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掌柜的呵呵笑个不停, 花灼咬着糖人儿的牙一停,眼睛都睁大了,继而反应过来, 许如意一向不喜欢麻烦, 若是说了其他关系,这掌柜的还要问东问西的, 太浪费嘴皮子。
“好容易害羞的小娘子, ”掌柜笑的满面红光, “我呀, 每年就等着七夕这几日出来摆摊,连着摆了许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要重新给小娘子梳头的小夫君呢,呵呵呵。”
花灼含着糖人儿, 没说话,许如意却轻笑了一声。
“是吗。”
“是呀,”掌柜点头道, “世间多的是没耐心的男子, 我跟我家那个那么些年了,他也从来都没给我梳过头呢。”
他二人竟有一句是一句的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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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许如意说的话很少。
听在花灼耳中, 就是嫌麻烦, 随意打发了。
他一直给她梳发,梳完了,便用那流苏白玉簪给她挽发。
桃花流苏自发间坠下来, 花灼对镜子轻抚自己新梳好的发髻,简单却漂亮, 一夜换了两种装扮,花灼心里很是满意, 但面上却轻哼一声。
“都怪你,我的猫猫头都没了。”
许如意似是笑了一声。
掌柜送他二人离去,临走时嘱托,“二位可别忘了顺路过朱雀桥啊,有情人共走朱雀桥两次,再在底下河岸放盏灯许愿,定会长长久久的,许的愿可灵了。”
“许愿?”
说到这个,花灼可就有兴趣了,她对许如意笑起来,露出不大明显的小虎牙,“许愿好呀!我正巧有想许的愿。”
许如意望她笑颜,许久没有说话。
“哥哥?”
“嗯,先走吧。”
他像是才回神,“顺路去朱雀桥,长宁跟清州大概也在那边。”
那倒也是。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才有打铁花,许如意牵着花灼的手腕,二人一起顺着拥挤的人群,往朱雀桥的方向走。
路上,他买了个花灯,提在手里,花灼买了一份莲花糕,二人顺着人潮一路往前,花灼见他只是垂眸望着手中花灯不语,吃着嘴里的莲花糕,将剩下的递给他。
他将面具半抬,和她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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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
花灼觉得这莲花糕越吃越香,“里面的核桃好香呀。”
许如意没说话,只是继续吃下一个,边吃着,边垂目望手里的琉璃花灯。
人潮拥挤,他另一只手始终牵着她的手腕,花灼见他专注,也跟着一同垂目。
是一面六角美人图花灯。
很寻常的模样,也不知道许如意怎么看那么久。
她手欠的很,弯下腰来拍了一下那美人花灯,花灯当即摇摇晃晃的在木柄底下转起圈来,里头如豆苗般的光火起伏跳跃,将美人图映的明明灭灭,花灼眨了眨眼,起身时,下意识望了一眼许如意。
他目光也正看她。
没什么笑意,兴许是因为脸藏在面具下的缘故,一双眼睛显得很黑,就这么隔着面具望她。
花灼忽然感觉有几分莫名的不自在。
正想说些什么调节气氛,便见许如意伸出手来,露出根苍白的食指,曲起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一蹭,颇为冰凉,似一滴冷雨滴溅到鼻尖上,花灼愣愣,本以为他会说什么。
例如似从前一般,笑着说她调皮捣蛋。
可他依旧无言,只是牵着她的手腕,带她继续往前走。
美人花灯渡着光影,在夜色里被少年提着,摇摇晃晃,花灼总是忍不住垂目,觉得这上头,有两扇美人图和她很像。
待到朱雀桥时,四下人潮拥挤。
她和许如意随着人群,踏过朱雀桥,花灼望底下长长的河流,有几叶小舟行在河流上,浓黑夜色笼罩的河岸里,满是写着人愿望的花灯朝着远处漂流而去。
漆黑的天上,是一片星空璀璨,人间河流里,写着凡人心愿的花灯如灿星般在浓黑的河流里明明晃晃。
花灼望着这副繁华景,难免有些恍神。
也是这时,二人终于走到了头。
“哥哥,我想要下去写愿望,放花灯。”
“好。”
他半戴着面具,吃完了最后一块莲花糕,也不知这莲花糕怎么这么对他的胃口,花灼只吃了两块就觉得甜的发腻,许如意居然一声不吭的吃完了五块。
二人刚要下桥,也是这时,有个穿着颇为花哨的小姑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篓,里头都是些小竹签。
花灼下意识还以为又是想给许如意扔手帕的姑娘。
时下民风开放,许如意便是戴着面具,也不掩俊秀身型,方才一路,虽有花灼在身侧,也多是女子注目,大胆的听了花灼喊哥哥,直接扔手帕的都有。
却见这小姑娘晃了晃手里的木篓轻快朗声道,“二位可在桥头对了灯谜?若是对了,直接将灯谜下头挂的竹签给我便好,猜对有奖!”
“灯谜?”
方才人太多了,花灼都没注意,这会儿天色已晚,朱雀桥人流渐少,回头看,果然见来时路上摆有一个木头架子,上头各色灯笼随风摇摇晃晃,离着老远都颇有几分灼目。
可花灼对猜灯谜倒是没兴趣,她急着想下去放花灯许愿,许如意却牵了一下她的手。
“灼儿,咱们再走一次吧,去猜灯谜。”
花灼心里不大愿意,嘴里拖着长音“哎”了一声,却也没拒绝他,和他一起再回头走了一遍朱雀桥。
“哥哥你这么喜欢猜灯谜啊?”花灼本以为就许如意这个单一的脑袋瓜,该和她一样对猜灯谜这种费脑力的活动半分兴趣都没有才对。
“还好吧,”他提着他的美人花灯,淡漠的声音从恶鬼面具下传来,“只是觉得,不想有遗憾,而且若是回路遇到长宁他们,便能一起走了。”
那倒也是。
花灼怀着自己的心事,沉默着与许如意一同回到了朱雀桥的起点。
奇怪的是,许如意一路上也无话。
只是牵着她的手腕,紧紧不放,像是生怕她丢了似的。
夜风吹过灯笼底下挂着的木签,泛出阵阵轻响,已经过了人潮最多的时候,木架上留的灯谜不多了。
少年戴着恶鬼面具,灯火溶了他满身,他却浑身泛出茕茕孑立之感。
与这热闹繁华,两不相容。
他提着美人花灯,将脸上的面具抬起半寸,露出下半张玉白面。
“灼儿,你去选一个吧。”
“我来选?”
她还以为许如意是很喜欢猜灯谜呢。
又要换她来选了。
花灼望着所剩不多的灯谜纠结片晌,第二排的水红色灯笼倒是与她今日的穿着差不多,花灼上前,手朝着那水红色灯笼底下的竹签抬脚一抓,却抓了个空。
她没服气,踮起脚尖来,对着那竹签又蹦又抓,还是没抓到。
“嘿我还不信了——”
她捋起袖子,正要再战,身后,却落来一道阴影。
许如意玉白的手穿过了她的,一把将那水红色灯笼底下的木签给拽了下来。
花灼一顿,望着摇摇晃晃的灯笼,回过头,许如意却已经后退了一步。
有礼有节,他一向如此。
花灼却忍着方才心漏一拍的怪异之感,随他一同往返。
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拿到的灯谜是什么。
直到收竹简的姑娘过来,许如意在姑娘手里递了块碎银,姑娘喜笑颜开,拿着他们拽下来的竹签念道,“双双恋人红线牵,打一字。”
花灼也来了兴趣,听旁侧许如意一直没有声音,她细想片刻,转念便想到了,“缀?”
“对。”
花灼笑望旁侧的许如意,“哥哥你笨,连这都猜不出,还想玩灯谜呢。”
许如意没说话,只是隔着面具笑望她。
像是看到她高兴,他便也觉得高兴似的。
姑娘将赢家的奖品拿过来,却是根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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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左一根簪子,右一根簪子的,花灼虽腹诽,却也不嫌多,正要去拿,旁侧许如意却挡住了她的手。
“不用了,”许如意温声对那姑娘道,“这木簪你们留着给需要的人吧,我们不需要。”
话落,他便带着花灼一同下了桥。
“谁说我不需要了,哥哥你——”
他回过身来。
那张戴着恶鬼面具的脸正对着她,透着股莫名的压抑感。
“有我送你的簪子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他轻声道,“那姑娘一家做营生并不容易,你该体谅一下。”
第 92 章
“哦”
花灼没了声音, 想想也是,她反正也不需要,那么根朴素且不精致的簪子, 放在妆台上, 兴许花灼一次也不会戴,还不如留着给有需要的人。
两人一同下了桥, 四下人群渐少, 河岸边有船夫带着家里妻女一同粘着花灯, 见花灼二人过来了, 头也没抬,忙碌道,“一盏花灯两文钱,租船按人头一人五文, 花灯按人头送不用钱。”
“租船?”
就是她方才看到的那些小竹筏了。
花灼望了眼许如意,见他没什么情绪,一切都随意的样子, 思忖片刻, 才道,“租船吧, 两个人。”
船夫给了她二人一人一盏花灯, 花灼思忖片刻,回过头望了眼夜色里,提着美人花灯, 戴着恶鬼面具的许如意。
“那个、”她对船夫道,“要不我们自己划吧, 可以吗?”
船夫有几分犹豫的样子,花灼又加了两文钱, 他便没话了。
花灼带着许如意一同上了竹筏。
少年坐在后头,对前头奋力划船的花灼并未有任何评价。
花灼划出了满身的汗,回头,见许如意抱腿坐着的闲散模样有些来气,她将船桨搁好了,坐到许如意身边,抱着花灯开始写自己的心愿。
“不划了吗?”
“不划了,累死了。”
花灼累出一身的热汗来。
竹筏乘着她二人在漆黑泛着泠泠月光的河面上漂泊,似是与世隔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灼写着自己的愿望,却觉旁侧,有阴影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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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灼手肘下意识一推,她热的不行,满身是汗,大概并不好闻,自从之前她在宁州梁府被猴妖泼过臭血后,对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很敏感,“你看我做什么?写你自己的啊。”
“我看看。”
他说完,停顿片刻,又接道,“我看看怎么写。”
花灼古怪的望他一眼。
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没理他,想了想,刚斟酌着要在花灯上写下自己心愿。
要落笔时,却停下了。
她转眸,望向许如意,“你先写,我看看你要写什么,然后我再给你看我的。”
面具下,许如意目光定定望她片刻。
他拿着花灯,像是拿着什么令他头疼的烫手山芋。
片晌,他在花灯上,用秀气却有力的字迹写:愿师父身体健康平安。
花灼还是头一次见许如意的字,出乎她意料的好看,她安慰性的拍拍他的后背,见许如意将那花灯放到河流里,她提起一口气,写自己的。
只是刚写完,她便将灯笼藏到了身后。
不让他看。
“写了什么,”许如意刚放完花灯,用手帕擦着指尖放花灯时沾上的水汽,抬首淡声问她,“给我看看吧?”
