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上了车?”蒋天瑜蹙眉。

    孟雨这会儿已经重新合上了眼睛, 享受着毛丽丽的服务,舒服的直哼哼:“是啊,应该也是男朋友过来接她吧, 挺不错一辆车。”

    怪不得之前毛丽丽和陈鹏提起路彤的时候, 会言辞尖利的说对方傍了个大款, 这说法没准就是从孟雨这边传出来的。

    果真,毛丽丽接过了话茬:“对对对, 你一说这事儿我就有印象了,第二天你还特别跟我提了一嘴,咱俩还羡慕了一下她命好。”

    这话说完, 二人脸上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羡慕不一定,背后的阴阳怪气一定少不了。

    蒋天瑜并没有在乎此时她们心中的想法,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后便面上好奇的又问:“什么车啊, 还能扯上命好?”

    “什么车来的?”孟雨看起来有些记不清了。

    毛丽丽则是想了又想, 也不确定:“反正对于当时的咱们来说,那辆车感觉这辈子都买不起。”

    随即, 还似是而非的说了几个一线的汽车品牌, 最后摇了摇头:“哎呀,这么久了,谁能记得清。”

    “就是, 再说那天晚上也是黑灯瞎火的, 我看错了也不一定。”孟雨随声附和。

    对此, 蒋天瑜早有预料,眼睛一转, 用八卦的语气感慨似的开了口:“哎, 要么说同人不同命呢?人家坐高级小轿车, 我连骑个电动车都费劲。”

    说着说着, 她竟觉得有些心酸。

    没错,关苗苗现在连个电动车都负担不起。

    闻言,另外两个人不由得笑出了声,孟雨更是无意中回了一句:“人家路彤当初坐的可不是轿车,是大吉普,可气派了!”

    蒋天瑜像是不信,张嘴反驳:“你连车标都没看清,还看清楚是吉普了?”

    “那天是黑,我又不是瞎,车型还能分不出来?”孟雨好像被她杠出了几分火气,说话语调明显升高了许多:“那车还挺特别,应该是改装过的,车顶上好长一溜往前照的大排灯!”

    “当时我跟前男友还挺生气,因为那车的灯再后面晃的我们小电驴的后视镜什么都看不清了。”

    眼底一亮,蒋天瑜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

    许是觉得她性格奇怪,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雨没再和她主动搭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毛丽丽闲聊。

    一个多小时后,做完了脸部护理,她便起身走了。

    然后蒋天瑜也看了一眼时间,在美容院老板娘的首肯下,下班坐上了通往出租屋的公交车。

    车上,从包里掏出从在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静音的电话,这才发现从中午到现在,又收到了数不清的未接来电提醒和未读信息,均来自于胡帆。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倍感疲惫,只是不知道若是原主关苗苗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会不会已经崩溃了。

    说起来,关苗苗的运气还算可以,刚到鸡哥手下还没两天她就穿了过来。

    不然时间再久一点,被胡帆发现了陪酒的真相,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

    这次突然的发难,蒋天瑜本来的打算是想要让胡帆彻底的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是错误的,这样一来只要他肯改,关苗苗回来之后两个人还能像之前一样继续友好相处下去。

    可如今看来,少年的心理状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即便原主关苗苗对这个弟弟也是喜欢的,可是面对这种超强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未来的某一天,一旦两个人的关系分崩离析,关苗苗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蒋天瑜现在都不敢细想。

    回过神,她思索再三还是退出了和胡帆的对话框。

    当晚,星辉KTV。

    换上工作服的蒋天瑜从休息室出来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外面的天色还没黑透,目前为止店里都冷清的很,没有顾客上门。

    “鸡哥和亮哥今天怎么都没过来?”几名服务员凑到一起,小声的聊了起来。

    “不知道啊……感觉鸡哥最近都很忙的样子。”

    “听说他好像在建平路那边又租了一个大商铺,是不是要开连锁KTV啊?”

    “没准是饭店呢……?”

    “饭店?怎么,这是准备金盆洗手了?”某个人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年轻的男服务员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些不对劲,紧抿着嘴不再吱声。

    几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很快将话题引向了别处,然后没多一会儿就散了。

    只剩下包括蒋天瑜在内的三个女服务员立在玻璃门前,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些没有营养的话。

    忽然,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女服务员惊呼了一声:“那是鸡哥的车吧?鸡哥回来了!”

    还没等话音落下,很久之前蒋天瑜在出租屋楼下看见过的那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就猛地冲到了门。

    伴随着轮胎和地面石砖相互摩擦发出了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亮哥带着两个人从上面下了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站在台阶上抽起了烟,吞云吐雾的同时还偶尔抬头朝着方才来时的方向张望,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没过多久,另一辆车也速度极快的冲上了马路牙子,堪堪停在了面包车的旁边。

    接着主驾驶车门打开,鸡哥打着电话从车里跳了下来。

    那两个女服务员见状不好,都赶紧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几个大男人这会儿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待会儿一个搞不好就容易被扫上。

    轻则挨骂,重了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儿。

    蒋天瑜却动都没动,缓缓地歪着头看着鸡哥开着的,眼下还没关上车门的那辆车。

    黑色吉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清洗的原因,外表看起来有些灰突突的。

    车身上有不少剐蹭的痕迹,估摸着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是某国际一线品牌车标,整台车保守估计要过百万。

    最重要的是……她的视线上移,看到了车顶上后改装的大排灯。

    路彤的尸体在星辉 KTV的休息室墙内被发现,而KTV的负责人之一是鸡哥。

    这辆车各项特征都很符合孟雨之前的描述,而车的车主是鸡哥。

    实际上这样改装车辆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有的时候巧合多了,就未必是巧合了。

    蒋天瑜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和亮哥的谈话,对方曾经无意中提起过,当初是鸡哥相中了这个地方,这才有了现在的星辉KTV。

    嘶……

    想到这,她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

    好巧不巧的,此时鸡哥挂断电话转身看起来是想要进门,是以两个人隔着一道玻璃门,四目相对相对了一番。

    她缓缓抬起了手,冲着男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略显诡异的神情吓了一跳,隔着玻璃门,她看见了鸡哥张了两下嘴,似乎是在咒骂。

    之后多方伸手拉开了另一侧的玻璃门,带着亮哥等人鱼贯而入,稍微嘱咐了前台两句后,就一头扎进了后面的办公室里。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星辉KTV终于迎来了今晚的第一组客人,也为接下来一整夜的忙碌正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蒋天瑜忙的脚不沾地,只能在喘口气的间隙,走到二楼大厅窗边,向下看上两眼那辆一直未曾挪动过的吉普车。

    整整四年。

    她眼底流露出遗憾之色,即便车内车外有过什么证据,也早就已经在时间中消散殆尽了。

    就在她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领班的呼唤,应了一声后,便又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时间悄然来到了近零点。

    蒋天瑜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和其余几名同事一起依靠在墙壁上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她略微站直了身体,四处张望了两下。

    身边的同事也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开口问道:“怎么了?”

    “你没听到什么声音?”

    同事愣了两秒,旋即茫然的晃了晃头:“一群唱歌跑调的在折磨我的耳朵,能有什么声音?”

    然而蒋天瑜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放松,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通往一楼的楼梯口方向,果然下一秒,就有一群人陆续冲了上来。

    为首的那个手里举着执法证。

    公安临检!

    二楼顿时乱了套,眼前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混乱。

    蒋天瑜随着一众的服务员,被安置在了二楼的走廊里。她抬起眼皮,静静的看着包括苒苒在内的好些个正在包间里陪酒的女孩,都在警方的呵斥声中,蔫头搭脑的往楼下走去。

    正儿八经的服务员们是最后下的楼,彼时楼下已经被一排排的警灯照的亮如白昼,许多陪酒女和相关客人正在排着队,一个一个的往车里钻。

    而那些来这里只是单纯唱歌消费的顾客,也得在原地等待问询,结束后才能回家。

    服务员自然也是要被带回去接受警方问话的,在往那辆警用大巴车走的功夫,蒋天瑜听到了前前后后的议论声,这才知道鸡哥他们现在就在最前面的那俩警车里。

    众人纷纷猜测,这次到底又是为什么才入了警方的眼,没准就和前几天的那具尸体有关。

    人家警察都是眼光毒辣的,出警过来岂能看不出你这家KTV里有什么猫腻?

    也有说都怪鸡哥着急开业赚钱的,不然等着这次的风头一过,或许也就不能出什么大事。

    选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蒋天瑜扭头看向了依旧热闹的KTV门前。

    今天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过于微妙了。

    对于警方来说,就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吗?

    她看未必。

    作者有话说:

    谢谢‘aweisa’、‘张张张张娉’、‘47220661’的地雷!

    第三十二章

    时间来到了凌晨四点多。

    蒋天瑜站在走廊里, 望着窗外远处的河景,叹出口的气息颇有点连绵不绝的意思。

    她之前从未想过,这辈子竟然还会和第二家警局结下如此深的缘分。

    究竟是几进几出早就已经数不清了, 这种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负责此次临检星辉KTV的并不是祁子昂所在的重案组, 而是市局其他部门, 是以在外面晃悠了半天,蒋天瑜也没能看到什么熟悉的身影。

    在外面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警方就陆续展开了对KTV员工的问询。

    轮到她之前,身边的男同事还开口安慰她:“你不用紧张,进去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反正只是发现了几个陪酒的,人家你情我愿,跟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蒋天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果不其然, 针对KTV服务员的问话都是十分的简单的, 不过就是固定的几个问题,类似于陪酒女和店内是否存在雇佣关系, 店内有没有其他犯罪事实的存在等等。

    坐在问询室的沙发上, 蒋天瑜都一一回答了,对面的两个警察让她确认签字后,便示意可以出去了。

    可偏偏她一动没动, 两个警察等了一会儿, 动作十分同步的都抬头望了过来。

    蒋天瑜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道你们重案组的祁警官,现在方不方便见人?”

    “……”

    “???”

    回答她的是一人份的无语和一人份的错愕, 硬着头皮, 她再次提出了听起来有点离谱的诉求:“我估摸着他今天晚上应该也在加班, 能不能麻烦二位警官帮忙带个话, 就说有人想见他。”

    “对了,我姓关。”

    我们当然知道你姓关!

    两个警察瞬间瞪圆了眼,本想开口拒绝的,但又实在好奇面前的这个女人找重案组的祁队到底有什么事儿。

    最终,坐在外侧的那个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大概两分钟后,又回了来。

    对方先是用惊奇的目光瞟了蒋天瑜一眼,随后站在门口处冲着另一个警察招了招手:“这间问询室留给祁队,咱们去旁边那间吧!”

    蒋天瑜则是在那两道惊疑不定的视线下,在沙发上努力坐的安稳。

    结果这一等就是许久,直到外面天色几乎大亮,走廊里站着等候的人只剩下了那么零星几个后,门口处终于有了动静。

    一抬头,她笑着打了声招呼:“祁警官,陆警官,早呀。”

    陆黎拧着鼻子应了一声,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中拎着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蒋天瑜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袋子里的包子,随后轻声道了谢。

    “不好意思,有工作耽搁了所以稍微晚了点。”祁子昂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知道关女士找我,是有什么事?”

