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能结婚其中很大原因是,口是心非的习惯如出一辙。
从小到大便如此,就连表白也不能幸免。
虽然平时就少不了拌嘴,但在楼梯间产生的那起争端,打破了陈斛和付莘有史以来冷战时间的最长记录。
付莘忙于期中考的那几周,数学模型大赛公布了最终成绩,陈斛的团队毫不意外地拿下了outstanding。
之前他已经在商科类竞赛拿下全球高中组一等奖,也尝试促成几笔公司的大单。
凭借这些成绩他可以申请到世界一流大学。
学校与有荣焉,陈斛的名字在学校led屏上飘了好几个星期。
于是本就相当知名的陈斛变得更加知名。
有心人发现,他居然还是校运会跳高比赛的最高记录保持者。
体育好的男生总是要比成绩好的男生受欢迎的,而二者兼备的更是稀罕物。
女孩之中的热门话题也变成他。
那段时间校园论坛里居高不下的热门词条是——
#还有什么是陈斛不会的吗#
#他逃你追,陈斛插翅难飞#
付莘刷到时只冷冷一笑,评价道:好配他的slogan,因为够土。
未必所有人都垂涎陈斛的外在和才能,可学校就是这样,太无聊又太有趣。
无聊的是自己的生活,有趣的是周围人的生活,枯燥的校园就在这样的碰撞下生出些许色彩。
陈斛既不装腔作势,也不爱出风头,这是加分项,大家夸他谦逊。
这种人中龙凤,身边有固定的朋友圈子,里头也个个是学霸,而学霸中的战斗机,人称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的说法传遍全校后,付莘嫌弃得作呕:“受不了了,太中二了。”
“你们最近怎么了,吵架啊?”主要还是付莘表现得太明显,而且她好几天下课没去楼上找陈斛了。
付莘瞥好友一眼:“早绝交了别在我面前提他。”
“得嘞,反正您也不是第一次单方面跟人家绝交了。”
“这次是真绝交。”付莘想了想,“除非他向我道歉。”
好友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
诚然,在外人看来付莘阴晴不定的性情,大概挺不好相处的,但朋友们对她的口是心非已有相当大的接受能力,偶尔的小脾气笑笑就过去了。
只有同桌替她着急:“再这么诱敌深入下去,指不准你比陈斛先投降,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俩谈恋爱啊。”
“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付莘耳尖腾的一下,红透了,“不听不听!”
下节是实验课,她抱着课本逃命似的跑出教室。
付莘一股脑窜上楼梯,到拐角处时,正撞一位男同学肩膀。
“哎呦。”她疼得眼睛都红了,捂着脑门恶狠狠地瞪过去,“到底会不会走路!”
这男生付莘认识,是陈斛的班长,人高马大看着像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实际上他写的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在全年段传阅,他本人还是校报的编辑之一,怪有反差萌的。
付莘还在陈斛面前提过,他这班长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不然怎么写得出那些矫情优美的句子,酸的人掉一层鸡皮疙瘩。
“你说他嗑不嗑cp啊,要不帮我的产品林黛玉和伏地魔写篇同人文呗。”
那时陈斛摆着张臭脸,没搭理她,她还以为这两人不太对付呢,后来才发现他们关系处得不错。
可这班长忒不要脸,居然比付莘还要更大惊小怪:“陈斛,你看看你家那谁凶死了,谁撞谁啊。”
哪有陈斛……
哦,旁边站着呢。
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讨厌。
受女孩子欢迎讨厌,拿了国奖讨厌,不给她道歉讨厌。
付莘收回目光,敷衍地认错:“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我赶时间才不跟你们计较。”
她有意无视某人,懒得绕路,直接从他俩中间钻过去。
刚踏几级台阶,又被叫住。
“东西掉了。”陈斛正弯腰捡她落了的笔。
付莘停下脚步,充满怨念地抱起双臂,等着陈斛给她送过来。
他倒好,一动不动站那跟她大眼瞪小眼。
忍无可忍,付莘皱眉凶他:“给我啊!”
