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你下手。”
他身后的连霆默默翻了个白眼。气氛并没有因为温樾的玩笑话变得缓解,反而是林渐寒因为温樾的这句话,戒备心提到了顶峰。
37 第三十七章
◎怎么是你◎
因为有温家的这一层关系, 温枕听到温樾这番话时,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摘下面具:“温先生误会了, 我没有防备您的意思,温先生周围诸多美人,我这样的怎么入得了温先生的眼,只是因为我向来性格内向, 不擅长交际, 怕扰了温先生的兴致。”
温樾没把温枕的这番话当真,能进这个圈子的, 有几个是不善交际的, 因温枕长了那样一张脸,勾起了温樾难得的兴趣, 他不信温枕真的就不慕名利, 不想往上爬,或许是因为眼下还把林渐寒当做倚仗, 可若是没有林渐寒呢, 攀附他人而生的莬丝花迟早得去找下一个目标。
他倒是要看看, 失去林渐寒作为依靠的温枕, 又要如何在这圈子里挣扎着存活, 或许过不了多久,今日眼前这张冷淡疏离的脸就会在他的面前流露出另一番表情……
温樾审视而玩味的眼神令林渐寒不悦,碍于对方的身份压下了怒气:“温哥, 楼下还有人等着见你, 走吧, 我们一起下去。”
“哎, 不急……”温樾随意拂开林渐寒的手, 似乎还想拦着温枕逗弄几句,他身后的连霆白眼已经翻上了天,根本无心看热闹,忍不住出手想把这大少爷抓走。
温枕置身其中,又仿佛游离众人之外的世界,默不吭声地站在那里,对眼前的混乱充耳不闻,他忽然想起刚才听到了动静,心里琢磨,该不会是魇羲用那小男孩的身体砸了墙一拳吧,只听声音就知道力道不会小,如果真的是这样,也不知道那孩子的手会不会受伤,魇羲果然没有分寸。
嘈杂声中,不知道从这座房子的哪个角落里突兀地响起了钟声,缓慢,冗长,不算多么刺耳 的声响,可那一刻,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仿佛有人按下了时间暂停键,连吵闹的音乐声都不知道被谁关上了,戛然而止。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尤其是林渐寒,他的神色带着不安和困惑,虽然这套房子他很少来住,但对房子内部的布局和装饰还是有所印象的,根本不存在会发出这种沉闷声音的老式时钟!
温枕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刚好是晚上9点整。
“什么动静?这钟声听得怪瘆人的。”温樾身后,连霆抱着手臂,脸色不虞,又有几分不自然地抱怨了一句,“温少,要不然我们先到楼下去。”
温樾的注意力仍留在温枕身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清连霆说的话。
连霆心里暗骂了一声娘,目光从温枕身上轻轻一掠,又回到林渐寒身上:“这是你自己的房子,有什么猫腻你不清楚?别不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吧。”
林渐寒看起来有几分心神不宁,但还是对连霆的质问嗤之以鼻:“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温枕在一旁听着,心里见怪不怪,林渐寒的追求者说是手拉手可以绕地球一圈也不夸张,尽管连霆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甚至故意对林渐寒没有好脸色,可在明眼人眼中,他那点小心思并不难看出。
仿佛心智不成熟的小学生,越喜欢一个人,越是要跟他对着干,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这种行为在温枕看来着实有些幼稚了,换做从前,对于这样觊觎着林渐寒的人,温枕会觉得心里扎进了一根刺,百般不是滋味,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观望着这些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一边留神聆听着这房屋里的动静。
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钟声消失后,楼下戛然而止的乐声和谈笑声也并未恢复如初,依然一片寂静,温枕不觉皱眉,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我作恶多端,心里有顾忌也很正常,”连霆一声冷笑,“总比一些人明明什么肮脏事都干过了,还要摆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来得好。”
温枕心下一动,有些疑惑连霆这是在讽刺谁,总不可能指向林渐寒吧,他不是喜欢林渐寒吗?
林渐寒眼中冷光一闪而过,他向后退了一步,拉住温枕的手,对连霆说道:“既然怕,那就到楼下去,总比在这里耽误时间来得好。”
在这一点上,所有人倒是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留在这样封闭狭窄的走廊里并不安全,虽然不清楚楼下是什么情况,总比在这里干瞪眼地好。
手背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让温枕感到几分不适,讽刺的是,过去这样的动作明明总是让他感到温暖和触动。
温枕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对林渐寒投来的诧异目光,他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句:“这样方便行动。”说罢便越过几人率先向楼下走去。
林渐寒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他的脑子里还停留在刚刚温枕从他身边走过时,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
温樾抱着手笑着跟在温枕身后,刻意低声说道:“看来你和你的学长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一些破裂,作为外人来说,我非常赞同你远离他,毕竟同在一个圈子里,你的学长风评如何,我可比你清楚多了,听哥哥一句劝,比林渐寒适合你的人不是没有。”
温樾低沉的嗓音和若有似无拂过温枕后颈的气息令温枕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暗加快脚步,这个男人是个狠角色,他既不想过多接触,也不想过分得罪。
虽然温樾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声音,但这样狭窄的楼梯走廊根本藏不住什么东西,走在后头的林渐寒和连霆听得分明,连霆轻轻啧了一声,倒是林渐寒并没表现出更多的情绪,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温枕的后脑勺。
绕过下一个拐角就要进入大厅了,他们却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这让几人心一沉,随着视野逐渐开阔,大厅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没人,一个人也没有,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仿佛几分钟前的热闹景象只是个幻影,只有旋转投射的迷离灯光和空气中混杂的浓郁酒味和香水味,提醒着几分钟前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穷尽奢靡的宴会。
“……”连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今晚可没喝多少酒,怎么就出现幻觉了,“人呢,都跑哪去了?”
其他几人也是难掩惊愕的神情,今晚来参加林渐寒生日宴的不说上百,至少也有几十号人,这几十个大活人说消失就消失,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这样的情节也只有科幻片或者恐怖片里才会出现。
“走了?怎么看起来像是人间蒸发了……”温樾随手抽出一根烟叼着,手里一下一下拨弄着打火机,心烦意乱,“渐寒,这是你的地盘,这么多人突然没影了,你有什么头绪?”