“我想先跟你说一句话。”
他脸上还戴着恶鬼面具,兴许是忘了,到现在了还没摘下来。
没摘下来也挺好的。
花灼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太大逆不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许如意难受到恨不得跳湖自尽,所以他还是戴着面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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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能更好说出口。
“我先看看你的花灯。”不知为何,他对花灼会写的愿望似乎极为在意,竟伸出手来要。
从方才开始,许如意说话便颇为淡漠,平缓,他平日里也并不是没有这样过,例如他讨厌人群,一到人多的地方,便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可现下,他却用他那淡漠的声音,执着的要她的花灯。
花灼心里本就藏着事情,没太发觉到怪异,她将花灯藏在身后,咬了一下唇,才道,“哥哥。”
许如意对她歪了一下头。
也是这时,河对岸终于开始了打铁花,远远的,传来人潮的欢呼声,火树银花映满了天际,少年周身一亮,继而,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他戴着恶鬼面具,花灼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垂着头,脸上涨红烫热。
可是没办法,她一定要这么做。
花灼恨不得在心里对许如意说上一百句对不起。
“怎么了?”迟迟没听到回话,他淡声问。
“我心悦你。”
她声音小小的,一放小,便显得娇糯,更像女儿家害羞,河对岸,又有光亮炸开来。
清晰映衬出她面上春情。
她眉目怯怯的将他望进眼底,等着脑内系统提示,再说明一切误会。
焦心难耐,一秒都成了半刻般的,等啊等。
等到许如意的手抚摸上她的脸。
冰冷的指尖似寒凉的冰。
远处的火树银花一瞬映亮了他的面具,却溶不进他漆黑到浑浊的眼。
面具之下的脸庞,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说什么?”
他问。
花灼闻着许如意身上一贯常用的冻龙脑熏香,莫名的怪异之感隐动心头,她迟疑片刻,不知怎么还没有阴德提醒音传来,怕许如意是真的没听清,还是咽了一下口水,攥着手重复道,“我、我心悦你。”
许如意竟轻笑了两声。
“真的?”
花灼听他这怪异的回话,愣了愣。
“有多心悦?”
他冰冷的手寸寸往下,揽住她的肩头,这双手轻轻柔柔,像是羽毛轻扫而过,却冷不丁加重了力道,捏着她的肩膀猛地将她压到了竹筏上。
“啊——!”
花灼后脑勺磕到了竹筏上,她始料未及,双目发晕,浑身都觉得痛,恍惚望着眼前,压在她身上的许如意。
铺天盖地的冻龙脑熏香,熏了她满脸。
连带着湖面的河腥味,花灼因疼痛,紧紧地皱起眉
许如意?
他戴着恶鬼面具,伏在她身上,离得极近望她。
冰冷的面具几乎快要贴着她的脸。
“我问你话呢,”
他淡漠的声音,终于有了情绪。
他在低低的笑。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伸出来的一双手在夜色里显得极为惨白,抬手便摘了脸上的恶鬼面具。
露出许如意那张一贯清冷,俊朗的面孔。
花灼浑身冰冷,半张着嘴,痴愣愣说不出话来。
见他一只手抚住脸侧,墨发垂落花灼满身,他伏在她身上,见她望着他,嗤嗤笑起来。
“我好看吗?”他声音放的极为温柔,抚着属于许如意的五官道,“你喜欢吗?”
许如意一贯清冷,正直,淡然,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神情。
这种,恍似艳丽的花朵即将开败时,泛出一股子浓烈香味,无知无觉便吸引他人注目的颓丧神情,她这辈子,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喜欢的都说不出话了吗?”
第 93 章
花灼指尖颤颤, 喉间泛出几声恐惧的细咽,下意识想要逃。
可他二人如今共乘在一叶竹筏上,四面, 是深到黑不见底的河川。
根本无处可逃。
她眼睛瞪得很大, 身子不住往后缩,看着眼前这给她感觉极为违和的‘许如意’。
“不要”花灼甚至快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一点点摇着头, 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深渊一样可怕, “不要!”
她猛地要往后去逃, 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衣领拖拽着回归原位,苍白的手往上一捞,拿起方才花灼写的花灯。
花灯摇摇晃晃,映亮了他苍白却显颓艳的脸。
“盼心念之人, 喜乐安宁,幸福无忧”
他一手拽着花灼的衣领,坐在花灼身上, 声音放的极为温柔, 轻轻念花灼在花灯上写的心愿,忽的笑出声来。
笑得胸腔不住颤动, 满头墨发落了花灼一身。
他一把将那花灯砸进水面里, 溅出来的冰冷河水湿了花灼半脸,她身子一抖,颤颤起眸, 便见他咬住了手指,嘴里发出极为神经质的笑声来。
像是快疯了一样。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死死的咬着指节, 和花灼极为相似的杏眼,阴恻恻的盯住了她。
似一只阴毒的蛇, 拽着花灼衣领的手猛地往上一提,掐着她的脖子就把她的脸灌到了冰冷的河面里。
“唔——唔——!”
花灼双手不住挣扎,濒死的恐惧摄满心头,他却极快的将她提起来,揽着她的双肩,强迫她坐起身正面朝着他。
花灼眼里全是吓出来的泪。
“你哭什么?”
他指头被他给咬破了,猩红的血被河水晕了满手,赵玉京定定盯着她,嘴上是好似被细线提起来的怪异笑容。
他染血的指头,一点点细致擦过她的唇,又从她唇上往下,涂花了她整个下巴,毁了方才用血细致涂的猩红唇。
花灼浑身冰冷,她不敢说话,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能说话。
此时此刻的赵玉京,在花灼眼里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就会“嗡”的一声断掉。
“灼儿不是最心悦我了吗?”
他竟将她温柔的抱到怀里,像是安抚孩童,拍抚着她的后背,“好灼儿,我是哥哥啊,你不是最心悦哥哥了吗?”
花灼在他怀里不住发着抖,又想要咬破还没有好的舌尖。
却被他伸过来的手指径直撬开了齿关。
他手指在她口腔里翻搅,花灼嘴里不住发出“唔唔”的痛苦之声,却听他沉沉笑。
起眼,便见赵玉京正垂眸望她,目光竟显得颇为爱怜。
“好灼儿,难受吗?”
他指尖压着花灼上次在舌尖处咬出来的伤口,望见少女如今浑身颤抖,眼中惧怯的模样,他眼珠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她。
“究竟是为什么,你一遇到我,便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他坐在她面前,身上的冻龙脑熏香无孔不入般钻入花灼鼻腔,花灼呼吸都是抖的,听他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轻轻的问她,
“你对别人总是笑,温柔又体贴,可是对我,总是那么的狠心无情”
“你想要我死,想要我魂飞魄散,想要我不存在于这世上,”
他手掰着她的下巴,指腹用力到将花灼的脸蹂躏到变了形。
他吻蹭着她脸上的泪。
“不要”花灼说出的话都变了调子,不敢冒然激怒他,“我没有——唔唔!”
话只说了一半。
是赵玉京手一挡,死死的遮住了她的口鼻。
“可以啊,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我独独助你达成这心愿。”
眼前,被泪水晕到看不清。
花灼想要去咬自己的舌头,却猛地发觉,她如今齿关根本使不出力气,她死死的咬着牙,却只听到了齿关相碰撞的“咯咯”声。
她抬头,望见赵玉京在对她笑。
这笑显得颇为真情实意。
他松开了她的脸,紧紧地抱住她,唇吻上她的唇,恍似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用力。
寒凉冷意冲上来的时候,花灼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可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却成了细小的呜咽。
赵玉京紧紧地抱着她。
继而,与她一同摔下了冰冷的河流里。
明明是盛夏。
朱雀桥下的河流,依旧冷到刺骨。
被推下去之前,她听到赵玉京对她说。
“走朱雀桥两次,便可活着相伴此生,若是死在朱雀桥下呢?”
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冰冷的河流里,幽深,昏沉,深不见底,花灼被他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拥抱着,她好多次,拼命地想要往上逃跑。
想要逃离他的怀里。
嘴里甚至都在哭。
脑海里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几乎刺耳的地步。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黑黑晕晕。
她要死了。
好冷。
身体好重,又好轻。
她快要死了。
花灼下意识的,紧紧地抱住了正抱着她的人。
她知道她正抱着赵玉京。
这个杀她,害她的凶手。
可她紧紧地抱着他,手指几乎快要抠进他的皮肉里。
自从来到这混乱世间,她曾想过无数次,自己会怎么死去。
但从感受到他心意的那一天起,花灼其实就有一种预感。
他会陪着她一起去死。
她死的时候,绝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冰冷的河水浸湿了他全身。
赵玉京望着少女在幽暗的水底里,起伏的墨发。
他低下头,她的脸变得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却还在呼吸,身子下意识,想要往他处逃去。
想要离开他。
哪怕是被他喂了卸力散,她将死的力气也在冲破层层桎梏,拼了命想要从他的怀里逃开。
就这么厌恶他。
赵玉京的眼睛睁的很大,哪怕在河流里,他为鬼,睁着眼也并不舒服。
可他想要看清楚。
看清楚她到底有多厌恶他。
就算厌恶他。
也要死在他的怀里。
哪里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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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化成灰,成了一缕幽魂,去了黄泉,过了奈何。
他也要将她寻回来。
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
她心悦别人,也不要紧,他借了张人皮,定能画出她心悦之人的模样。
他就用这张皮陪着她。
就像方才,他带她夜游长安城那样,他想看她笑。
他一直跟着她,陪着她,等她死了,他不会再对她不好。
他会对她好的。
因为他想要得到她的心。
一定是因为太恨她了。
若是没有得到她的心,他便是受地狱之苦,每日每夜,与毁肉蚀骨的疼痛为伴,也不愿魂飞魄散。
一定是因为他太恨她了。
河水冰冷到森森钻入人的骨缝里。
赵玉京垂眼,望着怀中少女。
她若是死了,也会忘却一切吧。
如他一般。
他一手松开了她,抚摸着她的脸,唇轻蹭着她的眉骨,细细密密,吻她紧闭的眼,眉间的朱砂痣,鼻,唇。
却觉本不断挣扎的少女似是忽的脱了力。
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将死。
她死前还在挣扎着想要离开他。
赵玉京垂目,下一瞬,却被少女紧紧地回抱住。
用力到,如他一般,甚至更要重。
恍似恨不得与他就此合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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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疼痛微蹙眉心,漆黑浓沉的一双眼却显得怔然。
他垂下头。
可拥抱的太紧。
他看不到她的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里,忽的蔓上一股如潮水起伏般的遗憾与难过来。
*
“咳额——!”
床幔里,少女不住咳嗽,她满身热汗,浑身无力,软似成了一滩水。
花灼怔怔望着眼前。
金丝床幔之外,漏进一片烛光,周身燥热,有下人忙端了痰盂过来,花灼尚未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就被一个宫人扶着起身,宫人不住拍抚着她的后背,要她呕吐。
花灼一把攥住了宫人的手。
抬起头来看,才见这宫人是眼都哭肿了的小双。
“公主,”小双边流泪,边拍抚着她后背道,“您吐得出来吗?若是吐不出,奴婢给您端杯热茶,您先温温喉。”
“我——”
花灼紧蹙起眉心,她浑身的汗,衣服都黏在身上,紧抓着小双的手,声音嘶哑的厉害,“怎么回事?”