    蒋天瑜一口咬下去了半个包子,囫囵咽下去之后才张了张嘴,不过却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祁警官这么忙,该不会是和我们老板有关吧?”

    陆黎听到她口齿不甚清晰的嘟囔,顿时神情一紧。

    祁子昂则是静静的观察了她几秒钟,随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关女士为什么这么问?”

    “星辉KTV大张旗鼓的被警方临检,没想到还真检出了一点问题,结果不仅把陪酒的和客人都弄了回来,还包括老板和全体工作人员。”

    “这边人到了公安局,那边你们重案组也加班,好巧哦。”蒋天瑜话音落下,垂眸将另一半包子塞进了嘴里。

    陆黎出言反驳:“我们重案组工作一向繁忙,你瞎猜也要有点根据好吧?”

    “说起来也奇怪,被带回来的一群人全都在这个楼层接受调查,可我自从下了电梯后,好像就没看见鸡哥的人。”蒋天瑜从茶几上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接着又继续道:“昨天夜里的临检,应该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处理他吧?”

    或许那些嫖客和陪酒女会得到相应的处罚,只是鸡哥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摘干净,而包括苒苒在内的女孩,肯定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认他。

    毕竟被警方处理也就是拘留几天,可惹毛了鸡哥的后果肯定没人想要承受。

    “祁警官准备留他多久?四十八小时?”

    祁子昂面上的表情在听到她的话后,并未产生多大的变化,只是一双黑眸逐渐眯起。

    他双手交握,右手的食指一直在有节奏的敲打着做手手背,心中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关女士有话不如直说。”

    和坐在沙发上的人这么几次接触下来,对方是个什么心性,祁子昂早就心中有数。

    无利不起早几个字的精髓,被这个女人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不知,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想要尽快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还是真正的凶手想要享受支配警方办案的快感了。

    蒋天瑜将最后一个包子放了下,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电话,端端正正的摆在了茶几上:“这里面有能够让鸡哥安安稳稳的多在公安局呆上一阵子的证据。”

    陆黎有点不信邪,迅速的把手机抓在了手里,打开屏幕后点开了相册的图标。

    那是一段从角度上看,明显是偷拍的视频,虽然画面晃晃悠悠的,但好在声音清楚,该拍到的场景也一个都没落下。

    这段视频足以证明,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陪酒女都和鸡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且视频中,鸡哥对人实施暴力的事实不容辩驳。

    想要靠这个多留他一阵子,的确不成问题。甚至于,这段视频还给警方提供了一个在审讯时候的新思路,没准能有机会撬开他的嘴。

    “……再他妈的敢糊弄我,小心我也把你们封在墙里,别以为老子没杀过人!”

    充满暴戾情绪的威胁声从电话听筒里外放了出来,在这安静的问询室内,显得格外的清楚。

    祁子昂示意陆黎稍后将视频导出,冲着蒋天瑜扬了扬下巴:“你想知道什么?”

    遗憾的从手机上收回视线,她原本的打算是在KTV做的久一点、多收集一点证据之后,找个机会实名举报鸡哥的。

    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我想知道,路彤的死和鸡哥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谈话进展到现在,蒋天瑜干脆打起了直球。

    她怀疑鸡哥还是因为昨天白天孟雨在美容院所说的那番话,那么在不知道孟雨这个人存在的前提下,警方又是掌握了什么才会对鸡哥重拳出击的?

    “经过技术科和法医共同实验后发现,路彤被发现时候的尸体形态与被封在木板墙隔层中那种空气极度稀薄干燥环境下该有的尸体形态并不相符。”

    “简而言之,她不是四年前被封进去的。”

    “我们又在尸骨缝隙中发现了一定量的泥土,所以推断路彤死亡后先被凶手埋在某处地下近一年的时间,之后才被封进的木板墙隔层内。”

    怪不得。

    蒋天瑜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

    三年前,正是鸡哥租下那间商铺准备开KTV的时间节点。

    如果路彤是那个时候才被封进的墙壁隔层,那么之前鸡哥跟警方所说的装修都不曾动过那面木板墙,就是彻头彻尾的在撒谎。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如果你们不怕浪费时间的话,不如抽空查查鸡哥开的那辆吉普车。”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万一呢。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不得不承认,刑警这份工作,每一次赌的都是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祁子昂听到这话,认真而又严肃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是郑重的应了一声后,便带着陆黎出了这间问询室。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蒋天瑜一个人。

    她呼出了一口浊气后,复又拿起刚刚放在一边的包子,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起来。

    这几次和祁子昂接触下来,她觉得对方真的非常不错。

    为人谨慎,心细如发,出手精准,好奇心又不强。

    与其说好奇心不强,倒不如说其聪明到了对每件事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自己的判断。

    待到蒋天瑜吃饱喝足又满地转圈的顺了顺气,之前被陆黎拿走的手机就送了回来。

    几乎同一时间,方才给她做过笔录的那个警察也过来通知,说是可以离开了。

    站在江城市公安局办公楼的楼下,顶着夏日里愈发毒辣的太阳,思索再三,她还是选择了先去美容院上班。

    眼瞧着星辉KTV已经开始风雨飘摇了,她总不能在短短的一日内连丢两份工作。

    现实世界,生存总是比理想更为重要。

    再说事已至此,她该做的也都做了,余下的就是相信法律和正义。

    ………………

    蒋天瑜在到达美容院后才发现今天的生意似乎异常的好,好到毛丽丽甚至都没有时间抓她过去闲聊。

    最后在老板娘的要求下,她加班到了晚七点,临走之前还吃到了一份作为工作餐的、美味又营养的青椒炒肉盖饭。

    吱嘎——

    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前,略有些年头的自动车门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音。

    蒋天瑜勉强打起精神下了车,缓步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原主关苗苗所住的地方不仅有点偏僻,小区也处于三不管的状态。

    楼体外墙早就因为年久失修而斑驳不堪,楼道内的感应灯也看心情似的时好时坏,蒋天瑜感受着脚下楼梯的坑坑洼洼,终于爬上了六楼。

    从背包中翻找出钥匙,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灯光,她把钥匙插进了锁孔中。

    咔哒。

    随着门锁发出的脆响,蒋天瑜手上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住。

    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谢谢‘恆星’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三十三章

    迟疑了两秒, 蒋天瑜还是彻底开了门锁。

    又老又破的防盗门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她顺势拿过楼道里一根废弃木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因为窗帘拉的严实, 屋内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的确从左侧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啪!

    蒋天瑜伸出手,迅速的、精准无误的按下了门口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屋子里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啊!”紧接着就是一声略显惊恐的、短促的尖叫。

    苒苒整个人窝在床上,穿着清凉,满脸愕然的看着这会儿正站在床前的蒋天瑜, 以及那根被她高高举起的木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蒋天瑜松了一口气,转身将木棍扔回了门外。

    原本以为女孩会在公安局待上一阵子,这么早就能出来她的确是没想到。

    苒苒慵懒的翻了个身趴在了那里, 懒洋洋的说道:“大概两个小时前?警察去临检的时候, 我正好好的喝着酒又没做别的,客人也没给我小费。”

    “实在查不到什么, 他们就让我走了呗。”

    “不过Lucy她们比较倒霉, 据说警察冲进去的时候有人衣服都脱了,又从手机里查到了即时的小费钱,这次估计怎么都要处理两个了。”

    一边收拾着屋子里的狼藉, 蒋天瑜一边时不时的敷衍着回应两句。

    “苗苗姐, 我看星辉那边肯定是要停业一段时间的, 估计很久都要没什么收入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苒苒撅起了嘴, 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抱怨道。

    “要不然你跟我一样, 出去先找个临时的工作简单做着吧。”她把刚刚洗好的碗筷沥干水后, 准备俯身塞到水槽下面的隔层里。

    至于建议也只是顺嘴说的, 因为她心里清楚,像是苒苒这种早就习惯了赚快钱的人,大约是看不上外面那些既辛苦、工资又不高的普通工作的。

    果然,此话一出,后面床上的人就没了动静。

    微微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子又去整理旁边长衣架上挂着的那些衣服,弄着弄着,动作却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止。

    扒拉着其中一个衣挂,蒋天瑜的眉头缓缓皱起,扬声询问:“苒苒,你今天回来的时候,防盗门是不是反锁着的?”

    “啊?”苒苒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应该是锁着的吧,我记不清了,谁没事儿会特别注意这个。”

    听到这话,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状似无意的开了口:“最近这段时间,你丢过钥匙吗?”

    苒苒愈发茫然了,眨了眨眼否认道:“没有呀,不过前天还是大前天来着,我忘带钥匙了,回来发现钥匙就在枕头边放着呢。”

    “反正我回来的时候你都在家,现在基本上都用不到它,应该是我收拾包的时候忘记放回去了。”

    即使心头一凉,蒋天瑜的面上依然淡定。

    “最近你进进出出都当心点,既然不出去工作,也别早出晚归的。”她出言叮嘱:“平时自己在家,记得把门从里面锁上。”

    说到这,她顿了顿,怕对方不当回事就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天我去买菜的时候听大家说,这片最近治安不好,经常有人被砸了车。”

    “知道了。”苒苒打了个哈欠,明显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嘟囔了一句之后就扯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很快,蒋天瑜也关灯上了床,不大的出租屋内变得安静的可怕。

    盛夏即便是在夜里,气温也是燥热的,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正开着,却也无济于事的依旧让人觉得闷热。

    耳边听着苒苒那略有些不适的翻身声,她复又看向了床尾那挂满了衣服的地方。

    那个衣挂上,她昨天明明挂的是几件属于苒苒的性感小吊带,虽说因为数量的关系,的确容易一碰就滑落在地。

    可……她们两个因为星辉KTV出了事儿,整整一天多都没回来过。

    会是巧合吗?

