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正当阮明栖他们思索如何撬开陶万坤的嘴时, 姚盼盼一个电话打乱了所有节奏。
“她确定是这么说的?”阮明栖不敢置信,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姚盼盼急忙从房间离开,到走廊外头说话:“是她说的, 我们劝了好多次, 艾青红都表示不告了要撤案,也不追究打人的事情。”
阮明栖瞬间脸色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终是没再说什么。
“出什么事了?”林培鑫见他脸色很差, 迫不及待问道。
“艾青红让警方撤案,不打算追究陶万坤买卖人口的案子。”
“什么!”林培鑫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为什么这么做?”
要不是田庆拐卖了她, 她的亲生父母也不会这么早双双离世, 说句间接的“杀父杀母”仇人都不为过。
可现在受害者主动撤案, 并不打算追究责任,任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艾青红说自己已经没有父母了, 要是再把陶万坤送进监狱她就彻底没有家了, 自己撤诉也许可以唤醒陶万坤一点点两只告诉她孩子被卖到哪里去了。”
江序洲从短暂的错愕中缓过神来:“她不相信警方能帮忙找到孩子。”
阮明栖点头:“距离孩子被卖已经有些年头了, 想要找起来不容易,要是陶万坤和田庆不配合, 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她觉得, 警方的重心只会放在命案上, 找她的孩只是顺带。”
“陶万坤不配合还有田庆啊, 只要撬开了田庆的嘴,也是有机会找到孩子的。”林培鑫立马说道。
“我们虽然没有全程帮她找孩子, 但一定会帮她协调好人手进行案件移交给相关部门,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阮明栖叹了口气:“不知道, 她并不愿意多说。”
“另外根据艾青红供述,田庆早些年时就因拐卖妇女儿童被判过, 当时他被抓到时候就什么都不说,因为间隔时间不长,孩子成功找回,有人证指认才定的罪,她担心这次哪怕警方再次抓到田庆,他依旧什么都不会说。”
林培鑫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的难以接受,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艾青红打定了主意不去追究。
“不仅如此,她还改了口,不承认陶万坤卖了孩子的,并且表示自己也是自愿和陶万坤结婚,不存在强迫违背妇女意愿。”
林培鑫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这么一改口,咬死不认,我们没办法把人留在派出所。”
关于这一点,阮明栖又何尝不清楚。
要对陶万坤进行拘留,则必须师出有名,原本买卖妇女、家暴,贩卖儿童随便挑出个理由都给他喝一壶的。
如今艾青红一改口,买卖妇女和贩卖儿童两个最重的罪名用不了。
家暴她也表示是家庭纠纷,不想要警方参与其中,仅靠着那颗在香肠中找到的牙和指甲片,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陶万坤杀人时,他们留不住他太久。
“我出去透透气。”阮明栖转身出去。
江序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休息室内氛围凝重。
杨彬有些受不了,实在觉得太尴尬了,遂主动开口:“艾青红这样,对我们办案实在是太不利了。”
一句话,瞬间让本就不好的气氛瞬间降低来到几度。
若换了平时,林培鑫高低得调侃两句自己这个情商不是很高的徒弟。
如今满脑子都是案子,他也是没什么心情说无关紧要的东西。
江序洲沉默片刻,起身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阮明栖站在窗边,在他面前还有好几盆不知道是哪个警员放在窗台上的仙人掌。
江序洲走到他身边,看到那几盆仙人掌的样子有些惊讶。
能把这么好养的植物养的“营养不良”,没有一点活力,整体发黄不说,刺还不知道被谁掰了大半,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在仙人掌的花盆里,还有许多按在土里立着的烟头,显然局里的警员在窗户边透气抽烟时找不到地方熄烟,就往仙人掌的花盆里按。
“从陶万坤从家里被带走,已经过去48小时了,艾青红要是撤案不追究,你们很快就要放人。”
江序洲开门见山,他和阮明栖之间没有什么事不直接说。
“等到了时间,你打算怎么办?”
阮明栖手里拿着打火机,原本有一下没一下啪嗒盖子,听到江序洲的话后,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找证据。”阮明栖说,“地窖里找到的血板凳检验结果还没出的,只要证明板凳上的血是被害人的,他就走不了。”
但事实上,那张血板凳上的血迹究竟是不是被害人,这一点谁都没办法保证。
“可要是板凳上的血不是被害人的呢?”江序洲问的很直接。
陶万坤家里是做手工香肠的,但村里人也说过,他是会杀猪的。
也可能是自己在家杀猪,取了肉做香肠,猪血流到了板凳上也不是不可能。
阮明栖突然灵光一闪:“杀猪的时候是要固定的猪,不让它挣扎乱动吧。”
突然话题的跳跃,让江序洲愣了一下。
江序洲没杀过猪,也没看过杀猪,自然不知道流程是什么。
阮明栖见他一脸茫然,立马打开手机进行搜索,是杀猪现场的图片。
江序洲的目光停留在左上角的一张缩略图上,瞬间明白阮明栖是什么意思。
从图片上的情况来看,是几个村民合力用棍子挑起猪,正在行走的画面。
而在这张图片的下面,是一张的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样子,原本用来挑猪的棍子不见,举起的猪蹄上还绑着绳结。
因为没有了棍子,绳结上就多出了一个圆形孔。
和他们找到被害人时,所看到的绳结非常相似的。
阮明栖折返回去,在民警的配合下,给陶万坤送来棍子和绳子以及一个小猪玩偶进去。
陶万坤觉得莫名其妙,一开始并不愿意根据他们的话做,可这么多的警察在,最终还是接过了东西。
民警把打好的绳结拿出来让阮明栖确认,可和手机上留存的现场拍摄到的绳结照片,好像又不一致。
“你这个绳结的打结方式和陶万坤好像是相反的。”江序洲发现不对,立马指向照片上的位置。
经过比对,两个绳结还真是完全不同。
为了证实情况,在询问过当地是否有屠宰场时,民警给他们带了路。
一行人来到附近的屠宰场,老板看到这么多警察进来,被吓了一跳。
阮明栖一开始并未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提出想看老板捆绑待屠宰猪时的打结情况。
屠宰场的老板还是第一次听说要看打结的要求,正好为了供应菜市场肉摊的需求,老板要准备杀猪。
他们提出要看,正好就提前杀猪。
屠宰场老板带着他们来到院子里,一踏入院子众人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哪怕现在杀猪还没有开始,场地也打扫的非常干净,长年累月的“杀戮”,使得这块土地已经染上血液的了味道。
看到屠宰场老板进来,被关在猪圈里待宰的猪突然疯了一样的躁动的,不断用鼻子去拱铁门。
屠宰场老板打开铁门,把猪从猪圈里放出来,没了“束缚”后,立马撒欢一样在院子里奔跑冲撞,还不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江序洲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在身边横冲直撞的猪给他吓了一跳。
感觉到他的惊慌,阮明栖第一反应就是将人抱住,身体紧绷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林培鑫短暂的震惊过来,很快冷静下来。
可却苦了杨斌和任献,两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被乱蹿的猪吓的吱哇乱叫,一时间分不清是他们叫的更大声还是猪叫的更大声。
“别怕别怕,我在这呢,那畜牲不敢过来。”屠宰场老板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赶忙安慰两人。
可任献和杨彬哪怕知道有老板在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恐惧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
最后两人牢牢的抱在一起,闭着眼睛开始大喊:“妈妈呀,好大一头猪啊!”
“你可千万别过来啊,猪哥求你了,我不禁吓,而且我就穿了一条裤子出门,这都两天没洗澡了,你可怜可怜我,别过来啊啊啊!”
杨彬叫的太惨,一旁的民警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阮明栖手落在江序洲的腰上,另一只手在他背上,完完全全将人护住。
“要是害怕就闭眼,我在这,别怕。”
阮明栖沉稳的声音传来,江序洲那跳的好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似乎安定了不少。
看到猪冲撞的差不多了,老板立马招呼来了几个壮汉帮手,将乱窜的猪赶到角落。
几个壮汉动作非常熟练,三两下就将猪给抓到,绳子捆了猪蹄放到架子上。
“几位警官,猪已经都捆好了,你们要看什么啊?”屠宰场的老板的问道。
江序洲轻轻拍了他一下,示意阮明栖松手。
随即几人立马围到被捆起来的猪身边,本就被四脚朝天绑着的猪,看到这么多人围了过来,叫的越发大声了。
一声声惨叫听在耳朵里让人很是不舒服,江序洲更是不敢看猪的眼睛。
阮明栖眉头皱起:“你们固定猪不用棍子吗?”
屠宰场老板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这里一般都是把猪赶到铁笼子里,然后再去掉铁笼子的重量,就知道猪多少斤了,用不着使用扛那么辛苦的方式称重。”
“我想看看如果是用棍子称重,你们是怎么打绳结的。”
阮明栖的要求让老板一头雾水,却也没多问什么,立马让人去找棍子。
棍子找来后,老板亲自上手打结。
很快绳结就完成了,阮明栖拿了手机,和陶万坤在审讯室里捆小猪玩偶的照片进行对比,绳结打结的方式一样。
阮明栖切换照片,拿给屠宰场老板看:“老板,你看看这个绳结,是不是跟你打的是相反的?”
老板可比他们了解的多,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反的,但绳结结构是一样的,打结人是个左撇子。”
“这种绳结常见吗?”阮明栖又追问一句。
“怎么不常见,会杀猪的都知道怎么打这个结。”老板说,“警官同志,你们要问这个做什么。”
阮明栖眸色微动,没有直说:“哦,找个会打这种结的人。”
老板立马说道:“那你们找我可就找对人了,放眼镇上甚至是隔壁镇,养猪杀猪的我都知道。”
众人心中的一喜,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不让人看出情绪来。
阮明栖试探的问道:“ 那你知道这附近几个村,有哪个杀猪的师傅是左撇子吗?”
“左撇子的杀猪师傅没有。”老板说,“不过帮工倒是有一个。”
“是谁?”阮明栖追问。
Chapter 72
“下枫村的田庆, 那老小子就是个左撇子,别看他瘦瘦小小的,捆绳子利索的很。”
众人没想到, 目标竟然就是人贩子田庆。
原本得知拐卖一事, 还留在村庄的应时协助派出所民警去田庆家里抓人。
虽然艾青红撤案,不准备追究陶万坤和田庆拐卖自己和孩子,但田庆售卖孩子给胡杨一家是既定事实。
听闻田庆可能还与命案有关, 应时越发小心。
应时带人找到田庆的家,房子的外墙布满了尘土和灰黑色的污渍, 剥落的墙皮裸露出了泥土的原本的颜色。
透过破了口缺口的窗户向里看去, 房间里东西对方的杂乱无章, 甚至角落还能看到野蛮生长的杂草。
可见房屋的主人并未好好打理, 不然也不至于让野草在家里的生长到将近半米高。
林澄凑过来,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后, 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么脏, 田庆不会早跑了吧。”
“不会, 你看桌子旁边的地上。”
林澄顺着他所说的地方看过去,一开始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仔细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里面的关窍。
桌面是湿的。
他们刚刚查看过门锁, 并未有被破坏的痕迹, 若是有人进出屋子, 只有可能是有钥匙的房屋主人。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在系统上调查过田庆的资料信息。
田庆, 京海市红山镇下枫村人, 六十七岁丧偶, 父母在他幼年时就已经离世。
胡光明也说过,田庆这个人打小手脚就不干净, 父母双亡后,家里亲戚一开始都是愿意抚养他。
可架不住他在外头三天两头的偷钱,还每次都被失主找上门来,收养他的亲戚苦不堪言,直接跟他断绝往来。
这些年也就胡光明的妻子,作为远房亲戚又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住着的表姐,看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可怜,跟他关系稍稍算亲近一些。
妻子病故,又无亲友的情况下,桌面上的水渍只有可能是田庆所留下的。
观察过情况,确定屋内无人后,几个警察给他放风。
应时来到门边,从口袋里掏出根某些地方已经生锈的铁丝铁。
林澄大为震惊,没等他开口,就见应时将铁丝伸进门锁里,铁丝在锁眼里转悠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摸索过后,应时眸色微动,铁丝向上这么一捅。
“啪”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我靠!”