林渐寒走到桌边,目光落在烟灰缸边一截吸到一半还冒着点点火星的烟,眼中有几分迷茫和愤怒,今天是他用心筹划了多时的生日,他是这场晚宴的主人公,他还打算借着今日和温枕和解,可一切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打乱了,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一出恶作剧还是……
此刻,林渐寒突然记起了一些被自己刻意隐瞒的事情,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猛地抬头望向温枕:“小枕,我们快……”
然而温枕的注意力并没有转移到林渐寒身上,从进入大厅以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紧盯着正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正是晚宴的舞台的墙面,用各色价格不菲的花装饰出来的花墙,上千朵夺目的红色玫瑰构成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这不是林渐寒的风格,但敌不过他有一些恶趣味的朋友,非要给他设计这样的花墙。
林渐寒困惑地望向花墙,起初不明白温枕为什么一直盯着它,然而眨了眨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那面花墙动了。
玫瑰的颜色变得更深了,越发浓烈鲜艳,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血的颜色,顺着字的笔划朝下移动、流淌,不断覆盖那些浅色的鲜花。
就好像有谁的血,正不断地从花墙上淌下来。
林渐寒遍体生寒,仿佛有人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想后退,腿却好像不属于自己,沉重得迈不动步。
他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旁边的温樾和连霆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他们的前方。
果然,这不是他的幻觉,不是只有他能看到这幅诡异的画面。
说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害怕了,林渐寒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正要开口,温樾却抢先一步,他骂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骂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没有人回应,更要命的是,接下来,几人的耳边都响起了一种缓慢的、浓稠的流水声,那不断变化着的红色最终顺着墙淌到了地面上。
林渐寒再细看花墙时,原来的由红色玫瑰构成的字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像是被人恶作剧划上去的一样,赫然变成了一个占据了一整个花墙的死字。
恶意又嘲讽。
温樾和连霆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了林渐寒,有些话不必放在明面上说,但所有人心里都默契地达成了一致,对方是冲着林渐寒来的。
此刻,林渐寒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惧怕更多一些,他现在脑子一团乱,只想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人为,还是……
想到后一种可能,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些被他刻意忽略和遗忘的旧事在那一刻纷纷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与眼前的场景重叠,令他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林渐寒忽然感觉脊背一阵冷意,似乎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正从背后向他伸过来,他一个激灵,转身一把抓住对方,却发现原来是温枕。
“你怎么了?”温枕看似关切,实则暗暗观察着林渐寒晦暗的脸色,见他嘴唇颤抖,额角冒出冷汗,眼神都有些失焦了,心里暗暗纳罕,他倒是从未见林渐寒这样失态过,连温樾和连霆的反应都不及他这样过激。
而温枕这些日子下来已经经历了太多超出人类认知的事件,再面对这种事时,心态已经几乎摆烂;还能怎样呢,难道能比息九渊那家伙更凶残?
林渐寒脑子一团乱,却记得顺势抓住温枕的手不放,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小枕,我觉得不对劲,你别离我太远……”
温枕又一次挣脱了他,淡淡笑着安抚道:“这是你自己的家,能出什么事,别担心。”
没有几分温度的安慰,让林渐寒更加惊疑不定,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打断了他的思路,几人听见楼上突然一声巨大的撞门声,接着便传下来咚咚咚传来急促的奔跑声,有人跑过了走廊,正从楼梯上下来。
一道身影从楼梯拐角处闪现,带着残影冲着几人的方位横冲直撞而来,因为速度过快,几人甚至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林渐寒正要后退,那残影就已经迎面而来,他脑子一片空白,身边已经不见了温枕的身影。
一转眼,温枕已经被另一个人紧紧抱住,像一只死缠着猎物的八爪鱼:“小枕小心!”
林渐寒脸色剧变,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房屋的剧烈颤动,眼前天旋地转,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经跌入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失去意识前,林渐寒挣扎着望向不远处的温枕,他整个人被另一个男人紧紧抱在怀中,半张脸没入黑暗,只露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重新睁开眼后,林渐寒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后的疼痛,头痛欲裂,他试探着触摸身下的地面,冰冷潮湿,寒气入骨,他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但眼前始终像是蒙了一层纱布似的,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摔伤了。
“这是什么地方……”侧方传来一道熟悉而虚弱的声音,是温樾,听起来这人似乎也伤得不清,完全听不出平时的气势。
他这才注意到其他几人都距离他不远,虽然视线不清晰,但依然能分辨出几个或躺着或站立的身影。
“小枕,你有没有受伤?”又响起一道声音,是年轻甚至还有几分稚嫩的男孩声线,有些耳熟,林渐寒稍微细想,便很快记起来,这不是那个小男模吗?他怎么也在这?
林渐寒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紧抱住温枕的人便是这个叫唐秋的,那样充满占有欲的动作,不可能会出自一个普通的粉丝。
难不成这个唐秋一开始接近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温枕?
想到不无这种可能,林渐寒心里无名火起,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想把温枕从他身边抢走,简直不自量力,温枕的眼里除了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没事,”温枕面对顶着唐秋的脸的魇羲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他摇头把魇羲的手推开,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些人里面,自己是唯一没有受伤的,就连唐秋的脸和手这些露在外面的皮肤多少都有些不明来由的划痕,而唯独他连半点皮外伤都没有,也因此他才第一时间观察到了周围的景象。
他们大概是站在通道一样的地方,有风从通道另一头吹来,挟带一种枯朽的气味,这地方像是有几百年都没人来到了,风带起一阵令人窒息的尘土,温枕忍不住掩住口鼻,皱眉,难不成又是息九渊动了什么手脚?
可息九渊没出现,温枕想大概也不是他,息九渊不是那种喜欢藏头露尾的人,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更多的头绪,毕竟他对那些非人类的认知有限。
看着四周的荒芜景象,温枕暗想,难不成别墅里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人都和他们一样被带到这里来了吗?可这里太过昏暗,视野有限,难以探查,情况不明,他们也不敢妄动。
“装神弄鬼……”连霆在离温枕不远处勉强站起身,他似乎是撞到了手臂,一张俊脸疼得不受控制地扭曲,依旧带着气势的语气中却隐隐透露一丝不安。
“这还叫装神弄鬼?你倒是装一个给我看看。”魇羲顶着小男模的脸笑嘻嘻地嘲讽道,一边还帮温枕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这一幕落在林渐寒眼里就像刺一样扎得他极度难受。
他更加确信了,唐秋一开始就是冲着温枕来的,故意接近他,一个两个,都在觊觎着属于他的人,真是一群碍眼的东西,都该死……
林渐寒的眼中渐渐转变出露骨的杀意,只是其他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没人发现。
“嘘……”温枕提醒他们别说话,又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能照着温枕的意思安静了下来,这时候,他们才察觉到脚下微微的震动。
“这是什么情况?”温樾脸色一变,“这里要塌了?”