    说实话,经历过这么多之后,蒋天瑜已经不太相信原主关苗苗身边出现的、所谓的巧合了。

    倘若真的有人曾经摸进了这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出租屋,首先可以排出的嫌疑人就是小偷。

    坐在黑暗中,她有些头疼的抬起手捏了捏眉心,对方到底是谁,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胡帆那么小心,长期跟踪过关苗苗多年都不曾让其察觉到任何的异常,是肯定不会冒险出手从她这边偷取钥匙的。

    那天晚上苒苒喝醉,胡帆也在休息室,多的是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这把钥匙。

    有了钥匙以后,再趁着家中没人的时候把东西送回来,就方便的很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眼下毫无任何证据表明那日胡帆真的拿走了苒苒钥匙,也无法证明衣架上的异常是有人翻找才造成的。

    蒋天瑜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眼下已经对胡帆有了防备,对方能伤害到她的机会并不大。

    反倒是苒苒,虽然胡帆的目标是关苗苗,但万一胡帆不知道星辉KTV的情况,按照以前的规律哪天真的又摸到家里来……两个人一旦撞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谁也说不清。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她最终决定还是趁着这次机会找时间搬出去,以免出现意外连累不相干的人。

    第二天一早,蒋天瑜就出门去了美容院附近。

    这边刚好也是老城区,附近的房子出租的价格还算低廉,搬到这里的话勉强算的上是方便。

    转悠了一上午,记下了几个租房电话,她一边往美容院的方向走,一边打开了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没想到属于星辉KTV的员工微信群里早就已经炸开了锅。

    这个名为星光永驻的微信群是一名老员工私下里建的,起初是为了方便互相串班,后来就变成了大家伙在里面插科打诨顺便日常辱骂一下老板的地方。

    蒋天瑜大致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原来今天一大早警方就过去把KTV外扯上了警戒线,对室内室外,甚至于鸡哥的那几台车都进行了相关的取证工作。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不少的猜测。

    有的说KTV这次保准要被封了,有的说鸡哥是不是倒卖白fen了,还有的说这次的动静会不会和之前发现的尸体有关。

    对此,她只是嘴角微微翘起,把电话收回了背包里。

    当天刚刚过了中午,蒋天瑜在吃过美容院提供的午饭后,照常带着围裙拿起各种清洁用品准备去干活,没想到大腿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震感。

    狐疑的再次掏出手机,待到看清来电显示是本市的座机号后,她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没怎么犹豫的就按下了接听键。

    果然又是市公安局要求她就星辉KTV疑似违法一案前去配合调查,不过时间上并不着急,所以她决定这边下了班再去。

    挂断电话后,鬼使神差的,她又点开了微信,果不其然群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原来不止是她,很多人都在刚刚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耸了耸肩,下一秒她拎着拖布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正式开启了一天的劳作。

    等到楼上楼下都打扫干净后,蒋天瑜便坐在了员工更衣室门口,一边喝着水一边稍作休息。

    正好有两个美容师正在里面换衣服,顺着半开的门,二人的交谈声清楚的飘了出来。

    无外乎就是一些没有具体意义的话题,比如谁的顾客又续了年卡,谁的顾客要求退费,哪个年轻貌美的过来做脸的疑似当了人家小三之类的。

    “对了,毛丽丽这个月的业绩好像最好吧?估计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提成又少不了。”其中一个语带羡慕的说着,随即疑惑:“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她人啊。”

    另一个回答道:“中午之前我听红姐说,毛丽丽跟她请假了,好像说要去医院什么的……”

    蒋天瑜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天身边这么清净,感情是缺了一个人,想了想她还是低头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表示关切。

    能有现在的这份工作怎么说都是拖了人家的福,这点社交礼仪还是应该有的。

    可还没等到毛丽丽的回应,她就又被叫去二楼收拾美容间的卫生了,转眼便一直忙到了下班的时间。

    匆匆的赶到了市公安局,在等电梯的时候她还偶遇了一个刚刚从楼上下来的KTV同事,二人简单的聊了两句后才互相道了别。

    在听到警方问那名同事的问题后,蒋天瑜心中对警方今天的目的有了几分底,看来祁子昂他们应该是又掌握了什么指向鸡哥的证据。

    可她没想到的是,一下电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祁子昂适时的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冲着她扬了扬下巴,接着便迈开一双大长腿在前面走。

    蒋天瑜会意的跟了上去,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单凭男人的一个眼神或者是动作就能够精准的领悟到他的潜在意思了。

    二人一路行至了一扇门前。

    祁子昂推开了那扇门,她则是低着头顺从的走了进去,之后抬起头才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观察室。

    而透过墙面上的单向透视玻璃,蒋天瑜看清了隔壁审讯室当下的情况。

    陆黎和徐立达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鸡哥,他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的模样,且因为困意的侵蚀,每抬一下眼皮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

    这时徐立达清嗓子的声音从墙壁上的扬声器里传出,蒋天瑜回过神扭头望向了身边的祁子昂,一脸的不理解。

    作者有话说:

    谢谢‘□□(56741764)’、‘猪精女孩’的地雷~!

    第三十四章

    “祁警官,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出入这种地方,还能同步观看审讯过程, 不太好吧。

    谁知祁子昂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话, 反而用表情示意她稍安勿躁, 继续看下去。

    很快,对面审讯室内的陆黎就用力的敲了敲桌子, 把眼瞧着已经要睡着了的鸡哥吓的一激灵。

    “问你话呢!你究竟为什么要杀路彤?!”

    鸡哥用力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否认,接着便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就在他又要睡过去的前一秒, 这次换徐立达将屁股底下的椅子弄的叮当作响,接着问了一句:“四年前,你是怎么认识的路彤?!”

    这套流程如此循环往复了几遍, 终于, 鸡哥的情绪全面崩溃了,挺大个老爷们儿竟然捂着脸开始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我太困了, 算我求求你们了, 让我睡一会儿吧!”

    “你困?我们在这也硬生生的陪你熬了那么久,我们就不困?”陆黎开口呵斥:“想睡就赶紧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我最后问你一遍, 你和路彤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都说了没关系!我不认识什么路彤不路彤的!”鸡哥有些歇斯底里的低吼道, 吼完之后又接着捂脸继续嘤嘤嘤。

    此时观察室内, 站在玻璃前的祁子昂双手环胸,淡淡的开了口:“鸡哥原名谷宏其, 我们在这耗着他也有将近四十个小时了, 说什么都不承认他和路彤有关系。”

    “不过早些时候, 技术科在他名下的那辆改装过的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位下方的缝隙中, 找到了一个女性使用的橡皮筋,上面好巧不巧的挂着两根还留有毛囊的头发。”

    “经过DNA检测,证实了那两根发丝是属于路彤的。”言罢,他还掏出手机,给她看了一眼证物的照片。

    普普通通的棕色发圈,不带任何的装饰,看起来不是很细小的款。

    “嗯?”蒋天瑜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吃惊。

    开玩笑呢?整整四年了,对方怎么可能不进行车辆的基本清洁。

    要说那橡皮筋掉落的位置过于刁钻,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好好儿的一那么粗的橡皮筋,怎么就能掉到那里面去呢?

    “你们怀疑有人在栽赃陷害?”她眼皮一跳,侧过脸轻声笃定的说道。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如果路彤的尸体真的是鸡哥封进那面墙的,他又怎么会轻易让她现于人前?”祁子昂挑了挑眉,说出了其中一个理由。

    原本可以解释为,时间过于久远,对方情绪激动而忽略了墙里的尸体,或者他也没料到那面墙的质量如此不佳。

    可当从吉普车中搜出最为关键的物证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蒋天瑜蹙起了眉,又问了一句:“那鸡哥自己怎么说?”

    “他说车子经常借给别人,这个别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祁子昂说话间,视线再次落在了此时坐在审讯椅上,脑袋低垂,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审讯桌面的男人身上。

    “不过我发现,在问及他是否认识路彤时,他的瞳孔总会产生一定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他在听到其他问题时所没有的。”

    将他刚刚所说的话和自己脑子里的过往信息整合了一番,蒋天瑜迟疑的张了张嘴:“你怀疑鸡哥其实知道谁是杀害路彤的真正凶手?”

    “嗯。”祁子昂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应该不简单,也许可以说,他在惧怕对方。”

    “关女士,你在星辉KTV也工作了一段时间,今天把你叫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打算请你仔细的想一想,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接着又补充了两句:“又或者,你觉得平日里,谁和鸡哥之间的相处,给你的感觉最奇怪?”

    警方的确可以干脆把鸡哥身边的所有社会关系都摸排个遍,但未免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说起来,这个让这位关女士过来帮忙的办法还是祁子昂拍板决定的,

    奇怪?

    蒋天瑜听完之后,就神情严肃的垂了眸子,盯着自己的鞋尖出了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墙上的扬声器里依然不间断的传来对面审讯室内三个人的声音,而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好比一部按下了十倍速按钮的电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她的脑海中回放着。

    忽然,她猛地抬起了头。

    “亮哥。”

    “是亮哥。”

    从表面上看,这个亮哥似乎只是鸡哥手底下的一个颇受重视的心腹,可刚刚站在另一个角度看问题的时候,蒋天瑜就发现了一些违和之处。

    相比于一直雷打不动守在星辉KTV的亮哥来说,难道鸡哥不更像是一个替老大冲锋陷阵的打手吗?

    讨债是他,出手收拾不听话的姑娘是他,出去跑业务的还是他。

    包括上次苒苒她们几个‘犯了错’,她和鸡哥起了冲突,亮哥一出面,鸡哥就屁都没放一个的松了手。

    哪家的老大能这般听小弟的话?

    蒋天瑜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和亮哥之间,那有限的几次接触,如今看来,对方的表情、反应都有一点点的奇怪。

    旁边站着的祁子昂在她说出‘亮哥’两个字后,瞧着好像并不怎么惊讶,很明显警方早就把亮哥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之一。

    “这样看来,近期一直备受警方关注的组织卖yin团伙,这个亮哥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了两圈:“那么为什么鸡哥因为惧怕而不敢供出他,又为什么鸡哥似乎认识路彤,也就说的通了。”

    他们这些所谓的‘道上’人,一向讲的都是义气。

    而且说白了,能够在外面用犯罪手段混的风生水起的,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个鸡哥没准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亮哥的手中也说不定。

    蒋天瑜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估摸着鸡哥当初并不知道休息室墙面的猫腻,要不然以他日常相当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

    “被撞破了自己苦苦隐瞒了四年的秘密,亮哥肯定是要采取措施的,而这个措施就是把警方的视线成功的转移到鸡哥的身上。”

    对于她这个说法,祁子昂表示了一定程度的赞同,随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所以说这个亮哥能够知晓警方的下一步行动,成功的在那辆吉普车内提前放置了所谓的‘证据’,也是因为你吧?”

    说起这个,蒋天瑜顿时一张脸涨的通红,只觉得从心底往外泛着苦,接着不情不愿的用力点了两下头。

    她承认,这一次自己只顾着埋头追寻着当年所发生的蛛丝马迹,从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东西。

    又因为亮哥伪装的实在高明,她之前竟真的没能发现任何的异常。

    想来是因为那天她在看到鸡哥开着那辆吉普车时,一不小心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表情或者举动,成功的给躲在暗处观察全局的亮哥免费提供了灵感来源。

    “多谢你,关女士。”许是觉得她这会儿的懊恼有些好笑,祁子昂的眼底透着丝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旋即就把她引出了这间观察室。

    在空旷的走廊上,男人向她再次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后便转身快步走了。

    蒋天瑜盯着对方正在拨打电话部署下一步工作的背影,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朝着电梯口所在的相反方向走去,而那边走廊的尽头,正是一间对外开放的休息室。

    进去之后,她选了一张靠着玻璃门的桌子,坐在了能够隐约看见走廊情况的位置上。

    强忍着头脑风暴过后开始肿胀的太阳穴,蒋天瑜用手托着下巴,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在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电梯那边传来了‘叮’的一声提示音。

    然后几个人从电梯上下了来,她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终于发现了一个和亮哥极为接近的人影混杂在人群之中。

    在那几个人陆续进了审讯室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

    蒋天瑜是被一阵‘咚咚咚’的敲击声吵醒的,她龇牙咧嘴的拖着一动就发麻的手臂和两条腿,慢吞吞的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是祁子昂那张表情不甚赞同的脸,及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满眼好奇的陆黎。

    “关……”男人正欲开口,未曾想却被立刻打断了。

    “亮哥承认了吗?”蒋天瑜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语带祈求之意:“祁警官,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路彤,又是为了什么?”

