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帝看见那凤血花, 脸色愈发苍白。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红血丝布满眼白, 他喘着粗气, 面色狰狞可怖。
贤妃冷笑, 不忘嘲讽他, 想让这碍眼的东西快点咽气, 又舍不得他咽气太快。
“陛下快瞧，这凤血花好不好看？和记忆中的那人经常装饰在房内的像不像？看见这个，你这昏庸无能的老东西, 也该想起了什么吧？”
贤妃将头上戴着的钗子取下, 丢在地上, 面容妖冶, 不像凡人。皇帝见她如此嚣张，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来人啊……来人……护驾, 把这妖女给杀了！”
皇帝不死心地说着，满屋的人没有一个动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皇宫内竟然已经被贤妃的势力渗透的如此彻底。他看着扶着自己的太监, 问道：“你也一样吧？你也背叛了朕？”
太监垂首，大着胆子直视皇帝。眼中是愤恨，半点愧疚也无，甚至连恐惧都没了。
“陛下说的不错, 奴才确实背叛了陛下。可是啊陛下，这一切都是您咎由自取。若不是您害了那样好的皇后娘娘，您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太监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 索性也不扶他了, 任由皇帝跌落在地, 狼狈到不似君王，更像是个快死了的流浪乞丐。
皇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他环顾四周，凄然一笑。
“原来如此，你们全都是因为这个？”
血气上涌，皇帝的脸色红润起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奴才懂什么？若那女人真的那般好，朕怎会那样对她！都是她对朕不忠，坐着皇后的位子，不知感恩，整天冷着一张脸，见到朕都没有个笑模样！进宫的女子都该爱朕！朕才是她们的一切！”
说到这里，皇帝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贤妃。
“你……你莫非也从未爱过朕？”
贤妃掩唇轻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陛下说什么呢？我是怎么进宫的，陛下难道不清楚吗？还是说，当年的那些说辞，陛下真的信了？真的以为我爱你爱了好多年？可别逗我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真心爱你的女子？陛下啊，这是诅咒，身为君王，尤其是你这样的君王，是不可能得到真心实意的爱的。”
贤妃没了笑容，怒目斥责：“你得不到，还不行其他人得到。就因为你好色，随随便便就可以让看中的女子当你的妃子，也不问她们愿不愿意！是你让皇后姐姐入宫，我才想办法进宫的！从始至终，我只爱她一个人！”
贤妃转身又踹了长孙灿几脚，在长孙灿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你看吧，这是你的皇子，他长大了，也和你一样。看中了什么，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不择手段，令人作呕。”
贤妃慢悠悠走到长孙烨面前，将头上的凤血花别在了长孙烨发间。
“这诸多皇子公主中，只有皇后姐姐留下的烨儿才是好的。”
皇帝觉得自己好冷，生机渐绝，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临死前，还要让他知道这么残酷的真相。他发现自己从未看透贤妃，或许很多人都没看透过这个疯女人。他以为自己至少是被贤妃爱着的，毕竟他给了贤妃很多。可贤妃却说，她爱着自己的皇后！
何其荒唐？
“以朕看来，皇后那样冷情的人，可没对谁倾心过。贤妃，朕的好贤妃，你说你爱同为女子的皇后，朕不怪你。皇后那样美的女子，你会心慕她也不奇怪。可是啊，你爱她，她爱你吗？”
皇帝观察着贤妃，此时此刻，他只想在贤妃脸上看到一种表情。
贤妃转身看向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笑了，他松了一口气。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输给贤妃。
“果然，这世间没人能得到那个女人的爱。朕得不到的，别人更没可能得到！”
皇帝笑得癫狂，口中鲜血不止，他竟也浑不在意，疯癫之态，让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感到心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任谁知道了这种真相，都不可能冷静。尤其是人皇这种高高在上的在六界都有发言权的大人物。
皇帝疯了，彻底疯了。除了长孙灿吓得瑟瑟发抖，其余人心思各异。
墨瑶垂眸，玉手隐在广袖之中，掐算着什么。
沐云然听了个大秘密，她倒是接受的很轻松，在现代生活了那么久，就算贤妃喜欢上一块石头，她都不觉得奇怪。比起皇帝的死活和皇室未来的命运，更能引起沐云然兴趣的是，路清染怎么看待此事。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应该不太容易接受女子之间的爱慕之情吧？
沐云然突然有点紧张，紧张中带着点害怕。路清染会怎么想呢？是可以接受还是认为这是离经叛道之事？
淡然出尘如路清染，多半是不会在意这种事。不会排斥，也不感兴趣的可能性比较大。
沐云然想了很多，想得很快，她试探性地往路清染那边看去，视线正好和转过来的路清染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路清染眼中难得带上了好奇。
对视了几秒，路清染微微一笑，笑意如春日暖阳，让人见之不忘，想要得到更多。如果这样的美人能多对自己笑笑，那一定是让人感到幸福的事。
路清染凑到沐云然身边，与她紧挨着，薄唇靠近沐云然耳边。
“为什么看我？是有什么事想说吗？”
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耳语低喃，呼出的热气似有实体一般，像细密的线，丝丝缠绕，弄得沐云然耳朵痒痒的，险些忍不住跳到一边。
沐云然摇摇头，往旁边挪了一点，抬手摸了摸耳朵，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地面，脸颊微红。
奇了怪了，以她和路师姐多年来的相处，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尽管这次，她们距离更近，行为更加亲密。
从没有过心动的感觉，也不觉得自己会有喜欢上谁的那天的沐云然，知道自己有点反常，却想不明白原因。
路清染心思通透，略一思索，便明白沐云然方才在想的大致内容。