因为他这一句话,其他人顿时更加不安了,这地方要是真的塌了,他们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说话间,来自地下的震动越发猛烈,并且不只是来自同一个方位,而是四面八方,地面不断产生裂纹,延伸向几人,他们手足无措,想躲,却无处可躲,眨眼间,四周的地面上便裂开了十多处凹陷,几人眼睁睁看着每一处凹陷都随着强烈的地裂声缓缓伸出了双人合抱粗的五六米高的石柱子。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温樾眼睛瞪得老大,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石柱,喃喃咒骂了一句。
突然从地底下钻出这么多石柱确实令人恐惧,然而更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石柱上都困着一个人,细看之下,都是晚宴上的熟面孔,这些人似乎是昏迷过去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全身被蠕动如同活物的血红色藤状物紧紧缠绕。
那血藤肉眼可见地在一点点缩紧,将人和石柱几乎融为一体,或许该说,人和石柱正在渐渐融为一体。
尽管那些人的脸色已经流露出了痛苦窒息的表情,却没有一个人醒来。
在这些人中,温枕也发现了宋擎,这吸血鬼和其他人一样死气沉沉地垂头闭着眼,似乎也受制于那诡异的石柱和血藤,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连宋擎这样非人的存在也不能幸免。
“这些人该不会是死了吧……”温樾越想越觉得晦气,他就不该鬼迷心窍,来参加这么个派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从这鬼地方离开。
到了最后,温大少爷怒气盖过了不安和空气,直接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其他几人倒是安静,尤其是林渐寒,不知道何时他站在了几人身后,半张脸藏在黑暗中,一脸阴沉,一言不发。
“当然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温樾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戛然而止,从一根石柱后转出了一道身影,那道轮廓从暗处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一张带着从容笑意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不必为他们担心,因为你们很快就会和他们一样了。”
“怎么会是你……”温樾脸上的怒气瞬间退去,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38 第三十八章
◎闻洛羽◎
温枕亦是紧盯着石柱边的男人, 心里有几分讶异,也有几分了然,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天在剧组更衣室的小隔间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道十字形状的血色痕迹。
叶邵,果然不是一般人,或者该说,果然也不是人。
叶邵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他惯有的温润和气的笑容, 他冷笑了一声, 一抬手,温樾惨叫一声捂住了嘴, 表情痛苦, 不断地有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滴落在地上, 他表情狰狞地怒视叶邵, 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看起来像是被割了舌头。
“你猜这些人为什么醒不过来,”叶邵抱着手臂笑了笑, 随着他的动作, 一道黑雾从他的身体中涌出, 缠绕他的身躯, 黑雾散去后, 叶邵原本的一身昂贵得体的定制西服已经换成了包裹全身的黑袍,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阴暗冷沉,几乎与他身后的黑暗化为一体, “我最讨厌聒噪的人, 看来今天给温少爷上的第一课, 就是教你该如何安静下来。”
【又不是美少女战士, 还搞什么变装啊……】顶着小男模脸的魇羲悄悄对温枕抱怨道。
温枕嘴角勾了勾, 想笑,还是忍住了,没舍得破坏眼前的气氛,他对接下来的发展有几分好奇,叶邵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放我们走,你想得到什么只管提出来。”大概是被温樾的惨状震慑到了,尽管愤怒,连霆还是收敛了神情和语气,冷静下来尝试着和叶邵谈判,但对方接不接受,他心里着实一点底也没有,谁知道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他们能给出的条件,对方或许根本就看不上。
果不其然,叶邵嗤笑了一声,往最近的石柱走了两步,一把掐着昏睡中的人的脖子,满不在乎道:“你们能给的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连垃圾都称不上,而我要的东西,当然要我自己亲自来拿。”
话音刚落,叶邵手腕一转,那昏迷着的人连叫喊都没发出一声,就被扭断了脖子,脑袋毫无生气地垂了下去。
饶是连霆和温樾这样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也如冷水兜头浇下,心彻底一凉。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没得谈了。
“等等……”温樾嘴里还含着血,大概是伤到了舌头,说话含糊不清,“你想要什么,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给不起。”他不死心,仍试图和叶邵讲条件,他认为,叶邵至今为止,没有将他们一行人同其他人一样困住,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叶邵。
何况,如果叶邵真的不是人,反而正中他下怀,有了一个这样强大的盟友,以后要做一些事会方便很多。
这回,叶邵倒是没有驳回,他维持着笑容,收回手,石柱上的血藤动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那个死掉的人的皮肤钻了进去,蠕动着,吮吸着,顷刻间,还留有余温的躯体已经被吸干了血液,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裹着,随着血藤饱腹后抽离,那具尸骸也随之从石柱上跌落在地。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人居然转眼间就成了一堆骨头,温樾仍捂着嘴的手有些微颤抖,他看到叶邵笑着面朝向自己。
“温家大少爷倒是挺有自信,也有几分胆量,”叶邵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几人,最终落在温枕身上,他扯了扯嘴角,“如果你足够聪明,这会儿也该猜到我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温樾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愣了几秒,恍然大悟。
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温枕眉头微皱,这个“叶邵”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把他当做靶子,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一时半会儿,温枕也不确定这人的目的究竟为何。
比温枕更快反应过来的当然是魇羲,他往前一步,将温枕挡在身后,对叶邵:“你什么意思?”
叶邵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越过魇羲看着温枕:“看来你身边的守护者倒是不少,相较之下,林渐寒看起来似乎并不值得你心心念念记挂这么些年。”
林渐寒惊怒不已:“你在胡说什么!”
“这和你并没有关系。”被当众揭穿潜藏心中多年之事,温枕没有半分羞赧,他知道这事在许多人那里已经不是秘密,而且时过境迁,这事在他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
“没有关系吗?我不这么认为,”叶邵含笑往温枕的方向走了几步,“虽然只有那一次的短暂相见,但实际上我已经关注了你很久,过去,你对林渐寒的爱慕我都看在眼里,也勉强算半个你的感情的见证者,可如今你居然把我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小枕,你实在让我有些伤心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果断拒绝了我,今天我们的关系或许会大不相同。”
“过去……”温枕喃喃念道,叶邵的语气仿佛他们曾经真的有过交集,可任凭温枕搜遍记忆,也找不出叶邵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当时的叶邵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呢?
毕竟都已经不是人了,换一张脸并不是难事。
如此一来,温枕的脑子里便闪过了一道已经变得模糊的身影,温枕和身边的人交集,而且知道他和林渐寒关系的人并不多,有限得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本该一个个排除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温枕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已经不该存在于人世的人。
“闻……”温枕低声念出了那人的姓氏,他身后的林渐寒脸色大变。
“别听他胡说!”林渐寒抢先打断温枕还未说出口的剩下两个字,他铁青着脸走上前,“他不过是在说一些耸人听闻的谎言,想要动摇你罢了,别被他迷惑了。”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猜到了我要说的是哪个名字,”叶邵不慌不忙,意味深长,“看来林先生也一直对自己的旧情人念念不忘啊。”
“你根本不可能是他!”林渐寒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叶邵的领口,“他早就死了,我亲眼看到,他明明……”
“哦?”叶邵玩味地拉长了音调。
“你亲眼看到?”温枕皱眉,“可我记得当初是闻洛羽的死讯传来后,你才连夜出国去送他最后一程。”
林渐寒语塞,对啊,他又怎么可能亲眼目睹闻洛羽的死亡呢。
此时林渐寒虽然慌乱,但仍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他的手有些无力地松开叶邵,眉间残存的怒气渐渐淡去,取代的是无法掩藏的阴郁:“是我一时激动,是,我确实没亲眼看到洛羽发生事故,但是葬礼上我亲手将他送我的手表放在他的棺材里,何况如果他真的没有死,为什么这些年他不来找我?”