林澄瞬间瞪大了眼睛,虽然他能猜到应时要用这个铁丝开锁,可在锁真的被打开时还是非常的震惊。
原以为电视剧里都是夸张表演,没想到铁丝还真能开门。
应时收起了铁丝,闪身进屋,林澄和另一个民警紧随其后。
随即留在外面的警察把门锁复原,埋伏在附近,等待田庆回来,准备将人拿住。
进到屋子里,三人立即带上手套开始搜查。
掀开床上的被子,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掀被子的民警正面接受暴击,当即干呕起来。
床上的被子黄中透黑,被子上还有霉点,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应时听到动静,立马看了过来:“怎么了?”
“被子太臭了。”民警一脸痛色,“没关系,问题不大。”
应时看了被子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仿佛那不是被子,而是一床气味炸弹。
仅仅只是片刻,应时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自己这个角落的搜查。
他所查看的角落堆放了很多的废纸箱和废旧电器,光是老式电视剧就有两台,想来平时田庆还有靠回收旧家电卖废品赚点小钱。
隐约间似乎废旧纸板下有声音传来,应时动作放轻的掀开,几个黑影蹿出,给他惊的接连后退。
惊慌之余,应时下意识喊了一句:“我操。”
林澄他们听到动静,刚想问一句“怎么了”,进看到脚边蹿来几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老鼠。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老鼠,顿时脸色青了,偏偏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死死咬住小嘴唇不发出声音。
三人在房间里一顿蹦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跳一种很稀奇的舞蹈。
好不容易老鼠跑散,应时心有余悸的看回那个角落。
只见地上放了一个好似神台一样的东西,上面供奉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神明的神像。
应时把纸板往旁边移动,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神像前面还摆了一个小香炉,拜访的贡品散落一地,想来刚刚悉悉索索的动静,就是老鼠在偷吃东西。
与神像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来了一样,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更奇怪的是,神像样子有些吓人,并不像外头寺庙里供奉的那般慈善。
与此同时,民警也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本看不懂文字的书,书上的字很小,看起来密密麻麻。
林澄拉开抽屉后,在里面找到了几盘磁带。
……
应时提前把照片传了回来,几人查阅了很多资料,甚至去了当地的寺庙询问守庙方丈,对神像都一无所获。
也就是说,这尊神像很有可能不是寺庙里供奉的尊神。
江序洲的注意力则是被民警拍摄回来的书所吸引,文字非常的怪异,研究了许久都没有个结果。
和阮明栖商议过后,决定寻求外援,江序洲把图片发了自己的老师韦文山。
韦文山看到照片后,电话立马打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遇到难题了?”
“是,我学业不到家,没办法根据字形结构找到线索。”江序洲说的很实诚,“老师,帮帮我。”
难得见江序洲示弱,韦文山觉得十分稀奇。
任献他们听闻这句话都觉得江序洲说的太严重了,毕竟主专业学的不是文学更不是历史和痕迹,没办法一下认出究竟是什么文字很正常。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韦文山除了对犯罪心理学有颇深造诣外,平时就爱研究文字的变迁。
他认为从所写的文字上,可以看出一个人大致的秉性,并且将自己这门“靠字识人”的本事交给了江序洲。
“我想先听听你是怎么想的。”韦文山没有急于给江序洲分析,而是带着他去思考。
“从文字形状,比较驱向与象形文字,但是我查找了资料典籍,与现有考察发掘到的文字并没有一致的象形文字。”
韦文山沉默一会儿:“你既然已经考虑过象形文字,在不考虑已发掘的历史文字资料的前提下,你再好好看看图片上的那些字,你会认为那些是什么内容。”
江序洲愣了一下,立马放大电脑上的图片,仔细辨认起来。
阮明栖他们也纷纷加入,站在江序洲的背后思索起来。
“这个小人好像手里扬着旗子。”林培鑫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个是不是针筒?”
在众人的辨认下,一个个猜测的答案被说出,韦文山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众人脸色骤变。
“二十年前,这句话在农村地区流传,造成百余人于闹事街区自焚,造成了巨大轰动。”
刚过完年,往大了算江序洲今年也才25岁,二十年前他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阮明栖和林培鑫他们虽年长几岁,到底是还年轻,当初案件发生后,因为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案件侦破后,该组织宣发的宣传单都被集中销毁。
各地警察严打□□组织,很多关于那个组织的东西都被销毁,阮明栖他们对此内容一无所知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年该组织主案犯落网后,为防止对心智不成熟的人群造成影响,网络上也实施了词条封禁。
就算阮明栖他们调查到蛛丝马迹,也没有办法查找到可对比的资料。
“你们所找到的这本书,就是二十年前在农村流传的□□组织宣传内容。”
“这个不法组织的创建者是个没有文化,又企图修仙得道的农民,他不识字,所以编造功法上的文字都是自创的,你们是找不到参考资料的。”
闻言,江序洲愣住,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韦文山当年虽协助警方侦办此案,但案件侦破后,资料是不允许他们留存的,自然没有可参考的文档能够发给江序洲。
众人震惊之余,韦文山又说:“序洲,从文字的研究里跳出来,这些歪邪理论对你们办案不会有价值,你仔细检查一下这本书,上面会有这本书获得者得到书籍的时间,那个时间也是他加入组织的时间。”
韦文山当年就研究了很久书上的内容,主案犯被抓后,他也去旁听了审讯,所以他能够很确定的告诉江序洲,不要去研究书本上的内容。
闻言,阮明栖他们几个立马分散开,去翻找应时拍来的照片。
可不知是不是数字都被用了象形改写,他们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个像样的数字。
江序洲仔细查看,大脑迅速转了一圈:“老师,是不是这个?”
对于自己创造的文字,江序洲实在没有把握去认定。
韦文山看着江序洲新发过来的图片,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是这个。”韦文山说,“日期显示是20年前,这本书的主人应该是当年不法组织新起时,早期加入的成员。”
阮明栖灵光一闪,立马追问:“韦教授你好,我是阮明栖,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有个问题我想请问一下。”
“当年不法组织造成的祸乱,除了那场百人闹市区自焚事件外,还有别的吗?”
阮明栖问的很直接:“这个组织有没有祭祀或者是别的活动。”
江序洲瞬间明白阮明栖想问的是什么,既然被害人手腕上的绳结很有可能是田庆所为,田庆又与二十年前的不法组织有牵连。
被害人身上盖着的白布,以及白布上的诡异图案,是否很大可能也和这个组织有关系。
韦文山回道:“有,当年除了百人自焚外,多地接连有发现凶杀案件,被害人就像是被献祭的牲畜,捆绑在棍子上,抬到他们所在的祭祀点,开膛破肚后被众人分食。”
此话一出,他们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林培鑫脸色铁青,所以他在被害人多处骨头上发现疑似刮骨痕可能就是那群人分食所留下的痕迹。
韦文山提出:“另外他们挑选祭品也是有条件的,未婚未育,且是童子身,亲缘淡薄没有亲属又或者是与亲属关系非常疏远,哪怕失踪死亡都不会有亲友报警的这一类人,你们可以和被害人信息比对一下。”
电话挂断后,休息室陷入死寂中。
如果真是这样,怪不得他们放了这么久的通知迟迟没有被害者家属到警局报警。
“如果被害人没有亲属,身份确定起来可就难了。”林培鑫深吸一口气。
Chapter 73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隐藏在房间里的应时等人后背紧靠住墙面,放轻呼吸等待“猎物”到来。
“咔哒”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房门发出“嘎吱”的响动声, 推开的一瞬间, 站在门边的人在地面上拉了一道很长的影子。
“不许动,警察!”
来人刚进门,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就被一个黑影撞倒,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后背狠狠的装在门板上, 发出一声巨响。
等他反应过来时, 自己已经被双手反制裁按在地上。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疯狂挣扎, 脸磨在粗糙的地面上, 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放开!放开我!”
“不许动!”
应时按住他的后背,不断被他挣扎的力道拱起。
林澄眼见他快要压制不住, 立马扑了上来, 被男人勾起的后脚一下踢中后脑勺。
“我靠!”
那一脚力道不轻, 林澄感觉后脑一阵剧痛,脑瓜子嗡嗡的。
民警赶忙过来帮忙, 直到三个人都扑了过来, 才勉强将人压制住。
“老实点!”
兵荒马乱过后, 来人被带回到镇上的派出所。
跟调查到的资料信息对比, 可以确定今晚他们抓住的人就是田庆。
阮明栖并没有急于去审讯,而是让派出所民警先去审一下胡杨家被卖来的儿子, 以及艾青红的孩子去向。
同一时间, 应时带着勘察小组对田庆家进行全面检查。
下午的勘察时, 要提防随时可能回来的田庆,只做了简单的初步勘查, 并未全面排查。
现勘人员入场,因被害人的后背上有出现明显的按压痕迹,房间里但凡有直角且符合按压条件的地方,都进行了重点勘察。
阮明栖他们赶回村庄里时,现场勘察开始了有一会儿。
看到他们过来,应时立马迎了上去:“房间多地都做了联苯胺实验,都没有发现血迹。”
阮明栖眸色沉了下来,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应时有些好奇他的反应,难不成有新的线索。
阮明栖倒也没瞒着:“被害人的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结带有一个圆形孔,我们外出去确认过,那个圆孔是用来穿棍子。”
“另外根据韦教授那边得来的消息,田庆所在的组织有祭祀的习俗,被害人绳结上的圆孔极大可能是因为祭祀被挑起。”
阮明栖停顿一下,反问一句:“祭祀会在家里祭吗?”
应时瞬间变了脸色,目光看向正在被勘察的房子。
如果田庆没有把被害人带回家里,他们是不可能在这个房子里找到被害人的线索。
“那岂不是线索又断了?”应时面露愁容之色。
“也还是有一些线索的。”江序洲说,“仅靠一个人一根棍子,很难完成,凶手至少两个以上。”
“张爽那边人员信息也排查的差不多了,韦教授帮我们缩小了一定的范围,如果信息无误的话,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很快就能调查到。”
听完,应时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放松的神色。
“陶万坤呢,他在这件事情了扮演着什么角色?”
如果被害人的死是因为组织的祭祀活动,为什么被害人的牙会出现在他们家所做的手工香肠中。
阮明栖对此也怀疑过:“艾青红那边做了询问调查,据她供述的内容,陶万坤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我们对陶万坤的家里也进行了搜查,确实没有发现类似的文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
应时立马问道:“我们多年的办案经验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而被害人的抛尸地点并不符合远抛近埋这个规律。”
红峰山有护林员巡山,且护林员的房屋就在他们村子边上,其他村子的村民也许会不清楚,但下枫村的村民一定知道这一点。
“田庆在明知护林员有巡山习惯的前提下,选择把被人埋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吗?”
阮明栖的问题抛出后,立即陷入沉默。
现场的勘察任务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该提取的样本都已经提取完毕,送样本回实验室检测的同志立即出发,其余人则先解散休息。
阮明栖和他们在门口说完明天集合的时间点后才回到房间,进屋就看到江序洲在思索些什么。
“还在想案子呢。”阮明栖说,“先别想了,让脑子放空放空,休息一下。”
江序洲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底浮现一丝的茫然:“祭祀的既然有献祭的环节,时隔20年再举行的仪式,会只有一个献祭环节吗?”