她看着已经比自己略高一点的沐云然，怎么都再说不出“小姑娘”这三个字。不知不觉间，她捡到的小姑娘长大了，可以不必完全依靠自己，也能在大千世界里闯一闯，可以独自做很多事了。或许有那么一天，沐云然会不再需要她，会远远地把她甩在身后。世界之广阔，远不是一个清云宗能比的。见识了更多的人事物，沐云然还愿意一直留在她身边，永远做她的师妹吗？
一想到她们可能会有分离的一天，路清染感到害怕，那种担心与惧怕，逐渐将她笼罩，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沐云然永远陪着她？
这个想法冒出来，路清染自己都吓了一跳。
路清染转头去看贤妃和皇帝，她明白，想要留住一人永远陪着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最亲密的关系。所谓长相厮守，就是趋近于永远的关系。
路清染想，她只是还不太适应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会有不再需要自己的一天这件事。她笑自己想太多，那一天或许不会到来，没必要为此忧心。
“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吗？还真是让人觉得有点惋惜。”
斯人已逝，什么都没能留住。
路清染低喃，沐云然没听见。
贤妃嘲讽够了皇帝，不慌不忙地交代后事。
“灿儿，别怪母妃心狠，你本就不该存在，若是你没有害人之心，没有自不量力去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母妃不会对你下手。就算是你的父皇，若不是对皇后姐姐痛下杀手，我也不可能这样对他。”
贤妃一声叹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有谋害烨儿的想法。”
长孙灿面如死灰，他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自己的母妃，可他知道自己无力回天，连父皇都斗不过母妃，他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本该大好的未来，原本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皇位，转瞬之间，全没了。他又哭又笑，喊道：“母妃，你好狠的心！”
不想沦为阶下囚，不想听到那些搞不清事实的人对自己的辱骂之言，长孙灿红着眼怒视长孙烨，诅咒道：“我死后，必将化身厉鬼，直到灰飞烟灭之前，都会缠着你！我得不到的，你就算得到了，也别想安生！长孙烨，你别想得到幸福，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对你！”
长孙灿疯疯癫癫，狂笑不止，和气若游丝的皇帝一模一样。
“最好你也爱慕一个女子，但是那女子就像你母后那样，心硬如铁，冷心冷情，不会爱上任何一人！”
长孙烨攥紧拳头，她却有中意之人，那人也却为女子。
“无论你说什么，你都没有机会了。本宫就当你被愤怒冲昏头脑，在胡言乱语，不与你计较。”
长孙烨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消化这事，倘若贤妃所言为实，那她的父皇，就是害死母后的凶手。她并不是一无所觉，她对父皇的恨意，有一部分也是来源于此。今天得知的秘密太多，该怎样隐瞒皇室丑闻，她要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又或者，她真的应该隐瞒吗？母后是因为谁死的，她真的要为那个男人隐瞒吗？可不隐瞒又能怎样？真相大白固然能让她感到痛快，可对皇室的打击有多大她也明白。人皇犯错，可不仅仅是与庶民同罪那么简单。
六界各有一位统治者，分别是人皇、鬼君、魔尊、妖王、灵主，还有天帝。无论哪个，犯了大错，若还活着，会被送到六界中心的无垠之地审判。若是身死道消，魂魄会被关在无垠之地的囚牢水泽之中，引天雷之罚。水泽会疗愈灵魂，方便天雷无休止地惩罚罪君。
身为罪君，会被一直折磨到魂飞魄散。水泽的疗愈功效跟不上天雷罚带来的伤害，这是六界统领者都知道的事实。
人界出了罪君，在六界的话语权会进一步降低。
长孙烨纠结着，眉心紧锁。
好在没过多久，贤妃走了过来。
“我知烨儿有苦衷，你不必为此事烦心。有些事，也不必将其告知于天下。陛下死后，魂魄必然会被送到它该去的地方。那五位大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不会就此放过他的。有些事瞒不住，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尽量让更少的人知道此事。至少在人界，皇室还不能名声败坏。”
贤妃苦笑，她只能对不起她的皇后姐姐了，为了长孙烨顺利登基，为了名正言顺，总要牺牲些什么。
皇帝虽为罪君，却也还是人皇。只有他亲自将皇位传于下一代，那人才能真正继承大统，成为新的人皇。只有这样，在六界才能重新掌握话语权。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五界之人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长孙烨震惊地看着贤妃，语气颤抖：“你……您还知道些什么？”
贤妃别有深意地笑着，“烨儿知道的，我都知道，烨儿不知道的，没必要知道。”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贤妃走了出去，门外，黑袍墨发头戴玉冠的女子以扇遮唇。
贤妃轻松地笑道：“您来了啊，玉少楼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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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玉枕风的到来令在场众人始料未及, 尤其是沐云然和路清染。
二人对视一眼，将心中的震惊压下，往角落里退了退, 希望玉枕风不要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们。地图碎片还没拿到手, 就先遇到了这个罪魁祸首, 沐云然又气又急, 恨得牙痒痒, 心想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怕不是早就被这人盯上了。
俱魔楼在人界势力不小，老巢在都城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路清染不动声色低朝玉枕风那边看了一眼, 轻轻抚着沐云然的手背, 摇了摇头。
自打遇到玉枕风的那天起, 路清染就有一种这人知道很多秘密, 对自己和沐云然好像很了解，又对她们很感兴趣, 喜欢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在玉枕风看过来的瞬间，到达了巅峰。