    祁子昂一哽。

    看着眼前的女人,回想起这段时间她的奔波和努力,虽然不排除对方是想为自己洗脱嫌疑的可能,但这种为了朋友而努力的做法还真让他有所触动。

    准确来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但她们两个像又不像。

    无奈的皱了皱眉,他斟酌着开了口:“对方要是真像之前预想的那样心思细腻深沉,哪有那么快就撂了,后续还有的磨。”

    “现在技术科那边正在加班加点的处理从王玉亮,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亮哥的名下的几处产业内带回来的痕迹证据,希望能有什么进展。”

    “所以关女士,我建议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在这里一味的等,没有任何的意义。”

    蒋天瑜闻言,垮着脸点了点头,艰难的挪动了一下依旧酸麻的双腿,决定等不适感稍微缓解了就离开。

    祁子昂冲着她再次点头示意,之后便带着陆黎去了不远处的咖啡机前,二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小声交流着什么。

    收回目光,她看了一眼时间,打算一会儿直接去美容院。

    拿出手机,她拨通了苒苒的电话,昨天又是彻夜未归,不管怎么着先报个平安。

    嘟……嘟嘟……嘟嘟嘟……

    没接?

    蒋天瑜诧异的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沉思了两秒,就又打了一遍那个电话号码。

    “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

    眉间的痕迹逐渐变深,脸上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开始一遍接着一遍的拨打着苒苒的联系电话。

    然而一切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并未激起半点的涟漪。

    很快,站在咖啡机前的祁子昂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缓缓地眯起了一双黑眸。

    陆黎则是好奇的扬声问道:“关女士,你这是……?”

    蒋天瑜闻言张了张嘴,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发了声:“我……我怀疑我室友她……”

    “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三十五章

    “啥?”基于职业素养, 陆黎对‘失踪’两个字着实有些敏感,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她的身边,神情严肃:“你确定吗?”

    “她平时得罪过什么人?还是曾经遭遇过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是失踪了?”

    在这一连串的追问声中, 蒋天瑜原本有些混乱的头脑逐渐恢复了清醒。

    没有停止手上继续拨打电话的动作, 她紧绷着一张脸:“或许是她出门忘记了带手机, 我现在先回家看看,再见了, 二位警官。”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腿部的不适感,拿过一旁椅子上的背包就冲出了休息室,留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陆黎和一脸莫名的祁子昂。

    还没等陆黎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呢, 祁子昂已经将手中的纸杯远远的投掷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顺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嘱咐道:“稍后你和徐哥就按照咱们定好的办法, 再继续突审鸡哥, 他是一定知道路彤和王玉亮之间的关系的。”

    “只要鸡哥那边吐了口,想要击溃王玉亮就容易的多。”

    陆黎惯性的点了点头, 就在他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 祁子昂也已经出了休息室的门,瞧着是直追着那个女人去了。

    抬起手挠了挠头,他倒是能够理解祁队的做法。

    关苗苗本就是路彤死亡一案的涉案人员, 后续又在警方的办案过程中出了不少力, 甭管人家心底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重案组得到的信息和帮助都是实打实的。

    就算不是因为如此,涉案人员身边出现的任何异常情况, 对于警方来说也都非常重要, 有一定几率会对案情造成影响。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 陆黎由挠头改成了用力搓磨自己的后脖颈, 心下有些不确定。

    他们祁队,应该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吧?

    ………………

    蒋天瑜出了江城市公安局的大院后,正有些焦急的在路边拦车,没想到下一秒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

    略微歪头,她看清了主驾驶上的人。

    然后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她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快速的报了一处地址后,她抿了抿唇,后面跟了一句‘谢谢’。

    一路上,祁子昂没问,蒋天瑜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太多,她只是不停的拨打着苒苒的电话,可却没能得到半点的回应。

    期间,她还问了好几个平日里和苒苒关系不错的,一起在鸡哥手底下做事的小姐妹,大家均表示不知道女孩的去向。

    甚至还有一个和她们住的很近的小姐妹特意去出租屋外敲了门,给她的反馈是家中似乎没有人。

    蒋天瑜的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要彻底坠入了谷底。

    祁子昂像是看透了她隐藏在沉静外表下那浓浓的不安,车速也在缓慢的提升着,一路抄近道,半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停在了那几栋破旧老楼的边上。

    下车后,她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六楼,当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右手竟然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伴随着耳熟的刺耳摩擦声,防盗门被拉了开,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小屋里,果然没有苒苒的踪迹。

    迟疑着回了身,蒋天瑜用手仔细摸了摸门锁附近,并未发现明显的撬锁痕迹。

    心,再次往下沉了两分。

    她站在门口处,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迈开步子走到了苒苒的床边,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入目依旧是一片狼藉,床头床尾均堆叠着一团又一团的衣物,连带着半个枕头都掩盖在衣服下,更夸张的是还能看到里面隐约露出来的食品包装袋。

    夏季盖的薄被子这会儿也是松散的和床尾的衣物交缠在一起,床下可见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和几双穿过的棉袜子。

    瞧着屋内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发生过挣扎以及打斗。

    此时祁子昂也已经紧跟着来到了这间出租屋外,站在门口的位置静静的看着眼下正在屋内微微弯着腰,到处仔细查看着什么的人。

    “确定你室友是真的失踪了吗?”等待片刻,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询问。

    彼时蒋天瑜正在关苗苗床尾的那个长衣架前翻找,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回应,又过了几十秒她才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全身像是瞬间没了力气一般的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常穿的衣服没了一套,换下来的睡衣还在床上,大概只是去了哪里或者手机不小心静了音吧。”

    祁子昂瞬间就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点,不由得皱了皱眉:“是什么让你觉得她会在家中被人掳走,出去了反而是安全的?”

    说到这,他稍作停顿便相当肯定的再次开了口:“难道是有人跟踪你们?”

    “不,是有人跟踪你?”

    “那个跟踪你的人,已经升级到了入室这么严重的程度吗?”祁子昂说话间,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你应该报警的。”

    蒋天瑜在发现胡帆极有可能在行为上升级了的时候,的确有想过报警。

    可她终究不是原主关苗苗,手头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又在公安局耽搁了一宿。

    要不是苒苒忽然之间的不接电话,她怕是还依旧认为胡帆的行为只会对她自身造成威胁。

    但实际上,千万不要对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人抱有任何的幻想。

    就在她张嘴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后,对面传来了女孩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苗苗姐,你找我?”

    “我昨天晚上和朋友出来玩,喝多了点,才醒。”

    “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听着她说话期间,另一边模糊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蒋天瑜对她口中‘朋友’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估摸着是因为星辉KTV暂停营业,短时间内暂时不会有什么收入闹的,趁着鸡哥还没放出来,苒苒自己个偷着联系了之前的顾客赚外快去了。

    “没,你注意安全,玩完了早点回来。”蒋天瑜无声的舒了一口气,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就挂断了电话。

    “不好意思,祁警官……是我没能确定事实就进行了胡乱揣测……”她垂着眼,语气涩然的道着歉。

    “人没事就行。”祁子昂也跟着心头一松,不过在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依旧一脸凝重的时候,他便想着继续方才的话题。

    然而还没等他出声,电话铃声就再次响彻了这间小屋,掏出裤兜里唱的正欢的电话后,他瞟了一眼来电显示,转身出去接通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蒋天瑜眨了眨眼,扭过头去看着对方那高大的背影,自从受伤昏迷在别人的身体内醒来后,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所以在她每一次短暂的占据别人的身体时,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是遵循原主的意愿,在某些事情上尽量维持原状,还是遵循心中信仰的法律和正义,就算会让她们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嗯……”门外正在打电话的祁子昂话一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对面的人说着什么,偶尔会给出两句指示。

    蒋天瑜从繁杂的思绪中剥离,盯着他那长相坚毅的侧颜,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过了许久,祁子昂才结束了这通电话,复又走了进来。

    “陆黎他们又对鸡哥进行了新一轮的突审,对方终于承认了,的确在四年前见过路彤。”

    意料之中的结果,蒋天瑜闻言,面上不算惊讶:“所以路彤和亮哥之间的关系是……?”

    “路彤本来也从他们那边借了钱,后来因为长相漂亮就被王玉亮相中了,跟在了他的身边。”说到这,祁子昂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当时你和路彤的关系还算亲近,不知道她谈了男朋友?”

    “不知道。”蒋天瑜摇头否认。

    原主关苗苗的性格,注定和任何人相处都有着很浓的边界感。

    ‘亲近’也只是相比于别人来说,她和路彤在一起呆着的时间更久一些,而且这里面还有当时关苗苗怀疑路父是自己生父的因素在。

    祁子昂心下了然,路彤之前被许春华和陈鹏伤害过,后来经济拮据陷入了债务纠纷,紧接着又落入了王玉亮的魔爪。

    或许在路彤的心中,她和王玉亮之间从来就不是那种能够见光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对外人透露什么。

    “技术科也在王玉亮家中的储物室里找到了一个被塞在角落里的箱子,里面装有一个女性的包和一双女式高跟鞋,经过相关检测,基本确定这些东西就是属于死者路彤的。”

    “之后,陆黎他们带着鸡哥的口供和这些物证再一次和王玉亮进行了接触,但是他只承认非法处理了路彤的尸体,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害死者。”

    “用他的说法是,四年前的一天,他去接路彤下班,中途突然有事就把人放在了半路,让她独自打车先回去。等到第二天他回到自己给路彤临时租住的房子时,才发现她早就死在了床上。”

    “当时他在外面一屁股的烂账,生怕警方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所以对现场进行了处理,找了个地方对尸体进行了掩埋。”

    “一年后,他总觉得掩埋尸体的地方不太稳妥,恰好当时要开星辉KTV,这才找机会把尸体封在了木板墙里。”

    “而且,根据王玉亮的说法,四年前许春华收到的那条辞职短信,也不是他用路彤的手机发出的,对此他根本不知情。”

    蒋天瑜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只有从那只放在膝盖上,缓缓握成了拳的手才能看出她心底的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谢谢‘37.2’、‘张张张张娉’的地雷!

    第三十六章

    “不过王玉亮已经供出了当初掩埋路彤的具体地点, 技术科早就赶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过了三年了,之前和尸体一直埋在地底的床单、凶器等证物是够还在。”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 那么王玉亮当年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最起码不比杀人罪小, 不然他怎么敢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掩盖一起杀人案?”蒋天瑜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表了一番看法。

    “而且他为什么要留着路彤的那些东西啊?”