“你说你是闻洛羽,你有什么证据?”林渐寒抬头死死盯着叶邵,“你跟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我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证据?”叶邵装模作样地托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已死之人,还真是有点难度,毕竟脸都不是那张脸了。”
林渐寒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嘲讽,但变故来得太快,他又惊又怒,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不过既然你这么怀念那张脸,我也不妨慷慨大方地让你再亲眼看看我曾经的模样,或许也能让你回想起一些我们曾经度过的美好的时光呢,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难免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希望别把你吓到。”说完,叶邵就抬起了手。
林渐寒被他的语气激得有几分毛骨悚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邵的动作,不知道这疯子又想要做什么,不过接下来,他很快就后悔了。
叶邵的手指修长漂亮,很难想象这只手在几分钟前刚刚扭断了一个人的脖子,而现在,这只手落在了叶邵自己的脸上,他微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地,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将自己的皮肤撕扯了下来。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叶邵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他正对着温枕,血从被撕扯开的伤口上不断流淌而下,这是在令人汗毛倒竖,又令人作呕的一幕,连霆面如土色,捂住嘴巴,几次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
他晕血。
那层皮是确确实实长在叶邵脸上的,而他现在硬生生将它扯了下来,露出的部分一半是血肉和裸露的白骨,剩下完好的半张脸则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而这张脸,无论是林渐寒还是温枕,都不陌生,立体的五官,蓝色的眼瞳,可以想象这张脸未被毁坏之前有多么俊美。
温枕睁圆了眼睛,其实他早就相信了叶邵所说的话,但是相信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以另一幅全然不同的面貌出现,如果不是早就适应了这种事情,温枕的反应只会更大。
很显然,他的惊讶反应取悦到了叶邵,那张残破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果然还记得我……”叶邵感叹了一声,“哪怕我们仅仅见过一面。”像是感慨,又像是欢欣。
温枕觉得有些怪异,既然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闻洛羽,那真正的叶邵去了哪里?像旁边的尸体一样被闻洛羽处理掉了?还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叶邵这个人?
既然他是闻洛羽,为什么对林渐寒又是那样一副态度,他们过去那样情深义重,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事,让闻洛羽变成了这副模样,而且对林渐寒全然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小枕头,”魇羲勾着温枕的脖子,“这人和姓林的是旧情人吗?可我怎么觉得他看姓林的想看杀父仇人,反而看你的眼神火辣辣,好像盯一块红烧肉。”
红烧肉……温枕眉梢一挑。
对于魇羲这种过分亲昵的姿势,温枕已经见怪不怪,任由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没长腿似的黏在自己身上,但这画面落在有些人眼中却无比碍眼。
“您又是哪一位。”叶邵微笑着,从他的身后伸出了几条粗细不同的深色血藤,看不见的杀意充斥着他的眼眸。
“还是说你们的事吧。”温枕把魇羲从身上撕了下来,“闻先生,我应该这么称呼你吗?”
“听起来太生分,我不喜欢,叫我洛羽。”叶邵笑了,那张破破烂烂的脸带着几分鬼气,“想听我和林渐寒的故事吗,虽然以你的性格,对别人的故事一定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已经被牵扯进来了,就当听个笑话解解闷吧。”
温枕发现,在某些方面,闻洛羽对他的了解甚至远超相识多年的林渐寒,他确实不太喜欢被牵扯进麻烦里,也对别人的麻烦不感兴趣,但眼下由不得他了。
“……”林渐寒已经陷入了不可置信、茫然、震撼、恐惧混杂的情绪之中,“这……不可能……”
“你怕什么,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多年的事情吗?”闻洛羽笑笑,“你一直追求所谓的超自然现象,就在你眼前了,怎么一点不高兴啊,再说,这一切不就是你促成的吗?”
林渐寒脸色煞白:“你在胡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因为车祸才……”
“所谓的车祸不就是你和你的那些趣味相投的朋友精心设计出来的一次事故吗?林渐寒,这种时候装傻充愣有什么意思呢?车是你送我的,那些人也是你介绍我认识的,我会去那座小镇度假也是你的好朋友们提的建议,你的朋友们制造了那起意外后,又花钱买通了医院里的人,在我的背后划了倒十字,筹备了你们那个可笑的仪式,想要用我来招出所谓的古神……”闻洛羽越走越近,背后的血藤缠绕着,舞动着,仿佛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温枕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林渐寒阴晴不定的脸上,他本是局外人,但此刻竟也能感受到闻洛羽的愤怒,成为别人荒诞不经的愿望的牺牲品,不明不白就丢了性命,而害死自己的人还当做无事发生,故作深情,故作怀念,换做他也绝对不可能宽恕对方,不过……
温枕观察着闻洛羽的表情,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我还得谢谢你们,”闻洛羽的脸上那点愤怒突然消失了,他诡谲一笑,“当时你们的献祭仪式确实成功了,我也差一步就被献祭给你们所崇拜的古神,然而当我踏入那道门之后,却被拒绝了,我被驱逐,也从此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后来我发现,不做人了以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比如现在……”
闻洛羽抬起了手,指向林渐寒,林渐寒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无法控制地太高了下巴,伸手想掰开那只手,却扑了个空,他费力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也说不出话来,渐渐地,他感到了窒息。
“现在想想从前的我真是愚蠢,”闻洛羽盯着林渐寒的眼神里毫无温度,“虽然我早就猜到你靠近我有可能是别有用心,而我自己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思,处处记得防你一手,但没想到,却还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中了招,而且要付出的代价居然这么大。”
林渐寒的脸上已经因为窒息而呈现出痛苦扭曲的表情,意识逐渐模糊,双手徒劳地挣扎着,仍试图摆脱闻洛羽的桎梏,这时候,其他人才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闻洛羽是真的会杀了林渐寒,哪怕他们曾经是恋人。
“不拦着?”魇羲在温枕耳边装模装样地问了一句,事实上他巴不得闻洛羽下一秒就把林渐寒掐断气,这人实在太碍眼了。