“您与二殿下一同游湖,”小双垂下眼,眼泪落到脸上,她手有些不自然,花灼一望,才见她手心高高的肿了起来,是挨打了,“二殿下没看好您,要您坠入湖中幸好船夫会水,急忙下河来将您救起。”
什么意思?
花灼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与许如意一同游湖,摔倒了湖里,然后被船夫给救了?
临死前的记忆要花灼头晕脑胀,刺痛不已,她紧抓着小双的手,“不是!不是我哥哥!不是——!”
她摇着头要往床下去,若是赵玉京将错全都怪在了许如意的身上,那许如意定会被她牵扯着关在宫内回不去青庵观,现下恐怕还要受罚,花灼脚刚踩上地,身子便软的摔倒了地上。
是近乎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双抱住了她。
“公主,您别吓唬奴婢了——”
小双话音一停,是旁侧收拾妆台的宫人一个不小心,将手里的木盒摔倒了妆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连带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刚从善恩寺回来时,许如意与孟秋辞送她的那一盒琉璃珠摔了满地,连带着,散落了里头装着的,数不清的针。
银针与琉璃珠镀着烛光,摔到花灼眼前,花灼面无血色,明明满身热汗,却如坠冰窖。
她低头看着满地的针里,那滚落到她眼前,摔碎了的碧绿琉璃珠。
第 94 章
银针雪亮, 晃得花灼头晕眼花。
她愣怔怔道了句,“来人——”
话还没说完,便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晕死前的一刹那。
花灼紧迫的, 死死撑着将要崩溃的精神。
她余光里, 看到了很多人朝她过来,扶她起身。
隐隐约约里, 又闻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 脂粉花香。
思绪陷入沉眠之前, 花灼的手往香味的来源处拼了命的一推。
哪怕她的力气小如猫抓。
她也不想就这么投降。
眼前一片漆黑, 思绪越发下沉,她坠入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有噩梦,有美梦,有从前, 有今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梦见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为了求父母要一样东西,好像是狗, 求了整整半年。
她为了那条小狗, 做家务,攒零花钱, 为考好成绩, 努力的学习,整整大半年,冬天的时候, 爸爸给她买了。
妈妈有洁癖,从前家里就干净到冷清, 看到花灼将狗抱回家的那天,她气的用冷冷的声音, 不停的说。
“死脑筋,一根筋,认死理,别的孩子过了三天就忘了!你惦记半年,惦记半辈子!怎么就这么难缠呢?”
怎么就这么难缠呢?
花灼将这句话记得很深,长大了,她知道她这个性格叫做固执。
认定了一件事,一件物,她就会死死咬着不放,幼时家里人不陪伴她的时候,她固执的对象,时常是朋友,宠物,她想有人能陪着她,那之后,家中出现了变故,父母离异,家里关系本就冷清,父母对要花灼这件事抱有情绪都很淡漠,爸爸把青春期的她送到奶奶家,又从死去的奶奶家送到姑姑家,这时候,花灼的固执,成了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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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有安定,安稳的生活。
她死的时候,就快要成年了,很快就能得到了。
所以她才会对从前念念不忘。
此世间,不安定,不安宁,她甚至连人身安全都无法掌控,最让她失控的,就是赵玉京这个浑身写满了不安定的人。
她本最不该招惹他,最不该碰到他。
她没有那么多的一腔孤勇,她有的只是悬崖勒马,便是喜欢悬崖底下的花,她也会停下来,不会往前去。
因为再往下,她便与她转身就能抓到的安稳人生说永别了。
她想要控制自己的人生。
将人生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安稳,平静。
可赵玉京,注定了想要将她攥在掌心之中。
这种人,永远不会爱屋及乌,恨不得将她所看过的,爱过的一切东西全都毁灭,连浑身的血都是冷的,他的爱,花灼担待不起。
她想回家去。
想要安稳的人生。
哪怕悬崖下的花再美丽,迷人,脆弱也好。
她也不想掉下悬崖去。
她一定会收紧缰绳,转身回去,拥抱自己安稳的,平静的生活。
花灼吸进一口气来。
她下意识攥紧掌心,却觉得有什么人抓着她,正与她十指相扣。
头好晕。
好冷。
怎么会这么冷。
她从梦境中挣脱,浑身无力到令她震惊,最令她感到怪异的,是身下的怪异感觉。
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来,一点点睁开了眼。
眼前昏沉,天色已晚,殿外似只留了一盏烛光,昏暗,隐秘,花香脂粉气钻入她鼻腔,蹭了她满身。
身上重的厉害。
花灼忍着身上的冷,却觉体内似升起一片热潮,她疲倦的垂下眼,有墨发钻在锦被里,落了她满身。
死死的缠着她。
似是察觉到她醒了,趴在她身上的人撩开了锦被,穿着一身殷红似血的衣裳,墨发发尾清扫着花灼□□的上身。
他伏在她身上,皮肤是那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惨白,死白,让人忍不住想起死鱼翻过来露出的肚子。
阴冷的白。
面上却是潮红的。
他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唇,原本便猩红的唇,当下一片水光潋滟。
他微眯着一双上挑凤眼,隔着夜色望她,手还在底下并不安分。
花灼听到他在笑。
他声音轻轻的,近乎耳语,“舒不舒服?”
花灼呼吸不住发着颤,他潮红的脸贴近了她,花香脂粉寸寸缕缕的钻入花灼鼻腔,赵玉京吐气如兰。
“我伺候你,好不好?”
不好。
不好。
花灼几乎快要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可赵玉京一直在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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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做那种事情。
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便似一直站在深渊底下,随时等着路过的人,便伸出冰冷的手将人往深渊里拽。
他就是深渊。
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
在那种事情上,他也会给人这种感觉。
欢.愉到近乎欲生欲死的地步。
“好灼儿好灼儿”
他总与她亲吻,她若睡过去了,他便把她给弄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变得很多。
之前,他也会与她闲聊,可就算闲聊都戴着面具,如今不一样了,他像是真真切切的,将心里话,将曾经,将一切都和花灼说。
“不舒服吗?”他声音含带轻抖细喘,“可是我好舒服,好舒服”
“好灼儿,我应该可以要你舒服的啊,”他声音温柔的往她耳朵里钻,似他二人有多深的情意一般,一口一句好灼儿,“明明有好多人,都想将我拉到床榻上,行床笫之欢的。”
他指尖爱怜的摸着她的脸,抚着她无力的唇,“好多人,有男人,有女人,都想这么对我,也想我这么对他们,还有人求我,躺到我榻上,是因为我看上去很会让人舒服吗?那你舒服吗?”
“我不想让他们舒服,他们不配,”他指尖一点点往花灼唇里探,“我只想和你,好灼儿,只有你,我只想要你舒服,要你欲生欲死……”
花灼几乎软成了一滩水。
冷。
却热。
体内的火烧出来,成了汗,晕了满床,每日都有宫人来给她擦身,她身体越来越敏感,能感觉得到,可白天,她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
夜里,赵玉京便会要她醒过来。
他偶尔会换一张脸,有两次用许如意的脸试图和她做,花灼哭声太大,用自己无力的身体拼了命的抗拒,他才算了,又用自己的脸。
他说,他得了一个画皮鬼,得到了画皮鬼的一张人皮,画皮鬼能将这世间所有人的脸都画出来。
“灼儿喜欢哪张脸,”他偶尔,最喜欢趴在她身上,侧耳贴着她的胸膛,听她的心跳声,“我就要那小鬼给灼儿画哪张脸,好不好?”
花灼听到这个,倒是心安大半。
原来是画皮鬼。
多日以来,她一直以为是许如意出了事,被赵玉京上了身。
可她听着赵玉京的话,心里又总觉得怪异。
有几夜了?花灼分不清。
可她能感觉得到,赵玉京好像在讨好她。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在讨好。
少年冰冷的指尖绕着她的墨发,趴在她身上,像是满含眷恋,听着她胸腔内的心跳声。
有些时候,花灼竟觉得他真像个小孩子。
长不大一样。
无理取闹,不计后果,为了一个目的,能使尽一切手段。
欺骗她,强迫她,如今又讨好她。
——好卑微。
卑微二字浮上心头时,花灼都愣了愣。
卑微?
“好灼儿,”他蹭吻她的指尖,将她的指尖含住,不住舔舐,温柔的声音显得痴痴的,“我的乖灼儿,好乖”
第 95 章
他口腔内寒冷。
花灼感受着自己指尖触碰的湿润柔软, 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心。
她低垂下眼睫,正与他抬起的目光对上视线。
他黑漆漆的眼珠定定望着她。
总是这样。
自从她身体出现怪异,无力起身, 赵玉京就总是喜欢这样痴愣愣的看着她。
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拉拽着藏起来, 又像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剩下。
他趴在花灼身上, 微伏起身, 二人紧密相连之处传来异样之感, 花灼呼吸不住颤抖。
自己的指尖从他嘴里划出来, 落到他下巴一片湿。
他手擦着下巴,与她紧密相接着,凑到她眼前来盯着她。
床下守夜的宫人早已经睡死了过去。
自几夜前就是这样,守夜的宫人们不知为何睡得极死, 很多时候花灼都听到了床榻让她羞耻的吱呀吱呀声,可也没有宫人进来看一眼。
她不喜欢赵玉京的目光,看的她胆寒, 总觉得这双漆黑的眼珠里像是会伸出数不清的手来拽着她拖她下去。
花灼紧咬着唇移开视线。
“怎么不看我?”
“看看我啊。”
“看看我, 乖灼儿,好灼儿”
他墨发游荡, 床榻“吱呀”声不停, 花灼颤抖着呼出串不成样子的音节,还是没转过头。
直到一次又一次,花灼眼角有泪落下来, 眼珠也转到他的脸上。
“好灼儿,”
他声音一放轻, 就显得温柔,床幔之外烛光引动, 越发映衬他一张玉面美似仙人,又艳似妖鬼。
可放在花灼眼中,只觉得他是玉面修罗。
“好灼儿,乖灼儿
忆樺 .”
兴许是觉察到花灼瞪他,他低低笑了,相连着又趴到她的身上,听她的心跳声。
“我想和你永远不分开,”他声音轻轻的,却没有笑了,“就像现在这样,”他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赵玉京脸上潮热未褪,他唇上一片水光潋滟,埋在锦被里墨发散落,像个过分美艳的女儿家。
可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不像一个女儿家会说出来的。
“我在你的体内,永远感受着你,永远,我在你的身体里,你哪里都去不了,”
他凤目望着她,像是恨不得把她盯穿出一个洞来,就在花灼心脏跳动的开始加快时,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对她笑了起来。
他手摁着她的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声,“灼儿,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花灼咽了一下口水。
她当然没办法回话。
赵玉京也根本没有期盼着她的回答。
“猜不到吧,可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怎么让我去死,对不对?”
