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和33班全体同学的沉默震耳欲聋。
如果不是知道闻晓在平时的训练里有多么优秀，但凡换一个人来说，老刘都毫不犹豫地会认为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提出的人恰恰就是闻晓。
老刘：“……”
观察闻晓神色，也不像是在玩闹，老刘：“你认真的？”
“0.97分已经很高了，你要知道，很有可能就是这次打出的最高分。”
闻晓点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最高分。
老刘捏眉心。脑壳痛。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自己班的分数教官又不打，要头疼也不该是他。
找到总教官，把闻晓的情况说了一遍，将头疼平等地传递给在场的其他教官。
汇报完毕，换成了总教官捏额角。
“你认真的？”
总教官又问了一遍。
闻晓：“这0.03分对我很重要。”
行，那就是没得商量咯。
闹出分数质疑，解散休息是暂时别想了。
总教官把所有教官都叫来，一群人围成一圈讨论闻晓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老刘是闻晓的教官，自然首当其冲地被拎出去询问闻晓平日的训练情况。
老刘祭出了那张精神力控制的波动图。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这……”
老刘知道大家想问什么，抢答道，“机器没出问题，精神力控制他一共练了十次，十张图都是这样的。”
十张除了时间，可以说一模一样的图依次排开，总教官从后台调出闻晓今天考核的波动图，十一张图摆成一排，蔚为壮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复制粘贴。
“平时的训练也都很好，是可以拿满分的苗子。”
老刘定性道。
总教官背着手，深吸口气吐出，“调监控看看呢。”
共三项考核项目，两项满分，只有急救措施一项，扣了0.03。
打分的教官站出来，面嫩，还很年轻。
看过考核的监控录像，全程都没什么问题，操作标准，老刘心头有了数。
新来的老师经验不够，不敢随意打满分，再者，一般操作上会扣点分也很正常。
不过碰到闻晓这个不正常的，这种不会出错的打分思路，恰恰就出了错。
老刘能看出来，总教官自然也能。
一时间老教官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怎么办呢？”
总教官问。
却没人回答。
打分的那个年轻教官尴尬又窘迫，“不然您根据监控重判？”
总教官想都不想否了，“不是360度的全息监控，我们看见的正面操作没问题，但不能说明他全程都没有多余动作。”
三维操作压成二维影像，有时候双手会在画面中互相遮挡，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被挡住的部分是有极小可能出现动作变形或多余的情况的。
还有一重考量总教官没说出来。
如果他根据这个监控重判，否决了最初的打分，对这个年轻老师不好。
年轻教官想不到那么远，老教官们心里却都跟明镜儿似的。
“都不说话？”总教官又长出一口气，“罢了，让那个孩子过来吧。”
既然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合适，那不如问问当事人的意思。
闻晓早已经想好了。
“录像不是360度的全息影像，不能根据监控画面进行重判。”
“那不如，”
“直接重考吧。”
教官们纷纷抬起了头，惊讶。
总教官：“你确定？”
闻晓：“这样对大家都好。”
已经判了的分数要改，牵扯得太多，理不清。
那不如重新考核，用新的分数。
闻晓能想到的，总教官自然更是一清二楚，神色复杂中，又问，“那重考谁来给你打分呢？你选一个？”
“直接用机器判吧。”
教官他只认识老刘，而且也不超过一周，教官之间，互相关系怎么样，谁和谁又有私交龃龉，他一概不知。
改分这个事儿可大可小，但毫无疑问的，会对最初给他打分的教官造成影响。
运气好选到中立的还行，选到和这个教官关系很好或者很不好的，个人情感因素说不定都会给闻晓的二次考核带来不可预估的变量。
当然，理智上他相信所有教官的职业操守，但是，万一呢？
闻晓不喜欢赌概率。
哪怕是极其微小的。
但这话落到教官耳朵里，却让众人失语。
老刘下意识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呢，过过脑子，万一雷教当真了怎么办？”
雷教就是总教官。
看似斥责，实则是护犊子，反应极快地给闻晓递了个台阶。
如果闻晓想反悔，顺着这个话头就下去了。
老刘的好意闻晓心领，笑了起来，笑得老刘火冒三丈。
闻晓：“不是胡说，我认真的。”
又正了正神色，“您知道我的，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想到闻晓这几天的表现，老刘闭了嘴。