“拦?”温枕下意识重复了这个字,“我能拦得住吗?”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从普通人变成这幅模样,还是得承认他确实比大部分同类强一些,但是小枕头,他的实力在现在的你面前还是不够看哦。”魇羲边和温枕说话,边趁机与他紧紧靠在一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温枕亲密接触的机会。
温枕对自己的实力并不了解,也并没太把魇羲的话听进心里去,在他看来,只要没有强到足以和息九渊对抗,都不够。
“暂时先静观其变。”至少目前为止,温枕还不打算动手,他看得出来,闻洛羽虽然看上去恨林渐寒入骨,但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他这么快就死,否则完全可以像刚才对付另一个人一样,一招毙命,或者采用更加残忍的手段虐杀。
现在这样的行为,除了宣泄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威慑,威慑在场的其他人。
林渐寒的意识一点点溃散,已然处于濒死之际,这时,闻洛羽哼笑一声,放开了手,林渐寒也摆脱了钳制,瘫倒在地,近乎昏厥,半天才缓过来,捂着被勒得通红的脖子大口呼吸着空气。
“你们看,我想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松,所以我有什么必要去冒充一个死人呢?”闻洛羽轻声细语,如同毒蛇吐信。
唯一质疑他的林渐寒已经不敢也没有能力说话了。
“看来现在各位应该愿意安静下来,让我们聊一聊正事了。”闻洛羽拿手帕轻轻擦拭十指,仿佛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39 第三十九章
◎求我◎
林渐寒受到这样的惊吓, 随着意识逐渐转为清晰,原本近乎癫狂的精神状态终于恢复正常,冷静下来后, 他终于明白眼下和闻洛羽作对是没有好处的,活着离开这里才最重要。
而温樾和连霆也歇了和闻洛羽谈判的心思。
手握几十个人的生杀大权,欣赏着他们防备的不安的眼神,闻洛羽心情舒畅:“刚才你们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钱我多的是, 权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要人,把我要的人交给我, 这样你们就都能活着离开这里。”闻洛羽嬉笑道。
“活着离开这里?那离开之后呢?”连霆追问。
闻洛羽看了他一眼, 那种淡淡的,仿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令当惯了人上人的连霆都为之惊心。
“眼下主导一切的人是我, 你们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闻洛羽没有再动手, 只是简单强调了一句,“把我要的人给我, 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光是在场的就有十多人, 还有那些没有出现但同样从晚宴上消失的生死不知的人, 若真的像闻洛羽说的那样, 用一个人就能换其他人全部活下来,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何况我要这个人,也不是为了杀他,所以你们也不用装模作样受虚伪的道德良心的谴责, 啊, 没关系, 那种东西对你们这种拿别人性命取乐的有钱人来说根本也不存在。”
“言归正传, 我要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但凡不算太蠢的也猜的出来他是谁了,把他给我,你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说这句话时,闻洛羽的目光一直紧锁温枕,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魇羲当下便一把抓住了温枕把他往自己身后拽了一把:“小枕头别怕,看我把他触手都给摘干净。”
温枕微微一怔,有一点意外,但也不算太惊讶,倒是林渐寒反应比他还大。
“你要带走小枕,你要对小枕做什么!”林渐寒的声音嘶哑,才说半句话,就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这就不是你该多问的了,”闻洛羽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向温枕,“当然,我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我是在威胁他们,也是在威胁你。”
“小枕,”闻洛羽凑近温枕,语气温柔,如同情人低语,“你一向最心软,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因为你而死吧?”
温枕惊异地看他一眼:“杀人的是你,怎么能说是因为我而死?”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因为你拒绝了我,我恼羞成怒,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一个人,那算不算因为你而死呢?”见温枕没有被他的思维带跑偏,闻洛羽也不生气,在温枕身上,他似乎有无穷的耐心,“如果这被杀的人刚好是林渐寒呢,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温枕:“……”以前的他肯定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可现在……还真不好说。
“还有他、他、她……他们,”闻洛羽的血藤依次把在场的人都点了一遍,“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你跟我走,你肯定不会死,你不跟我走,他们肯定会死。”
“别听他的,就算你跟着他走了,他转身还是会杀我们,这次不杀,下次也……”林渐寒话还没说完,口中就涌出一大口血,他痛得腿一软,跪倒在地,看来也和温樾遭到了一样的待遇。
温枕低头看林渐寒,眼中上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温樾和连霆与温枕没有太多的交集,虽然他们心里也各有想法,但确实不方便先开口,但是听到林渐寒拒绝了闻洛羽的条件,他们不自觉变了脸色。
这个温枕或许是个适合关起来豢养的漂亮小鸟,可若是为了一个玩物搭上所有人的性命,实在是得不偿失,林渐寒难道是疯了不成?还是说他纯粹为了和闻若羽对着干。
闻洛羽阴恻恻地笑了笑:“别装得那么光明磊落,林渐寒,我可不是你这样的伪君子,既然承诺让你们走,我说到做到,当然,至于会以后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
“小枕,你信他,还是信我?”
温枕看了这么一出戏,依然还是云里雾里,但他自己早有了主意:“你放他们走。”
林渐寒一惊,浑然不顾自己献血直流,挣扎着起身阻拦:“小枕,你……”
话音戛然而止,那个片刻不离温枕左右的“小男模”皮笑肉不笑地拦在林渐寒面前,不让他再往温枕面前靠近半步:“说话就说话,别贴上来,这地方不大,小枕头听的见。”
林渐寒怒极:“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口一句小枕头,这个唐秋凭什么用这样亲昵的口吻来称呼温枕,他和温枕相识多年,这突然冒出来的小鬼头算什么!
“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脏男人离我的小枕头远一点。”魇羲趾高气扬宣布主权。
“脏男……”林渐寒本来就受了伤,说话不利索,被魇羲这样一怼,更是七窍生烟,险些晕过去。
温枕扯了扯魇羲的衣角,让他别太过火,又问闻洛羽:“你把这么多人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当然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林渐寒的真面目,他根本不值得你付出,这些年他明知道你对他的感情,身边从来没断过人,却也不拒绝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被你喜欢……”闻洛羽的表情有些激动,这让他那张破碎不堪的脸显得有些骇人。
“你说的也没有错……”温枕嘀咕了一句。
林渐寒猛然抬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温枕很快就把话题转走了:“不过这也和你没有关系,我还是不明白你非要我的理由是什么?”