他眼睛弯弯的。
赵玉京死时年纪不大,尚且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才让他一笑起来时,其实会显得有些稚气。
可偏偏,他眼瞳又是涣散的,黑到浓彻。
“我猜对了吧?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又挺进,花灼无力的抓挠着,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反而被赵玉京攥在手里,与他十指相扣。
他牵着她的手,坐起身来,吻她的手背。
“我想杀了你。”
他用极为温柔甜腻的声音兴奋道,“我想在此时此刻,你我紧紧连接的时候,魂飞魄散,你是,我也是,咱们就停在这里,一步都不往前了,死的时候都紧紧的在一起。”
他黑空空的眸子望着她。
却清楚的看到了少女面上掩盖不住的厌恶与惊恐。
他攥着她手的指尖一顿,身体有片刻不自然的停顿,许久,他飞快的眨了几下眼。
“我——”
他看着她,竟像是询问,“是不是用你哥哥的脸更好?”
花灼不懂他又在犯什么病,她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赵玉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玉京却被她的眼神望的越发怪异。
“我的脸这么讨人厌?”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好似她只要露出一丝厌恶认同的表情,他就会疯魔一般,“你不喜欢?我的脸太丑了,是不是?一定是我长得不够好看,你才不愿意的——”
他披着外袍,旁若无人般下了床。
花灼莫名心惊肉跳。
她盼望着有人能发现赵玉京。
又忍不住担心他会被发现。
心下天人交战,却根本没听到脚步声,他轻轻巧巧,似只猫儿一般,带着寒凉,又钻进她锦被里。
他捞起她无力的手,花灼怔怔一望,才发现他攥着她的手里多了一根冰冷的白玉簪抵着。
是赵玉京伪装许如意的那夜里给她买的白玉簪。
他眼睛微微睁大,攥着她的手,忽的将尖簪对准了他自己的脸。
花灼尚且不知所以,便听他道,“你划,划烂他,这张皮我不要了,我本来的脸我也不喜欢,跟灼儿一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划,划烂他——!”
他声音一顿,是花灼拼了命的松开了手。
白玉簪掉到了被褥上。
他又要捡起来递给花灼。
刚攥起她的手,便见到花灼脸上明显的惧怕。
他动作一顿,面上那股令她胆颤的神经质又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成了温缓的笑。
他凑过来亲她,与她唇舌纠缠,起身道,“我知道你不敢,你害怕,因为灼儿总是心软。”
他攥着白玉簪压到带着浅笑的脸上,“可是你要看着,看清我为你做过什么才行,我自己划——”
“不”
花灼眼里全都是泪,挣扎着说出一个字来。
她想要去抢赵玉京的白玉簪。
可到底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玉簪刺破了他的脸侧,血滴落到她手背上时,花灼拼了命的拽住了他的衣摆。
他正想要继续。
感受到衣摆被松松一拽,他目光迟钝的望过去,望见了花灼脸上的泪。
赵玉京登时什么都忘了。
他将沾满血的玉簪随手丢下,不顾侧脸的血,倾身过来安抚她。
“怎么了,哭什么,害怕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赵玉京害她,害了数不清的人。
可她看着他这幅样子,又并不好受。
心里闷闷堵堵,让她觉得痛苦。
他不再继续毁这张脸了,重新趴在她身上,听她过快的心跳声。
花灼余光望见,他的手在抚摸着脸颊止不住的血。
“赵——”
她刚发出一声气音,赵玉京就抬起脸来望她。
他右脸侧在流血,不知为何,却显得这张脸更为妖冶,他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一样,“灼儿,我想起来一件事。”
他从身下衣堆里翻找,手拿着一个福寿娃娃钱袋子过来她眼前。
花灼看到这个钱袋子,有些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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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袋子,明明从前她看到时,只觉得温暖。
因为一开始,是她的亲人给她缝过的。
但自从赵玉京送过她两次钱袋子后,她看到,便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这钱袋子较比上次的精致了些,花灼看得仔细,这上面还有他的血。
他将钱袋子绑到她外衣上,“这钱袋子,我又绣了好长时间,上一次的被你烧了,这一次你烧不坏的,”
他对她笑,“我上次送你的钱袋子,你怎么给烧了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钱袋子耗费苦心,对青庵观的老道士磕了数不清的头,我磕的头好痛,还是你那友人将布料针线给了我,”
他低垂着眉目,侧脸的血还没有止住,他手往下,抚摸着钱袋子的笑脸,
“缝这东西也不简单,我记性不太好,想了好久好久才绣好了,绣的手上都是伤,可是你怎么给烧了呢?”
“你对我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因为你的心在别人那里,才会半分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他自问自答,说着要花灼心起惧怕的话语,却像是心情很好,闲聊一样。
“当许如意可真好啊,许如意,许如意”
他在唇舌里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将这个名字念进心口里,永永远远都忘不了一样,“我如果是许如意就好了。”
花灼眼瞳颤颤。
赵玉京温柔的看着她,流着半脸血,笑了。
“他跟我不一样,他不是我这种可笑的可怜虫,”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讲故事,“但没关系,我会把他变成跟我一样的可怜虫。”
“嗬——”
花灼下意识想要说不要。
却被他一下子捂住了嘴。
他看着她惊惧的眼,凑近了她望着。
“担心吗?害怕吗?”
花灼流出眼泪来。
赵玉京看着她的泪,目光颇为晦暗。
“不要为了其他人流泪,”他擦着她的眼泪,“你的泪只给我一个人,只为我哭就够了。”
花灼生怕他会对许如意做什么。
她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了,眼里具是祈求。
赵玉京与她对上视线,神色不明。
“怎么了?”
她眼泪落到他捂着她唇的手背上。
他只是沉沉的盯着她。
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像是在通过她看另外的人。
他唇角颤颤,对她笑了。
“累了吧,睡觉吧,”他压着她躺下,又趴到她的身上,不住拍抚着她,“睡觉吧,睡觉吧。”
“唔”
花灼想要说话。
却听他埋在她心口的声音毫无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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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可能就会忍不住杀了你。”
花灼身子一抖,再没有声音了。
那一晚她并不好受。
赵玉京抱她抱的太用力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较比从前他整夜整夜的与她纠缠还要难受,花灼寄希望给明日负责擦洗的宫人能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可第二夜,她还是在这张床榻上被冷醒了。
她精神越来越不好了。
花灼余光望见了墙角下的滴漏。
她醒的越来越晚了。
就连现下难得醒来,也觉得又累又疲,全部的精神都被情.潮占据。
她的精神在一点一点的被他挖空,耗尽,他每夜每夜不停歇的与她纠缠,就是在吸食她的精气。
他想要让她死,带她下地狱,让她永生永世在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就连死,都要死在他怀里才行。
“我可能没时间了,”他如寻常一般趴在她的身上,自从他寻回肉身,成了赵玉京,便总是穿着红衣,“许如意知道你得病,明明被关起来也逃跑了,应该是逃去青庵观了,那老道士,我没能让他死。”
“他如今一定都知道了,他想让我去死。”
“你开不开心?”
夜色似潺潺流水,烛光映进金丝床幔,镀着光影,映上他白如玉般的指尖。
他指尖抚她的唇,低着头望她。
“我要死了,你开心吧?”
花灼无力的望着他。
望着他执拗,空洞,焦灼,一次又一次的询问。
“我早就该去死了,”他望着她疲累的眼,“你又要这么说了,对吧?”
他轻轻笑了两声。
“我知道我该去死,”他眼神又脱离了,像是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早就该去死了,母后也要我去死,问怎么死不是我,如果死的是我的话,阿兄和长姐就不会死了,你也对我说,我早该去死了,”
“你们都爱别人,你们心里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别人,我知道啊。”
他冰冷的手往下,搭在她的脖子上,声音轻轻柔柔,平缓,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我知道啊,我知道啊。”
“父皇,母后,长姐,阿兄,小妹,他们都死了,阿兄被我杀了,母后也被我杀了,父皇病死了,长姐自尽了,小妹”
他弯着眼,从前他根本不会说这些,如今像是自尽之人的临终遗言,他恨不得将一切都讲给她听一样。
“第一次的时候,我下不去手杀小妹,小妹就被别人杀了,死在我眼前,太小了,太可怜了,我当时就在想,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杀了小妹的话,小妹就不会死的这么惨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狠下心来就好了,我心爱的人们就该死在我手里,所以我动手了,我杀他们的时候,阿兄觉得我疯了,母后以为我早就是心教的人,他们恨透了我,我却在想,我杀了他们,到黄泉路上,他们一定会等着我的。”
“我们一家人,一定会重逢的,他们一定会等着我的,我到下面,一定会和他们好好解释清楚的。”
“可是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对她笑的很温柔,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他们的手上干干净净,父皇阿兄虽有上战场,但生前还做了数不清的好事,跟我不一样,”他牵起她的手,“你也是,跟我不一样,可我要你跟我一样,留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花灼疲累的精神,因为他的话心起复杂。
她看着他,拿出一个盒子来。
这个盒子很眼熟。
她迟缓的大脑停顿许久,想起来了。
这盒子里装着他生前的命物,写着思难二字的虎头玩偶。
第 96 章
他将木盒在她眼前打开了, 右脸经床幔外烛光映照,伤口狰狞,却掩盖不住面庞的美艳妖冶。
虎头玩偶被他给拿出来, 他旁若无人的下了床, 将玩偶搁在对面的木桌上,继而, 像是拎物件一样提拽着塌下熟睡的宫女将人拎了出去。
花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呼吸几乎停止。
继而, 她听到了那宫女细小的呼噜声。
床幔漏开一条缝隙, 映照出宫女的脸,小宫女眼下一片青黑,唇上毫无血色,将死一般的睡着, 眼皮颤了颤,要醒,却醒不过来。
她殿里的宫人有问题。
不, 更应该说, 好像是出了问题。
从之前,花灼就感觉的出来, 她能闻到一股药苦的气息。
这药苦香太重了, 明显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服用。
若是她殿里的宫人们也有人生病了呢?
她冷不丁回想起,当初她从巴蜀赶回长安时,许如意的师父道灵真人对她说的话。
他说, 恶鬼会吸人精气,以人的精气为食。
若是他在吸食这满屋子活人的精神气呢?
她最近, 能明显的感觉到赵玉京这张脸越来越美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美到令人不安恐慌的地步,眼珠越来越黑, 唇也越发猩红,连带着的是皮肤苍白,像是水墨画里的妖鬼,一颦一笑,勾魂摄魄的挑着她。
可他几乎将浑身解数都使到了她的身上,连带着他这张脸,他能觉察的出花灼总会愣愣望他。
没人看到他不会发愣。
他将面容当成诱引她的手段,乐此不疲。
床幔被少年玉白的手挑开,他凤目弯弯,将她抱到怀里。
花灼闻着他身上过重的花香脂粉气,微蹙了下眉心。
起眼,却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神吓了花灼一跳。
他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久,像是狼盯着肉,方才攥住她的双肩,带着她躺下来。
他到她身侧。
花灼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趴到自己身上了,未知的恐惧摄满她心头,她呼吸有些发抖,却见他攥住她的脚,手不住抚摸着她的脚踝。
从花灼细瘦的脚踝,一路抚摸到脚面,脚趾,继而爱怜的轻吻上她脚面。
“乖灼儿,”他垂着头,墨发落了满身,只露出一道身穿暗红衣袍的剪影来,“咱们一直在一起。”
花灼听着他温柔,且毫无起伏的话,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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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他抽出一条腰带,在她的脚踝上绑了个死结,另一头绑在他的脚踝上,也同样绑了个死结。
他们两个人的脚踝被这根雪白色的腰带紧紧地绑着,花灼心慌意乱,手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他牵住了手。
他牵住了花灼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躺到她身侧,侧过头来望着她。
花灼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冰冷的指尖过来,抚她的墨发,耳廓,目光痴痴地望着她。
花灼听到了细碎的声音。
是妆台上留的烛火摔了下来,勾拽着火光,猛然窜上了幕帘。
火势熊熊,光亮穿过床幔,映上花灼惊惧的脸。
他冰冷的指尖还在轻轻抚摸她的发,勾勒着她的额头,鼻梁,嘴唇。
“灼儿,”
他声音轻轻的念着,“灼儿”
花灼余光望见,搁在桌上的虎头玩偶。
那周围,是火光即将而来,将那小小的虎头玩偶一同吞噬。
“你怎么又哭了?”