    要不是因为这些东西, 他也嫁祸不了鸡哥,警方想要将他钉死不知道还要继续浪费多少时间。

    祁子昂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异:“他说他是真的喜欢路彤,想留个念想。”

    “……”

    蒋天瑜短暂的无语了一下, 旋即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缠了一个没有头绪的毛线球,而这团毛线却因为刚刚对方的那些话, 慢慢的显露出了一个头, 能够让所有疑团都回归正轨的毛线头。

    祁子昂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他用手指轻轻的磨搓了两下握着的手机, 结合之前和今天的种种, 心头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人跟踪你多久了?”

    “你这么紧张现在的室友,就没有想过四年前的路彤会不会和他有关?”

    案子查了查去,如今看来, 怎么都没能绕出关苗苗的这个圈。

    “四年前, 他才十六……”蒋天瑜喃喃, 接着重重的闭上了眼,不知是不是有一部分原主的情绪在作祟, 说话的时候, 她甚至觉得自己声音都带上了颤音:“假设那晚亮哥真的把路彤扔在了半路……”

    十六岁的胡帆个子要比现在矮的多, 整个人又瘦又小, 十分轻易的就能激发起别人的怜悯之心。

    在明知道王玉亮当晚有事不会过来住处找她的情况下,路彤会突发善心把缩在路边的可怜孩子带回去吗?

    不得不承认,这个几率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祁子昂的神情瞬间严肃,眼神也跟着变得凌厉了起来:“你认为你的室友存在危险,是觉得这个跟踪者会嫉妒你们之间的关系较为亲密?那么他在四年前,会不会也因为同样的嫉妒从而对路彤出了手?”

    嫉妒吗?

    蒋天瑜不确定,那一年胡帆正在读高中,正是人生的关键期。

    为了让他能够成功考上大学,不重复自己当年的遗憾,关苗苗在他的身上倾注了相当多的金钱和精力。

    若是论亲密,那两年没人能够比得过二人之间的关系。

    猛地,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当时,我知道了路彤的父亲有可能是我的生父,因为这件事,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不是特别的好。”蒋天瑜只觉得全身血液开始逆行,手脚冰凉。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反应,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胡帆如果真的每天都在跟踪关苗苗的话,以他的聪明,一定能够猜出点什么。

    祁子昂同情的瞄了她一眼,随后凝声道:“他觉得路彤的存在才造就了你的不幸,如果路彤死了,你就能得到从未有过的父爱了?”

    “所以这个跟踪者自诩为你的保护者。”

    咕咚了咽了一口唾沫,蒋天瑜强压着从那股从后脊背窜上来的寒意,咬紧后槽牙再次开了口:“前几天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过火行为,所以和他摊了牌,起先他还试图不停的联系骚扰我,大概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动静了。”

    眉间的痕迹慢慢变得深刻,祁子昂开始分析起这名跟踪者的心理:“如果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你的救世主,那么在你们两个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或许会站在他的角度用他的办法试图挽回你。”

    蒋天瑜的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最近我的生活还算比较顺遂,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除了跟鸡哥借过钱。”

    还被鸡哥打过。

    “谷宏其公安局在押中,可以先排除。”祁子昂迅速做出了判断。

    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双眼,忽而想到了胡帆第一次被她带回这间出租屋的时候。

    少年就坐在她现在的这个位置上,默默地将整间屋子都打量了一遍,神情隐约带着不满的抱怨这里条件太差。

    而且在她说完目前在KTV上班后,胡帆就忽然提起了四万块钱的事。

    “路彤的父母!”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失声道。

    或许在对方看来,关苗苗在眼下的境地,全都怪路父的病。

    他当年杀了路彤,路父却也没有认回关苗苗这个私生女,不仅如此,还在生病的时候拖累了她……

    没有犹豫的,祁子昂当即就给陆黎去了一个电话,让其尽快联系路彤父母住处的派出所同僚们过去查看一下老两口的情况。

    “还有别人吗?”

    辖区派出所预计能够到达路彤父母家的时间在五分钟左右,这段时间总不能干等着,做个更全面的排查分析总是比较稳妥的。

    “别人……”事已至此,蒋天瑜愈发的沉静了下来,这会儿她也已经能够稍微控制一下原主关苗苗的身体反应,是以思维比之刚才也更活跃了几分。

    四年前,路彤,给许春华发的信息辞职。

    昨天,毛丽丽,给美容院老板娘发的信息请假?!

    想到这,她急忙打开了手机屏幕,点开微信找到了与毛丽丽的对话框。

    最下方赫然还是她昨天下午发的慰问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

    “毛丽丽!是因为她无意中说的话我才发现了胡帆一直都在跟踪我的,她昨天就没有去上班,据说跟老板请了假的!”

    果断的给出这个人名后,蒋天瑜迅速的拨通了美容院老板娘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祁子昂也再次将手机凑到了耳边。

    一分钟后,两个人撂下了电话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伴随着手机传来的一声提示音,蒋天瑜垂头语气急促道:“毛丽丽今天果然也没有去上班,我向老板娘要来了昨天她和毛丽丽之间的聊天记录截图……”

    说话间,她起身走到了男人身边,点开了那张图片。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对话,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毛丽丽说身体不适要请假去医院检查,老板娘表示了关心,询问了一番具体病情后,又客气的表示可以多休息两天。

    祁子昂看完之后若有所思,紧接着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一下,拿起来一看也是别人传过来的两张图片。

    “这是当年路彤被确定失踪后,警方从许春华手机上发现的二人之间往来的信息,还有她给自己母亲发的说要去外地打工的信息。”说着,他把手机凑到了蒋天瑜手机的旁边。

    “在我看来,这三段对话,不管是路彤还是毛丽丽,她们二人的行文习惯竟然很相似。”

    蒋天瑜听着耳边的男声,略微用力的咬了咬舌尖,低声道:“不排除发四年前、四年后,发这些信息的都是同一个人。”

    就在二人陷入沉默的当口,祁子昂的手机再次有电话打入,接通之后听着对面的汇报,他冲着身边的人摇了摇头:“路家父母都还好好的,老太太带着老头下楼遛弯去了,派出所民警在小区门口的树荫底下发现了正在围观下棋的老两口。”

    “所以,他这次给自己的定位不是保护者,而是审判者。”

    “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毛丽丽的家中。”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刚刚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又忽然折回:“关女士,从刚刚咱们的谈话中,我发现你对胡帆还是比较了解的,不如你先和我回公安局,这样对于警方查案也有好处。”

    许是不想她过于愧疚,所以有些话祁子昂并未直接说出口。

    但蒋天瑜又岂能不明白,男人是不想关苗苗把一切的归咎在自己的身上,带她回公安局也算是在变相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没有迟疑的,她应了下来。

    二人再次返回江城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中午了,祁子昂在将她安置在一间办公室后,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回来的路上,蒋天瑜已经把有关于胡帆的一切尽可能详细的告诉了对方,接下来的事,只能全都交给警方了。

    屁股底下坐着的皮质的黑色沙发,面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女警方才送过来的盒饭,她却显得毫无胃口。

    拿着筷子,无意识的扒拉着盒饭里的菜,她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四年前。

    当年,没人认为路彤是失踪了,都以为她是离开了本地,案情才会发生延误。

    就因为发现的太晚,这才导致案件侦破陷入了僵局。

    有限的、能够拍到路彤轨迹的监控记录全部都被覆盖了,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其社会关系的摸排也没能有任何的发现,案子就这么一直艰难的往前推进着。

    紧接着,蒋天瑜又想到了胡帆。

    要是原主关苗苗回到身体后发现,自己多年疼爱、照顾有加的孩子竟然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心理变态而杀了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的了。

    算起来,到现在为止,毛丽丽已经失踪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如果王玉亮之前的供述都是真实的,按照路彤的死亡时间,毛丽丽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过路彤和毛丽丽对胡帆的来说,意义终究是不同的。

    眼下,蒋天瑜只盼着这点不同,能让他的行为模式也做出些许的改变……

    强迫自己回了魂,她深知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于是低下了头,夹起一筷子的土豆丝凑到了嘴边。

    砰!

    办公室的门在这一刻被人从外面猛地推了开。

    蒋天瑜就这样保持着嘴巴微张的姿势,侧过脸狐疑的望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人间观察员’的手榴弹!

    谢谢‘长颈鹿和可爱多’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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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差》by木易少一横

    【打工人阴差X正直女刑警】

    作为一名考取了地府公务员编制的打工人,钟寻认认真真工作,争取早日过上买房买车的财富自由生活。

    却不想因为出现在犯罪现场,被警方列为了犯罪嫌疑人。

    警察:他在犯罪现场徘徊,一定是犯罪分子同伙!

    钟寻: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啊!

    楚灵是刑侦支队的鹰眼,任何犯罪分子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直到她遇到了钟寻——

    一个屡次出现在犯罪现场,却自述清白的男人。

    正在勾魂钟寻:警官,我这次是来调解矛盾的,您信吗?

    被□□团伙无辜扫射死亡的倒霉鬼:警察同志,我可以作证!

    捂着血淋淋伤口的□□小弟,看了看拿着锁魂链的钟寻,默默缩在了角落:警官我们认罪,都是我们的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寻:……

    女主: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这么着急跟你划清界限?

    钟寻一脸认真:可能被我的个人魅力给折服了?

    后来,锦城黑白两界各自流传着一个传奇。

    白界:他单身匹马制止了双方超过百人的大型火拼,因为他在,锦城涉黑势力都夹紧了尾巴、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黑界:平时别冲动,想着背水一战、人死账消,只要还在这个地界,死了都无法逃出律法的制裁。

    钟寻,锦城黑白两道的传奇男人。

    钟寻本人:其实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阴差,阴间事,阴间了,阳间事,阳间办,任何越过阴阳两道法线的人,都是我勾魂索下的亡魂【不是!】

    第三十七章

    陆黎进来后, 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慢条斯理的把土豆丝塞进了嘴里,蒋天瑜冲着他和后面跟着的祁子昂扬了扬眉,用眼神询问着他们有什么事。

    “当地派出所先一步到达了毛丽丽的居所, 证实其家中并没有人在。技术科现在也在赶往那里的路上, 不过据派出所的人说, 现场没有明显的挣扎打斗痕迹。”祁子昂说了一下目前的调查进度。

    “根据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那边的反馈结果来看,胡帆已经有大概三天没去过学校了, 同寝室的说他以前也有经常夜不归宿的情况,所以并没有人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随着他的诉说,陆黎手脚利落的拿走了茶几上的盒饭, 又从旁边取过一张江城市的地图铺在了茶几上。

    “警方试图通过定位胡帆和毛丽丽的电话信号查找二人现在的位置,可惜两部电话都已经关机。”

    陆黎这会儿蹲在了茶几对面,脸上充满了期待。

    祁子昂补充道:“像是胡帆这种心理型的罪犯, 所做的事一定都遵循着他自己的心理规律。”

    “关女士, 你算是为数不多的他最亲近的人,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确定他的位置。”说到这, 他顿了顿, 之后给出了几个关键点:“如果他真的带走了毛丽丽,所选择的动手的地方一定要满足私密僻静,且在后续处理尸体的时候不容易被人发现。”

    “虽然四年前, 路彤的尸体很快就被王玉亮发现了, 但他哪个时候毕竟年龄还小, 极有可能是第一次犯案经验不足。”

    “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性格谨慎而又敏感,这一次他必定会考虑的更加周全。”

    蒋天瑜听完之后便垂眸盯着面前的那张地图, 似乎正在认真的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

    陆黎则趁着办公室里安静的这会儿功夫, 开始嘟嘟囔囔的小声吐槽起来:“要我说, 四年前他杀害路彤却没被发现, 单纯的就是运气好!”