沐云然察觉到路清染的手有一丝颤抖, 顺着路清染的目光看了过去，眉头一皱，侧身挡在了路清染前面。
玉枕风对沐云然这般“护食”的样子很满意，赞许般地点了点头。被扇子遮住的唇微微张开, 小声说了一句：“不错。”
跟在她身边的贤妃没听清，却也不敢多问。她和玉枕风是合作关系不假，但更多的, 是她仰仗着这位喜怒无常, 摸不清脾气秉性的少楼主。
还活着的皇帝看见玉枕风,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断断续续说道：“玉……玉少楼主……你快来救救朕。”
玉枕风没第一时间去瞧皇帝，侧目看了一眼低头不语，负手而立的墨门主，心情似乎更好了一点。
皇帝被无视，有些恼怒，可在这时候也不好发作。他一向认为这些个修士都是能人异士，就算是逆天改命也能做到，更何况是救他一个还有口气在的人？
“玉少楼主？”
皇帝不耐地催促，希望玉枕风快点过来救他。
玉枕风这时才有闲心过来问候皇帝，她装模作样地朝着皇帝行了礼，又露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上前了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陛下？您怎么这样了？是谁伤的您？快和在下说说。”
沐云然和路清染见她在这里演戏，不忍直视。墨瑶微微抬起头，目光在玉枕风身上停留一瞬，眼神复杂。
玉枕风当然察觉到了，演出来的愁容消失，被笑意取代。皇帝见了更加不满，人人都敢怠慢他这个皇帝，都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到这时，皇帝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他闭了会儿眼睛，再睁眼就看见了玉枕风。本以为对方是为了救驾而来，他才想要求救。可仔细一想，贤妃站在玉枕风身边低眉顺目的恭敬模样，皇帝吓得冷汗直流。本就虚弱不堪的他，像是和死了一样。
他不明白啊，无法理解身为九五之尊的自己，会沦落到这步田地。皇帝满眼都是怨恨，被所有人背叛了的他，此时此刻还想试着说服玉枕风，让她救自己。
“玉少楼主，你知道的吧，俱魔楼和皇室的关系。”
皇帝一脸严肃，勉强支撑着身体，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一点。
“嗯……本尊应该知道吗？”
玉枕风合上扇子，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换了自称，皇帝瞳孔一缩，知道玉枕风生气了。
玉枕风悠哉悠哉地走到皇帝身边，嫌弃地观察着皇帝，似在思考皇帝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被人像是打量牲畜一样看着，皇帝怒气攻心，一口血喷出来。那血在碰到玉枕风之前，被她轻易躲开，水幕在身前张开，将那脏血与玉枕风隔开。
“啧……可真恶心。”
玉枕风挑眉，拿扇子挡住半张脸，像个见不得脏东西的王公贵族一样。
皇帝此时已经没力气骂人了，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为什么……俱魔楼收了朕多少好处，少楼主难道都忘了吗？”
玉枕风不认可地摇头叹息。
“陛下，这话您可不能乱说啊，俱魔楼向来都是拿该拿的，拿应得的。您有求于俱魔楼，俱魔楼才会收钱办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楼内的交易册上都有。陛下不妨好好想想，有些时候，您这东西都送到了哪里？真的是送到了本尊和家父那里吗？”
好话说完，玉枕风换了表情，阴沉着一张脸，如同此刻殿外乌云密布的天空。
“本尊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哪怕是人皇，也也不行。更何况你还是个早没了紫气护佑的凡人，竟然还敢出言威胁。”
一道紫雷划破天空，雷鸣之声震耳欲聋，足以吓破在场半数之人的胆。
风雨欲来，空气变得潮湿起来。
“本尊就大气一点，原谅你的过错。不过嘛，我和贤妃娘娘做了个交易，她会不会放过你，我可不好说。”
玉枕风细长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皇帝与她对视，愤怒的表情转为惊讶。
他眨眨眼，再去看玉枕风的眼睛时，那金桔色消失不见，墨色的双眼冷冰冰地注视着自己。
“马上就要退位……哦不，马上就要驾崩的陛下在想些什么？”
殿外，暴雨骤降，狂风呼啸。
皇帝吓得嘴唇哆嗦，眼看着就要咽气。
玉枕风这次摇头的幅度大了点，似是真的在关心皇帝一样，眼里有了温度。
“陛下，您该下诏了，传位于谁，您明白吧？”
玉枕风拍了拍手，一位衣着整洁的小太监走进来，将传国玉玺等物件端了上来。
墨瑶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她看见玉枕风用灵力勉强为皇帝吊着一口气，迫使他写下传位诏书。她无能为力，也不能改变这一切，因为玄门是绝对中立的存在。天命如此，不可更改。
皇帝感觉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明明已经累得快要昏过去，疼得恨不得现在就一死了之。可手臂却像是被丝线缠绕操控着一样，违背了他的想法，自己动了起来。
大太监扶着他，小太监没管住自己，看了皇帝一眼，发现他眼睛无神，怪吓人的。没敢继续看，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诏书写好了，完全不像是将死之人能写出来的工整字迹，叫人看不出一点毛病。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沐云然和路清染看着这荒谬又叫人毛骨悚然的一切，不约而同地想，外面的雨是大了些，大到令她们这些修士都觉得冷。
“看来玉枕风的身份很特殊。”
路清染点头：“不像人。”
二人的耳语声没人听见，今天开始，她们要更加警惕玉枕风了。
一想到这女人来了皇宫，沐云然就觉得头疼。她瞄一眼长孙烨，心想也不知道说好的东西能不能拿到手。
不论如何，碎片一定要到手。
玉枕风满意地拿起诏书，问道：“还需要本尊教你们做事吗？”
小太监顿时汗如雨下，连滚带爬退了出去，不顾风雨，在宫内奔走，一边大喊。
“陛下遇刺，在场众人都是见证者。本尊是陛下请来做客的，见到了慌慌张张跑出殿外的太监，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发现了子弑父、臣弑君这种惊天大事。”
玉枕风踱步，来到墨瑶身边，缓缓说道：“身为俱魔楼少楼主，陛下有命，焉敢不从？这才受陛下之托，控制住了疑似谋害陛下之人，也就是你，三皇子。还有，帮助陛下写下传位诏书。陛下感念先皇后温良贤淑，认为有勇有谋，品貌俱佳的大公主是最适合的继承人。至于三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以及她身后的亲族，都是帮凶，早有谋害陛下之心。”