他手抹去她落入发间的泪,“不过太好了。”
“这次你的眼泪,终于是为我而流的了。”
花灼呼吸一窒。
恨他的疯魔。
恨他的毁灭。
恨他的一切。
又爱又恨,恨他,也爱他的不疯魔,不成活。
“我就想要你一直为了我哭,”
他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过来抱住她,二人被一根腰带牵着的脚踝碰到一起,对比外面烫热的火光,他的脚踝寒冷似冰。
“因我笑,因我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我。”
“若再有来世,我想要你还是你,”他抱着她,声音轻轻的,“我做你的心,做你的血,跟你一直在一起。”
“好不好?”
好烫。
花灼视线晕晕沉沉,她浑身全都是汗,觉得自己和赵玉京像在蒸笼里,烧死在里面。
耳畔,只剩下烈火熊熊之声。
要死了吗?
可是她不想死。
她想骂他,想狠狠地打他,想要,想要回去,想要有平凡的人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她遇到了赵玉京。
心像是被撕扯着,往一个深深的地方坠,他抱着她,吻她不断落下的泪,声音在她耳畔。
“灼儿,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对我说,你说,我爱上你了。”
“我好像是爱你,”他声音小小的,“我分不太清,因为柳如晦也对我说过,他说他爱我,才会想要折磨我,母后也对我说过她爱我,所以才想要对我好,我不想折磨你,可我想要对你好,但我觉得,我和他们的爱好像都不太一样。”
“我爱你,我想要你也爱我,我想要你的眼里只有我,嘴里念着的只有我的名字,”他抱着她,“我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一定要和你白头偕老,要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外头的火势越来越猛。
他目光痴痴望着少女,忽然起了妄想。
“灼儿,我快要死了,你可怜可怜我,说一句爱我,好不好?”
“你说一句你爱我,好不好?”
他像是忽然动了心念,有些手足无措的坐起身来,花灼泪眼麻木的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对他点了一下头。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欢喜与鼓舞,将疯一般将她抱住,手覆到她的脖子处。
这一瞬间,花灼觉得从前丧失的力气源源不断的流入四肢百骸,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腔不断起伏。
她对上他显得疯魔的一双凤目,不带丝毫犹豫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继而,张开了口。
她一说话,就有血不断自嘴里流出来,可花灼没有顾念疼痛。
她脸上是未干的泪痕,一双温软的杏子眼里闪过纠结与痛苦,继而,尽数归于决绝。
赵玉京彻彻底底的激怒了她。
这个不安定的因素,毁了她谋划好的一切。
“爱你?”
赵玉京望着她一双含带着嗤笑的杏眼,觉察到什么,慌张想要捂住她的嘴,“你不许说话——!”
“我对你没有爱,也没有恨,”花灼却快他一步,嘴里有血落出来,猩红刺目,染红了她的下巴,对上他慌乱狠厉的视线,她心痛的厉害,也惧怕的慌乱,还是极快的大喊,“我根本都不会记得你是谁!”
“你闭嘴!”
他像是忽然失了理智,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你闭嘴!你闭嘴!”
他的手太过用力,花灼被他猛地压到了床榻上,她呼吸一滞,头晕目眩,手下意识去砸他的手背,一双眼睛却麻木的瞪着他。
“要杀我就杀吧”花灼太知道怎么捅他他才最痛,“我死了也不会记得你!”
“你闭嘴——”
他声音里竟带出哭腔来,眼神像是恨不得将她的五脏六腑掏出来。
花灼吓得浑身一抖,可还是挣扎开口,“死了的那个我又不是我”她颤抖着弯起唇角,“你得不到的”
你得不到的。
得不到的。
他眼睛睁得很大,掐着她脖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花灼觉得有什么湿热的东西砸上她的脸。
她怔怔然,昏沉的目光上抬,对上他一双猩红凤目。
血泪竟自他眼里落出来,他双手还掐着她的脖子,弯下腰身,凑过来亲她,咬她。
花灼烦厌又震惊的转开脸,不知道赵玉京是怎么了,他又凑过来亲她,血泪蹭到她脸上,花灼甚至听到了他埋在自己耳畔发颤的哭声。
“我杀了你,”他边哭边道,“我要杀了你”
第 97 章
他手还搭在她脖子上, 一会儿猛地用力,一会儿又停下,外面的火光越发烫热, 映到花灼的脸上。
她脸上全都是血。
有他流的泪, 也有她嘴里的血,她的脸色涨的不好看, 可眼神还是不服输。
“玉京阿善”
她手伸出来, 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他身子猛地一顿, 听她说,“我有话想对你说,你仔细听清楚。”
他不想听。
花灼让他觉得害怕。
他总是怕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说出的话能极为轻易的让他心满意足, 也能成为一把刀往他心里捅,捅到鲜血淋漓,痛到抽筋剥骨。
所以他害怕她说的话。
可他看着她温柔的眼神, 感受她轻轻的拍抚, 却忍不住心含带着期望,一点点松开了她的脖子。
他眼里血泪还在掉, 边抽泣着, 边趴下来,耳朵贴在她唇畔,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你还记不记得, ”她声音因方才被掐住脖子,变得沙哑又细小, 像是猫儿一样脆弱轻柔,“你以前对我说过你的秘密, 你说,让咱们来交换秘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记得。
当时他对她使出百般心计,与她交换秘密,她第一次与他表明,她喜欢许如意。
他怎么可能忘?
到死了,烧成灰,彻彻底底魂飞魄散了,他都忘不了她喜欢许如意。
花灼杏眼望着他苍白的脸。
“我也对你说一个秘密,我知道我要死了,”花企鹅裙以污二儿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灼声音淡淡的,“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死了。”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没有精神,就连现在,身体也沉重,无力,冰冷。
他是恶鬼,心机深沉,恶毒自私,死到临头,怎么可能一个人下地狱?
他不会放了她,他一定会带她一起死,而怎么死,死后又将如何,他一定早有预谋。
花灼偏要让他的计谋落空。
偏要看他崩溃。
偏要打碎了他的一切妄想。
她甩不掉他,也狠不下心甩掉他。
她想到他受伤,死去,都会心痛难过,他的过往,他带来的一切,都像一根根针刺进她的心头,这如何不算是他送给她的一千根针?
她爱他才会痛。
真心的喜欢他,才会心疼他。
所以她一定要牵制住他,她不想让他死,最不想的,是他带自己一起死。
赵玉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他望着少女沾满血迹的脸,忽的落出几分恶劣的笑意,“怎么,知道怕了?”
花灼早看透了他的本性,心觉可笑的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我笑你机关算尽,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笑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灼对他弯起眼来,面庞还似从前一般温软可人,声音轻轻,还泛着因痛苦而带来的颤抖,“死了好,死了我就能回家去,再也看不到你了。”
“什么意思?”
他眼里的血泪滴到她脸上,花灼不说话了,他摇着她捏着她肩膀让她坐起身来,“我问你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花灼被他晃得头晕目眩,她忍着要吐出来的疲惫恶心感,抬头看着他,“知道怕了?”
“你胡诌什么?”他擦了脸上的血泪,像疯了一样,“你骗我,又骗我总骗我有意思吗?!”
花灼闭上眼,她害怕他,索性不看。
她紧紧地攥着拳。
如果她赌对了
如果她赌对了,赵玉京早在从前,就对她交付了真心,如今对她,造成了求不得的痴念,那她这法子,就一定有效用。
他怕她不爱他,说白了,他所有的疯狂与肆意妄为,都是源自于他的力量,他始终认为他自己有改天换地的本事,疯癫到了极致,才会始终都看不起她,就像他厌恶他这等人也会如凡人一般生出情爱欲念,也看不起让他生出了情爱欲念的花灼。
他对花灼所有的凌虐与自信,都是源自于力量,他认为到了地府,他也只手遮天,能将她的魂魄永远锁在身边。
可花灼偏不要受人桎梏。
从前的人生,是她一步步自己争取的,在这世间活到如今,是她一步步挣扎过来的,她死也不会成为他的所有物,受他的桎梏,成为他的一个‘东西’。
凭什么?
他让她死,她就得死,他让她痛,她便要痛么?
花灼性子确实是软,也胆小,可这并不代表她不坚韧。
她眼里全都是泪,静静的看着他发疯,恐惧让她紧攥着掌心,他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像是恨毒了她,“你和许如意说好了,是不是?”
“我说怎么青庵观那个死道士这么轻易就中了我的计!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和许如意联起手来对付我!你们早在一起了合起伙来骗我!你们去地府说好了是不是?”
“我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花灼被他吼得浑身一震,继而,抬起泪眼来望他。
“关你什么事?”
火光越来越旺,他眼里的恨意成了实质,“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贱人——”
花灼眼泪还在掉,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永远不忌惮用最坏的角度来揣摩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巴掌太轻了,她本身就没有力气,像是猫儿轻碰一般,却要赵玉京愣住了,他恨恨的盯着她,花灼却弯下腰身去解脚上的腰带。
“你做什么?”
他像一根断掉的琴弦,之前这根琴弦死死的绷着,如今终于断了,他脸上的血泪还没擦干净,一把扯过她的手,“你哪都别想去,你和许如意说好了!我知道!你哪儿都别想去!”
花灼抬头看着他发疯,见有火光扑上床幔,她趁他没注意,伸出脚当即火便窜上来烧到了二人紧系着的脚踝绳上,赵玉京忙要抓她,花灼却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打我——”赵玉京攥着她不住挣扎的手,“你又打我!”
“不想我动是吧,”花灼墨发散乱,她坐在他面前,“那你自己去把命物拿回来。”
赵玉京没想到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你休想,你就是想走,你就是想要趁我不注意和许如意在一起离开我身边!”
花灼都气笑了。
“我不让你死,”花灼心不住狂跳,都分不清是吓得还是气的了,“在你眼里都是计谋?我若真这么黑心,何必管你的生死?直接让你的命物被烧了,让你魂飞魄散便是!”
“你只是不想跟我死罢了,我死与不死,你这没有心肠的贱人怎么会在乎?”