尽管这眼神没什么杀伤力,陈斛还是大发慈悲地走了两步,真的就是两步。
他站在比付莘低三四节台阶的位置,像逗小宠物似的:“自己来拿。”
哪有什么高岭之花,这人明显就是小女生最讨厌的那种臭屁男同学,帮个小忙好像多大事似的,尽会邀功。
付莘一跺脚,伸手去抢:“金贵死你了。”
陈斛玩心四起,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哪知付莘没站稳,重心不稳,向前倒下。
付莘后背瞬间直冒冷汗,一边扑腾,一边大骂道:“陈斛你个天杀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斛听见了,整栋楼的人也听见了……
他在这儿,怎么可能让她受伤。
陈斛轻巧地将付莘接下,一手搂住腰,将整个人腾空抱起来,不过他没算好距离,一不留心撞上护栏,小臂和手掌一阵一阵地发麻。
幸好付莘正面躲进他怀里,挡了个严实,看样子应该没有磕碰到哪里。
下课时间,走廊和楼梯人来人往,光看见这一幕就不知道够他们激动多少天了,一伙人纷纷聚集到楼梯间起哄。
付莘正面撞进他结实硬朗的胸膛,晕头转向的同时无语得要死,大哥你演英雄救美就算了,自带慢动作和定格是吧。
她气急败坏道:“松手啊你。”
“你以为我不想?我手麻了。”
“……”
“还有你头发勾到我衣服拉链上了,你确定要我马上松手?”
纠缠了半分钟两人才分开。
付莘落荒而逃的下一秒,上课铃声响起,围观群众作鸟兽散。
“刚才咋了?被你青梅竹马迷晕了?半天不撒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偶像剧。”
“觉得挺可爱的,多看两眼。”
班长都想给自己掐人中了,他挺烦陈斛这种自信心过剩的人的,偏偏不知情的人还觉得这位人淡如菊,宠辱不惊。
笑话,开学那天起,他就敢笃定,陈斛绝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学生,玩到一起后发现——果然没猜错。
班长阴阳怪气:“你这种腹黑怪,临走之前也没忘宣示主权,不怕她讨厌你啊。”
“你指哪件事?”
“亏心事做多了,还问我哪件?”真是绝了,“就你从高一开始,莫名其妙跟其他人透露你俩娃娃亲,还有等会儿放学的篮球赛。”
陈斛斜他一眼,面不改色道:“比赛不是你们应下来的吗,我昨天压根没说话。”
“大哥,人家何学委可说了,等你一走就对付莘死缠烂打,你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付莘看不上。”陈斛补了一句,“嗯我也看不上。”
“……”看来是真有病。
完全不知情的付莘,直到实验课结束都没有忘记这个仇。
她准备在放学路上拦下陈斛,非要给他个教训不成。
只是她忘了,实验课的老师拖堂成性,五分钟起步。
今天更离谱,拖了十一分钟。
得,黄花菜都凉了。
老师总算大发慈悲喊了下课。
付莘无精打采地整理好交实验记录表上交,无意间听见前排几个女生提到陈斛的名字。
今天放学,陈斛所在的10班和1班约了场篮球友谊赛,属于私下进行,但经口口相传,再加上陈斛也参加,好多人说放学要去占位置看比赛,估计这会儿已经快开始了。
“付莘你也去吧?”小女生眼里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付莘哪懂她们的期待是个什么含义,光想着报仇了,所以她坚定地点头:“去,当然去!”
付莘不是没看过陈斛的篮球赛,她猜想比赛结束得肯定晚,于是磨磨蹭蹭写完作业,才背着书包去了体育场。
尖叫声一阵盖过一阵,观众席坐了三分之二的人,球场内战况激烈,不过看样子已经快结束了。
比赛以陈斛压哨投进三分球完美结束。
现场气氛很好,很多人本意是为看帅哥来的,随着每一个进球每一个逆转,球员的胜负欲将众人的悬念勾了起来,比赛形势一度白热化,大家看得很过瘾。
好不容易逮到光明正大拍摄陈斛的机会,所以比赛结束后观众并没有立刻散场。
比赛结果付莘已经不记得了,其实她当时有点心不在焉,有些怀疑自己跑来体育场的目的,只是她也明白,有的话不说,可能就很难等到时机了。
付莘站的位置并不起眼,甚至不在观众席上,她一向对尖利的欢呼声和激烈的运动比赛过敏,不是很能理解运动时汗水淋漓的畅快,只觉得脏兮兮的,肯定不好闻。
因此她只在入场的门边靠墙站了会儿,闭目养神。
待睁眼时,就被陈斛正一边喝水一边垂眼睨她的画面晃了眼。
这张脸,可真是天生克她。
比赛已经结束了,现场的热情似乎还未消退,但这些都与付莘无关。
她是来找陈斛的。
巧了,他自己找上门来,都不用付莘硬着头皮去场内摇人。
他们离得有些距离。
付莘歪头示意,手指向上点了点,确信陈斛能懂她的意思,便悠哉悠哉离开篮球场。
人都走了,陈斛仍看着那处,人们开始寻找他视线的焦点,但很可惜,那里只有一扇光秃秃的白墙。
眨眼间,球场上的陈斛本人也消失不见了。
说好的谁赢谁表白呢……怎么赢的人先跑了。
付莘在楼顶等了十分钟,陈斛姗姗来迟。
这期间他去更衣室冲了个冷水澡,赴约时身上的球衣换成了黑色短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沐浴露香味。
因为发尾潮湿,他又跑得急,头发变得乱糟糟。
他低头用手指扒拉了下额发,原本还有点男性荷尔蒙气息的背头,变成湿发顺毛,像落水小狗。
付莘不太满意地别开眼:“我等好久了,你还臭美去换衣服?”