玉枕风冲着墨瑶眨了眨眼，笑着看向贤妃，问：“贤妃娘娘，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贤妃也笑了，“少楼主所言都是事实，我又有哪里不满意的呢？是灿儿沉不住气，听信外祖与舅父所言，以为陛下要将皇位传给别人，这才提前下手。实际上啊，陛下是想传位于他的。可惜，最后还是便宜了大公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玉枕风不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颇为受几位皇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信任。原因无他，不过是玉枕风左右逢源，能最大化满足那些贪心的凡人。那么把柄这种东西，不是很容易就会产生吗？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皇帝不甘地看着贤妃，看着每一张记忆中熟悉的，现在却陌生的脸，目眦欲裂。
不算英明的帝王，咽下最后一口气。到死，也没觉得自己有错。不，其实是有的，那就是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也不该对那些人太好。
玉枕风看着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转身背对众人，双瞳的颜色发生变化，金橘色的眼睛毫无悲悯，只有冷漠与不屑。
“就凭你，还想与本尊处在同一高度吗？”
她的声音很轻，谁都没听见。再转身之时，那眼睛又恢复成了墨色，像是从未有过变化。
“我想，两位仙师应该不会去外面说些谎话吧？毕竟你们也是看中大公主……看中新皇的不是吗？”
玉枕风瞬息之间来到沐云然和路清染面前，她今日穿了一双特意加高了的鞋子，此时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颇为得意。
此时此刻，她们就该这样，她在上位，这两个人在下位仰视她才对。
沐云然没忍住朝下看了一眼，心说，有病。
沐云然刚要开口，路清染拍了拍她肩膀。
“我来吧。”
沐云然不想让开，她没忘，是玉枕风害得路清染变成这样。
“哟，这是沐仙师啊，还是沐小狮子在这护食呢？”
第53章
沐云然开始假笑,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恶狠狠地话语。
“我要是狮子，第一个就咬死你。”
不知道为什么, 自打沐云然第一眼见到玉枕风的时候, 心中就升起厌恶的感觉。厌恶到忍不住说些幼稚的话语, 只为了能或多或少的回敬对方。沐云然有种预感, 玉枕风还真就会小心眼地被她气到。
果不其然, 玉枕风笑地更加虚伪，她匆匆瞥了墨瑶一眼，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沐云然眉心处。
“都多大了, 还说这种话,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指尖用力一推, 将沐云然推倒在地。
沐云然的臀部与地面亲密接触, 摔得很结实，发出闷响。
路清染当即变了脸色, 急忙去查看沐云然有没有受伤，眼神不善地盯着玉枕风，生怕这喜怒无常, 让人捉摸不透的少楼主又做出什么坏事。
玉枕风听见沐云然的吸气声，心情颇为愉悦，她才不在乎沐云然和路清染对自己的看法。不如说，她更喜欢被这二人讨厌, 越讨厌越好。本就做不成朋友，甚至还有旧仇，她们之间, 越恨对方才越让玉枕风心情舒畅。
墨瑶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玉枕风, 不赞同地摇摇头。玉枕风笑容微敛, 看着沐云然和路清染的眼神冷了不少。不再是方才的捉弄，现在，她是真的想弄死她们两个。
“算了，本尊今天心情还不错，就不为难你们了。两位仙师，离开皇宫之后，就去冥界吧。那里，有你们要的东西。”
路清染心生警惕，玉枕风的想法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捉摸。就方才那段话，竟让她觉得，玉枕风其实并不想抢夺碎片，而是想帮她们集齐碎片，拼好藏宝图。
路清染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荒谬，玉枕风将她们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害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帮她们？不在这个时候抢夺碎片，或许是想利用她们，在她们拼好藏宝图的那一刻，顺势抢夺。
沐云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她嗤笑一声，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少楼主可不像是大善人。”
察觉到玉枕风并不想现在就对自己和路清染下手，沐云然也不再憋着，不好听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往外冒。她和玉枕风的实力差距太大，讨好又没用，那还不如过过嘴瘾。对付喜怒无常的人，或许不按常理出牌才是正确的选择。
玉枕风抬腿就是一脚，在沐云然的屁股蛋子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鞋印。
“爱信不信，有本事就别听本尊的，尽管去做那无头苍蝇。”
玉枕风玩够了，拍了拍手，留下两个人帮忙处理事情。
沐云然揉着屁股，看着玉枕风的背影，面无表情。
“师姐放心，总有一天，玉少楼主会有求到我们的时候。”
路清染有些意外地看着沐云然，她倒是不知，沐云然何时变得这么狂妄了。不过她倒是相信沐云然的，因为她也有这种预感。天道好轮回，有些人总会因为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不论你是谁，不论你站的多高。
绣着复杂花纹的地毯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那是属于老皇帝的。
路清染看了一眼，唇角上扬。
你看吧，就连人界至尊的皇帝，不也付出了代价吗？
皇帝驾崩，这是大事，很快，怀着各种心思的人匆匆赶来，拦住了以墨瑶为首的修士。
沐云然和路清染跟在后面，任凭皇族中人和几位大臣怎么问，都只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一一应付。
玉枕风提前通知了位高权重的齐王，要他一定捧着长孙烨，尽快登基。
齐王虽然想趁这个机会做皇帝，却也不能不听玉枕风的话。
齐王一派和宰相一派吵了好几天，最终给老皇帝的死因盖棺定论。尽管宰相不信老皇帝是三皇子害的，也不得不在“证据”面前低头。
先帝驾崩了，那么新帝改选谁才好呢？对皇位虎视眈眈的诸位皇子都想趁这个机会，自己上位。
宰相盯着齐王，皮笑肉不笑道：“齐王以为，该选哪位皇子？”