“另外祭祀的地点是不是也需要选取合适的地点?”
阮明栖当即明白他在想什么,过年期间是农村最热闹的时候,但凡他们在村子里举行仪式,都有很大的可能性被发现。
走访村子调查,村民们却并没有发现异样。
阮明栖打开电子地图,查看附近环境,一番排查过后,两人都将目标瞄准在红峰山上。
只是红峰山面积广阔,如果真要搜山,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阮明栖想着,明天得再找个时间上山一趟。
……
夜晚山林突然降温,老乡给准备的被子太薄,后半夜时格外的冷。
阮明栖感觉到身边的人睡的似乎有些不安稳,也不知是不是太冷了,江序洲连着翻着好几次的身。
在江序洲第五次翻身,正面朝着自己这边时,阮明栖突然靠近。
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了热源,江序洲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
发丝扫过脖子发痒,阮明栖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让他往自己颈窝边靠。
“别乱动,待会儿凉风灌进来了。”
阮明栖的声音带着几分未彻底清醒的慵懒和沙哑,感觉到怀里人不动了,才松了口气。
随后阮明栖拉起扔在自己后背的羽绒服外套,衣服拉过来后盖在被子上。
得亏衣服够大,打开后能将两个人都盖住。
阮明栖不喜欢香水的味道,衣服上都是洗衣粉的香味。
在他看不到的黑暗角落,脸抵靠在他颈窝上的江序洲唇角微微扬起。
江序洲想着,他是不是洗衣服时洗衣粉放多了,怎么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天,衣服上还能有淡淡的香味。
阮明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他也确实是困了,困意袭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中。
第二天一早,应时他们来敲门,等着阮明栖开案件会议。
阮明栖拉开房门:“门开小点,冷风别给灌进来了。”
他们刚想问一句为什么,就看到江序洲神情倦怠的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身上穿着的是阮明栖那件超大加厚款的羽绒服。
江序洲虽然身高和阮明栖差不多,但体型要纤瘦一些,阮明栖的衣服给他穿,乍一眼看有种穿着一床被子的即视感。
江序洲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也没光了。
“江啊,中奖感冒了?”林培鑫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不得不说这帅哥生病也还是好看的哈,你们瞧这脸红的跟苹果一样。”
林培鑫一边说着,手就伸了出来:“发烧不,我帮你看看?”
眼看林培鑫就要上去帮忙去探一□□温,就被阮明栖拍了一下手:“你刚碰了凉水别以为我没看见,冷的跟冰一样的手别碰他。”
“你真是!”林培鑫被拍了一下也不气:“小江要是发烧了,正好我的手凉,我们俩热传递一下,他额头降温,我手升温,一举两得。”
“有你这么退烧的吗?”阮明栖一下给林培鑫拽起来,“坐那头去。”
“行行行,占有欲也太强了。”林培鑫笑着调侃。
短暂的插科打诨后,案件会议正式开始。
因为太多样本数据,和艾青红那边有情况要统一,姚盼盼和市局实验室负责人通过电话形式参与到会议中。
“陶万坤家里勘察的样本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血板凳上的血迹样本经过比对,血迹的主人是陶万坤的妻子艾青红的。”
他们想过板凳上的血是杀猪时留下的血,也想过可能是被害人的血,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艾青红的。
“艾青红那边有交代板凳上的血是怎么染上去的吗?”
姚盼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昨天得到实验室的检测结果后,我就问过她这件事,根据艾青红所说,她从到陶家后,陶万坤只要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对她进行殴打,殴打的方式就是把她的捆绑在板凳上,用皮带抽打她。”
“关于这一点,从陶万坤家里带回来的多条皮带样本上都检测到了艾青红的DNA样本,可以证明艾青红的言论是真实的。”
专案组成员有人提出来异议:“板凳上的血那么多,得被打成多重的伤,又是长期家暴,艾青红真的就不恨吗?”
“长达十几年的家暴生涯,又把唯一的孩子给卖了,得多强大的心理状态,才能才能够在要进行法律制裁的时候选择原谅?”
实验室负责人适时打断,继续说着检测结果:“墙上的血迹样本,经过生物样本对比,确认都是猪血。”
陶万坤家里的生物样本检测结果一一报出,除了艾青红的血迹外,其余找到血迹的样本都是猪血,和被害人无关。
从勘察的情况来看,陶万坤与凶手案并没有太大关联。
任献说:“我去和买到被害者人牙的村民询问过,她说自己买手工香肠的那天是年二十九那天,她去购买时陶万坤刚完成香肠的制作,选好自己要买的部分后,就交给艾青红去打包算钱,都是在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如果是购买香肠的村民亲眼看着,且随机挑选要购买的部分,艾青红动手装牙的可能性很小,另外那个村民也不至于为了要讹钱把自己的孙子送进医院,人牙就只有可能是在制作的过程中进入香肠内部的。”
“艾青红可以基本排除作案嫌疑,陶万坤还不能完全排除。”
林培鑫适时补充一句:“通过样本数据,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也可以确定了,是在年二十九当天死亡的。”
“陶万坤当天因为要赶制最后一批的手工香肠,一整天都在家里,有村民可以为他作证,他是有不在场时间证明的。”
众人讨论之际,手机铃声的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张爽来的电话,阮明栖立马暂停会议。
“队长,在枣树村中发现一名留守老人,很大的可能性是被害者家属。”
张爽气喘吁吁,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们赶到的时候,老人情况很糟糕,我们刚把人送到医院抢救。”
枣树村在红峰山的另一头,虽说到相邻的两个镇上距离差不多的,但要是到红山镇上,则要翻过一座山。
人命关天,张爽只能走崎岖山路,把人送到隔壁镇上医院抢救。
“你在哪个医院,我联系隔壁镇派出所的人过去接应。”
Chapter 74
张爽报了自己所在医院的地址, 阮明栖立马帮忙联系了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过去帮忙。
由于那边情况未知,众人也不可能干等消息,挂断电话后会议继续。
陶万坤有不在场证据, 证明人并不是他杀的, 却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人牙的问题。
“另外在被害人身上包裹的那件外袍找到一种灰色物质,经过检测其中成分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香灰另一种是炭粉。”
炭粉是鞭炮制作的重要成分之一, 被害人是被选中的祭品,在祭祀仪式上说明组织的人还进行了焚香和鞭炮燃烧。
“过年期间, 农村里不像城里管控的那么严格, 放鞭炮是很平常的事情, 恐怕没办法通过这个线索找到凶手举行仪式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 阮明栖提出一个问题:“祭祀用的祭品一般都是当天进行宰杀的吧?”
有一个成员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我们家过年的时候,我奶奶烧香拜佛就是当天早上起个大早杀鸡杀鸭的。”
阮明栖看向林培鑫:“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哪一个区间?”
“年二十九的早上6点至8点。”林培鑫说。
阮明栖说:“年二十九距离过年还有一天的时间, 燃放鞭炮会比年三十少, 在村民中做一下走访调查, 是否有在年二十九当天听到鞭炮的燃放。”
除此之外,还有在被害人体内找到的止血纱布, 这一点到现在依旧没有搞清。
会议结束, 众人分散调查。
姚盼盼本就是想着试探性询问一番艾青红, 问她是否有在二十九号听到鞭炮声。
没想到竟然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艾青红说当天晚上六点左右,她厨房烧水, 隐约看到山上有红色的光。
仔细听后好像有鞭炮的声音, 当时她也没多想, 寻思着可能是村里哪户人家在山上祭祖。
姚盼盼觉得不对,没听说过谁家祭祖是在大晚上祭祀的, 立马将消息报给阮明栖。
在村子里询问鞭炮声的众人得到的都是没听见的答案,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没想到艾青红听见了。
林培鑫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跟着专案组成员一起上山,就看到阮明栖站在原地出神。
“想什么呢?”
林培鑫收拾着自己的勘察箱子,把东西规整清楚,防止真有需要时自己有东西没带上。
“问了一圈,谁都没听到,只有艾青红听到,未免也太巧合了吧?”阮明栖说,“而且她还能具体到时间点。”
“假设这个时间点是对的,晚上六点并没有多晚,就算农村作息时间规律,早休息也不至于全村六点都休息了。”
林培鑫往箱子里装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阮明栖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后,林培鑫笑了:“万一老天爷都在帮咱,希望早点破案送来个人证也未可知。”
阮明栖深吸口气:“但愿是这样吧。”
说完,回过头就看到江序洲从房间里出来,阮明栖看到后立马快步走了过去。
“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躺着。”阮明栖眉头紧锁,出去走访一趟,回来就发现江序洲发起了高烧。
用林培鑫箱子里的体温计测量了一下,都已经烧到三十八点五度,现在不好好裹着被子在床上躺着,还出来瞎转悠。
“不是要上山找祭祀点吗,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序洲声音都已经哑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
“去什么去,一会儿晕山上了怎么办,你就在山下休息,那也不许去。”阮明栖根本不由他多说什么,立马将人给塞进了屋子里。
同时被一起提溜进房间的还有林澄,这小子也是着凉了,跟着出去走访的时候险些脚一软,头朝下的栽到旁边的水沟里去。
得亏阮明栖手快捞了他一把,不然他那头非得开瓢了不可。
“你俩都给我房间里待着,不许跟去,敢跟上来腿给你俩打断。”
江序洲:“……”
林澄:“……”
随着“嘭”的一声响,房间门被关上,被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一行人立马上山,护林员要比他们清楚地形,于是带着他们上山。
……
江序洲也是真是难受,吃过感冒药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村里没有安装路灯,到了晚上只有没开灯,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江序洲刚想要坐起来,就听到门口似乎有脚步声。
刚想出声询问是不是阮明栖回来了,就听到了好似锁链撞门的声音。
江序洲觉得奇怪,想要起身下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药效未过,还是感冒病症太重,脚刚碰到地面就发软,险些摔倒。
在一旁休息的林澄被吵醒:“江……”
“别出声。”江序洲压低了声音,本就因发烧低沉的声音发出的动静越发小了。
林澄赶忙闭嘴,快速坐起身来。
铁链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江序洲可以肯定门外的人一定不是阮明栖。
出现场的人多,如果是阮明栖他们回来,哪怕压低声音说话都会有不小的动静,更何况他们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房间里太黑,江序洲看不到眼前有什么,只能根据记忆中的位置摸索到门边。
老式木板门不比防盗门关的严实,关上后还有条小缝。
江序洲倚靠在墙边,刚想要轻轻拉门,手还没伸出去就听到嘎吱一下的响动声。
门打开了条一指宽的门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黑色的布鞋。
江序洲心脏骤然紧缩,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脖子好像僵了一般,抬头的动作有些机械。
有个人被吊挂在门上,被风吹动后,身体一下下撞击着他们的房门。
头抬起的一瞬间,就看到一只眼睛贴着门缝在注视着他。
瞬间江序洲感觉到头皮发麻,没等反应过来,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铁链撞门的声音。
突然,江序洲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回头一看,就发现烂了一小个洞的木窗户捅进来三个根香。
三个红点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格外显眼,林澄鼻子塞,根本闻不到味道。
他能够感觉到江序洲此刻在门边,也跟着闪了过来:“江顾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外面有人。”江序洲压低了声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冲出去吗?”