温枕怀疑闻洛羽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照闻洛羽所说,他曾经被林渐寒献祭给古神,却又被古神拒绝,从而变成了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这和温枕最近的经历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温枕的处境或许又比闻洛羽好一些……
回想起最初遇到息九渊的那些糟心事,温枕脸一黑,倒也似乎没有好多少……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闻洛羽的那双蓝眼睛里流露淡淡的笑意。
这个眼神让温枕一下子就记起了过去,他与闻洛羽短暂交会的那一次,此刻与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闻洛羽。
当初林渐寒表现出对闻洛羽那样的深情,又为什么会转手就把闻洛羽当做了祭品,究竟是因为林渐寒为了自己的追求已经彻底癫狂,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喜欢的人,又或者一开始他所谓的喜欢就只是为了利用闻洛羽。
眼睁睁看着林渐寒一点点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温枕心里一点感慨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今林渐寒的本性如何,与他也没有关系了,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这些麻烦事里抽出来。
温枕向来崇尚的信条是,人越多,麻烦越多。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减少他需要面对的人数,能让闻洛羽把他们都送走最好,剩下他一个人,怎么对付闻洛羽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至于他到底有几分把握从闻洛羽手上全身而退……温枕往前迈了一小步,带动脚踝上的铃铛轻轻一晃,他的眉间不自觉地舒展了些许。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他已经认定自己不会在这里送命。
“本以为我们还得在这里胶着一段时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了,”闻洛羽抬手覆住脸,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再将手放下时,那张脸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已经不是叶邵的模样,而是变成了闻洛羽原本的容貌,干净的蓝色眼瞳,和他周身散不去的戾气截然不同,“很高兴你做了正确的决定,不过也是愚蠢的决定。”
闻洛羽微微眯起了眼,在他看来,温枕选择维护这些垃圾的行为实在幼稚可笑,那多余的泛滥的好心……好在结果确实令他满意。
他唇角上扬,向温枕伸出手:“和背信弃义之人不一样,我会如约兑现承诺。”
温枕没有犹豫,但也没有握住那只手,他只是沉默着往闻洛羽身边一站,眼观鼻,鼻观心,魇羲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呆了呆,连忙也凑到了温枕身后。
虽然他不知道小枕头为什么甘愿被这个怪家伙挟持,但跟着小枕头总是没错的,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总能保护好小枕头。
林渐寒想把温枕拉扯回来,闻洛羽看也不看,抬手一挥,林渐寒吃痛,手心多了一道血口。
“别乱动。”闻洛羽带着威胁的意味命令道。
温枕看着林渐寒的血从手心滴落一地,突然浑身一震,仿佛身体里的一根弦突然绷紧,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大颗汗珠从额角滚落,背部肌理撕裂一般地疼痛,双腿发软,不由跪坐了下来。
闻洛羽立刻就发现了温枕的异常,第一时间伸手想要捞起他,却被反应和速度更快的魇羲抢先一步,魇羲将温枕整个人都罩在自己的阴影下,还不忘挑衅地瞟了闻洛羽一眼。
“小枕头?”魇羲担忧地抬手试了试温枕的额头,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
温枕的面颊绯红,因为呼吸急促的缘故,唇瓣微张,鲜红得近乎滴血,像是发烧,又像是……
魇羲此刻忽然发现眼前的温枕仿佛变成了一块香甜的蛋糕,看起来让人很想一口咬下去,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那并不正常,虽然魇羲每天随时都想把温枕一口吞下肚子,但眼下的那种想法被一瞬间放大了好几倍,让魇羲险些无法自控地一口咬断温枕的脖子,好在他现在被困在这具凡人的身体里,暂时没有能力做到那一步。
魇羲不是唯一发现异常的,在场还保持着清醒的几人,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淡淡的甜味,不浓郁,却勾得人喉咙发痒。
温枕喘着气,溺水的感觉不断侵袭而来,他颤抖着手抓住魇羲的衣领,言语破碎不成句:“……躲……他……来了……”
“啊?谁?谁来了?”魇羲一头雾水,实际上他脑子里完全没反应过来温枕说了什么,他满眼都是温枕那两瓣艳色的,仿佛刚刚饱食人血的鬼怪,妖得很。
两人过分亲密的姿势,以及温枕对魇羲依赖的态度,令叶邵的双眼逐渐变得猩红,黑气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扩散,一种想要把眼前这个碍眼的陌生男人撕碎,把温枕抢回自己手中的强烈欲望促使他不假思索地驱使血藤径直挥向二人。
魇羲察觉背后的杀意和血藤袭来的破空声,他眼中瞳色变幻,皮肤下游走过暗色的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冲破而出。
温枕痛苦喘息着,勉强睁开了眼,血藤沾染了不少人血,连着空气中都沾染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的瞳孔放大,映出破空而来的血藤,他微微张口,想让魇羲躲开,却只能发出嘶哑的破碎的字音:“啊……”
血藤的速度极快,叶邵眼中的杀意也随之渐浓,这时,他看到那一直背对他的年轻人转过脸,露出一双血色的眼瞳,唇角勾起一丝带着杀戮意味的冷笑,他一愣,对方似乎也不是人类。
接下来,叶邵甚至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思考,嗜血的藤蔓在碰到两人之前就好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去路,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徘徊了几秒,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血藤便突然爆裂,血溅了一地,而血藤也瞬间失去了活力,化成黑灰,消失在空气中。
“不过如此。”
叶邵听到年轻男孩带着嘲讽的笑意,他脸色剧变,情况似乎开始脱离他的控制,接下来的情况也没能给他重新夺回控制权的机会,这异度空间里的风骤然变得剧烈,叶邵忽然变得焦躁不安,他遮挡着眼,身体被强风刮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忽然降至,令他心惊肉跳不已。
强风带来一股又一股的诡异黑色烟雾,在所有人的头顶盘旋着,最终融合到一起,呈现出一道人形,并慢慢显现出了真容,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呆呆抬着头的魇羲突然啊地惊呼了一声,而后眼中的红色便瞬间黯淡了下去,恢复了正常的瞳色,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的木偶往前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温枕想拉魇羲一把没拉住,而自己尚且还在苦撑着,他大口呼吸着,整个人仿佛是水里捞出来似的,随着温枕的一声痛呼,他的背后裂开了一道血口,裸露出森森白骨。
“小枕!”林渐寒大惊失色,他一个健步就要冲上来,一道黑烟掠过,他整个人被弹开,摔倒在地。
温枕心一跳,看到林渐寒并没有受伤才稍稍安心,而眼下,却有更要命的事情令他头疼。
半空中漂浮的高大而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徐徐落下,恰好站在温枕身前,无机质的声音冷冰冰凉飕飕地:“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看来你需要更多的疼痛,才能让你专注。”
一听这混账话,温枕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此刻他虚弱得就像一条谁都能踹上一脚的病狗,哪里还有余力去应付这位祖宗,他伏在地上,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体内骨头不断破裂、生长发出的清脆的声响,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可下一秒又被更加强烈的痛楚刺激得无比清醒。
想起从宋擎那里了解的关于魅魔之体的微薄的知识,温枕无比头痛,屋漏偏逢连夜雨,眼下这些人里能帮他的或许真的只有息九渊,但一想到宋擎提出的解决的办法,温枕更是全身发麻,难道他非得通过那样的办法来救自己?