    “作案之后恰好遇到了王玉亮这种心虚的人,还帮忙处理了尸体。假设当初王玉亮选择了报警,说不定他早就落网了。”

    “运气有时候也是至关重要的。”祁子昂简单的回应了一句。

    从国内到国外,每年侦破不了的悬案多如牛毛,也不能说每一个罪犯都是智商超高、反侦察能力超强的。

    只能说,案件的侦破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有时候意想不到的各种人为和非人为的意外,也是让罪犯能够逍遥法外的重要因素之一。

    接下来,便是另一阵冗长的沉默。

    终于,蒋天瑜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这是我们俩曾经生活了好多年的区福利院,不过后来政府规划,说是要拆迁,福利院就搬地方了。”

    那个时候关苗苗已经进入社会开始打工,便再也没回去过。

    “这个地方我还真有点印象,把老福利院扒了之后又起了两栋新楼,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楼体盖好之后项目就停滞了。”陆黎急忙拿起笔做了一个标记,然后喃喃自语:“胡帆会选择这两栋烂尾楼?”

    “先派一队人过去搜一搜。”祁子昂显然是觉得这个地方希望不大。

    蒋天瑜也是这样想的,市内的烂尾楼内经常会有流浪汉出没或者居住,胡帆即便一开始想要去这,估计在考虑过后也会选择放弃。

    那就是……她的食指在地图上一直往右滑,最终停在了另一个位置上。

    “这里是我当年刚出来工作的时候,租的地下室。那会儿我有了自己的独立收入,所以就经常会带着胡帆回去。”

    对方当时只有十三四岁,正是身体发育的高峰期,看起来却和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

    关苗苗心疼这个算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便开始多加看顾,甚至还自己掏钱供他念起了书。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那间地下室算是二人’亲密‘关系的开始,没准对于胡帆来说,是处意义非凡的存在。

    陆黎疑惑的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略有些不解:“荣亚大厦,那边都是公寓啊,还有地下室呢?!我怎么没听说过?”

    “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里,应该原本是属于物业的库房之类的地方隔出来的。房东是违法出租,没有合同,前些年一个月一个小房间只需要三百多。”

    这个价格在这座北方的一线城市来说,已经是极低的了。

    现在关苗苗和苒苒所租住的那间小破屋,不足四十平,小区老旧地段还不好,一个月也要三千块左右。

    从地图上收回了手,蒋天瑜咬了咬下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确定那边有没有变化。”

    “最近几年,政府一直在严厉打击这种非法出租屋,因为消防、手续等等方面都不合格,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祁子昂一边皱眉解释,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指派另一队的人前往荣亚大厦。

    “所以那边很有可能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仓库用途。”

    地下二层,虽然紧挨着停车场,但是大部分人肯定停好车后都是直奔电梯口的,基本上不会去特别注意周边的环境。

    而且里面车来车往,不小心发出点声响,也不会轻易引来旁人的怀疑。

    最后对于物业来说,地下二层的仓库来往不是特别方便的话,多半会在里面存放一些常年都用不到的东西,十天半个月都没人去一回应该是很正常的。

    听到这里,陆黎登时就坐不住了,收起地图还记得把盒饭给端正的摆回了茶几上,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就冲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一句’祁队,我在楼下车里等你‘,就瞬间没了踪迹。

    祁子昂在把参与行动的各方都安排妥当后,抬起头看了眼下依旧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吃着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没想到蒋天瑜痛快的朝着他摆了摆手:“祁警官尽管放心,我就在这坐着哪儿都不去,保证不乱跑。”

    开玩笑,好歹她自己也是从警多年,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偶尔会碰到不怎么听警方劝的当事人或者涉案人员。

    这种是最让警方感到头疼的,因为不仅要应对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任务现场,还要时刻注意着他们这些人的情绪、动作等等。

    一个搞不好,事后还要进行长时间的安抚工作,麻烦的不得了。

    见她这样干脆,祁子昂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胸口,只能微微点头示意后,也出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待到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蒋天瑜为了不浪费勉强把那盒饭吃了个干净。

    然后无聊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她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表,心里计算着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越久,她的心就越定。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警方在荣亚大厦的地下二层没有发现胡帆的身影,祁子昂和陆黎肯定早就联系她了,如果警方确定毛丽丽已经死亡,对胡帆的抓捕工作也不会拖的这样久。

    随着‘毛丽丽还活着’这个可能性的增加,蒋天瑜脑海中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终于略微放松了些。

    这一放松,连日未能得到很好休息的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她坐回了沙发上,微微合起双眸,虽然意识依旧是清醒的,但是好歹能恢复一下精神。

    然而就在她觉得思维开始混沌的时候,忽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了开。

    来人蒋天瑜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对方好像是她在周雅身体刚醒来没两天的时候,陪着陆黎去医院对她进行问询且遭遇了人质绑架案的那名女警察。

    女警察二话不说,上来就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接着就向外走去。

    直到坐上了警车,蒋天瑜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懵的,而对方也只是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句‘祁队让我带你过去’,之后便专注的开车了。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进了荣亚大厦的地下二层,因为警方有事先疏散和布控,所以现场没有一个人民群众。

    警灯在昏暗的空间内不停的闪烁着,不远处聚集了一群人,从服装上看,有特警,有突击队还有祁子昂手下的重案组。

    下了车的蒋天瑜被女警察径直带到了那堆人的身边。

    祁子昂当下正在和各个部门合力部署着什么,见她过来依旧没有停下口中的话语,指着面前的那张平面图道:“刚刚利用了热成像的技术,可以确定仓库内现有两个人,都还活着。”

    “不过就是,仓库内杂物太多且没有可看到里面情况的窗户,狙击手行动起来十分的困难。”

    “再加上嫌疑人过于狡猾,一直躲在人质的身后,动用枪支试图击毙他的话,或许会存在误伤人质的风险。”

    旁边穿着特警制服的一位大哥抬起手摸了一把下巴:“要是能想办法让嫌疑人离开仓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刚刚才走过来的蒋天瑜。

    顶着这么多意味不明的目光,她倒是十分光棍的摊了摊手,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胡帆又不是个傻子,这么多警察站在这里,总不能我让他出来他就出来吧?”

    “他只是心理上有些变态而已,又不是精神病,更不是傻子。”

    “再说了,你们想要安排我去做的事,有危险吗?”

    “提前告诉你们,我本人可是很惜命的。”

    祁子昂在听完她说的话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妙,嘴角甚至还因为控制不住强忍着的笑意而抽搐了两下。

    陆黎和其余众人:“……”

    是挺惜命的,他们感受到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MayJu’的手榴弹!

    谢谢‘24254911’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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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其实没想让你去冒险。

    蒋天瑜:刚好我也不想去冒险,给我一把狙击枪吧(暴言)!

    第三十八章

    大概是很少见到这种还没等警方说什么, 就先把路都堵死了的涉案人员,特警大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伸出带着手套的手, 轻轻的拍了拍蒋天瑜的肩膀, 他有些感慨的说道:“要是每个人来到办案现场, 都能够拥有你这样清晰的认知就好了。”

    这样一来不仅会在行动中少了许多麻烦,还能够阻止一部分悲剧的发生。

    祁子昂整理好情绪后, 便微微侧过身让蒋天瑜能够看清荣亚大厦物业提供的建筑平面图:“这就是地下二层停车场的仓库,你原来住过的地方。”

    “根据物业方面的说法,原本违法在仓库搭建的隔层早就已经拆卸完毕了, 现在里面堆放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有桌椅,有废弃的铁桶,还有一些纸质的传单或者条幅等等。”

    “而现在, 通过热成像系统可以判断, 胡帆躲在仓库的东北角,夹在那堆桌椅和铁桶的中间位置, 毛丽丽就在他的正前方, 把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蒋天瑜垂眸看着男人手指尖指着的位置,情况的确有些棘手。

    因为是地下二层,胡帆背靠着的那面墙外侧就是坚实的土地, 根本不具备从后面狙击的可能性。

    但若是从其他角度着手, 中间的遮挡物又过多, 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况且,这种行动总是以尽量降低伤亡为第一目标, 就算对方是嫌疑人, 那也是在完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 才会无奈选择击毙。

    “我们的计划是,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挪动一下,哪怕只是往前蹭蹭,也许就能找到新的狙击角度了。”

    蒋天瑜闻言沉默了,心中开始认真的盘算起,如果她拿着大喇叭当众答应和胡帆在一起,对方相信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觉得成功的几率过于低了。

    就像是她刚刚说的,胡帆只是心理变态,并不是个精神异常的傻子。

    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要精明,不可能因为关苗苗简单的两句话就失去自己的判断。

    说白了,胡帆要的一直都是试图掌控关苗苗,而不是让关苗苗影响他。

    蒋天瑜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她和警方察觉了他身上的异常,解决完毛丽丽后,他的下个目标必定是关苗苗无疑。

    努力排除杂乱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定是有什么她忽略了的,没想到的。

    眼瞧着她眉头紧锁,祁子昂等人倒是耐心的等待起来,不管稍后准备启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得这个当事人心甘情愿的同意才行。

    毕竟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再搭进去一个人的情况,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忽然,蒋天瑜像是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上前两步走到了那张平面图前,开口问道:“物业在拆卸那些房间隔板的时候,有对仓库外部进行过修缮吗?”

    祁子昂扭过头,冲着站在远处的一名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对方衣着正式,胸前还挂着荣亚物业的工作牌,职位是经理。

    男经理在听清楚问题后,不确定的开了口:“应该是没有进行过修缮,因为本来四周就是用厚实的铁皮圈出来的这么一个地方,在大厦初始的平面图里可能都没有仓库的标记。”

    “我就和各位警官说实话吧,这地方就是物业之前的那位负责人搞出来想要中饱私囊的。”

    “先是找个理由把这片空地弄了个仓库,然后违法出租出去,钱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能被公司开除不是?”

    言下之意,为了这么个惹事的地方,物业肯定不会在继续投入什么财力去进行修补和维护。

    听完这个回应之后,蒋天瑜的眼睛顿时一亮,语气中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兴奋:“几年前我住的那间屋子是位于中间的位置的,我记得最靠西面的那屋住的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小伙,有一次因为没有按时交房租被房东换了锁。”

    “他就想办法把外面的铁皮墙从下方弄开了,每天都从下面钻进屋子里去继续住,平时那块铁板立在那里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后来为了方便,他干脆给那块割下来的铁皮弄了一个门铰链,算是自己给自己开了一个门。”

    众人听到这话,眼睛均是下意识的瞪圆了些,特警大哥一刻都未曾耽误的命人前去查看,得到的反馈果真是有那么个能通人的地方,只不过眼下从外面被人用铁链锁了上。

    “人质和嫌疑人的位置,距离这处大概有多远?”祁子昂皱眉问道。

    专业的测距人员迅速回应:“大概不到五米,而且这一边恰好堆放的都是一切废旧的铁桶,相比于桌椅板凳来说,咱们的人更容易找到缝隙通过。”

    “好,咱们主要是以安全营救人质为主……如果……自行判断……可以开枪!”