林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却一直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队长他们都在山上,这里只有他一个警察,他不能江序洲来保护自己。
尽管两只手因为紧张凉的像是冰块,却因为这个信念坚持着。
“我们出不去了,房门被锁上了腕口粗的铁链,门又是向里开的,在里面开门我们不好施力。”
若是门是向外开的,也许他们还有机会可以尝试一把把门撞开,偏偏开门的方式是向里拉门。
“你手机在身上吗,马上给阮明栖打电话。”
“队长?”林澄有些诧异,“队长现在在山上,就算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也来不及赶回来。”
“电话不打,如果他们没有杀心只是吓唬我们就罢了,如果他们要杀人,起码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闻言,林澄脸色骤变,赶忙拿起手机打电话,按了几下发现手机没电了。
“我手机没电了。”
江序洲立马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目光始终没离开与自己对视的那只眼睛。
片刻后,和江序洲对视的那只眼睛消失,在腿晃带外面的短暂一秒,他看到了一个明显比正常人高,脸颊位置画着两个红圆,表情诡异又僵硬笑着的纸人从面前飘过。
因为太过紧张,林澄的手都在抖,等待电话接通的忙音响起,他第一觉得听到这个声音这么难熬。
江序洲身体紧绷,目光紧紧注视着门外的情况的。
“队长接电话啊!”林澄着急的在碎碎念。
山上信号非常不好,时有时无的,一整个晚上所有人都手机都非常安静。
而这时,窗户边传来巨响,紧接着就到外面有黄色的光亮起。
“咚——咚咚——”
透过窗户映衬的光,林澄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他们是不是在钉窗户?”
窗户是有铁栏杆的,而且他们这个房间的窗户还坏了,根本就拉不开。
倘若他们外面真是的要封死窗户,他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电话忙音到结束,阮明栖都没有接电话。
“江顾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是他们真想做什么,我们再这样下去只能等死了。”
江序洲明白:“搏一把。”
当即两人尝试破窗,林澄搬起一张竹凳子朝着窗户用力砸了下去,窗户上的玻璃应声而碎。
可看到外面的情况后,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窗户前站着两个古代丫鬟样式的高大纸人,从身高来看可能要有两米了。
在昏黄的煤油灯映衬下,两张苍白的纸人脸显得更加恐怖。
纸人和他们对视后,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做了好几个诡异的姿势。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就看到的几个像是武将一样的纸,肩膀上看着一个红纸花轿飘过。
夜晚的凉风戳过,掀开来红纸花轿上的帘子。
花轿里好像有东西,黑色的圆球,形状有点像是人的头。
震惊过后,江序洲和林澄刚要继续砸窗户,两把砍柴的斧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砍了过来。
两人惊慌之余快速后退,这才避免被斧头砍中。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原本在纸人手里的煤油灯从破开的窗户被扔了进来。
煤油洒落到了床上,火苗顷刻点燃了床上的被子。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房间里便满是浓烟。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一晚上没见就这么想哥,电话打了多少个了都?”阮明栖想来是找到了线索,明显语气轻快了不少。
“阮明栖,门外有人,很有可能是那群组织的人来了。”江序洲尽管着急,吐字却非常的清楚。
原本还笑着的阮明栖瞬间变了脸色:“你们现在怎么样?”
“他们放了火,到现在火势还不算太大,我们在尽力扑救。”
江序洲语速不由地加快:“你现在听我说,他们晚上出现的时候都是丧葬纸人的扮相,来了十几个人,他们在院子里摆了很多的蜡烛,围成一个圈跳舞。”
“火圈中央是一个红纸花轿,花轿里的东西我看不清,很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头,你们回来后记住重点往纸人这个方向去查,无法保证组织里的人只有来的这十几个。”
阮明栖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一听就知道在奔跑:“等我回来你再亲口跟我说,你等我,我回来了!”
“山路很黑,你小心点。”
阮明栖声音都有些颤抖:“废什么话,这点山路算什么,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火势越来越大,房间里浓烟滚滚。
Chapter 75
阮明栖跑到临近出口的位置, 就看到被冲天的火光映照成了橙黄色的夜空。
火焰疯狂吞噬一切可燃物体,浓烟滚滚火星四射。
阮明栖脚步不停,立马往居住地冲, 他甚至不敢去想房屋现在是什么样。
太过着急的奔跑, 愣是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自己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的。
山路崎岖难行,在后头紧追的其他同事看到后都觉得心惊胆战, 生怕他跑太快有危险。
“快救火啊!赶紧的!”
周围居住的邻居被火光惊醒,发现着火后迅速带着自家的水桶水盆过来救援。
可他们没有自来水, 救火的水只能一桶接着一桶的从水井边提过来。
“快啊!”
“再快点!”
一声声焦急的催促响起, 火势蔓延的很快, 随时能够听到火舌舔舐可燃物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阮明栖赶到时, 火已经非常大了,他顾不得许多, 立马脱下身上的外套, 将衣服浸在装有刺骨凉意的水桶里。
大衣浸水后沉重的好像背了一块大石头, 手更是被凉到刺痛。
火舌不断朝他舔舐而来,他却好像感觉不到那炽热的温度一般, 不断狠踹被腕口粗铁链锁着的大门。
“嘭——嘭——”
踹门的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被火焰熏黑的大门颤动。
在踹第三下的时候, 应时他们赶到了, 帮忙踹门的踹门,破窗拆铁栅栏的拆铁栅栏。
几人用力撞向大门, 木门终于在他们的猛击下整扇门向里倒了下去。
房门落地的一瞬间, 浓烟和火焰冲了出来。
阮明栖却顾不得许多, 披上潮湿的衣服就往里冲。
滚滚浓烟模糊了视线,阮明栖在黑暗中寻找着江序洲和林澄的身影。
同样将外套浸湿了的应时也跟着冲了进来, 寻找了一展会儿后:“在那!”
话音刚落,阮明栖立马冲了过去。
在浓烟里待了太长的时间,江序洲和林澄已经陷入了昏迷。
房间内根本没办法说话,阮明栖给应时打了手势,立马抱着江序洲往外冲。
……
“医生,快来救人啊!”
警车出现医院门口,对突发情况见多了的医生护士以最快速度推着担架床冲了出来。
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道,伴随着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医疗器械嗡鸣声,让本就紧张的氛围显得更加严肃。
此时医院大堂内,停留在原地的病人家属纷纷看向几道奔跑过去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外面停的好像是警车。”
江序洲和林澄被推进了手术室,两人身上都有烧伤的,在来的路上他们做了紧急处理,把伤口放到冷水里降温,防止烧伤面积进一步扩大。
手术室的门关上,应时刚要松一口气,回过头就看到阮明栖的手在流血。
从手臂上流下的血低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块血泊,当事人好像没有痛觉一般。
“你的手!”应时赶忙去叫值班医生过来帮忙处理,“肯定是缝线的伤口崩裂了。”
阮明栖不肯离开,医生只好把缝线工具拿到手术室门口给他进行清创和伤口缝合。
袖子被挽起来的那刻,医生看了都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伤的这严重啊。”
阮明栖手臂上的缝线几乎都崩裂开了,原本都快要愈合的伤口此刻的血肉模糊。
他的手在抖,冷的像是冰块一样。
“我先打麻醉,会有点痛,先忍一下。”医生以为他是疼的,出言安慰了两句。
阮明栖目光紧盯着手术室的门,手臂上崩裂的伤口是很痛,但他的颤抖不是因为痛,是后怕。
他不敢想自己要是再晚一些看到未接来电会是怎样的后果,此刻的他沉浸在险些失去江序洲的恐惧中还没出来。
伤口清洗的过程应时都不忍多看两眼,一团团带血的棉花被丢到一边。
直到医生处理完伤口,阮明栖都还保持着一个姿势。
“你怎么了?”应时还是第一次见阮明栖这幅样子。
林培鑫帮忙办完了入院手续,正好碰上了停好车的任献。
两人上来时,就看到应时面露愁容之色看着阮明栖。
“出什么事了,这么严肃的表情。”
任献被他们的表情吓到,从村里开车来镇上的过程中全程飙车速,就这会儿心跳还过快根本经不起刺激。
林培鑫在阮明栖旁边坐下:“来的路上我检查过他们的情况来,也都做了紧急处理,放心吧,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闻言,一直没有反应的阮明栖终于动了。
“伤口会留疤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明栖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林培鑫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处理好,疤痕不会太明显,如果真的很介意,可以去做激光祛疤。”
江序洲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平时磕了碰了他都不会喊疼,现在被烧伤……
阮明栖深吸口气,下意识抿了抿唇,终是没再说什么。
江序洲意识清醒时人已经在病房里了,刺鼻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
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浑身难受的就好像是被人拿棍子打了一般,眼皮更是如同被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意识朦胧间,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还在旁边说着什么。
只是他听不清,说话的声音好像是被加密了一样。
突然,江序洲感觉到手背上冰凉一片。
护士在用沾了碘伏的棉花团给手背消毒,阮明栖看着江序洲因为挂消炎针发青的手,眉头皱起。
“能不能给他换个地方扎,他手都肿了。”
护士也有些无奈:“他血管细,我给他换脚上扎吧。”
脚上扎针比手上还要更难受一些,但江序洲的手实在是青的厉害,上面已经有好几个针眼了,再扎护士也有些于心不忍。
脚上的针扎好,江序洲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停留了好一会儿。
不用睁眼看他都知道,那个人是阮明栖。
也不知是不是挂着的点滴瓶里有镇定的作用,过来不了多久,江序洲再度陷入沉睡。
把江序洲自己一个人放在医院阮明栖不放心,他电话联系了楚立阳,得知他没有在值班后说明了他们这边的情况。
楚立阳非常够意思,挂了电话就往这边赶来。
“你放心办你的案子去吧,他这我替你看着。”
阮明栖点头:“谢了兄弟。”
“说什么屁话,赶紧走吧你。”楚立阳立马把人给“轰走”了。
阮明栖赶回现场,张爽已经在着火的房子外面拉起了警戒线。
因为着火救援的缘故,现场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很可能没什么证据留下,他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此时在现场指挥勘察的不是应时,而是省厅刑侦总队的队长程晋。
程晋是楚立阳的表哥,曾服役于某特战旅,因个人原因退役后进入公安系统。
凭借个人过硬的实力,很快坐上刑侦总队长的位置。
阮明栖给楚立阳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跟自己这个表哥在外面打篮球,听说下枫村的事情后主动过来一起帮忙。
二十年前被清除的犯罪组织重新出现,甚至还进行了对警方纵火行为,情节非常恶劣,省厅也会很快知道消息。
“程哥,麻烦你也跟着跑一趟。”阮明栖跟程晋关系不错,也就跟着楚立阳一起叫哥。
“小事,手怎么样?”程晋关心的问了一句。
阮明栖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废不了。”
“现场及周围都勘察了,并没有找到你们所说的红纸花轿。”
如果事情真按照江序洲所说的,组织里的人扛着带有被害人头颅的花轿离开现场,火势蔓延的很快,村民一定会很快赶来。
他们也对村民进行了走访,所有人都说没有看到过有纸人扛着轿子走。
“十几个人的撤离,而且还是纸人装扮,要想完全不被人发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阮明栖眉头紧锁,在下一秒和程晋异口同声的说道:“除非在村子里还有他们的内应。”
而这个时候,林培鑫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份检测报告:“小江和林澄昨晚的情况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在去医院的路上取了他们的血液样本送回实验室做了检测,他们的体内都有不轻的安眠药成分。”
阮明栖脸色沉了下来,江序洲发烧后吃的感冒药是村里的开药铺的村医给开。
“林澄嫌麻烦,他吃的感冒药是江序洲的。”
林培鑫说:“检测到的安眠药剂量不小,虽不至于致死,但会让人手脚无力,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感冒药助眠效果能够达到的程度。”
村医的药铺在着火的房子附近,准确的来是在陶万坤家隔壁。
陶万坤现在还在派出所,艾青红在京海,姚盼盼和心理医生陪同,陶家处于无人的情况。
并且陶万坤的家在村口附近的,假设村医真的参与其中,是他们内应,是有可能在做到不被其他村民发现全员撤离。
队伍立马分出几个人,赶往村医胡义胜的家。
此时胡义胜家房门紧闭,一连敲了几次门后,都没有得到回应。
其中一名警员攀上墙,查看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里有非常多的脚印,还有很多根烧完的香”
闻言,阮明栖打了个手势,准备“开门”进入。
铁门推开的一瞬间,一股难闻的腐朽气味随之传来,还夹着焚香过后的味道。
已经穿好鞋套的警员率先入内查看情况,队伍最前面的两人已经贴靠在门上,透过门缝查看情况,准备随时破门。
程晋带着手套,捡起地上一根香棍:“棍子颜色很新,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昨天中午他来给江序洲买感冒药,当时院子里可没有这些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下午至今天早上时间段留下的。
勘察小组成员在对鞋印和燃烧完的香残枝进行拍照取证。
随着“嘭”一声响,前面药铺的门被打开。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检查过开关情况后,其中一名警员打开了店铺里的灯。
看清店铺里的情况后,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墙上、地上到处都堆放着用来烧给死人的丧葬纸人。
一个个都是白纸扎的,两米多高,样子诡异非常,眼睛的位置更是用红色的笔进行描画点睛。
“我操,我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在店铺的正中央摆放的是大红纸花轿,旁边堆放着古代丫鬟、家丁、武将等样式的纸人,像是在圈住花轿进行跪拜。
Chapter 76
正当众人震惊之际, 突然传来一道靡靡之音,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警察瞬间心跳加速,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什么声音!”