“你他妈的又是谁?”温樾自小众星拱月,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可从刚才开始,他又是被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又是白白被放了血,差点被割了舌头,又是受着所有人的无视,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看起来就不像人的家伙,也对他视而不见,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站了出来,质问道。
息九渊仿佛此刻才发现在场还有其他人存在,他的视线从温樾、连霆、林渐寒、闻洛羽几人的脸上一掠而过,在闻洛羽身上稍微停驻了一秒,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来是你。”
温枕垂下脑袋,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沸腾的血液和痛楚,皮肉撕裂,骨骼快速舒展,迅速被血肉覆盖,生长出纯黑的羽毛,又被飞溅的血珠打湿,在几乎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对黑色的翅膀在温枕的背后成形,又因为温枕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那对翅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微微颤抖着将温枕笼罩着。
息九渊侧过脸,俯视着温枕,并不似方才那副冷冰冰的看死人表情,他盯着温枕那张被汗水浸湿而显得更加秾艳的脸,还有那狼狈不堪的翅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认为现在该是你求我的时候了。”
40 第四十章
◎逃离◎
“你……”闻洛羽一方面惊怒于发现这来路不明的男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目标, 一方面又畏惧于息九渊身上的气息,他尝试着开口,想开口询问, 身体一震,仿佛有千斤的重物压在他肩上,腿一软,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冷汗从闻洛羽的额头冒出来, 他发现不止是他, 包括林渐寒在内的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人……闻洛羽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今天很有可能所有人都没法活着离开。
温枕被这番抽筋剥骨的疼痛折磨得眼前一阵发黑, 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 血流不止,他大口喘着气扭过头, 看着背后那对湿漉漉的黑色翅膀,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自己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乌鸦?蝙蝠?反正总不可能还是个正常人。
“又走神?”息九渊冷冰冰的手捏住温枕的下巴, 强迫他把视线转回来, 动作不算温柔,牵扯到了温枕背后还未愈合的伤口,温枕忍不住嘶地一声, 还未完全缓过神来, 看向息九渊时的眼神里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杀意。
息九渊唇角冷笑, 指头微微收紧, 满意地看到温枕痛得咬牙, 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再也不伪装出那副敬畏奉承的模样,小祭品终于露出了利爪。
可惜现在的温枕太脆弱,就算凶狠起来,也是不痛不痒,息九渊的目光掠过温枕那两瓣被自己咬得红肿还在渗血的嘴唇,真是可怜。
“不装了?”息九渊逗小狗似的问,见温枕闭着嘴一声不吭,有心想要多逗两下,但周围碍眼的东西太多了,扰了他的兴致,而小祭品这幅状态也确实是禁不起折腾。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属于他的祭品,喜怒哀乐都该由他来掌控才对,息九渊一双红瞳转深,一手按在了温枕背后的伤口上。
“啊……”温枕忍不住痛呼出声,一片混沌的意识也清醒了许多,盯着息九渊的眼神已经是像在看杀父仇人,被息九渊的手碰到的地方仿佛被火烧一般的灼痛,不亚于翅膀破体而出时的痛楚。
温枕忍不住抓住息九渊的双臂,十指紧紧陷入息九渊的衣料中,力道着实不轻,但息九渊的神色丝毫未变,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这点力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也不知道息九渊对温枕的伤口施加了什么魔法,就在温枕几乎被疼痛折磨得发疯之时,伤口居然完全愈合了,虽然翅膀没有小时,体内作怪的灼热感也未曾消退,但总算让温枕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微微喘着气,脱力地想要趴在地上休息,却被息九渊顺势揽在了怀里。
“你!”温枕一脸震惊,他知道息九渊这种非人类的物种的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可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这样亲密的姿态,太怪异了。
温枕将手抵在息九渊胸口想推开他,可惜力量的差异摆在那里,息九渊甚至觉得他这样毫无威胁的抵抗挺有意思,小祭品看起来很紧张,明明虚弱的快断气,脸却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比起之前那副方寸不乱的神态,有别有意趣。
息九渊盯着温枕的眼神逐渐幽深,温枕不是木头人,他被盯得头皮发麻,又想起前不久息九渊的“建议”,他更是被火燎似的,恨不得连滚带爬远离息九渊。
“看来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息九渊抬头,目光从那几个神色各异的男人之间一瞥而过,“如果你够聪明,就该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帮你解决眼下的问题,带你离开这里,并且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祭品,我当然会护着你,至于其他人,他们是什么用心,看来你还一无所知。”
温枕听得云里雾里,但对于息九渊说的“不会伤害你”这几个字,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还是放弃了,或许息九渊说得对,眼下这一关他靠自己是绝对熬不过去的。
身体里沸腾不息的灼热感依然阵阵袭来,温枕的手垂落,自暴自弃地将脸埋在息九渊胸口,这个邪神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息,令人联想到幽深宁寂的古老丛林,明明看似冷冰冰不像个活人的家伙,却能听到胸腔内心脏平稳的跳动声,也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
怀里的祭品缩成一团装死,这让邪神莫名地感到了愉悦,他抱着温枕起身,息九渊因为感知到温枕的异状而主动现身在这里,但在这里的也并非他的本体,能在现世维持实体的时间很短,他得尽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转过身,息九渊对上了闻洛羽的视线,从这个人的身上,息九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来自他所存在的异界,眼前此人,半人半鬼,是个被献祭却因为遭到拒绝而被放逐的废弃品。
息九渊想起来了,在被温枕唤醒之前,他一直处于沉眠的状态,有胆大包天的人类动用了从前侍奉过神灵的古老种族遗留下来的献祭方式,找了个混有那个种族血脉的人类,用他的血进行了仪式,结果误打误撞闯入了异界的息九渊的栖息之地。
而当时息九渊对于贸然闯入自己地界的蝼蚁并未太在意,随手便驱逐了出去,没想到时隔多年这蝼蚁居然还活着,而且似乎因为在栖息之地受到息九渊力量的影响,也拥有了一点非人的能力。
“看来当初被人背叛过一次没能让你多长点脑子,”息九渊沉声说道,“当时你足够幸运,可并不是次次都能让你逃过一劫,动我的东西,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听到这句话,闻洛羽终于确定当初自己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才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说不清是恨意还是惧怕,他下意识低下了头,避开息九渊的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过息九渊也无心再和他多言,黑雾化成一袭披风将温枕整个人包裹住,他带着温枕,转身走进了凭空现出的一道旋涡一般的通道之中,消失不见。
等到息九渊离开后很久,几个被迫跪在地上的人还依然能感觉到脊背上传来的压迫感,久久无法动弹。
“……”最先缓过来的是闻洛羽,他是眼睁睁看着温枕被那个男人从他的地盘上带走,而他无能为力,就像当初被林渐寒和他的同伙们献祭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他站在原地,慢慢收紧了手指,回头看着林渐寒和其他几人,阴沉地笑了笑,“可惜啊,他被带走了,那我们的交易就不作数了。”
林渐寒的目光还停留在温枕消失的地方,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愤怒的声音,反复质问着: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他低下头,看着冷冰冰的地面,眼中又晃过温枕和那个长发男人紧紧贴在一起的画面,一种强烈的背叛感油然而生,明明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被温枕追逐着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
“等等!”温樾和连霆虽依然震撼于刚才看到的一切,但他们可不想真的在这里丧命,他们又不是林渐寒这种疯子,眼下只能争取和闻洛羽谈条件,温樾揣度着闻洛羽的心思,问道,“你是林渐寒从前的恋人对吧,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我们这些无关的人,放我们走,今天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泄露出去,至于林渐寒,我们能接受你留下他,想必你也不会真的伤害他,对不对?”