齐王冷笑，“该选谁不是由我等来定的，陛下驾崩之前，已经留了遗诏。王公公，该宣布了。”
王公公，也就是老皇帝身边最信得过的老太监从锦盒里拿出遗诏，文武百官见了，纷纷跪拜。
当王公公宣读完之后，文武百官有的窃喜，有的心下一惊，更有甚者，差点失态。诸位皇子更是急得想要上前去看看，这遗诏是不是真的。
宰相对这个结果没有意见，只要新帝是先帝的孩子，又是德才兼备之人，那么谁都一样。只要不是齐王就行。
对此有异议的声音，都被齐王以雷霆之势压下。先帝入皇陵，三月后，新帝登基。
昭告天地，祭祖结束之后，长孙烨的名字上了六君榜。
至此，新的人界之主便是人皇长孙烨。
在宣读完遗诏当天，长孙烨便兑现了诺言。
“二位仙师，藏宝阁里的宝物，除了事先说好的那件外，二位还可以挑选三件。”
长孙烨拿出藏宝图碎片，递给沐云然。
在感应到另一片碎片的时候，原本被收起来的那片碎片在空中浮现。两片碎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从未被撕成两片过一样。
沐云然收好藏宝图，对着长孙烨拱手行礼。
“多谢大公主了，那我和师姐就先去里面转转。”
长孙烨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转身离去，给沐云然和路清染留出空间。
二人进了藏宝阁，一个时辰后，沐云然将三样宝物拿给长孙烨过目。
长孙烨看出其中一件是保命法器，一件是一瓶帮助突破的灵丹，还有一件是一块冰蓝色的玉。那玉呈椭圆形，边缘近乎透明，越往中间，颜色越深。那片冰蓝色里，像是有一把剑在里面。
沐云然见长孙烨盯着那玉看，笑着解释道：“大公主是想知道这玉是什么吧？那在下就给大公主说说。这是块冰系剑玉，适用于冰灵根修士的佩剑。至于品阶嘛，是我见过的剑玉里，最高的。”
长孙烨自然知道这剑玉品阶低不了，见沐云然面露喜色，就知道这剑玉才是这三件宝物中最好的。她不是冰灵根，倒也不会舍不得。
“恭喜二位仙师得此珍稀宝物。”
沐云然和路清染对视一眼，二人皆听出言外之意。
路清染上前一步，拿出早已写好的一本册子，递给长孙烨。
“大公主，这是到元婴境为止的修炼心得。”
长孙烨闻言，双眼一亮，连忙接过。于她而言，一些不适用的宝物远没有这份修炼心得价值高。
“本宫在此谢过路仙师，他日若二位仙师遇到困难，本宫定会倾力相助。”
沐云然和路清染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我等亦然。”
三人达成共识，成了朋友。
长孙烨送二人到了宫门，再三挽留无果，目送二人远去。
出了都城，二人齐齐易容，随便取了个假名，准备了些必要物品，动身前往冥界。
人界易进，冥界难寻。
想要找到冥界入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死。到时候不用你去找，鬼差自然会来找你。
当沐云然这么说着的时候，路清染没笑，有些严肃地点了点沐云然的额头。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我不喜欢听。”
沐云然见路清染好像真的生气了，立马坐直身体，往旁边呸了几口，保证道：“我再也不说了，师姐别生气。”
路清染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抬手摸了摸沐云然的头发。
“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二人坐在板车上，车上铺满稻草，坐着挺舒服。驴儿盯着胡萝卜，任劳任怨地拉着车，就想吃上一口。
沐云然将胡萝卜换了个方向，驴儿也转个弯。做完这些，沐云然躺在稻草上，从袖中的口袋里拿出一根翠绿的嫩草，叼着，漫不经心地说着：“师姐，这都一个月了，冥界的入口在哪里啊？怎么这么难找，打听到的地方都不对。”
失败好几次，二人去了一趟玄门，拜托墨瑶帮忙卜算入口。
墨瑶简单问了下二人的目的，收取了一定费用之后，帮忙算出了一个入口。只可惜，冥界向来神秘，入口不仅难寻，还会消失。入口只有一个，它会随机出现在某个地方，或许一秒，或许一个月，便会消失，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当沐云然和路清染去往卜算出的地方的时候，入口早就消失了。二人原本想再去找一次墨瑶，可还没有动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
因为墨瑶在她们离开之前，说了一句话。
“冥界只迎有缘人，尤其是好看的有缘人。”
沐云然问：“哦？为什么啊？”
墨瑶眨眨眼，叹了一口气。
“因为鬼君爱美丽之物，尤其是美人。”
沐云然“啊”了一声，随口说道：“原来鬼君好色啊。”
回想结束，路清染想了想，开口：“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思路。”
沐云然将嘴里的草吐了出来，凑近路清染：“什么思路？比如？”
路清染面色微红，往旁边挪了一点，白皙的手指弯曲，指节抵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比如，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和美人相关的消息。”
沐云然觉得这个思路不靠谱，鬼君是冥界之主，总不会为了看美人，丢下冥界来人界玩吧？
沐云然摸着下巴，皱皱眉：“师姐，鬼君会这么闲吗？”
路清染也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可她还想挣扎一下，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歪了歪头：“或许呢？”
或许鬼君就是这么闲呢？
沐云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鬼君，什么美人都被她抛在脑后。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师姐好可爱，想捏。
第54章
寻找不到冥界入口, 二人换了个思路，开始四处打听与美人有关的消息。
说来也巧，在城外的一个茶水摊里, 二人听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名为“洛城”的城池里, 正要举办选美大赛。
沐云然和路清染坐在老旧的木桌前, 唤来茶水摊老板, 随意丢了一些铜板, 叫了壶粗茶，随口打听：“老板，他们说的选美大赛是什么啊？”
茶水摊老板将铜板放手里掂了掂, 顿时眉开眼笑。遇到大方的客人, 他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大方的客人还是两位相貌不俗的女子, 笑容愈发真切了些。
沐云然和路清染特意换了衣装，与还在清云宗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沐云然换了身月白锦袍, 长发高束成马尾，用银色的发环固定，头戴银白云纹抹额。