“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
两人目光在四周来回查, 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纸人的样子实在太过吓人,多看两眼都让人脊背发凉。
阮明栖和程晋快步走了过来, 进屋查看一番后,阮明栖在柜台旁边的地上找到一个可以定时的老式磁带机。
磁带被按停, 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才消失。
确认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在, 阮明栖招呼众人进来勘察。
“我的娘诶, 这也太吓人了。”
“谁说不是, 大白天看上一眼我都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行了,都别聊了, 赶紧干活。”
阮明栖目光从最近的一个纸人上收回来, 样子确实很阴间, 比恐怖电影里的看着都要吓人。
武将纸人的旁边有好几个泥鞋印,可以清晰的辨认出鞋底的花纹。
阮明栖小心避开后, 立马让人过来拍照。
而此时, 程晋和林培鑫一起站在红纸花轿前面, 神情十分凝重的样子。
阮明栖走过去, 刚想询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先闻到了一阵怪异, 说不清楚是香还是臭的怪味。
“什么味道?”
“味道很奇怪, 不像是一般寺庙里烧香拜佛时的味道。”
两人本是想掀开纸帘, 却被味道吸引,直到勘察人员确认拍完照片, 并且把卡在花轿上的香棍取下后,他们才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江序洲说纸花轿里有疑似被害人头颅的圆形物体,林培鑫呼了口气,调整好心理状态后打开帘子。
纸帘子掀开的一瞬间,尸体腐烂的恶臭和香料焚烧过后的味道混杂着冲了出来。
“呕——呕——”
拿着相机准备拍照的技术组人员根本控制不住,一声接着一声干呕,林培鑫站在旁边能明显听到他胃容物翻涌的声音,在此时分外磨人。
阮明栖他们脸色同样很差,这么浓烈的臭味,腐烂程度一定非常严重。
恶臭的味道难以消散,就站在面前一会儿,整个人都感觉像是被腌入味儿了一般,让人不敢大胆呼吸。
林培鑫强忍不适的反应,将花轿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铺了物证袋的地上进行拍照时,技术组成员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头颅情况非常不好,拍照取证结束后,就先装入尸袋中等待进一步的解剖。
而这个时候,张爽在抽屉里发现了胡义胜药铺的进货单,其中就有止血纱布。
清点完柜台上的存货后发现,比进货单上的数量少了一个。
胡义胜卖药是会记账,记账本上并未有售出止血纱布的内容。
若是止血纱布的数量多,还能认为可能是有一部分放在仓库或者是别的地方,但是少了一份则令人怀疑。
胡义胜家不小,里里外外检查完后天都已经黑了。
阮明栖站在院子里,根据现场情况试图重构现场。
突然感觉一阵凉风吹过,树上的叶子被凉风吹的哗哗作响。
阮明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树,看着树干的样子,想来是有些年头了。
勘察完毕后,现场留了几个人看守,剩下的人“趁热打铁”回去开案件分析会。
原本在他们从山上下来后,就应该开一次会议,江序洲和林澄的意外给他们带来了新的线索,两次会议正好一起开了。
林培鑫在尸检,不参与本次会议,程晋参与旁听。
从市局往返送物证回实验室检测的同志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小型的投影仪,可算是不用大家围在一起传阅相机查看物证照片。
投影仪上播放的第一张图片是在山上的废弃破庙拍摄的,地面上除了有颜色鲜艳,明显是不久前才被燃放的鞭炮纸屑外,地面上还有好几种不同形状的血迹。
“现已得到消息,山上废弃庙宇中发现的血迹,经过样本比对,确认和被害人血液样本一致。”
阮明栖切换图片,下意识想抬手用激光笔指信息,不小心拉扯到手臂上的伤口,脸色瞬间变了。
听到轻微的抽气声,程晋和应时都看了过去。
短暂停顿后,阮明栖把激光笔换到另一个手上:“另外在张爽隔壁村找到的老太DNA样本,与被害人样本比对结果也已经得出,二人存在亲缘关系。”
“被害人谭强,枣树村人,家中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
枣树村在另一座山头上,因为地理环境恶劣,村中原住居民陆陆续续都搬离了村子。
整个村子也就剩下谭强母子这最后一户,成了所谓的守村人。
说到谭强的事情,张爽接过话语权,给众人讲述自己调查到的结果。
“根据谭强母亲所说,她常年患病卧床,母子俩靠着在山上种点菜勉强度日,因为她身体的缘故,谭强很少下山。”
“年二十八那天,谭强准备下山给母亲买膏药,谁知一去不复返。”
谭强的母亲本就瘫痪无法下地,谭强失踪多日,离家前留在床头的食物早已被吃光。
如果不是张爽调查到这边,特意上山查看情况,谭强的母亲很有可能就被活活饿死在家里。
老人家年纪大了,本就久病缠身,加上险些被饿死,张爽担心若是现在告知老太太谭强死亡的事情,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专案组商议后决定暂时先隐瞒下谭强的死讯,等案子破了再说。
“我们根据老太太所说,找到了谭强平时买药的药店,根据药店老板供述,谭强当天来买药时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了个男人。”
“从两人的对话中,店老板听出那个男人自称是某个工地的包工头,可以给他介绍工作赚钱。”
张爽将U盘插入USB口,播放了一段视频:“这是从药店老板那边拷后来的监控录像。”
从监控录像上的情况来看,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谭强身边的男人就是他们抓到的田庆。
“镇上的监控点位不多,我们联系了当地的交警队,查看路口监控,最后得出两人的消失地点是在体育馆附近的工地。”
并且根据他们所调查到的信息,田庆也不是什么工地里的包工头,他只是在那个工地打过几天的零工。
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工地的材料去卖,被工程负责人发现后赶走。
“我们去调查了工地,为了赶项目工期,工地工人每天都在工地干活,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张爽切换到下一张图片:“我们走访调查了田庆在工地打工时同住一个宿舍的室友,他们说田庆性子怪异,别的工友下班要么约三家好友出去喝喝啤酒,要么早早回来睡觉,他不一样,每天晚上都在烧香拜佛,拜的还是他们都没见过的佛。”
阮明栖适时打断:“他把佛像带去了工地?”
张爽否认:“没有,他的那些工地室友说他是在拜神像的照片。”
“工地室友没见过他所拜的神明,开玩笑的问了他一句是不是在拜野神,田庆恼羞成怒的和对方打了一架。”
张爽把图片切换到了与田庆打斗的室友照片上:“在两人产生矛盾后的第三天,这个工友在去澡堂洗澡时被几个人强硬掐住了脖子按进水里,险些被淹死,如果不是当时有人进澡堂里洗澡,可能他就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工友认定一定是田庆蓄意报复,去派出所报了警,因为澡堂内没有监控录像,当天去澡堂里洗澡的人都说没有印象,也就没有找到嫌疑人。”
任献皱起眉头:“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田庆所为,这人心胸应该不大,甚至可以说非常记仇。”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田庆对自己信奉的邪神非常虔诚。
因为对方说一句“拜野神”,就要至对方于死地。
为了举行祭祀仪式杀人,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我这边情况说完了。”张爽把电脑摆放在中间,示意下一个继续。
应时看了阮明栖一眼,知道他手不方便,切换投屏图片和讲诉并不是什么累活,但到底不是左惯手,难免操作不太方便。
“破庙那边的勘察现场我来?”
阮明栖点头:“好,开始吧。”
“寺庙中央场地发现直径为一米的滴落状血迹,根据血液形态判断,都是垂直滴落造成的。”
应时给众人展示了血液情况,哪怕隔着屏幕都能看出,落在地面上的滴落状血迹颜色很深,不像是稀释过后所留下。
以直径为一米的圆形范围,不是指滴落状血迹分散在这个区域内部,而是滴落了一个圆形,像是用血迹描边似的。
看到这一幕,专办重案要案的程晋都沉了脸色。
“通过现在的足迹,对运动轨迹进行判断,凶手拿着装有被害人血液的血碗,沿着这个圆走了一圈,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应时切换了屏幕,屏幕上展示了一个血液干涸的白瓷碗。
“白瓷碗里的血迹经过检测,和被害人谭强一致,并且碗中的血液中还检测到了香灰。”
专案组成员都是第一天会议时看过尸体照片的,被害人颈部气管都被割断,这么大一个血碗在这里,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一种情况。
凶手像对待鸡鸭一样,割开了被害人的喉咙进行放血,并且还用碗将血都给装了起来,当做祭品放在神台面前,进行烧香祭祀。
“在血圆中间,还发现有一滩血迹,根据被害人被发现时的姿势,以及剩余的小腿上由前向后的流柱状血迹判断,被害人曾以跪坐的姿势在这块位置停留。”
因为跪立的姿势,会出现血迹挤压,在小腿上留下的血迹要比正常血迹颜色浅,形成的是的浅血痕迹。
“另外,在神台下面发现了一把卷刃的菜刀,刀面残留的血迹和卷刃上刮到的皮瓣组织经过鉴定,都与被害人的DNA相符。”
根据以上证据,这把菜刀就是致被害人谭强死亡的凶器。
“在菜刀的把手上,我们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指纹。”
Chapter 77
指纹的主人是暂时以拐卖父女儿童罪, 被他们扣押在派出所的田庆。
物证齐全,田庆无论如何都抵赖不了。
剩下的他们只需要等待林培鑫完成尸检,确定找到头部上的伤痕, 案件也就差不多了。
但阮明栖心里却没有半分的轻松, 凶手虽然已经明了,胡义胜昨晚的行为却非常的怪异,带着纸人去火烧房子是为了什么?