他魔怔了一样攥着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细瘦的腕子,又抬起头来看着她的脸,对她露出那股带着怀恨,阴恻恻的森寒笑意来,
“你说的狡诈之言,我一句也不会听,我才不会让你活着和许如意在一起,我就是魂飞魄散了都要缠着你,你永远也别想逃离我身边,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第 98 章
舌尖血越浮越多, 堆积满了口腔。
花灼含不住,血便从她嘴里流了出来,她听着他像诅咒一样的话, 对上他目光时, 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随之,她在心中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杀咒。
花灼甚至都没有回神, 便见眼前身穿红衣的少年身影一下子被一道无形的气给轰打了下去, 甚至来不得发出一声痛呼, 他整个人都摔下了榻, 倒进火海里,床幔一起一伏,花灼浑身不住颤抖,她什么都没有管, 赤脚下了床,驱动着无力发软的两条腿,径直朝着桌上的虎头玩偶大步而去。
正要经过摔在火海里的赵玉京时, 却被横来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拽住了脚踝。
他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手指死死的扣着她脚踝, 在她脚踝上留下道道含着血迹的指痕。
花灼因痛低头,便见他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磕到了什么, 头上破了个血窟窿,流了半脸的血。
却更显得,妖冶美艳。
火海里的阴鬼死死拽着她的脚踝不放, 一点一点要拽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赵玉京——!”
“你想都别想”他眼里全都是血泪,“和许如意在一起!你想也别想!我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没有要和任何人在一起!”
花灼抬脚挣开他,大步往前去, 他早已弱到不堪一击。
刚走出两步,花灼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沙哑的哭声。
像是无力极了,也恨透了,隔着火势清晰传入她耳中的,还有句句含带恨意的“我杀了你”。
她很想回头,告诉他不是这样,但眼见火光要波及到那虎头玩偶,花灼急忙跑上前,一把将烫热的虎头玩偶拿到了手里紧紧的护着。
回头时,却没找到人。
“赵玉京——!”
花灼目光四转,将虎头玩偶放进心口的衣服里收好,她满身的热汗,火光越发大了,公主殿之外已经开始有了人声争吵,“赵玉京!”
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在哭了。
摔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认为自己注定要魂飞魄散,这一次他没有逃,竟就在床榻边晕死了过去。
这是花灼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模样。
她蹲在地上,心感怪异的将赵玉京揽抱在怀里,他脸上除了伤,就是泪,没有呼吸起伏,那张从前在床笫之间还极为艳丽的面孔霎时变得极为惨白无色。
花灼也是这时才确定,赵玉京早已大不如前了。
不知道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逃出主角在的青庵观来缠着她,想必是拼尽了全力,花灼只是念过这两次咒,就让他再也没了力气。
可幸好他没出事。
花灼后怕的摔在了地上,浑身早已经被吓出来的冷汗浸透了。
她没有时间拖延了。
花灼拖着赵玉京费尽全力的刚出殿门,便听外面有太监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
花灼低头望了眼晕死过去的赵玉京,忙往公主殿的后门而去。
她得走。
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赵玉京。
不然赵玉京会死的。
她知道他坏,作恶多端,早把他扔在这火海里留他烧死,那所有人都会解脱。
可她什么也不想管了,拖着他刚出后门,便听到有小丫鬟的惊呼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竟是被赵玉京拖出了殿外的,守夜的小双。
若去后门,便会途经寝殿外,她早已经醒了,匆匆整理着衣裳要跑,对上花灼目光,吓了一跳。
“三、三公主?!”
花灼满脸热出来的汗。
她弯着身,拖拽着一个人,小双只是望了一眼就吓了一跳。
好多的血。
转瞬想到的,就是白,这个人白的和死人一样吓人,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乍一望,像是个少年人。
“小双,”花灼咽了下口水,“你过来帮我,我要坐马车出宫去。”
“啊?”
小双人都傻了,“出、出宫?”
“对。”
小双下意识摇头,花灼浑身都发着抖。
不是气的。
是怕的。
她怕赵玉京忽然醒过来,也怕赵玉京被其他人发现。
她不想死。
也不想让赵玉京死。
因为她舍不得他。
方才看那虎头玩偶完好无损,莫大的欣喜填满她的心头,她不想他死,不想他出任何事。
所以,她这次一定要规训好他。
花灼知道自己可能疯了,被他给逼疯了,他是会坏了她安稳人生的不安定因素,可她偏偏就是放不下他。
也甩不掉他。
就是他死了,他送她的一千根针也始终捅在她心口里。
痛的鲜血淋漓。
“你若是不帮我,转而去告密,”花灼发着抖威胁道,“我现在便割了你的舌头。”
小双被一向温软亲人的三公主一望,浑身打了个寒颤,总觉得看到了传闻里那位骄横冷厉的三公主,她头都没点,赶忙上前去。
*
“父皇母后灼儿灼儿”
阳光大盛,殿外,是翠绿山石,草木依依,远处木海棠摇曳生姿,他穿最常穿的白衣,倒影落在木地板上。
有风吹过来,吹响了他腰侧,小妹亲手给他绑的祈福铜铃。
带出一片“咚铃铃”“咚铃铃”的响声。
他嘴里下意识念着什么,愣了愣,抬起头来,殿内空无一人。
“思难!你在哪啊?”
阿兄的声音,含满朝气,像是初升的日头。
和他不一样的声音,他身有弱症,常年以药为伴,自无那么中气十足的声音。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不知何故,他总想阿兄多喊他几声。
他想多听听阿兄唤他。
“思难!思难?!”
声音越来越近了,人高马大的少年从另一边大步过来,一把拍了下他的后背,“怎么回事?阿兄喊你这么半天,你就在这儿傻站!”
他听着阿兄抱怨,没说话,只是浅笑抬头,看向阿兄的脸。
可能是日头太大了。
阿兄的脸他看不太清。
阿兄也没等他回话,“快走吧,那姑娘等很久了,母后和小妹看了都觉得甚是满意,要我赶紧喊你去见人呢。”
“姑娘?”
赵玉京愣了愣。
“你傻了不成?”阿兄笑他,“今日要给你相看啊。”
怎么忽然要给他相看?
他自小一心忙于文武,整日从早到晚温书都觉不够,怎还有心耽于女色?
他想拒绝,可被阿兄半拉半拽着进了殿。
殿内暗香浮动。
母后与父皇坐在主位,小妹缠着母后撒娇,他们如从前一般,似神仙眷侣,可日头太大了,他看不太清他们任何人的脸。
赵玉京微微眯起眼来,隔着刺目的日头,与父皇母后行礼问安。
母后带着那姑娘走到他的跟前。
要他抬起头来看看她。
有一刹那,他心跳的怪异。
赵玉京依言,抬起头来。
少女穿一身桃粉色的襦裙,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半束,巧笑嫣然,杏目弯弯,一张俏丽的脸庞被日头映亮了,眉间朱砂痣映衬,她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子。
她朝他笑,对他说了什么。
他没听清。
他很想听到她的声音。
很想听清她说了什么。
所以他往前一步——
*
花灼浑身一抖。
呼吸在薄蓝的夜色里不住发着细密的颤,她手边放着刀剑木棍,抓着辟邪牌坐在椅子上。
第三晚,他终于有些动静了。
赵玉京一身红衣,像具艳尸一样躺在床榻上,头上的血窟窿被白布绑着,可他是鬼,伤口根本好不了,连带着脸侧伤了的皮都显得颇为狰狞,却更凸显此刻闭目面庞若净水沉舟般的美。
他被粗绳捆着,若只是粗绳,自然无用,花灼还将许如意送她的符有一个是一个都贴了上去。
此处属于长安郊外,原身擅骑马,当初途经,觉得此地山清水秀,便在这处随手置办了一套宅子,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她本紧紧攥着手盯着床榻上躺着的恶鬼,忽然间,只觉得自身后窜上来一阵恶寒,下意识恐惧的闭了下眼,起眼,便对上一双直勾勾望过来的漆黑凤目。
花灼被他这空洞洞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像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面色如水般沉静,片晌,他盯着她,像是寻到了猎物的猛兽一般,下意识想要坐起身,一动,便低下了头。
继而,他竟轻笑了一声。
他面色惨白,头上还裹着白布,抬起一双浓黑的眼,极为神经质的盯着她笑。
花灼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
这三天夜里,她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好几次,她在想要不直接把他的命物给烧了,烧了,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彻底永别,她与许如意告白,孝顺父皇母后,就能回家去,放下此世间所有的一切。
可偏偏,三夜过去了,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狠不下这颗心。
可如今对上他恨意成了实质的目光,花灼心头又生起密密麻麻的悔恨来。
赵玉京盯着她,轻轻转了一下眼珠。
他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又将目光再次放到她身上。
“许如意呢?”
“什么?”
花灼愣了愣,心里挤压着的话全都卡了个壳,赵玉京盯着她笑,笑意极为森寒,“你们何必大费周章将我绑到这里来,想要我死直接烧了命物便是,”
他沉沉笑出声来,“还是说怕我魂飞魄散了还要缠着你,就怕到这地步啊?”
他摇了摇头,“你们要好好活着,你们在一起,长长久久地活着,”他看着她,声音因虚弱而放的极为低柔,“我不会妨碍你们的,放心吧。”
花灼咽了下口水。
他想死。
不,应该说,他根本对死就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如今的情况于他而言,受到禁锢,受人摆布,还不若死了再想办法。
花灼不知他还有什么招数,她想了想,抓着辟邪牌,又拿了把菜刀,正要起身,身子却发软的厉害,一下子摔坐在凳子上。
赵玉京的目光始终凝滞在她身上,她所有细微的神情动作,他都一概收入眼底。
花灼哆嗦着走上前时,望见他一双笑眼。
“不准笑!”
花灼手指甲都嵌入掌心里,她后背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是冷汗浸透了。
可赵玉京根本就不听她的。
他视线明晃晃的落在她的脸上,唇上是浓浓的笑意。
“许如意不在,对不对?”他轻轻问她,“你怎么没和他汇合啊,他还没来得及回长安是吗?就让你孤身一个人对付我啊?”
“关你什么事?我现在让你不准笑!”
这笑里含带着嘲弄。
他对世人总是会露出这种笑。
因为他瞧不起除了老天爷以外的所有凡人,众生平等,他都不放在眼底。
哪怕这个人是花灼。
他根本没有理会她,歪着头望四下,“长安郊外吗?附近没什么人呢,”他笑弯弯,“灼儿把我关到这里是想做什么啊?舍不得我死,是不是?”
“你对我果然是有情的,我对你也是,”他痴痴望着她,“你心里其实有我,对不对?好灼儿”
花灼刀子直接横在了他眼前。
他笑哼了一声,望着这不住颤抖的刀刃,又抬起眼来用一双凤眼引诱她。
他知道自己生了张好面庞。
这双眼睛一弯,便是内勾外翘,像是艳丽阴柔的艳鬼,勾着她要拉她入床笫之间,花灼心起寒意。
被他吓得。
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做什么都没气力,是明显的被他吸了精气的缘故。
他以前明显是舍不得,有节制,恐怕她如今再被他引诱着上了床榻,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花灼收起了刀。
她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有些虚脱,冷冷的望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玉京,”花灼咽了下口水,“你不用再留妄想,因为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赵玉京脸上的笑意明显一僵。
他看着她,花灼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她表情是强装的镇定,面色苍白,脆弱到不堪一击。
“你、”赵玉京唇角颤了一下,对她笑起来,“你说谎,你把我关到这里,就是对我舍不得,我——”
“确实是舍不得,”花灼轻轻的打断了他,“因为我真真切切的心悦过你,”
心悦过他。
他抬起眼睫看着她,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了。
“你什么意思?”