老板瞧着那发环, 觉得挺新奇。寻常发环在他们这种老百姓看来就是一个有半指高度的圈，市面上贩卖的款式大同小异，只会在花纹上有变化。而眼前这位英气俊美的女子头上戴的，却不太一样。发环上有一根银色的斜立羽毛, 长度约有一指，与墨发相衬，造型独特好看。
老板觉得自己怕是遇到大家小姐了, 那么与这位大小姐同行的女子, 想来也是身份不凡。他目光移到路清染身上, 只来得及看清路清染身着杏色衣裙，还有那清丽秀美中带有一丝温雅的容貌，便被沐云然点了点肩膀。
“老板，你该说点什么了。”
沐云然语气不善，虽然面上还带着笑意，却将茶摊老板看得后背发凉。
老板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少说也有好几百，还是很会看眼色的。当即弯了弯腰，行了个礼。
“小的从未见过二位这般不俗的姑娘，因此多有冒犯，还望二位姑娘多担待。”
路清染抬手拿起茶碗，浅尝一口，挡住唇边笑意。
沐云然见路清染一如往常那样从容淡定，也不与茶摊老板置气，只叫他快点说些关于选美大赛的消息。
茶摊老板专挑重点，指了指洛城的方向。
“这洛城啊，是有名的关于美的城池。洛城里的女子，大多是美人，因为美人太多，逐渐就起了攀比之心。女子们想成为最美的那个人，权贵与商人利用这点，不仅想出了选美大赛这种捞钱的比赛，还趁机贩卖能让人变美的东西。比如胭脂水粉，好看的衣裳。总之，一切以美人为基础的，有关美的事物，都能成为那些人的赚钱手段。久而久之，选美大赛成了洛城的传统，每三年举办一次，适龄女子均可报名参赛。”
老板说到这里，眼神变得忧伤起来，不赞同地摇着头。
二人没有催促，知道这老板多半是有故事。
等了一小会儿，沐云然才问道：“老板，这选美大赛不简单吧？我的意思是，肯定有很多人参加，这怎么选出最美的女子，肯定很麻烦。”
老板苦笑：“确实如此，胜出的人不一定最美，最美的人不一定胜出。这里面的门道弯弯绕绕，小的一茶摊的小摊主，又怎么会知道呢。不说这个了，选美大赛在三日后举行，二位要是想去看个热闹，可得抓紧时间。不过都这个时候了，空着的客栈恐怕是没了。”
沐云然将粗茶一饮而尽，望着洛城的方向，沉思。突然，她半开玩笑问道：“姐姐，你说以你我二人的容貌，能不能当个前三？”
茶馆老板一惊，抬手欲言又止。
“那个，二位也想去选美？虽说非洛城人也可以参加，但我劝二位还是不要参加比较好。最好也打扮的普通一点，不要太引人注目。”
老板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低沉的声音隐隐有着怒意。他这幅样子，让沐云然和路清染想到了困兽。野兽被困在笼子里，想出去却没有办法，只能发出愤怒又恐惧的叫声，以此作为抵抗。
路清染和沐云然对视一眼，看着老板：“多谢提醒。”
临走前，二人又打听了关于洛城的一些事，进入洛城之前，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了打扮。沐云然扮作随从，一身黑袍，易容成了脸上带疤的肤色略黑的男子。路清染化了妆，打扮的如同大家闺秀，衣着看似简单，实则用的都是名贵面料，繁复的花纹出自整个人界最有名的绣师之手。一件成衣便是千金难求，量身定做的衣服，只能是与她有老交情的人开口，才能绣一件。
巧的是，路清染的师尊便与这位绣师交情不浅。在路清染成年那年，绣师托人量好尺寸，衣裙做好之后又托人送来。
路清染换好之后，在沐云然眼前转了几圈。
“怎么样？可还合适？”
沐云然露出一口大白牙，摸着下巴，朝着路清染竖起大拇指，用略粗犷的男子的声音夸赞：“大小姐穿什么都合适，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
沐云然还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就觉得电视里的那些“仙子”没什么灵气，尽管外表还不错，总是少了一丝神韵。直到遇见路清染，她才明白仙子就该是路清染这样。外表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气质。不论外表还是气质，亦或是举手投足之间的姿态，都恰到好处。
纤纤玉手挡在唇前，路清染淡淡一笑，她知道沐云然嘴甜，也知道这人总喜欢逮着机会夸自己。可每一次，她都像是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那样感到欣喜。每一次，都在期待下一次，期待着沐云然又会说些什么来夸她。
许是与沐云然相处久了，心境发生变化。换做是从前，她并不喜欢这种浮于表面的无用夸奖。与其浪费时间听别人说这些废话，倒不如多花些时间修炼。变得更强，才是她所希望的。幼时曾做过的梦让她感到害怕，所以逼着自己越变越强。好像不这样，就会被什么追赶上，然后万劫不复。
路清染的笑容消失，她倒是忘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并不好。修为每过一段时间就有倒退的迹象，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使出全力。哪怕有灵丸的帮助，情况也不容乐观。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要比掌门预计的时间更早就会彻底压制不住。
路清染盯着沐云然，从前她并不贪心，活多久都无所谓。可现在她却想一直陪在沐云然身边，这个一直当然是越久越好。修士最多能活几百年，飞升成仙能活更久。
在这个没有旁人的林子里，路清染许下愿望。书上说，六界之主可与天地同寿。她没那么狂妄自大，倒不必与天地同寿，只要能与沐云然相伴几千年就好。
几千年啊，那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行呢？她和沐云然要变得多强才行呢？
事到如今，倒是无法欺骗自己了。
路清染轻叹一声，决定把这份感情暂且压下。如果能找到凤凰宝藏里的凤血草，能够解毒，再将这份感情告诉沐云然也不迟。
“师姐？你怎么了？”
沐云然见路清染望着天空出神，也跟着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
路清染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
“无事，我们往洛城赶吧，早点找到住处，再打听打听怎么报名选美大赛。”
沐云然跟上，将归鸿剑唤出，拿在手上，板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路清染的护卫。
“大小姐说的是，等到了洛城，在下就去打听。”
二人有说有笑，日落之前，赶到了洛城。
身份证件是长孙烨帮忙做的假货，各种信息都是假的，路清染化名路冉，沐云然化名木归。
一进城，二人便引起注意。此行目的正是为了引人注目，因此，在寻到落脚客栈后，沐云然和路清染趁着夜色，在灯火繁华的洛城大街上游玩。