韦教授并未提及过, 组织的人有带着纸花轿巡游的仪式。
被害人的尸体被挖出二次掩埋,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阮明栖安排了接下去的工作, 全力搜索胡义胜及相关组织人员的行踪, 将其捉拿归案。
散会后, 程晋明显有话要说, 其余人立马离开,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如果不是发现命案, 根本不会知道二十年前的□□组织再度兴起, 他们的规模到底有多大我们很难判断, 这已经不是案件侦破就能解决的事情。”
阮明栖点头:“我知道,等审讯结束后, 我会打报告上去。”
涉案人员有多少, 组织规模有多大他们不清楚。
如果人少自然是最好, 倘若是和二十年前那般, 涉及多地区,那省厅甚至整个公安系统都得警醒, 防止发生二十年前聚众自焚的惨案。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省厅那边我也会先去打招呼, 他们先做好准备,有需要随时配合你们这边行动。”
阮明栖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谢了。”
……
江序洲醒来时, 看到在自己病床边翘着二郎腿斗地主的楚立阳有些意外。
“傻啊你,会不会打牌啊!”楚立阳气急败坏,“真服了。”
江序洲不用看他的手机屏幕,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拿了副差到极致的牌,楚立阳很快就输了这一局游戏,把签到得到的豆子都给输干净了。
刚想骂两句,回头就对上江序洲的目光:“呦,你醒啦,怎么都不叫我。”
“喝水不?”楚立阳问道。
“不用了,谢谢。”江序洲说,“你怎么来这了?”
楚立阳把手机揣回兜里:“阮明栖不放心把你自己留在医院让我过来帮他看顾着。”
江序洲声音低沉,喉咙也不知是不是被熏到了,一开口就难受的紧。
“辛苦你跑一趟。”江序洲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楚立阳满不在意的回到。
看出江序洲想问什么,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情:“别担心,跟你一起被困的那个小警察没事,本来是要跟你安排在一个病房的,这个房间的床不够,就先给送到隔壁去了,下午会搬过来。”
闻言,江序洲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阮明栖那边怎么样?”楚立阳乐了,自己都在病床上躺着了,还不忘想着阮明栖。
“他回村里调查昨天晚上的纵火案去了,我哥跟我一起来的,他们俩一起去的。”
江序洲和协助给省厅总队做刑侦顾问的韦教授办案,自然也认识程晋,得知他和阮明栖一起,他也放心许多。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什么情况?”楚立阳起身出去查看,就发现几个医生护士推着担架床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红山镇的镇医院很小,小到接诊大厅和住院部在同一栋楼。
楼下有点动静,楼上都听的一清二楚。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个明白,楚立阳也就回来了。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三十分钟后,阮明栖他们就来了。
听到阮明栖声音时,楚立阳还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按理来说现场的事情没那么快解决才是,他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好像是那小子的声音。”
江序洲显然也听出来了。
楚立阳在楼上看到他的时候,刚想打招呼,就看到沉着脸的朝着一个警员走过去。
“带人出门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通知一下!”阮明栖勃然大怒,看到市局的人就直接开骂。
“谁批准你们把人给带出去的!”阮明栖只是低头,一声都不吭更是来气,“说话啊,哑巴了!”
“队……队长,她一直闹着要找自己的孩子,我们没有办法,如果不带她出来,她就要自残。”
被骂的警员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起来。
“有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提前联系!”阮明栖愤怒不已。
这几天他一直都有跟姚盼盼跟进的艾青红的情况,对她多次给警方提供关键性证据的情况存疑。
姚盼盼进队后是应时带的人,不可能在艾青红明显情况不对的情况下还知情不报。
“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不好,我们也是怕出人命。”
“而且……而且她也不让我们联系,我们怕刺激到她,所以……所以……而且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也是下去派出所在办理的,我就没通知你。”
阮明栖听完解释,越发怒火中烧。
“她不让你就不能让别人联系了?脑子不会转弯的是吧!”阮明栖说,“拐卖案件是他们处理,你是市局的人吧,规矩全都忘了?”
“对不起,队长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多了,做事情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这句对不起你等他们醒了去他们面前说吧。”
根据警员供述,艾青红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知道自己父母双亡后,就日夜哭着恳求医院里的医生和看守的警察,想让他们送自己回村子里去找孩子。
以艾青红糟糕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能再受刺激,孩子找到还好,若是找不到或者是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对她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趁着大家不注意,艾青红不知道从哪藏了把水果刀,以死相逼威胁看守的警方带着她回村子找孩子。
为了把人安抚下来,看守的警员只能暂时同意,并且根据她的要求,和红山镇派出所的人联系,商议田庆和陶万坤一同回村找孩子。
红山镇派出所的警察清楚,田庆和谭强被杀案有着密切联系,人是帮市局扣的,在没有得到阮明栖的同意前他们不能带人走。
而陶万坤不一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证据不足以指向陶万坤和谭强的死亡案有关。
艾青红久未得到回复,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不断自残逼迫警方就范。
迫于无奈下,红山镇派出所民警在征得纪小波的同意后,由几个民警带着陶万坤和在国道上和市局的车汇合。
却没想到在回村的路上遭遇恶意别车,险些整辆车被逼迫的翻下山崖。
更嚣张的是从别警察的车辆上下来十几个人,直接将陶万坤从车辆上拽下来,手持的砍柴刀接二连三的落在陶万坤的头上。
国道上发生的惨案被送货的东风车车主看见,立马报了警,纪小波这才电话联系阮明栖出事了。
他们一个从镇上出发,一个从村子里赶去。
长鸣警笛在山路上回响,直到他们赶到,那群暴徒才四散逃窜。
几个跑的慢没来及上车的都被抓了回来,开车逃跑的应时带人去追了。
阮明栖本来是要去追人的,被程晋拦下。
他手上有伤,就算是追上了,也没有办法动手抓人。
程晋让他留下处理情况,自己则是和应时追去。
医院救护车赶到后,立即把伤员送去医院,他则是留在现场指挥勘察。
阮明栖刚要再说什么,就看到楚立阳推着坐轮椅的江序洲从电梯里出来。
“出什么事了,医院里这么大声骂人多难看啊。”
楚立阳还是第一次见阮明栖发这么大的脾气,面前的小警员都快被他骂哭了,眼圈红红的,想打个圆场。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的张爽见状,赶忙把人拉走。
“说啊,出什么事了?”楚立阳见他不啃声,追问一句。
江序洲喉咙发痒,咳嗽了两声。
阮明栖以为他被风吹着了,拧着眉头,将他披在身上的外套拢严实一点。
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楚立阳目瞪口呆,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生气。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骂都无济于事,阮明栖如此大动干戈完全是要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天因为自己的思虑不周,害了同事受伤、嫌疑人出意外,明天就有可能自己把命给丢了。
他们谁都不想上纲上线把错误放大化,可他们办的都是人命的案子,走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为后果负责。
一旁的纪小波表情非常尴尬,几次想要搭话,都被阮明栖的呵斥声吓了回来。
“那小警员看样子是被人算计了。”楚立阳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
“陶万坤现在情况怎么样?”江序洲问道。
“死了。”阮明栖脸色不太好,但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赶到的时候头都被砍断了。”
江序洲眉头皱起,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眼看阮明栖情绪平复一些,纪小波赶忙上前:“阮队很抱歉,这件事情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在把嫌疑人带出去前应该先知会你们一声的。”
“也不知道当时我这脑子是怎么了,想到你们为了命案连轴转,就想着不用这件事打扰你们,没想到就出事了,是我的责任。”
为了救陶万坤,派出所民警多人被砍成不同程度的损伤,情节非常恶劣。
眼看阮明栖又要生气了,为防止场面闹的太过难看,江序洲佯装咳嗽。
阮明栖帮他轻轻顺了顺后背:“是不是着凉了?”
“有点冷,你送我回去吧。”阮明栖知道,江序洲这是在给他们找台阶。
阮明栖应了一声后,眼神示意楚立阳帮他周旋一下,自己则推着江序洲回了病房。
一个小时后,原本替换回家休息的姚盼盼赶到了医院,整个人脸色非常差。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回家洗个澡吃个饭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阮明栖稳住情绪,再问了一次:“这段时间你都在医院盯着艾青红吗?”
姚盼盼被问的有些紧张,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我都在,队长你交代了艾青红可能有疑点,这几天我都在医院。”
“她精神状况怎么样,有大哭大闹,又或者是精神崩溃的情况吗?”
“没有,我去病房看她的时候她情绪都挺稳定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阮明栖追问一句:“医生的诊断怎么说。”
“医生说她长期被家暴,患有中度抑郁症,害怕陌生人的靠近,尤其是男人。”
也正因为如此,姚盼盼才会一连在医院守了这么多天。
市局女警不多,能参与案件的更是只有姚盼盼一个,所以在她短暂轮休时,才会安排两个男性警察过来。
“是不是因为男警察过来刺激到了她,才会有这么偏激的反应。”
江序洲眸色微沉,只怕是不见得。
“找个时间让我和艾青红聊一下吧。”江序洲主动提议道。
阮明栖有些犹豫,江序洲现在的情况不算好,应该安心静养才对。
“如果真的是她设计的,目的已经达成,我和她聊聊,也许很多答案也会跟着出现。”
眼下情况阮明栖别无选择,事情再拖下去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故,现在江序洲的提议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艾青红在这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又是否和那些人有关系。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是很好。”阮明栖有些担心。
“聊天而已,不费什么劲。”
谈话是不费力气,但这一切要真是艾青红设计的,这个天聊起来,一定是互相试探,拉扯不断。
“好,等明天我安排一下,你刚醒别勉强。”阮明栖说。
Chapter 78
在这次攻击里, 艾青红受了点轻伤,混乱中不慎被推倒在地,手掌和膝盖都破了皮, 伤处面积较大, 流了不少的血。
江序洲被阮明栖推着轮椅过来时,她正呆愣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进门时, 盖在江序洲腿上毯子被房门上的倒刺碰掉。
阮明栖把毯子捡起时,目光往倒刺上看了一眼, 抖了两下沾在毯子上的灰尘, 才给江序洲盖了回去。
两人这边虽算不上“大张旗鼓”, 动静却也不小, 艾青红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听不见一般, 完全无视了他们。
江序洲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似乎要将人给看穿。
“你先出去吧。”整理好一切后, 江序洲说。
阮明栖往艾青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阮明栖带上了蓝牙耳机, 江序洲正在通话中的放在口袋里。
“陶万坤已经死了。”江序洲的话很直接。
闻言, 眼神空洞的艾青红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
艾青红回头瞬间, 与江序洲眼神对视,唇角微扬, 眼神中带着淡淡笑意。
这段时间为了开导她长达十余年的被家暴心理压力, 与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心理医生。
她是真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甚至对于他们不断想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无比厌恶。
但她喜欢江序洲,喜欢和他说话。
他很直接, 也很清楚自己想听什么,不像那些个心理医生,只知道侵犯她的领地。
从她没有抗拒的眼神里,江序洲能够感觉到她是愿意和自己交流的。
艾青红现在的状态轻松,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相比起前几次的心事重重和痛苦,现在的她就好像是走了许久,终于可以放下沉重背包,得以喘息的旅人。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艾青红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都是哑的。
“他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那个被卖掉的孩子一个亲人了。”
艾青红似在和江序洲倾诉,又似在喃喃自语。
“你的孩子在被拐卖后的第一周就已经死亡。”
江序洲半点不藏着掖着,国道上的事情发生后,阮明栖连夜去派出所提审田庆。
为了撬开艾青红的嘴,势必要先给她先抛出“橄榄枝”。
陶万坤的死讯和那个被卖掉的孩子,就是他们递来的敲门砖。
一开始田庆并不愿意说,阮明栖陪着在审讯室里耗了16个小时,彻底击溃了田庆的心理防线,他这才交代了被卖掉孩子的行踪。
“孩子怎么就死了,我都还没见过我苦命的孩子。”
艾青红在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悲伤的情绪。
面对她奇怪的反应,江序洲神色不变:“你早就知道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又或者说,你从陶万坤在打算卖孩子时,就已经知道了。”
江序洲的语气肯定,根本不是在询问。
艾青红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原本的淡笑多了几分欣喜。
“警官,话不可以乱说。”艾青红语气有些委屈,似乎被污蔑了一般,“孩子是我亲生的,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我要是知道孩子要被卖掉,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他的。”
说着,艾青红脸上笑意更甚。
对于她的否认,江序洲并且有任何的意外。
“一个不被期待而出生的孩子,父亲还是家暴成瘾的□□犯,你恨透了他们吧。”
江序洲对她目光对视,在他说完这番话的一瞬间,她看到艾青红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艾青红试图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序洲说话会这么直接,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冒犯。
“你一早就计划好了要陶万坤死,但你很聪明,不自己动手,而是把刀交给第三方。”
艾青红下意识垂眸,很快又换上茫然的表情:“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面对她的故作不明,江序洲倒也不在意:“阮队他们根据你的提示,在红峰山上找到了他们举行的废弃寺庙,并且找到了凶器。”
“从凶器上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指纹,证实是嫌疑人田庆的。”
江序洲语调平稳:“被害人骨头上有刮骨痕迹,这个组织有食人消业的仪式,被害人消失的半边肌肉组织,结合手工香肠里找到的人牙,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仪式结束后,被害人的肉被拿到了你和陶万坤的家里,制作成了特殊的手工香肠。”
“警方检测了这么多份手工香肠,都未检测到异样,但完全不可能出现在香肠里的人牙,却出现在了被售出的普通香肠里。”
说到这,江序洲故意停顿了一下:“若是肉里有人牙,做香肠的陶万坤不可能发现不了,发现了更不可能放进香肠里给自己留祸端,唯一的可能就是牙是你放的。”
“你应该是知道这个仪式和这个组织,又或者举行仪式的时候,你不是在家里看到了燃放的鞭炮,而是在山上?”