一瞬间,他给花灼的感觉像是焦躁的困兽。
花灼紧攥着掌心,“我心悦过你,对你有割舍不掉的妄念,所以舍不得你死,这一点,你确实猜的不错,”
“所以我要把你关在这里,让你恶劣的所作所为清醒清醒我的心,”
能有用吗?
花灼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不想漏掉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却害怕的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
“直到我对你再没有半分情意的时候,我就杀了你。”
她将手里的虎头玩偶拿出来,她手颤的厉害,虎头玩偶没拿住,摔在了地上,花灼忙弯下腰身将虎头玩偶捡起来,眼前忽闪过一抹白影,是赵玉京猛地朝她爬过来。
“嗬——!”
花灼吓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望着他。
他像是要疯了一样,还不住要朝她的方向扑过来,墨发落了满床。
花灼不敢再看,抓着虎头玩偶就站起了身要往外跑,她刚背过身,便听后面传来赵玉京的声音。
“你想得美”
“忘了我!过你们的好日子!你想得美!”
“花灼……花灼!”
“我杀了你!你绝对要死在我手里!花灼!”
花灼头也不敢回,极快的关上了门,心跳的飞快,刚关上门,她便浑身无力的摔在了地上。
好吓人。
赵玉京的力量有目共睹,她一直被他的力量凌驾,拯救,从来没想到赵玉京会有这么一天。
其实她根本没有自信能将赵玉京规训好。
她能用的只有爱,赵玉京奸诈狡猾,真的会被她用爱牵制住吗?
花灼浑身冰冷,攀着门板起身,门板极轻晃了一声,就被里面焦躁的恶鬼听到了,“灼儿,灼儿,你别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和任何人在一起,不要……”
若是第一次听,花灼一定会心软。
可如今,就像他不忌惮用最坏的角度去揣摩她,她自然也会用最恶的角度去揣摩他。
不过是变着方法让她心软,不是勾她上床榻,便是让她恨透,一把火烧了命物,前者他能让她死在床上,后者他定有法子脱身,抓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灼打了个寒颤,轻轻的走了。
这些日子,阴德掉的厉害。
明显是宫内得纳灵皇后和皇上都在担心她,还有就是,她没有让赵玉京死。
小双被她喊出了宫,她自然不会让小双留在宫里,那是多一个把柄。
早上喝过了粥,小双又用欲言又止的目光望着她,花灼淡淡抬起眼,小双看了她一眼,当即没有话了。
她觉得害怕,觉得三公主其实和传闻里的没什么不一样。
高位者总是杀伐果断任凭心迹,她不敢再说什么。
因为三公主,居然为了一个男宠荒唐到这种地步。
那一路上,小双没敢看他,也不知道这男宠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让三公主痴迷到这种地步,难怪三公主不要选驸马,可是这男宠明显是不从她的,有可能……有可能还是三公主强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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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食不下咽的吃完了粥汤,看着三公主又往小屋去了,去之前告诉她去买些符纸朱砂来。
小双犹犹豫豫的应了声,看着人进了屋。
花灼双手双脚冰冷,她拆了身上的所有配饰珠钗,就怕有什么破绽被他给抓到了,刚进门,便愣了愣。
赵玉京摔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躺着。
花灼吓了一跳,忙上前去,刚靠近他,便对上他转过来的脸。
他猛地要朝她扑过来,花灼急急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你去哪了?你跟谁在说话?我听到你和别人说话了!你和谁在说话!”
第 99 章
他的质问像尖刀利刃, 劈头盖脸的砸出来,花灼没预料,后退的时候被他一下子抓住了脚踝, 他寒凉的手像是一条冰冷的蛇, 缠着裹着往上拽住她的小腿。
花灼忙往后退,却被他死死拽着, 他摸着她的小腿肉, 低下头来。
花灼心都一抖。
他亲她的小腿, 冰冷的舌舔舐而过, 继而,死死咬住她小腿的肉。
疼痛让她回神,花灼踹了他一脚,趁他摔倒, 忙满身冷汗的拍了张符纸盖到他心口有些松动的符纸上。
赵玉京仰躺在地上,墨发落了满地,又被限制住了动作, 可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侧脸朝她笑起来,森白的牙, 偏偏牙缝里是一片猩红, 显得极为神经质。
花灼后知后觉,自己的小腿太痛了。
“就连你的血,”他黑沉沉的眼望着她, 对她露牙笑,还伸出猩红的舌头来, “都好好吃”
花灼咽了下口水,她手往后攥住自己流血的小腿, 听他问,“还在流血吗?”
他侧脸望着她,墨发苍白脸,凤眼弯弯的,轻轻问她,“痛不痛?”
花灼咬着下唇,捂着自己的小腿,她跪坐在地上,没有理会他。
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他目光痴怔怔的,对她探了两下舌尖,声音含满了诱引,“好灼儿,你把你小腿伸过来,我给你舔干净,好不好?”
“赵玉京。”
花灼声音淡淡的。
就连她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外强中干。
对比这个有力量,有谋略,能放得下身段,使得出手段的恶鬼而言。
花灼的底牌,太少太少了。
她确实聪明,机敏,可她的聪明才智无法与赵玉京的缜密阴毒相提并论,论力量,她也只是个寻常的弱女子,且还是个一心只求安宁平静的弱女子。
她唯一有的底牌,只有一样。
就是爱。
“你别再这样了行吗?”
她话音淡漠,难辨喜怒,赵玉京躺在地上,浑身一顿,他目光忍不住看向她,面上的诱引之色也渐渐收了起来。
像是暴雨将至。
他目光阴森森的望着她。
花灼最怕他这样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她抵抗着心头的惧怕,声音都压着颤抖,“你这样,只会让我更不喜欢你,更烦厌你。”
“我本来就对你没什么感情了,你做事情之前最好多揣摩揣摩。”
“你对我没感情——”赵玉京双目霎时气的猩红,他太阳穴青筋蹦跳,朝她扑过来,却被符纸击打着动弹不得,“你当然对我没感情!因为你和许如意在一起!你们两个人长长久久过着你们的好日子!你们敢拿我当笑话!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花灼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她力气太小了,再加上发抖,花灼咬着牙,又用力的扇了他一巴掌。
赵玉京恨恨的盯着她,一下子要朝她扑过来,“我杀了你——”
花灼忙往后退,又一声不吭的扇了一下他的头,接着抬脚就把他给踹了出去。
赵玉京摔在地上,却撑着身子靠着床榻一点点坐起了身,墨发落了他一身,引带着他双肩不住颤动,竟是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发疯。
她呼吸不住起伏,喊他,“赵玉京。”
赵玉京浑身一顿,抬起脸来看着她。
“我没有和许如意在一起,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骗子骗我又骗我”他神经质的咬着唇,咬出一片血痕来,血不住往下流,他恨恨的盯着她,“花灼,你觉得你要吞多少根针啊?一千根针可不够啊。”
“你爱信不信,”花灼目光落在他嘴唇刺目的血上,皱着眉心移开目光,“我对许如意表明心迹,是我事出有因,我对许如意没有男女之情。”
他眼睛黑空空的望着她。
明显根本就没有相信她的话。
“那外面的是谁?”
花灼嘴张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告知他真相。
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又顿了一顿。
不对。
不能因为心疼,就顺着他的话去走。
花灼弯了下唇。
“不关你的事,”花灼对他笑着说,“你让我心生厌烦,还总做让我害怕又厌恶的事情,我和谁在一起,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花灼弯着眉目,姑娘巧笑盼兮的模样哪怕是精气神不好,也显得清丽,她一笑,更让人移不开眼,“你每次做了一件让我讨厌的事,我对你就更厌恶一分,我总得找些乐子,寻些可心的人来安慰安慰内心吧?”
花灼弯下腰身来,赵玉京死死的盯着她。
她一头墨发如绸缎垂落,偏偏少了根白玉簪。
他视线往下,少女腰间空空如也。
福寿娃娃钱袋子也不见了。
她细瘦的手攥着被他咬了一口的小腿,没抬头道,“我用不着你来给我舔血啊。”
说完这句话,花灼转头就走。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有其他人给你舔血是吗?花灼!花灼!”
花灼将房门猛地一关,他含满恨意的怒骂隔绝,隐隐约约,依稀回荡在她耳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宅子不知道为什么,刚来的时候觉得还算山清水秀,整日风和日丽的,也不知是不是小双心情郁闷缘故,才几日的功夫,就觉得这宅子阴气森森的,她进来都觉得打寒颤。
尤其是她今日一推开门的时候。
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的盯着她一样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小双将符纸和朱砂交给花灼,很想将这宅子的古怪告知公主,可见公主明显疲累的样子,她又没能开口。
说了,肯定要怪她多嘴,说不吉利的话。
宫里的下人最重要的就是对主子说吉祥话,整日都要变着法子说,说的越好才在主子跟前越得脸,小双深谙此道,审时度势的很,见花灼在忙,没多嘴就下去了。
正要离开时,三公主喊住她。
“我那福寿娃娃钱袋子,你放在哪了?”
“奴婢给您放在妆匣里了,想着妆匣是用香木做的,能沾染些好闻气味,这样也能做个香包。”
花灼浅蹙了下眉心。
“不用,你把钱袋子拿出来吧。”
原本的味道就挺好的。
花灼照猫画虎,画了大半宿的符,画了好多都毁了,实在是符纸不好画,她最近夜里睡不着觉,睡着了做梦,总是梦到赵玉京,根本睡不了多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画完一张符纸,又去拿下一张时,听到一声巨响。
继而,这巨响声不断传来。
小双像是吓了一跳,她在宫里当差多年,觉睡得很轻,提着灯笼走出来,见花灼还在书房画符纸,也愣了愣。
她总觉得三公主好生怪异。
“三、三公主,那屋子里的、是怎么回事呀?要、要奴婢去看看吗?”
她一点都不想去。
她方才睡前,甚至都在不停地想,想了许久,思路一顿,忽的想到,是不是三公主在那屋子里囚了个鬼。
因为上次,她帮着三公主拖拽时,不小心碰到了那少年的皮肤。
比冬天的雪还要冷。
这天马行空,没影的想法,却吓得她更睡不好了,现下见三公主还在画符,面色当即更难看了。
花灼放下了符纸,将画好的符纸让小双收拾好,想了想,拿了把菜刀,又拿了根木棍,才去偏室,一把拉开了门。
天太黑了,尤其赵玉京怕日头,白天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屋里根本没有半点动静,到了傍晚才会出些声响。
花灼有感觉,可能赵玉京在白天的时候一直在晕睡,她也没有在白天的时候进来看过他,因为晚上睡得不好,她醒的太晚了,白天也变得无精打采,生怕露出什么破绽,所以每次都是在傍晚的时候过来。
还是第一次,花灼深更半夜的开了这屋的门。
一开门,她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吓了一跳。
继而,又听到一声巨响,接连不断,花灼提起灯笼,望见他在做什么,当即睁大了眼。
“赵玉京!”