遇到新奇的小玩意，买。好吃的，买。路过首饰铺子，路清染毫不犹豫走了进去。身边有一位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跟着，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拦路。只不过，对路清染感兴趣的人倒有好几个。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走了进来，他们跟着路清染和沐云然走了一路，现在进来也是为了找机会与路清染结识。
洛城人爱美，尤其是美人。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人出现，几个公子哥都猜这人是为了选美大赛来的。每次选美大赛都有不少外地人前来，有的为了长长见识，有的是来参加比赛，若是有幸夺得前十名次，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为首的公子哥上前，刚要打招呼，便被沐云然挡住。她们是想引人注目，可不想被没必要的人缠上。参加选美大赛也是为了钓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鬼君，可不是为了这么几条小咸鱼。
公子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便调整过来。大家千金身边肯定会跟着武力不俗的护卫，这才合理。他被护卫拦着才对，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生气，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公子哥行了礼，开口：“小生王有之，是洛城城主之子。在街上偶然间看到姑娘，便被姑娘的容貌气质吸引，便斗胆上前来，想与姑娘结识一番。”
路清染听完，弯唇浅笑。
沐云然听完，挑眉，控制好自己，这才没有面露嘲讽。
好家伙，如此自报家门，是笃定她们在听了他的身份之后，不会拒绝了？
沐云然没让开，直到路清染选好一支簪子，随手插在沐云然发间，挡住沐云然，站在公子哥面前，沐云然才微微低头，守在路清染身后。
王有之悄悄松一口气，就在刚才，他还能感受到凛然杀气。
和这位美丽不似凡人的姑娘相比，又黑又丑的护卫可真是吓人。
洛城外，身着紫色华服的头上还插着一支粉花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守城兵士接过证件，瞳孔微缩。
不得了，这位大人物又来物色美人了。
第55章
路清染没有想要与王有之结识的心思, 她们来这里是寻找冥界入口的，最好能连鬼君一起钓了。
想要显眼，可不是想要和什么城主结识。如果真被带去了城主府, 还要花时间出来。不是路清染太自恋, 就以她这个容貌, 城主和这个城主之子想不想她离开城主府都难说。
爱美嘛, 可以理解。爱美人嘛, 简单来说，不就是好色吗？
正巧，沐云然也是这么想的。
尽管王有之表现得彬彬有礼, 可眼里的那丝贪婪, 还是没能逃过路清染和沐云然的眼睛。包括后面的那几个公子哥也一样, 都在惦记着路清染。只是碍于王有之的身份, 没敢上前来说点什么罢了。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来洛城是有事要办, 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别的，还望公子见谅。”
这一番话，说的客气又不客气, 听得王有之面上一阵白一阵红。
沐云然偏头弯了弯嘴角，她的师姐还是那么会说话，叫人无法拒绝，又得忍住别生气, 叫美人看了笑话。
王有之不好冲着路清染发作，只能将矛头对准沐云然，希望借此来让路清染心生愧疚, 答应他的要求。
王有之上前一步, 看着沐云然, 面带不悦，语气却还是客气的。
“敢问这位兄弟，何故笑我？”
路清染没转身，只是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沐云然，将沐云然挡的更严实些，袒护之意明显到让王有之一行人更生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护卫保护主子，怎么现在看来，后面的黑面男子才是主子，眼前的姑娘才是仆从？
主子护着仆从也不奇怪，怪就怪在路清染的举动有些过头。这让从小就接受主仆尊卑有别教育的公子哥们很不认同，都走到王有之身后，給他冲场面。
沐云然心想，真是到哪里都有不长眼的人。可能这就是女主吧，总是会吸引一些自视甚高的路人甲。
想起自己现在是护卫，可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师姐的维护，于是上前几步，将路清染挡在身后。
首饰铺的老板躲在后面看戏，他也早就看王有之不顺眼，每次都是这个人，看上了来他店里买首饰的姑娘，然后就想尽办法将人弄走。本来那些姑娘都已经选好了首饰，准备要给钱了。
因为王有之，他少了不少收入。而且，他也很担心那些姑娘都被带到了哪里去。只可惜，他只是个普通商人，根本无法与城主作对。洛城这地方啊，对于一些美丽的姑娘来说，可不是好地方。它就是被鲜花围绕的囚牢，吸引了好奇的姑娘，再将她们困在这里。
掌柜的一想到所谓的选美大赛，便嗤之以鼻。只有在洛城活了几十年的人才知道，选美大赛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近几年来，参加选美大赛的本地人越来越少。
掌柜的想，如果这位姑娘没被王有之带走，他还是告诉她快点离开比较好。
王有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怕眼前的黑面莽夫不知天高地厚，将自己给打了。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眼神冷了下来。这样的人，沐云然见过太多，就是没有经历过毒打，才会如此嚣张，不知收敛。
“这位黑脸兄弟，你还没回我？”
沐云然懒得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直接拔出归鸿剑，眨眼之间，剑刃就落在了王有之脖子上。
“大小姐先去挑选首饰吧，在下保证，不会再有任何苍蝇围着您转了。”
一句话，逗得路清染忍不住笑弯了眼，气得公子哥们面红耳赤，惊得首饰铺老板张大嘴巴，一句“好猛啊”差点脱口而出。
首饰铺老板心想，这小兄弟何许人也？出身哪里？
王有之也这么想，在洛城还敢这样对待他，莫不是对方有大来头？
路清染听话地去选了些选美大赛上会用到的首饰，目光落在老板身后的柜子上的一支玉莲簪上，抬手一指。
“请问，那个多少钱？”
老板回神，眼睛还忍不住往剑拔弩张的那几个人身上瞟，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报了个价。
“这个啊，十两银子。姑娘你真有眼光，这可是以洛城有名的清莲玉打造而成的，还是著名的玉石师傅做的。”
老板将这簪子夸的天上有地上难寻，各种赞美之词都用在了这簪子上。
路清染不懂这些，只觉得那簪子好看，莫名的还有种熟悉的感觉，便买了下来。
沐云然掂量着归鸿剑，在王有之的肩上来回移动，可把他吓得不轻。公子哥们也是大气不敢喘，生怕这来历不明的黑面阎王将王有之给宰了。