艾青红眸中笑意更甚几分:“警官,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吃人肉这么可怕的事情,我可是听了都会害怕,哪里敢参与。”
她的否认并没有让江序洲有半分的意外,若是承认,就不必要下这么大一盘“棋”。
“肉是拿到陶万坤这里制作后,被发现了不该出现的人牙,才将陶万坤和被害人联系在一起。”
“一旦陶万坤进入警方的视线,他和田庆有过来往,田庆偷盗拐卖人口的事情很快就会被警方发现。”
江序洲深吸一口气:“你这个时候主动曝出自己被拐卖的经历,又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被保护起来,成功的将自己摘除嫌疑。”
“接下来就是田庆被查,组织暴露,祭祀地点被警方查抄,组织人员被通缉,势力被打压,一系列的事情顺理成章的进行。”
“陶万坤和田庆成为组织人眼里的叛徒,而你只是被拐卖的无辜受害者。”
江序洲不知道谭强的牙究竟是怎么到艾青红手里的,但从她的毫无意外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
讲诉这些内容时,艾青红听的很认真,像是在听什么有意思的故事。
“警方是从陶万坤开始调查,随后找到了田庆,那个组织的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认定是陶万坤和田庆在警察局里出卖了他们。”
江序洲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艾青红:“你发现姚盼盼把你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向阮明栖报告,所以特地选了一个她不在的时间,佯装情绪失控找孩子要自杀。”
艾青红笑了:“警官,我是真的精神有问题,有心理医生给的证明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见我的孩子。”
“所以我说你聪明,你利用心理医生的诊断结果佯装发病,威胁警方不允许联系阮明栖。”
江序洲眸色微动:“其实那个时候你心里也没底吧,你也不敢保证那两个在医院的警察是不是真的不会联系阮明栖。”
艾青红眼角染上一抹红晕:“怎么会呢,警察最在乎的就是保护人命,不会见死不救吧?”
看似在询问,实际上画外音却是在回答江序洲的话。
她才不在意警方到底会不会联系阮明栖,就算联系了又怎么样,只要他们不答应让陶万坤和他田庆出来她就真往自己脖子上戳。
艾青红这是算准了警方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不过阮明栖是否知道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阮明栖若是知道,哪怕真妥协答应带人出来,会设置严密突发情况应对措施,那些人要是真的来动手,也许会有失败的可能。
可那有怎么样,一次不成,只要他们不全被抓,就会想尽办法找陶万坤报仇。
陶万坤只要离开警局,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结局,活在随时可能被杀的恐惧中似乎有很有意思。
没想到那两个小警察真的怕她出意外,没有联系阮明栖,意外发生的很顺利。
本就恨不得要陶万坤和田庆命的那群人真的来了,他们砍柴刀一下又一下落在陶万坤的头上,想到当时的情况,艾青红就开心。
笑意太甚,艾青红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你的撤诉根本就是不是你所谓的原谅了陶万坤,更不是为了保护你所谓的那个家,你想要他的命。”
从现有的证据来看,陶万坤并未参与杀人,他只是收了钱帮忙做香肠。
若是陶万坤被证实不清楚自己做香肠的肉是什么,加上家暴,售卖自己的儿子,在法律上并不会被判死刑。
“为了让他死,你把自己当做棋子,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做棋子。”
艾青红眼睛很亮,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警官,你说的这些太让人害怕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艾青红故作疑问的表情:“再说,警察办案不是讲证据吗,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江序洲看着她笑意吟吟的样子,舒了口气。
这也就是他一直在说艾青红聪明的原因,牙上没有指纹,也没有人证物证能够完全指向艾青红放了牙。
就算是放了,人也不是她杀的,顶多算是知情不报。
“我不是警察,他们办案靠证据,我靠‘算命’,刚刚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而已。”江序洲说,“谢谢你的回答。”
此时,在电话那头监听的阮明栖和楚立阳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你不管管他,犯罪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说自己办案靠算命?”楚立阳表情一些一言难尽。
“这段录音就算拿出去也效力不大,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楚立阳大为震惊,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的原则喂了狗。”
“闭嘴吧你。”阮明栖同样嫌弃的不行。
房间里陷入沉默,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一个神情轻松,一个想看穿对方的心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江序洲问。
话锋一转,艾青红的表情僵了一下。
父母成了两座坟头,她看似找到了家,却又没有了家。
艾青红眼中出现了茫然的神情,一如在江序洲进门时,她呆愣愣的看着窗外风景时一样空洞无神。
见她迟迟不说话,江序洲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推动轮椅准备离开。
轮椅还没掉转头,就听到艾青红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那个孩子被葬在了哪里吗?”艾青红的声音传来。
江序洲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艾青红恨透了毁她人生的陶万坤,那个孩子于她而言是不堪过去的证明。
从刚刚提起孩子的态度来看,艾青红对孩子也是怨恨的。
如今提起,江序洲可不觉得她是突如其来的母爱爆发。
“他被卖的时候还那么小,夭折的孩子不入祖坟,又不是亲生的,估计被随便丟到哪个山洞里了吧。”
江序洲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阮明栖站在门口等他。
两人离开后,为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阮明栖安排了人看着。
“诶,你……”
江序洲看着阮明栖直接掀开他盖着的毯子,掏了他的口袋拿出正在通话的手机,挂断了和他的电话。
动作太过自然流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掏的是自己的兜。
楚立阳把两人的“互动”都给看在眼里,神色如常,显然是习惯了。
“你要说什么?”阮明栖把两个手机放在桌面上,才开口问道。
江序洲把话给咽了回去:“没什么。”
阮明栖在江序洲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刚刚江序洲和艾青红所说的东西,都是他们根据现有证据,以及田庆的供词画像出来的结果。
江序洲心理画像结果出来后,他们都觉得很震惊,如今得到艾青红变相的“承认”,心情更是复杂。
“你说刚刚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阮明栖有些想不明白艾青红为什么要在临走前说那样一番话。
“她不会是知道那个孩子被埋在哪里,暗示我们去挖吧。”阮明栖大胆假设。
江序洲表情也变了:“红峰山上有山洞吗?”
阮明栖也不清楚,给护林员打了电话,询问山洞的事情。
江序洲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有?”江序洲问。
阮明栖点头:“有。”
正当他要盘算着带人去一趟山洞的时候,手机就响了。
“你干什么呢,打了好几次电话都在占线,跟谁煲电话粥呢。”
江序洲:“……”
阮明栖:“……”
电话接通后,还没得及出声,就被林培鑫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
楚立阳一下没绷住,笑出声来。
阮明栖又冤又可气,他这电话要么安静如鸡,要么忙的跟电视购物的接听电话一样。
“刚刚有事,你什么情况?”阮明栖立马把话题拉回来。
“从胡亦胜家里找到的头颅检测结果出来了,那个头不是谭强的,是个女性头骨。”
“什么?”阮明栖懵了,“怎么会是个女的?”
林培鑫动静不小,在一旁的江序洲和楚立阳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也非常惊讶。
“DNA检测结果就是女性,谭强的头还是没找到。”
林培鑫这通电话过来,不仅打了阮明栖一个措手不及。
“那你们从胡义胜家里找到的头是谁的?”楚立阳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红山镇以及周边地区都没有失踪人口家属来报失踪,总不能情况和谭强一样,是家属没办法报警的那种?”
阮明栖思索片刻后,立马给在派出所协同审讯□□组织的程晋打电话。
应时他们抓了几个组织成员,因为可能涉及多地治安情况,程晋一起参与审讯,阮明栖才能腾出来接洽艾青红这边的事情。
程晋听闻情况后,立即提审田庆。
Chapter 79
田庆被审了一个通宵, 精神状态本就不好,没等喘口气又被带回了审讯室。
看到程晋进来,压迫感强烈到有些喘不过气, 生怕又被熬鹰似的再熬16个小时, 对程晋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
田庆交代,除了艾青红以外,他确实还往村里拐过一个女人, 就是胡义胜的老婆,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学生。
胡义胜的老婆早些年难产死了, 村里姑娘本就不多, 二婚的他看不上, 头婚的嫌他年纪大又是个二婚死老婆, 一来二去就拖了好些年。
他瞧着隔壁邻居陶万坤家里买来的老婆不错,是个大学生, 年纪又小, 就动了歪心思。
找到田庆, 让他也给自己弄一个大学生老婆回来。
没想到就几天的功夫,田庆真给他弄了个人回来, 就是性子太野老想着逃跑, 胡义胜就给人锁家里去了。
“他老婆去了哪里我是真不知道, 胡义胜怕她跑里, 平时在家都是用铁链锁住的,货物出手后我们这些做中介的义务也就尽了, 管人家家里的事情做什么。”
田庆脸色不太好, 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 眼睛都不敢与程晋对视,仿佛对上一眼, 这个人就会被看穿。
“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胡义胜家里调查,肯定会有那个女人的踪迹的。”
程晋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搜查胡义胜的家时他也在场,所有地方搜查下来都没有发现有女人的物品。
不仅如此,因为怀疑被害人谭强的死亡现场是在胡义胜的家,他们都进行了血液反应检测,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血液反应。
田庆的心理防线被阮明栖熬到彻底崩溃,这种状态下是不可能再说谎的。
“你拐卖来的大学生叫什么名字。”程晋问。
“我哪知道啊,火车上碰到的,她在跟别人闲聊我才知道她是大学生,下了火车我看到进了个小招待所,能住招待所的条件都不好,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好骗,我就半夜装作的警察查房去敲门,她开门后我进去给她打晕用行李箱装走了,我哪知道她叫什么。”
程晋脸色沉了下来:“你作案过程过于嚣张了,都敢敲门入室。”
“他们这种山区里来的大学生警惕性一般,用不配合警方可能会留案底,多说两句不能去学校报到他们就害怕了,很好骗。”
田庆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得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顿时就慌了,下意识看了程晋一眼。
“你在哪个招待所绑的人?”程晋问道。
“名字我记不清楚了,就海丰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门口有个白色的广告牌。”
审讯结束,程晋立马和省厅联系,查到了海丰市公安局长的电话。
听闻情况后,海丰市公安局立马派人去火车站附近调查。
他们排查了火车站附近所有条件类似的招待所,最终确定目标。
符合条件的人员信息只有一个,名字叫樊玉芳的一个女生,来自偏远山区。
该山区又不在海丰市的管辖区,而是另外一个省。
一番这折腾下来,获取到了樊玉芳父母的DNA样本,经过比对,确定了他们在红纸花轿里找到的头颅就是樊玉芳的。
另一边,为了防止有信息遗漏,专案组成员分了两队。
一队跟着阮明栖上山,另一队则是去胡义胜家二次勘察。
楚立阳听闻案件这么多“波折”,来了几分兴趣,非要跟着阮明栖一起上山。
正好任献和张爽他们跟着自己到处跑,其他队员能轮替休息,他们已经两三天没有睡个整觉,阮明栖就让他们两个留下,自己则是带着楚立阳上山。
山路又小又难走,在护林员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山泉边的一个小山洞。
远远看去,入口处被枯枝烂叶遮挡大半,旁边就是山泉,地面水分充足。
一脚踩下去,跟踩在烂泥上似的,脚感非常糟糕,地面湿滑一不小心还容易摔倒。
旁边的石头上长着颜色发黑的青苔,也不知道是存在了多长时间的老青苔。
“哎呦我操!”