“下午没受伤吧?”
陈斛黑发半干,被风吹起了两撮呆毛,付莘真想给它摁下去。
“还不如受伤,总比丢人好。”她没好气回道,“不是说好要划清界限的吗,你又把事情搞得这么糟,让大家看我的笑话。”
陈斛的语气有些消沉,并且充满疑惑:“你为什么还在跟我犟气?”
“我犟气?”付莘觉得匪夷所思,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到底是谁一直犟着不解释,居然还说我犟气,陈斛你要是个男的就该早点向我求和,而不是我每天放学故意写完作业才回家,就为了等你来找我。”
陈斛默了半晌:“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照你这么说是我的错喽?你不先低头,也没有要哄我的意思,最后居然还要怪我是吗?”
那年陈斛还不像现在肌肉练得那样好,手臂上只有薄薄一层肌肉轮廓,在昏暗的天色下依稀可见突起的青色血管,彰显的是男高独有的清瘦和少年感。
当然,与并不完美的肌肉线条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是他尚未成熟的情商和为人处世的经验,种种原因使得他完全看不懂女人心,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人。
“抱歉。”
“每次吵完架都这样,你还有没别的招?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道歉,更讨厌事后出于愧疚但是毫无悔改之意的道歉。”付莘冷淡地看着他,鼻子突然就酸了。
“陈斛,你一向我行我素,你就仗着我喜……”付莘刹住车,算了说不说都无所谓了,“你去美国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们以后互不打扰,我会很快忘记你的。”
付莘咬着下嘴唇,不想当着他的面掉下眼泪,偏过头去看远处昏黄的路灯,生生忍了下来。
陈斛的视角里,那双眸子清澄得像浸在湖水中的月亮,让他心都颤了一下。
他冷不丁开口道:“付莘,你喜欢我。”
付莘瞪大眼睛:“你有病啊你。”
“对不对?”
“不对!”
“果然。”听他的语气,仿佛是松了口气,“我要去美国了,你不喜欢我,或许伤心几天就好了,我却没有办法那么快走出来,我也许会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但国内外时差12小时,白天黑夜交错,我们注定不能以同样的步调生活,保持联系也会成为困难。”
“所以,付莘你能懂吗?”
这番令人心头沉甸甸的话,听着怪让人心热的,付莘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懂,懂什么?”
许是觉得她真的不懂,陈斛叹了声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付莘:“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我必然不能赋予你同样的痛苦,因为我喜欢你,承诺不能给得太轻易,因为我喜欢你,不想在你心里占据太多分量,想一点点从你生活中淡去,这样面临离别的时候你或许会好受一点,但我现在发现,以上所说的所有,我根本就做不到。”
“你你你,我……”付莘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的直白所推动,岌岌可危地晃荡,不知所措地翻滚。
这种感觉很快转变成一种生理反应,心底到嗓子眼都凝滞一般,彻底失去反应。
还没拿起武器就被攻破城池了,心慌意乱迫使她合起双手,捂住了脸。
陈斛眼神猝然变得黯淡,他就知道会这样,“我是不是说的太多吓到你了?”
“陈斛。”付莘闷闷地说,“你……你,早恋是不对的。”
“我没有让你跟我谈恋爱。”
“啊?”付莘手指打开一条缝,有点遗憾地说,“可是,我想跟你谈呀。”我对跟你谈恋爱这件事,已经期待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