总教官最后确认，“你想好了？机器打分比教官严格很多。”
闻晓点头，洒脱道，“知道。”
见此总教官也没什么好劝的了，和其他教官又交流了几句，让人去拿评判机器。
既然闻晓对分数质疑，这事儿就照着他说的处理。
重考，且再一次的考核将由机器来判定得分。
*
十个班都考核完了，集合后却一直压着不给解散，教官不在也没个说法，等得久了，不少人都打开了内网，在各种军训新生群里询问情况。
极快，以33班为中心，消息就像是雪花一样传了出去。
等老刘再带闻晓回来，把情况一说，各种群更是刷得起飞。
“卧槽，我没听错吧，机器判？”
前一分钟还在激情刷屏的喻放，听老刘说到打分不用教官时，人傻了。
他身边的唐英奕看着淡定，内心感受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是。”
顿了顿，复述老刘的话道，“重考全程将由机器判定分数。”
喻放：“！”
“卧槽，卧槽！”
“老刘看过来了。”
喻放赶紧低头，捂住嘴继续，“草草草草草——！”
“……”
喻放：“教官们不当人啊，操作只要有一点变形评判机器就会扣分的！”
“不对，b333还答应了？3哥这么厉害吗，这是什么自信！！”
这几天闻晓太秀，私下喻放对他的称呼已经从b333改口成了三哥。
唐英奕耸了耸肩，摊手，他也不清楚。
*
最终，军训的新生们，总教官没让完全解散，但也没有继续折磨大家站军姿，让各个班级在各自的活动区域内原地休息。
不知道事态会发酵到什么程度，禁止各班的学生满场乱窜，遇到了扣分。
故而哪怕消息已经传疯了，真正能近距离围观的，也就33班，和场地相邻的32与34班同学们。
重考考点定在33班的区域内，评判机器就位，所有教官也都齐了。
感觉少了什么，扫视一圈，老刘认真问道：“b333呢？”
最后在树下找到了打盹儿的闻晓。
老刘：“……”
教官们：“……”
33班同学：“……”
年轻人，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闻晓被老刘拎了起来。
神情懵懵的，看上去……睡眠质量很好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他，受限于体质，闻晓每天的运动量都是有数的，早上多练了会儿，又考了一天，等待机器就位的时间久些，一放空，副作用就来了。
对着这样的闻晓，老刘深吸了一口气。
“醒醒——！”
炸裂的一幕出现了，闻晓站在考点前，开考的前一秒，还在打哈欠。
老刘额头的青筋跳得欢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不然你清醒下再考？”
闻晓摇头，“不了，早考完早回去休息。”
老刘：“……”
一众教官们：“……”
三个班围观的同学：“……”
同学，你要考试了，还是机器判喂！！
很快，大家有了答案。
走进圈定的考试范围，在模型前站定，闻晓挺了挺背脊，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b333，急救措施项目考核即将开始，请确认】机械女声响起。
闻晓点头，“确认。”
急救措施共0.3分，其中，急救方法判断0.05分，是否为有效急救0.05分。
剩下急救完成后的正确军用信号发送0.1分，全程的动作姿势规范0.1分。
【考核开始】
机械音落，全场围观的人不由屏息。
喻放：“行不行啊到底？”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唐英奕：“你看就是。”
喻放：“……我有点紧张。”
叶暮雨：“我也有点。”
碾了碾汗湿的指腹，其实唐英奕也有点。
几乎瞬间，全场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闻晓身上。
闻晓却恍若未觉。
【滴——急救方法判断，正确】
【滴——有效急救】
闻晓手稳，心态也稳，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操作。
夕阳如火，涂染在他身上，打照得那一头刺目的白金发丝也变得瑰丽。
“好，好帅啊。”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
跟着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我也觉得，好好看。”
“我感觉我恋爱了！”
“不要把色迷心窍说得这么清新！”
喻放：“……”
再细瞧闻晓一眼，到喉咙里的吐槽变了，“别说，三哥是挺好看的哈。”
唐英奕：“……专心看考试。”
手又一次抬起再放下，机器发出判定音，【滴——军用信号发送，正确】
闻晓将模型放好，完成所有操作。
【考核结束】
【全程的操作规范情况，判定中】
机器开始发出分析的运转音。
整个训练场都安静极了。
等待中，喻放小幅度动了动肩颈，心提到了嗓子眼。
唐英奕难得道，“别动，晃得烦。”
也是高度专注。
叶暮雨上齿无意识轻咬下唇。
老刘背着手，来回踱了一小步。
唯独闻晓抬了抬头，看着映红了大半边天的晚霞，觉得很美。
【滴——全程的操作规范判定，优】