众人正小心翼翼靠近入口,突然队伍后面一个警员脚下不稳,摔了个屁股墩,手里拿着的勘察箱重重砸在地上。
箱子里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砸坏了没有。
“淤泥很多,都脚下仔细着点。”
阮明栖见人被扶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样子,提醒了一句。
“诶,那个是不是脚印”
楚立阳眼睛尖,又一直东看看西看看,在靠近草丛的位置发现半枚鞋印。
两人小心翼翼朝着鞋印方向走去,确认过后真的是一枚鞋印,并且还是新鲜的鞋印。
附近查看一番后,发现鞋印不止一枚,并且存在两种方向,说明鞋印的主人多次往返。
阮明栖看向正前方的山洞,神情复杂。
“真要是在里面找到了尸体,可算是开了个叫艾青红的外挂。”楚立阳还有闲情逸致来调侃阮明栖。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可惜这个外挂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两句话,得靠她自己主动说才行。”
山洞内光线昏暗,哪怕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往里面照,都很难看清里的情况,只能依稀辨认出周围的景物。
山里的温度本就要低一些,进入到山洞内,更像是一脚踏入冰窖一般,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一些衣服穿的比较薄的警员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嘎吱嘎吱的碰个没完,这场勘察下来,牙齿磨损程度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哎呦,好凉!”
突然头顶上掉下一滴水来,砸在楚立阳的头顶上,水流顺着脖子一路下滑,流到了脖子上,冷的人打了个哆嗦。
阮明栖把手电筒的光对准头顶的位置,就发现上洞壁上了好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尖端的部分都挂着水珠,偶尔就会有一两滴悬挂不住的掉下来。
“水里好像有东西。”
一个警员突然喊了一声,众人立马顺着强光手电筒的照射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到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包裹上还绑着一个麻绳。
包裹的位置较远,站在岸边够不着,唯一的办法就是下水去打捞上来。
尽管套上了胶鞋,下水的一瞬间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整个人身体紧绷。
水看起来不深,可没走两步下水的警员整个人骤然下坠,可把站在岸边拽绳子的同事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拽了一下。
“小心点,先把人拉回来!”
阮明栖赶忙让他们收绳子,水下的情况不明,不要冒进。
调整过后,下水的警员请求二次下水。
水温很低,长时间待在水中更容易发生危险,阮明栖提醒对方小心后,再次尝试。
相比起上一次的突然下坠,这一次下水警员明显有了戒备心,走的每一步都心心翼翼。
成功入水站稳身体后,朝着黑色包裹的方向走去。
还未完全靠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出现场的刑警,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是尸体腐败后散发出的恶臭味,尽管隔着塑料袋都能清楚的闻到。
拉拽着黑色塑料袋往回时,警员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这种水环境正常情况是不会有水草生成的才对。
一直观察情况的阮明栖发现情况不对,立马询问:“出什么事了?”
“队长,我手被缠住了。”
楚立阳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感觉不太对啊,这种山泉,又是山洞里的源头水,正常不会有能缠住人水草。”
尝试挣脱无果,阮明栖安排第二名警员下水救援。
一次尝试拉扯无果,两人第二次拉拽的力气要比刚刚大的多。
脱困的一瞬间,被缠住的那只手力道没收住,往上一甩。
这一甩可给在岸边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操,你们刚刚看见了没有,那是肠子吧?”楚立阳眼睛瞪得老大,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震惊。
不仅仅是楚立阳看看见了,岸边在紧盯情况的警员都看见了。
在水下的两个成员视觉暴击最为明显,近距离观看的他们比所有人看的都要清楚,这就是人体肠道器官。
尽管心里瘆的慌,也没办法把东西放下,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
一手拎着肠子,一手抓着黑色的塑料袋包裹往回走。
肠道器官拍照存档后,很快就被放到物证袋里装了起来。
阮明栖想蹲下检查包裹,楚立阳见他手不方便,主动带上手套替他检查:“我也不能白来一趟,你旁边看着吧,我来。”
勘察人员把强光手电筒的光集中在地面上,方便拍照。
确认都拍照完毕后,楚立阳打开密封非常完整的包裹。
包裹被封了一层又一层,开到依稀能够看到里面东西的形状时,估计是最后一层。
恶臭味道暴涨十几倍,尽管隔着手套,楚立阳都感觉到了手上又油又滑。
刚想开口说话,下意识吸了口气,臭味好像从嘴里进来了,根本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剧烈咳嗽起来,被恶心的够呛,眼泪花都出来了。
在旁边的阮明栖等人也没比他情况好到哪里去,都是在强忍恶心。
最后一层袋子被打开,附着在袋子上的油状物抛洒开,离的近的那几个全都没能幸免。
楚立阳正面承受暴击,彻底绷不住,冲到一边干呕去了。
而此时众人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具蜷缩的孩子尸体,头和脚都一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折叠着。
带上的内侧附着了一层散发诡异臭味的油,尸体的组织几乎已经消失,形成了大滩油状物附着在袋子上。
拍照完毕后,阮明栖让人把东西打包好装进尸袋。
除了孩子的尸骨外,被偶然捞起的成年人肠道器官证明,这里肯定不止一具尸体。
众人立马换上装备准备下水打捞,下水装备统共就这么几套,剩余的人则是在岸边勘察。
“队长,这里有生火的痕迹。”
阮明栖快步过去,被熄灭的火堆还尚有余温,山洞内温度要更低,降温速度还会更快。
现在被熄灭的火堆还有温度,证明藏在这里的人可能才走不远。
阮明栖看了一眼手机,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信号,立马找了2个人一边下山一边寻找信号。
通知山下的人封闭进出口,准备搜山。
楚立阳吐的腿肚子都软了,胳膊搭在阮明栖肩膀上借力。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遭这活罪。”
阮明栖被他有气无力的样子逗笑了:“那不是你非要来的,盛情难却我才同意的。”
“你真不是东西,还有脸笑。”楚立阳吐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诶诶诶,你干嘛!”阮明栖突然发现他跟个狗一样在自己身上一通乱闻,立马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你他妈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馊了,一股子酸臭味。”
阮明栖也半点不客气:“放屁,哥昨天才在派出所那边的洗的。”
“你骗鬼呢,头发都油的打条了,你洗澡就这么洗的啊?”
话音落下,两人表情顿时变了。
“你刚刚是闻到我衣服上的味道,还是头发上的?”阮明栖表情凝重。
楚立阳也皱着眉头:“衣服和头发都有,头发上味道重,跟打球三个月没洗头一样。”
阮明栖伸手往头上摸了一把,顿时脸色变了,手感黏黏糊糊的。
强忍不适感,阮明栖把手拿到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沉了。
楚立阳不信邪,立马凑过去闻了一下,胃里发出一道很大的翻滚声。
“你刚刚是在哪儿站着的?”楚立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阮明栖立马打着强光手电筒,抬头找着什么。
突然,在两个造型奇怪的钟乳石中间,阮明栖发现了一个卡住的东西。
正当他仔细辨认东西时,上面又滴了一滴水下来。
阮明栖走到滴水位置边上蹲下,手电光照射在那块位置,发现上面竟然漂浮着油光。
……
为了不给医院添麻烦,张爽和任献拒绝了医院领导给给他们开空病床休息的提议,搬了行军床在江序洲的病房里休息。
倒不是江序洲多娇贵非得要人守着,而是那俩手机都没电了,在蹭江序洲的双插头充电器。
江序洲的病床调高了角度,床上躺多了实在睡不着,干脆拿着手机处理邮件。
而这时,任献的手机响了。
手机来电铃声刚响一下,原本累到睡的打呼的人瞬间惊醒,一秒钟从行军床上坐起来。
从他那懵逼还未完全清醒,充满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一切动作都是他们的肌肉反应。
任献快步来拿手机,电话是阮明栖让下山的警员打来的。
听闻消息后,任献立马开始联系其他的人协助搜山。
红峰山面积不小,仅靠专案组的人根本搜不过来。
同一时间,红峰山隔壁几个乡镇也接到了协助通知,封锁了所有出口。
一个小时后,武警部队军车到达山脚下,开始搜山行动。
“阮明栖也还在山上吗?”江序洲问。
任献已经先提前去山脚下等待接应,张爽则是留在医院信号充足的地方确定协调的事情。
“对,听说在山洞里发现了尸体,队长带着人在做勘察。”
江序洲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怕今晚他们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心里想着事情,腿上烧伤的疼痛以及感冒的不适袭来,江序洲睡的并不安稳。
后半夜,江序洲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带着凉意的湿气,瞬间睁开眼睛。
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原本打算来看看他还烧不烧的阮明栖被吓了一跳。
“江顾问,你可给我吓一激灵。”阮明栖缓过劲来,眸中带着笑意说道。
“搜山结束了吗?”江序洲问。
阮明栖点头:“还没有,我们提前回来了。”
江序洲表情有些茫然,以阮明栖的性子事情没结束,他不会走才对,怎么这次提前回来了。
对上他的眼神,阮明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想跟他们一起搜的,他们嫌弃我,还不让我靠近,我就走了。”
阮明栖又好气又好笑,把自己和楚立阳为了把卡在钟乳石上的包裹弄下来,被淋了一头一手的尸油,臭的人站在十几米外都能闻见,完全就是两个行走的毒气弹。
队伍里的人没一个受的了他们俩身上的味道,一致决定给他们“轰”回去洗澡。
于是程晋接手,在现场协调搜山行动,他俩先开了车回来洗澡。
江序洲愣了一下,看向阮明栖的眼神有些微妙。
阮明栖挑了挑眉,给气笑了:“你什么表情,你也嫌弃我?”
江序洲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合适:“没有。”
“你赶紧帮我闻一下,我身上还有味儿吗,我都洗一个小时了,感觉身上还是滑溜的。”
江序洲凑上前去闻了闻,好像没闻到味道。
阮明栖立马俯下身子,手放在他脖子后面,一下拉进两人的距离。
没控制好力道,江序洲撞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被淋的是头和手,你老往我腰上能闻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