    “进去两人,狙击手隐蔽在铁桶后……找好点位……”

    看着面前围成了一圈的警察,蒋天瑜十分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不过依旧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垂下眼皮,她默默地在脑海中演示了一遍如果让她出任务,这次的情况她会如何应对。

    末了,无声的叹息从唇间逸出,手指微微动了动,似是有些怀念过去那种坚定而又一往无前的日子。

    很快,尖利的警笛声在地下二层的空间里骤然响起,连带着警方也出动了谈判专家,尝试着分散胡帆的注意力及掩盖特警潜入仓库所发出的声响。

    这短短的几分钟,对于蒋天瑜来说,大概有几个小时那样漫长。

    她之前从未站在案件当事人的视角体会过他们的焦灼与不安,如今感受到了,心间就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滋味。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仓库的门从里面被人踹了开来,紧接着是特警的暴喝:“医务人员!医务人员!”

    之后的情况,蒋天瑜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慢放的按键。

    看起来气息微弱的毛丽丽被救援人员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胡帆则是由两名特警钳制押解出了仓库。

    少年的额头应该是在拒捕打斗中受了伤,满脸的血,配上扭曲的表情,看起来狰狞的像是从地狱爬来人间的恶鬼。

    他挣扎着,怒吼着,最终在看到蒋天瑜的时候,忽然双脚停下了动作停滞不前,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的盯着她,表情诡异的温和。

    “苗苗姐。”

    她看清了对方的口型后,忽然回了魂,原本听着周边的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膜的耳朵,也眨眼恢复了正常。

    “苗苗姐,我就只有你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少年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朗,只是他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再也找不到曾经关苗苗眼中的稚嫩与天真了。

    对于他的祈求,蒋天瑜的回应是表情冷淡的扭过了头,似乎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啊啊啊!!!!”胡帆见状忽然狂躁了起来,要不是身后有两个特警一直在压制,怕是就冲了过来:“苗苗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嘶哑的喊叫声渐行渐远,当胡帆被推上警车、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祁子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眉头微皱,语气关切:“关女士,你没事吧?你现在抖得很厉害。”

    “没。”蒋天瑜摇了摇头,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勉强微笑道:“大概是有些害怕,休息一会就好了。”

    “谢谢你,祁警官。”

    祁子昂摆了摆手算是回应,因为后续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他便叫来了之前的那名女警察照顾她。

    在坐警车回去的路上,半睁着眼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蒋天瑜忽而觉得灵魂在被拉扯。

    她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缓缓地闭上了眼,迎接她的是另一片黑暗。

    ………………

    呼……

    手脚猛地一动,蒋天瑜再次惊醒,只觉得周边安静极了。

    是黑夜吗?她躺在那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入眼却是漆黑如墨的,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自从灵魂脱离了关苗苗后,她觉得自己又在天地间飘荡了一段时间。

    和第一次脱离周雅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她也的的确确听到了关苗苗那真诚的感谢。

    同样看到了关苗苗在听到胡帆亲口承认罪行后的伤心绝望,最终坚强的自情绪中逐渐恢复了过来,生活也重新变得积极向上。

    从周雅的身体脱离再到进入关苗苗的身体,上回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只是不知这一次醒来,中间又间隔了多久。

    “嗯?”

    黑暗中,她只觉得右手似乎正在握着什么,试探性的爬起了身,她朝着前方隐约透着光亮的地方爬去。

    原来是一个帐篷,摸索着拉开入口处的拉链,她猝不及防的被外面燃烧的正旺的篝火闪痛了眼。

    紧接着,就是几声高亢的刺耳尖叫。

    蒋天瑜愕然的看着原本围坐在不远处火堆旁边的几个少男少女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仓皇起身,聚做一团,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机械的低下了头,她终于看清了手中握着的物件,那是一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匕首。

    此刻,匕首的刀身上还残留着醒目的红色血迹,而她身上的衣服,也都不同程度的沾染上了暗红的鲜血。

    慢吞吞的回过头,借着外面照射进帐篷的、跳动的火光,她勉强看清了内里的场景。

    一个已经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机的人。

    作者有话说:

    谢谢‘25s06’、‘张张张张娉’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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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女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蒋天瑜:(音乐起)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听我说谢谢你,感谢有你……

    第三十九章

    蒋天瑜坐在篝火旁, 任由燥热的火暖着这具冰冷的身躯,至于其他人均是躲得老远,站在那里一脸惧怕的冲着这边指指点点。

    瞧着周围的环境, 应该是野外, 而篝火内噼里啪啦的声响, 衬的夜色中的密林愈发的寂静了几分。

    抬起眼皮,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很远开外的那几个人, 从他们的年龄推断出原主的年龄应该也不算大。

    终于,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在这令人压抑的深夜里, 无疑是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砰!

    砰砰!

    伴随着几声关车门的闷响,祁子昂带着人从警车走下,顿时就被一群拥有着青春面貌的年轻人给围拢了起来。

    “天哪, 警察叔叔, 你们终于来了!”

    “吓死我了,死人了!呜呜呜呜呜……”

    “对啊对啊, 任雨梦杀人了!!!!”

    陆黎顿时叫停了这听不出个所以然的七嘴八舌, 接着让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男生开口解释,这才勉强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面前的这是一群江城市师范学院的学生,他们这二十来个人都是学校街舞社的。

    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也是因为社团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后搞了个团建性质的远足活动, 他们徒步从学校走到这片风景还算秀丽的山脚下, 本打算野营一宿之后明天一早就返回学校的。

    谁也没想到,意外就这样出现了。

    任雨梦杀了孙天阳。

    这是祁子昂今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他叮嘱陆黎等人安抚好这群尚未正式踏入社会的学生们, 自己则是戴好手套和脚套, 缓步朝着前方火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这会儿技术科和法医都已经到了帐篷附近, 正在做相关的准备工作,他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篝火旁边、抱膝而坐的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接着,法医一头钻进了帐篷里,开始着手检查尸体。

    “死者,男……身上有他的身份证,我看看……”

    “孙天阳,今年21岁。流了不少的血……死因初步判断是因为被刀刺中心脏而亡,这个过程很快,要不了多久。如果死者没什么防备的话,大抵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技术科的同事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刚刚那些孩子都表示,在嫌疑人从帐篷走出来之前,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倒也未必。”祁子昂蹲在帐篷口的位置,打量着里面还算宽敞的空间,淡淡的开了口:“经过初步的问询,了解到这些学生在案发当时正在举办什么篝火晚会,我看那边还放着吉他,要是热闹起来,有些声音自然就被忽略了。”

    法医赞同的挑了挑眉,仔细的用工具测量了一下死者身上的伤口:“伤口仅有胸前这一处,凶器的直径约为3厘米。”

    “至于体内的毒检结果和其他的,都要等我回局里进行二次尸检的时候才能给你。”法医说完,示意一边的助手可以将尸体装袋运回了。

    站起身,祁子昂迈开步子走到了篝火旁边,扯过一边的马扎坐了下去。

    不过因为他手长脚长,强壮的身形显得此时的动作多少带着点局促和滑稽。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斜对面的女孩,见对方长相秀丽,微卷的短发配着柳眉杏眸及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显得整个人柔美中又透着一丝干练。

    只不过,眼下那张秀气又带着点学生独有的稚气的面庞上,正透着丝丝的迷茫。

    但也仅仅只是迷茫而已,对于刚刚杀完人的嫌疑人来说,女孩未免太淡定了些。

    随后,祁子昂的目光逐渐下移,最终定格在了对方脚边的位置上。

    那里端正的摆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匕首,底下甚至还垫了一张纸巾,隔绝了凶器和泥土接触遭受污染的可能性。

    “这刀,除了我没有人动过,我也尽量保证了案发现场的完整,东西你们可以先拿走了。”蒋天瑜轻声道,声音有些哑,说完还抿了抿略微干燥的唇。

    很快,在祁子昂眼神的示意下,技术科的人上前完成了拍照和证物封存工作,将匕首装进了证物袋里。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却又透着些许的严肃。

    蒋天瑜眨了一下眼,十分配合的回答道:“任雨梦,今年20岁,现在就读于江城市师范学院的物理系,大二在读。”

    “你认识死者孙天阳吗?”祁子昂又问。

    点了点头,她依旧回答的很干脆:“认识,他和我都是学校街舞社的成员,他在数学系读大三。”

    “你和他之间存在着什么矛盾,为什么要杀他?”

    “杀他?”蒋天瑜像是有些吃惊,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了血渍的手,旋即有些不确定的抬起了头:“我不知道……”

    祁子昂皱眉,略作思索之后站起了身,招手叫过技术科的同事对女孩的双手及全身进行痕迹取样和检查,接着吩咐道:“一会儿把人带回局里,先抽血送个毒检,我看她的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言罢,他眯起眸子看向了不远处聚集在警车旁的那些学生,视线掠过一张张惶惶不安的脸,他扬了扬下巴:“还有那些,确保每个人的血液都送检。”

    “好的,祁队。”技术科的技术人员痛快的应了一声。

    直至早上六点左右,清晨的日光穿过树叶倾洒在这片营地之上,警方才完成了取证工作,带着这二十来个学生准备返回公安局。

    只着短袖、手上戴着手铐的蒋天瑜在警察的指引下,朝着警车的方向走去。

    山里的风有些刺骨的凉,以致于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她回想起刚刚从技术人员那边问到的信息,这会儿已经是八月底了。

    对于北方的城市来说,八月底九月初就已经正式进入到了初秋,早晚温度都不高,穿着这样单薄是一定会感受到丝丝凉意的。

    又是两个月。

    呼出胸口堵着的一口浊气,她顺从的坐上了警用轿车的后座,看着手腕上挂着的东西,无奈的撇了撇嘴。

    好歹也是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事情的人了,这样糟糕的待遇,算起来还是头一遭。

    很快,有两个警察也上了这辆警车,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了正中间。

    顶着两道审视中夹杂着可惜、遗憾的目光,她只觉得脑袋又开始昏沉了起来。

    方才不过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配合警方的工作,现在总算是一颗悬着的心正式的落了地,是以警车开动没多久,蒋天瑜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警车已经停在了江城市公安局的大院里。

    她扭过头去冲着叫醒自己的民警道了谢,低眉顺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进了审讯室。

    不知道是原主任雨梦的长相太过于乖巧,还是因为她对警方的配合度比较高,接下来不管是过来抽血的还是负责看管她的警察,态度都还不错,轻声细语的像是生怕把她吓到。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审讯室内终于恢复了该有的安静,蒋天瑜就这样又等了许久,这才等来了祁子昂和一位十分面熟的警员。

    仔细回想了一番,对方应该叫徐立达,印象中脾气有些暴躁。

    “任雨梦对吧?”祁子昂简单的走了一下审讯的例行程序,之后便把舞台交给了身边的人。

    徐立达的长相看起来应该是整个重案组最具有威慑力的,再加上嗓音粗犷,脾气不太好,光是被他不作声的盯着,就足以让一部分胆子小的人感到心惊胆战了。

    略微动了动被手铐固定在审讯椅上的双手,蒋天瑜心下明白没准这是警方故意安排的组合。

    毕竟原主任雨梦只是个还没出校门的大孩子,虽然杀了人,但是从现场来看并不像是预谋犯罪。

    若是预谋犯罪,又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这样性格冲动的学生,或许吓一吓就全都撂了。

    果然,下一秒徐立达眉毛一竖,‘啪’的一声用力的把手中的文件夹甩在了桌面上,冷笑一声:“看你小小年纪,下手倒是稳准狠,死者孙天阳可是被你一刀毙命。”

    “现在外面一共有十七个人证,都说亲眼看到你杀了死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蒋天瑜被文件夹扇起的风吹的微微垂下了眼皮,然后语气平静的张了张嘴:“都说亲眼看到我杀了人?”