【b333，急救措施项目，总得分：0.3】
机械女声一字一顿报出满分。
有那么一两秒，围观的所有人都静止了，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场上的闻晓晒着夕阳余晖，缓缓抬起双手，打着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好了吗？”
老刘：“……”
33班：“……”
全体教官：“……”
够了！知道你很困了！！
*
闻晓最终礼仪规范项目的成绩为1分，拿满了。
以一种相当炸裂的方式。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一战成名。
b333这个序号一夜之间传遍了训练场上的十个班级，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但闻晓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分数。
思来想去，回家后还是给老刘发了讯息，澄清了下自己没有针对那位年轻教官的意思。
老刘回复干脆，【知道了，但他这个是惰性工作，不过脑子，本身就有问题】
【帮你转达了，他说身为老师，该是他向你说声抱歉】
毕竟是自己闹出来的，闻晓问了下会怎么处理，听到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彻底安了心，小惩大诫，可以了。
挂了老刘的通讯，他哥打了进来。
闻旭：“之前你不是说小白有点问题，然后给小白和你都做了个全身检测吗？”
闻晓一下子坐正了，点头，“对的。”
“拿去帕恩星域实验室做的检测，出结果了，没看到什么异常。”
“小白最近……稳定吗？”
闻晓想了想，严谨道，“不动用精神力的时候都好，闹情绪了就不容易收回精神海，然后，我的增长期刚过，医生不建议我大量使用精神力，所以，最近都还好。”
但再过一段时间，军训到了战术思维阶段，要动用精神力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闻旭听懂了闻晓的未尽之意。
又聊了几句，闻旭道：“爷爷让我给你就近安排个医生，已经找好了，过两天抵达军校星球，就安排在你附近，最近有什么你都去找他。”
闻晓点头。
挂之前，闻旭将医生的通讯号给了闻晓。
加上后和医生聊了几句，医生只让闻晓多观察注意小白。
*
军训第一轮考核结束，大家迎来了难得的为期两天休假。
闻晓想了想，决定，在训练室里过。
叶暮雨知道的时候差点给他跪了。
第一轮训练虽然简单，但也累哇，没有闻晓做什么都是标准的实力，叶暮雨选择正视辣鸡的自己，果断摆烂，愉快度假。
两天一晃就过。
随着b333的声名大噪，眼瞅着军训的第二轮，体训项目即将开展，论坛上又讨论起来了那个b级体质的作战系新生。
叶暮雨每天打开论坛的心情很微妙，b333的帖子已经喊起了b神来，b级体质学生的帖子里，大家还在掰头这人是谁，学校会不会给他放水。
就……很难评。
唯一能看的大概是关于陆倾燃的战斗分析贴，画风一致，全是赞叹。
*
两天过后，军训再次开始，进入第二轮训练。
又是一个大晴天。
闻晓照样带着早餐走进了训练场，并且在老刘抵达的前一刻，吃完。
喻放：“我现在看三神吃早餐，都觉得时间是经过他精心计算的。”
叶暮雨：“是算过。”
不等喻放开吹，又道，“他的机甲算的。”
喻放：“……”
不对，b333都有机甲了，什么家庭条件？！
然而问题没问出来，老刘来了，吼了一嗓子集合，所有人迅速动起来。
集合好，老刘视线一一划过自己班级学生的脸庞，郑重发言道：
“第一轮军训已经结束了，总体来说，我们班均分不错的，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在这一轮训练中，也保持这种劲头儿。”
“体训项目是三轮军训里最累，但也最基础，最好拿分的一轮。”
“以大家的身体素质，只要肯练，肯下功夫，都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全体都有，听到了吗？”
33班：“收到——！”
老刘点了点头，长出口气又道。
“现在身体有基础疾病，还有其他特殊情况需要提前报备的同学，举手。”
于是在这个美丽的清晨，老刘又看见了那熟悉的爪子高举。
太熟悉，不用问是谁，都知道是b333啊！
老刘麻木：“你又有什么事？”
闻晓：“问题不大，就是我体质情况，有几项训练参加不了。”
是的，论坛上说得没错，b级体质，是吃不下第一军校所有体训项目的强度的。
“？你体质，什么情况？？”
闻晓真诚，“哦，我是b级体质。”
老刘傻眼了。
全班同学都回不过神来。
“不不不，等等，你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闻晓声音洪亮，“报告教官——！”
“我体质只有b级，最后三项体能强化训练参加不了——！”
“完毕——！”
很有好久，老刘并二指狠狠按了下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