他不知道是怎么爬到衣柜旁边的,正在用脑袋不停地磕着衣柜,已经撞出了一地的血来,他晕不过去,还在不停地拼了命的用头去撞衣柜。
听到她的声音,他身子一顿。
黑暗里,花灼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到了他的声音。
“灼儿灼儿”
“你疯了吗?!赵玉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灼手都是颤的,冷的,浑身像是陷入了冰窖里,她忙上前去,扶着他起来远离了衣柜,途中摸到了满手的黏腻,鼻息间全都是血腥气,花灼几乎快崩溃的要晕过去。
她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难道放他去死,才是对的吗?
“疼、疼不疼?”
花灼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将他抱到怀里,他亦紧紧地靠着她。
与她耳鬓厮磨,与她紧紧相贴,恨不得将此时现下,她的身躯铭肌镂骨。
他太久没有和她亲密的接触了。
一刻没有碰到她,都觉得是度日如年。
他闻着她身体的味道,“疼灼儿,我好疼啊。”
花灼只觉得心里又痛,又怨。
她眼眶都是酸的,忽听他在她耳畔小声的问,“灼儿,你方才在做什么啊?”
花灼还没来的及回话。
“你让我看看你下面,”他冷不丁道,声音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崩溃只在一念之间,死死的绷紧着,央求她,“你让我看看,好不好。”
入秋,夜里变得寒凉,冷意染上她皮肤,却不敌耳畔,赵玉京的脸。
他冰冷的脸贴着她,舔她的耳垂,牙齿下意识想要咬她。
花灼先他一步站起了身。
“灼儿——”
他声音极为不安,像是生怕被她给丢下来,“你别走,我不看了!你哪里都不要去!灼儿,别留我一个人,灼儿”
花灼是因为面庞涨热才起来的。
她不想被他发现任何端倪。
可赵玉京明显是会错了意。
天太黑了,少女低垂着头站着,喜怒难分辨。
“你别走”他摔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扑向她,“你别走你别走!哪里都不要去!灼儿!哪里都别去!”
第 100 章
他的喊叫让她一顿, 花灼生怕他又要自.残,忙蹲下身来。
“我不走。”
他隔着夜色盯着她,像是生怕一个不注意, 花灼就会消失了一样。
花灼有心想要给他处理一下头上的伤, 正思忖该如何靠近他,便听他道, “你说的话, 我一句都不信。”
“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 上一刻说爱我,心悦我,下一刻就告诉我,一切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花灼微皱起眉心来。
他又轻轻的央她,“我看看行吗?你不让我看,那我摸一下, 好不好?”
花灼始终没有说话。
她踌躇着, 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脸涨的绯红。
“你心虚是吗?”
他如今鬼力尽失, 成了个什么都做不到的鬼魂。
甚至在黑暗里,他都看不太清她的脸。
沉默让他焦躁,看不见让他恐慌, 花灼,原本他的掌中之物如今逐渐脱离了他的掌心, 他声音含恨,头上的血洞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形容似厉鬼,“你心虚是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了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满口谎言的骗子——”
花灼起身,到他跟前,他话音一顿,还以为是她同意了,结果花灼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扇的他视线晕沉一片。
可他目光直直望着她,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从他视线里消失。
“你爱怎么想我,就怎么想我吧,”花灼紧攥着掌心,她眉心皱着,掌心里还有他头上的血,花灼呼出一口气,“还不都是你的错?”
这句话切切实实的激怒了他。
“我有什么错?你倒是说清楚我有什么错!”
“你不听话,总做让我烦心的事情,我说过了,我在你这里受到的伤,都需要其他人来替我安抚。”
“那是你这个贱人犯贱——”
花灼抬手就给了他两巴掌。
“啪啪”的响声,赵玉京被扇偏了头,却依旧抬起头来盯着她。
她又要走了。
不对。
不能这样。
他不能这样。
“灼儿——”
赵玉京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不对,他不能这样,他不能把花灼就这么拱手让给其他人,他望着花灼将离去的身影,“灼儿我知道错了,灼儿!灼儿!”
花灼转身就走。
“灼儿!你哪里都不要去!不要放我一个人!灼儿!”
“你这个贱人,我让你死!你这个贱人!你敢做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让你死!我让你死!”
“花灼!花灼!花灼——!”
“你今日和他一起用饭了,是不是!我闻到味道了!你这个贱人!你和他一起用饭了是不是?!你拿我当笑话!你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你们同吃同睡!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的央求,辱骂,都被房门关闭。
隐隐约约的,恨透了的辱骂声隔着门板模模糊糊的传来。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个样子。
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赵玉京,确确实实,败在了情之一字上。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从此往后,他心头从未有过的忧愁与恐怖,都将是源自于她。
小双提着灯笼守在门口,她也听到了里面的辱骂之言,虽然没太听清,还是被吓的心不住扑腾,见花灼站在门前不动,想着要不要安慰几句,才抬起头来,望向三公主的脸。
这一眼,小双便愣了愣。
灯火暗淡,少女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门前,正垂目望染血的手心。
她生了张温善柔软的面庞,里头辱骂声不断,隔着朦胧灯火,小双却看到,这张顶顶柔美的面庞正浅浅的弯笑。
花灼转过脸,唇居然还有些发颤,面色苍白的,像是刚从河岸里打捞上来的一样,笑意自那张柔美的面庞上敛去了,花灼望着小双,指尖竖在唇边,对她摇了下头。
说实话,她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但赵玉京既然误会了她在外面有人。
就让他误会,忧愁吧。
她带着小双走出很远,才道,“我画好的符,你明日白天的时候围着那间屋子贴一圈。”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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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那屋子里的、若是再有声音——”
她害怕的有些发抖。
“无事,要他闹吧,我先去睡了,明日做些补气血的粥汤,再煮些肉吧。”远处天际都泛起薄蓝了,花灼根本没怎么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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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回去睡觉,醒来,就好好吃饭。
得先照顾好自己才最重要。
*
花灼本有心想要冷一冷他。
可醒来时,天色已暗,她又睡了将将一个白天,醒来时下意识,已经走到了关着赵玉京的门前。
小双过来喊她用饭,花灼看她一眼,冷不丁顿了顿。
“你怎么穿的这么多?”
小双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时下正秋,外头银杏金黄,小双面庞苍白,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奴婢总觉得冷。”
她说的属实含蓄了。
这屋子越来越阴森森了,小双夜里都是冻醒的。
花灼多望她几眼,要她多吃了些肉,小双受宠若惊,花灼又拿了符纸给她。
小双面上表情瞬时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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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心想问什么,纠结片晌,三公主却已经吃过了饭,往关着人的屋子里去了。
“你平日不用靠近那间屋子了,今夜你换间更远的屋子睡吧。”
小双听了,心存忌讳的点点头,张望着人影进门消失不见,她叹出口气,心里有些害怕的收拾碗筷。
花灼手靠后,关好了门。
暮色四合间,看什么东西都不太清晰,吃饭时刚有些放松下来的精神霎时变得紧绷。
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往常都会在她开门的刹那喊她灼儿的。
“赵玉京?”
他靠在床边坐着,没有再靠近衣柜,低垂着头,墨发全都落了下来,看不清他的脸。
他身上的红衣沾了血,干涸在身上,花灼心加快几分,声音都不免带了几分焦急,“赵玉京!赵玉京?”
她上前去,正要抬手推他,便自少年落下来的墨发之间,与他黑沉沉的一双凤眼对上视线。
花灼呼吸一颤,她被他的眼神吓得下意识后退,他却倾身过来,用脸去追蹭她的手。
“赵、赵玉京”花灼说出来的话都是抖的,她看着自己的指尖被他的脸蹭着,依稀间,还能摸到他脸侧干涸的血,“你怎么不说话,唔——”
她闷哼一声,是赵玉京侧脸含住了她的手指,用舌尖舔她的指尖。
他的口腔寒冷,又泛着湿软,花灼心如火烧,一把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他沉沉笑起来。
“我都被你绑着了,你还怕我啊?”
花灼呼吸一滞,她咬紧了下唇盯着他。
“怎么了?”他靠在床榻边,对她歪过头,视线直直盯着她,“外面的那个没舔过你,还是我比外面的那个更好?”
“你们又在一起用饭了,今日吃的什么啊?”
他声音平淡,像是波澜静止的湖面,深不见底,寂静森然。
“我们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和你没关系。”
花灼捂着自己跳得飞快的胸膛。
有些时候她真恨自己。
她恨不得对上赵玉京的时候,她毫无情绪,可事实,她做不到。
做不到,她也不会强迫自己做到。
她就是害怕他,又如何呢?
她就算是害怕他,也一定要捆住了他。
赵玉京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和我没关系,”他微转了下眼珠,轻扯了下唇角,淡淡道,“嗯,和我没关系”
他脸上如今都是血。
花灼站起身来,转身要走,赵玉京冷不丁抬高了声音喊住她,“你去哪!你要去哪!”
花灼微蹙了下眉心,被他忽然的喊叫吓了一跳,“我去拿盆水给你擦一下脸。”
他望着她,没有说话。
花灼没再看他,极快的开门出去,端着水盆回来的时候,赵玉京猛地抬起头来。
花灼怔了片刻,她端着水盆到他面前,拿了块帕子沾湿了给他擦脸。
血迹印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目光显得有些痴愣的望着她。
从她白皙的额头,眉间的朱砂痣,细长温柔的眉,微垂的杏眼,一路往下,怎么看都看不够。
花灼被他眼神盯着,有些不舒服,她脸庞涨热的厉害,拧了帕子,侧过脸,也是这当下,露出雪白的脖颈。
这脖颈,他亲过,咬过。
赵玉京目光望着,忽的一顿。
他猛地挣扎起来,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啊——!”
花灼被他吓了一跳,手打翻了木盆,洒了满地的水,她摔在了地上,赵玉京也摔了下来,却还是不住的往她这边挣扎,双目赤红,像是恨不得杀了她。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花灼!你说话!”
花灼呼吸颤抖不止。
她手抚上自己的侧脖颈。
昨夜里,那里被蚊子咬了个红包。
她与赵玉京仇恨的目光对上视线,这次真真切切,他再没有半分伪装,牙关不住发着颤,死死的盯着她。
花灼轻眨了一下眼。
她迎着他仇恨的目光,想要解释,可思忖一瞬,方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双阴翳的凤目冷不丁一颤。
他弯起唇来,竟像疯了一样笑出声来,笑得胸膛不住颤动。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灼迎上他的目光,心头如被一只名为恐怖的手紧紧攥住。
“你知不知道,”他声音轻轻的,像是与她讲情话,低垂着头,墨发落了满身,“你每次说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花灼没有回话。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想把你的胸膛挖开,把你的心掏出来,用数不清的针,一根一根扎进你心口里”
“我想看看,你的心流出来的血,是不是一片漆黑。”
“不然你怎么会有那么狠的一颗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