    “那还真奇怪了,我们那顶帐篷避光效果好到拉上拉链后我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他们一个两个的眼神倒好,还能看到我动手杀人。”

    “既然如此,怎么我从帐篷里出来之后,十几个人才好像见了鬼似的,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警察叔叔,我要向你们举报,他们这可都是在作伪证,要负法律责任的!”

    被称为‘警察叔叔’的两个人:“……”

    徐立达有些不确定的黑了半张脸,实际上刚才外面的学生们也都叫过他警察叔叔,但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四个字从这位的嘴巴里说出来,重音落的那么不对劲呢?

    就好像真的是在嘲讽他年龄太大。

    咚咚咚。

    祁子昂用指尖轻轻的、无意识敲了两下桌面,顺势抽出一张报告单放了上去,打断了二人之间那有些像是在较劲的对视。

    “这是你的血液检验报告单,结果是你的血液中含有着一定剂量的mai角||酸二乙酰胺,也就是市面上常见的致幻剂的主要成分。”说到这,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拉到了满格。

    “任雨梦,你嗑药了?”

    蒋天瑜呼吸一滞,盯着那份报告单出了神。

    作者有话说:

    谢谢‘张张张张娉’、‘猪精女孩’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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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立达:你是在说我老?!

    蒋天瑜:谁让你吓唬我这个小女孩!(瘪嘴)

    第四十章

    “我没有嗑药。”她语气坚决的回道, 末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不是我主动吃的这东西。”

    “你也不用太紧张。”徐立达坐在那里,和祁子昂一唱一和:“你们这些学生都还年轻,聚在一起肯定高兴, 气氛热烈下头脑一昏, 犯点小错很正常。”

    未曾想蒋天瑜继续摇头, 表情严肃而又认真:“我真的没有吃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见对于这点问询无果,祁子昂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纠结太久, 转而问道:“那不如来说说,你和孙天阳之间的事吧。”

    他的问题中并没有‘杀人’等字眼,为的就是让眼前的小姑娘尽量保持情绪上的平和。若这个案子真的是激情犯罪, 对方体内还含有违禁药品,虽然现在残留的量应该已经不多了,但还是尽量避免麻烦为妙。

    “我和他……”蒋天瑜皱了皱眉, 像是在仔细回想着什么, 过了好半天才接着开了口:“我和他就是一个社团的,能有什么事?”

    对于她说话时候的断断续续, 祁子昂和徐立达都认为是服用那些药物之后常见的后遗症反应, 所以两个人都是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并未进行过多的催促。

    “据警方了解,你们前去野营的这十九人, 每两个人就准备了一顶帐篷。”祁子昂语气毫无波澜的复述着之前从另外那些学生处得到的信息:“不过大多数都是男生和男生, 女生和女生。”

    “如果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事,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顶帐篷里?”

    对啊,为什么?

    蒋天瑜的两个眉头, 这会儿几乎都要拧到了一起, 她发现原主任雨梦的记忆, 存在着很长一段的空缺。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她的到来造成的, 还是因为原主曾经摄入过含有致幻剂的东西所产生的后遗症。

    “我记不清了。”最终,她只能实话实说。

    徐立达闻言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什么和死者起了冲突,又为什么杀了他,这些你都一概不知?”

    没想到,蒋天瑜还真不客气的点了点头:“确实都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我觉得,警察叔叔倒是可以顺着我体内的致幻剂成分查一查,毕竟我也蛮好奇这东西是怎么进入到我的身体里的。”

    “还有,不如你们科学的计算一下,我在当时究竟摄入了多大的剂量。”

    “那个剂量究竟是会使我high起来瞬间变身为一只野兽,还是会让我两眼一翻、人事不知。”

    徐立达被她顶的一哽,侧过脸去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的队长。

    是他再次产生了错觉吗?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对警方的办案流程特别的懂,仿佛确定他们在初次审讯的时候并不会掌握太多的证据,更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

    祁子昂自然要比身边的人淡定的多,他唇角不着痕迹的动了动:“多谢任同学的提醒。”

    “经技术科的检测,你手中握着的那把刀,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刀身也与死者身上的伤口一致,且上面的血迹就是属于孙天阳的。”他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抬起:“对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完这话,蒋天瑜复又垂下了眸子,大概几秒钟后,她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右手忽然虚握成拳。

    “从我醒来之后,我就是一直这样抓着那把刀的,姿势没有变过。”

    她所回答的似乎和对方所问的,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祁子昂对此的回应则是起身收拾好桌面上散落着的报告单,顺便还嘱咐了一句:“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叫人。”

    言罢,他便转身走出了这间审讯室。

    徐立达自然是要跟上的,当确定审讯室的门关严实了后,他加快脚步冲到了男人的身侧,有些不解的问:“技术科那边不是说,凶器上的的确确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吗?这算是铁证了吧,配合那么多目击证人的证词,我看这孩子是逃不脱的。”

    说着,他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就算想借着致幻剂的幌子什么都不说,也没用,物证总是要比人的自我辩驳更为有力量。”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他有样学样的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平常凶横的脸上此时挂满了不理解。

    “我觉得她是在试图提醒我们。”祁子昂简短的回应了几个字,随即抬起手按下了电梯的上行键。

    “提醒?”徐立达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待到电梯来了,才忙不迭的跟在对方屁股后面也上了电梯。

    看着亮起的楼层按键,他估摸着自家队长是要去技术科。

    哒、哒、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内回荡着,下一秒,门上贴有‘刑事技术科’字样的棕色实木门就被推了开。

    “祁队,徐哥。”正坐在电脑旁边摆弄着什么的、戴眼镜的女人抽空打了声招呼,旋即就又埋头去忙活自己手头的事儿了。

    “嗯,张姐,我想再看看有关昨晚这起杀人案的凶器检测报告。”祁子昂十分顺手的把文件夹扔在了一边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捏了捏眉心。

    被称作‘张姐’的张叶在键盘上最后敲击了几下后便站起了身,绕过位于实验室中央的大桌子,走到了另一面。

    手中拿着报告单往回折返的时候,她还无意识的随口问了一句:“你们两个倒是快,刚把任雨梦的血液报告单拿走,这就审完了?”

    “怎么样,撂了吗?”

    “撂个屁。”徐立达一边画圈摇晃着脑袋,感受着颈椎处发出的嘎巴一声脆响,一边抱怨道:“如果每个犯罪嫌疑人都能主动承认罪行就好了,这样我们的工作量就能减少一大半。”

    张叶失笑摇头,将手中的几张报告单递给了椅子上的人:“刀柄上的指纹很清晰,比对工作完全没有任何的阻碍就顺利完成了。”

    祁子昂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后,用眼神示意徐立达从证物桌上把那把匕首拿过来。

    然后他学着方才蒋天瑜的模样,拳眼朝上拳心朝下,将刀柄握在了手中,刀尖垂直向下。

    “和任雨梦本人说的没错,刀柄上这几枚指纹的确符合她案发前后握着的姿势,而且刚刚张姐也提过,指纹清晰没有移位,证明她的确没有中途更换过握姿。”

    祁子昂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让其余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祁队,你这是……”徐立达拉长了声音问道。

    祁子昂回过神:“徐哥,你给法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说完,他继续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那把匕首,更像是在喃喃自语的说着:“现在能够确定的是任雨梦全程都是这样握着凶器的,那么假设案发当时她和死者面对面的站着,这样刺过去动作是不是有些别扭?”

    “当然了,也不排除她站在孙天阳身后,双手环住对方这样刺下去,或者死者仰躺在地面上,她或跪在其身边,或在其正上方出的手。”

    徐立达刚刚打完电话,听了一会儿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祁队,你是想做一个案发当时凶手行凶过程的一个模拟分析?”

    “顺便确定一下任雨梦和孙天阳当时的位置,看看是哪个动作的角度最符合死者胸前伤口的情况?”

    刀具从不同方向、不同高度、不同角度刺进人的皮肉,都会形成不一样的伤口性状,若是能够还原出来案发当时的真实情况,对于他们下一步的审讯工作也将是一大助力。

    接下来几个人一拍即合,以张叶为主导,在一台电脑前聚做一堆,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实验。

    直到外面的太阳从正当空到彻底下了山,光线也由原本的明亮转为了昏暗,技术科的实验室内依旧有‘滴滴滴’的电子音在有规律的响着。

    徐立达和法医这会儿已经在旁边仰头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祁子昂则是站在证物桌便,不知在观察着什么。

    忽然,张叶屁股下的椅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略显烦躁的用力敲了敲键盘后,她开了口:“祁队,这可是最后一个任雨梦可能做过的动作了,要是再和死者胸前的伤口角度不符……”

    回应她的,是祁子昂不轻不重的一声‘嗯’。

    没过多久,张叶就又脱口而出一声‘靠’,果断从椅子上起了身:“祁队,若是以任雨梦那个握着凶器的方式,不管用什么姿势都无法造成孙天阳胸前伤口的性状!”

    徐立达和法医眼下也被她弄出来的动静惊醒,均颇为诧异的望了过来。

    揉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徐立达觉得奇怪:“怎么可能?案发时,在场的十七个目击证人都表示没见过其他人出入那个帐篷,不是任雨梦杀的,又会是谁?”

    祁子昂微微眯起一双黑眸,伸出手在其中一个证物袋上指了指,那里面装的是案发当时任雨梦身上穿着的衣服。

    “继续确定一下衣服上面的血液分布是否符合杀了孙天阳再把刀ba出来后,血液喷溅的规律。”

    “盲猜应该也是不符合的。”他说到这,略微沉思了十几秒,然后又冲着张叶道:“麻烦张姐再往回推一下案发当时任雨梦体内致幻剂的含量。”

    “有人在说谎……”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压的极低的,但却像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一棵开花的树’、‘晓夏簏’、‘张张张张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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