连霆神色一变,虽说他们这些人原本只是为了利益走到了一起,但他没想到温樾真的就这样轻易把林渐寒给卖了……
温樾却认为连霆还在舍不得,冷着脸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别忘了连家这些年都仰仗着谁的势力,不管林渐寒和他们过去关系如何,难道还有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事吗?
“哼……”闻洛羽却不吃这一套,杀一个人和杀一些人,对他来说没有区别,林渐寒固然令他厌恶,这些和林渐寒走得近的人同样也该死,他抬手,招出更多的血藤,他得尽快结束眼前的琐事,继续追寻温枕的去向,那个男人虽然令他畏惧,但远远不足以打消他的执念。
他信手招出更多的血藤,打算将这些碍眼的人就地弄死。
突然,所有人的眼前骤然亮起刺目的光,地面不断震裂,头顶有碎石纷纷落下,天旋地转,空间轰然倒塌,闻洛羽见之色变,但他无力阻止。
能够做到顷刻间毁灭他自己所打造出的独立空间的人,不作他想,只有那个从他面前带走温枕的男人。
就在所有人错愕之时,林渐寒以及其他或者清醒或者昏迷的人都瞬间从这个只剩残垣断壁的空间里消失不见,闻洛羽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血藤疯狂甩动,变本加厉地摧残着这摇摇欲坠的空间,宣泄着闻洛羽的愤怒和不甘。
空间被彻底摧毁,导致闻洛羽的力量疯狂流失,那张俊秀而扭曲的脸再一次破裂,露出血淋淋的半张血肉和骨头。
真是该死,明明他马上就可以杀了林渐寒!明明他很轻易就可以带走温枕!为什么那个男人要出现!为什么他完全无力与那个男人对抗!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他得做点什么,绝不容许有人第二次把温枕从他的面前带走……
从闻洛羽的空间中脱离,终于回到熟悉的别墅中,音乐和灯光恢复如常,连霆和温樾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连那些昏迷过去被闻洛羽挟持着的宾客也安全回到了现实里,接二连三地恢复了意识,一脸迷茫地看着四周。
只有林渐寒一脸阴沉,一声不吭地丢下所有人上楼去了。
连霆见状就要跟上去,却被温樾拦住:“你还有心思顾及他,别忘了我们今天可是因为他才遭这一劫,那个疯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追过来,不想死的话这段时间先离林渐寒远一点。”
连霆当然知道温樾说得有道理,但他找林渐寒却并不是完全出于关心,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然而连霆跟到楼上,林渐寒却拒不开门,明明别墅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几个被闻洛羽杀了的人连尸体都消失了,还有人受了重伤,可林渐寒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听着门内传出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声,连霆不悦地拉下脸来,这次的事情,他和温樾都是被林渐寒拖累,要不是他做事不利索,让那个闻洛羽死而复生,还摇身一变,成了那样难对付的角色,他们这些人也不至于吃这些苦头。
不错,当初只凭林渐寒自己,是不可能让一个大活人在异国他乡无声无息地消失,温樾和连霆在其中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只是闻洛羽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否则刚才在那个鬼地方,闻洛羽要杀的第一个人恐怕就是他或者温樾。
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个闻洛羽永远查不到这件事,也希望林渐寒的嘴巴够严实,否则……
连霆眼神一冷,斜睨一眼冰冷的房门,温樾一直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林渐寒,也是连霆自己有意引导的结果,至于连霆一开始究竟为了什么而刻意接近林渐寒,只有他自己清楚。
重新回到一楼的客厅里,这里依然一片混乱,温樾抱着手臂,大咧咧坐在沙发上,他带来的那个小美人紧挨在他身边,一脸紧张心疼地拿着酒精棉替温樾擦拭嘴边上的伤口:“樾哥,怎么样,疼不疼,真是可恶,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对樾哥动了手,要是让我见着了,非得撕了他的皮不可,呼呼,不疼不疼嗷,救护车马上来了,咱们去医院,让医生好好给您检查检查,我樾哥千金之躯,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被闻洛羽带去了那鬼地方,不过大概是吓晕了的缘故,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也是一脸茫然。
温樾斜睨她一眼,有时候真的怀疑这女人到底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他。
“行了行了,”温樾不耐烦地推开女人,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沙发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知道你醒了,别给老子装死,起来,有话问你。”
地上的人动了动,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最后才望向温樾,怯怯地赔笑着喊了一声:“温少,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温樾往后一靠,冷笑一声,“你和温枕不是走得挺近吗,还有胆量护在他前头,怎么现在又在我面前装傻子。”
男孩气弱而疑惑地啊了一声,眼里满是困惑,不像演的,但回想起这人先前和闻洛羽耍嘴皮子时的样子可半点不怂,温樾又觉得他只是在故意装傻。
“我问你,把温枕带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温樾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抬了抬下巴,“我不管你和林渐寒和温枕到底是什么关系,看温枕的样子,似乎挺信任你,也挺在意你,林渐寒那边肯定是套不出什么话来,至于你……自己斟酌斟酌,得罪了我和温家,别说继续在圈子里混,能不能保得住命,就看你够不够机灵。”
唐秋还是一头雾水,他明明只是失去了一小会儿的意识,怎么一觉醒来,他就成了温枕信任和在意的人,虽然这话听着让他有点暗爽,但眼下,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温,温少……这话从何说起啊……”唐秋瘪了瘪嘴,险些哭出来,他只是想撩美人,可没打算搭上自己的前程和小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温枕也只是今天才搭上话,根本谈不上认识,他和哪个男人跑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啊!”
温樾啧了一声,略感烦躁,他这辈子遭的罪都没有今天一天来得多,现在就连这么个小东西都敢跟他耍心眼,他冷眼暗示了一下身边的人。
唐秋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向后躲:“我说真的,温少,您放过我呜呜呜……”
连霆下楼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个和温枕关系不错的小男模被温樾手下的人捂着嘴拖进了旁边的小隔间里,他皱眉走到温樾旁边:“林渐寒不肯见人。”
“哼……”温樾嗤笑了一声,“怕是也在提防那个闻洛羽又找上门来,不管他,今天老子受的罪,我统统记下来,秋后算账,林渐寒他也跑不了,我看你也别惦记着他了,他眼里现在只有他的美人学弟,还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前任,要漂亮的,我帮你找几个几十个都行。”
连霆没有反驳他,恰好温家的车也到了,温樾搂着小美人,同连霆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车上,连霆无意间回头看了眼那渐渐远去的别墅,二楼的窗口站着一个人,正是林渐寒。
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楚那人的表情,但连霆心里还是生出一丝凉意,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过去,还有温枕,他到底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是生是死,都是未知之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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