在洛城还敢这么嚣张，怎么可能没有背景？怕不是王公贵族或是将门之后来洛城游玩，估摸着是惹不起的。
王有之想起自己的舅舅好歹也是都城的大官，背靠齐王殿下，王家背靠大树好乘凉，总不至于怕了这来历不明的主仆。
现在的王有之还不知道他眼中地位尊贵的齐王殿下也得听长孙烨的，而眼前的主仆又是长孙烨眼前的红人，就算是齐王，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我敬你一声兄弟，你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劝你赶紧把剑拿开，本公子大人有大量，看在你主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沐云然“啧”了一声，归鸿剑贴着王有之的脖子划过，锋利的剑刃留下一道血痕后，离开了王有之的肩膀。
“小公子，做人呢，不要太嚣张。既然你的城主爹没教你怎么做人，那我就帮帮他，让你知道什么是怕。”
沐云然抓起王有之的手，用他的袖子，擦了擦归鸿剑。这时，路清染也选好了首饰，付完钱来到沐云然身后。
“走吧，再买些吃的，就回去歇息。”
全程，二人都没再关注几个公子哥。而店老板也想起自己应该嘱咐一下路清染赶紧走，可一想，好像又没有这个必要。
等王有之反应过来的时候，路清染和沐云然早就走远了。
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王有之摸了摸脖子，血痕早已凝固，可疼痛感不会消失。他气得浑身发抖，冷哼一声，回了城主府。至于其他人，也匆匆回了家，想着这几天还是不要与王有之见面比较好。
首饰铺对面的一家餐馆里，紫袍女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新奇地看着沐云然和路清染离去的方向。手指缠绕一缕墨发，发尾挠了挠脸颊，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兴味。她的对面，坐着一名身材瘦小的黑衣黑帽男子，还有一名高些的白衣白帽男子。
“小黑小白，你们怎么看？”
谢、范二人还没适应女子给自己起的新名字，慢了一拍，才回道：“君……美女，那两个人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女子点头，将一大根炸虾塞进嘴里，咀嚼完才说话：“那说说别的，咱们要找的人，查到了吗？”
小黑回话：“回美女，查到了。是洛城城主，也就是王家人。”
女子擦擦嘴，优雅地品了一口茶，用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声音有些慵懒：“王家啊，也堕落了啊，想当初前前前代家主还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唉，我就说啊，就应该让美人当家主才行啊！现在的家主是个长相一半的男子吧？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丑人多作怪！”
小白想起城主的样子，觉得那已经可以说是还算好看了。小黑小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他们的君上，果然对外貌要求很高啊。
这时，店小二将一碗浇满辣油的鸡丝面端上来，对着一脸疑惑的女子解释道：“这位客人，这碗面是那边的客人请的，是店里有名的辣油鸡丝面。”
整个二楼，除了女子一行三人外，就只有坐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她面前有一壶茶，还有一碟点心。
紫袍女子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出，带面纱的女子相貌不俗。这让向来喜欢美人的她来了兴趣，仗着自己更加貌美，一点都不客气低端着鸡丝面，坐到了女子对面。
店小二识趣地下楼，小黑小白一人继续坐在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人坐到楼梯口，不准备放其他人上楼。
“姑娘贵姓啊？”
紫袍女问道。
戴着面纱的女子惜字如金：“柳。”
“这样啊，柳姑娘请我吃面，是有事相求吧？说来听听，要是我能做到的话，不介意帮帮姑娘。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做赔本生意，事成之后，姑娘可要陪我去游湖，在洛城玩上几天。”
柳姑娘迟疑了一下，很快点点头：“自然可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紫袍女子用筷子搅动着鸡丝面，眼里有着怀念，语气也柔和不少。
“我姓古，叫古傀。”
紫袍女子随口起了个名字，对面的柳姑娘犹豫一下，也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柳映雪。”
古傀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想要求我办事，就得把名字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你。”
她从不帮无名无姓之人，也从不叫有名有姓之人白白冤死。至少，与她有交情的有名有姓之人，她向来都会替其找回公道。
古傀吃完面，便带着柳映雪去了自己找的住处。她在这洛城有固定居所，因为每三年她就会来一次，看看选美大赛，欣赏美人。
柳映雪进入院子，才有些后怕，见那两个长相古怪的男子没有跟着进来，这才松一口气。
古傀亲自泡茶招待，与柳映雪商谈接下来要做的事。
“这么说，你是来寻仇的？”
柳映雪心头一紧，她掩饰性地拿起茶杯抿一口。
“古姑娘何出此言？”
古傀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柳映雪：“因为你身后，跟着一个含冤而死的女鬼啊，是她叫你来找我的吧？”
古傀将伪装卸下一点，双瞳又变成了紫色。
柳映雪藏在袖子里的手瞬间握紧，一滴汗顺着脸颊滑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早就知道古傀不是寻常人。
“怎么了，小姑娘？我这样不好看吗？”
古傀没个正形，顺手取下头上的粉花，插在柳映雪发丝里，但眼睛却是看向她身后的女鬼，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
女鬼见她这样，魂体发生变化，边缘像是波纹一样，足以证明她有多动摇。
柳映雪这时候才感受到古傀带来的压迫感，嘴唇发白，冷汗早已浸湿衣衫，身体颤抖无法停下来，哪怕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冷静。
想想自己身上背负的深仇大恨，柳映雪逐渐冷静了一点，至少能开口说话了。
古傀温柔地看着她，不催促，修长细腻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柳映雪的侧脸，指尖一挑，将面纱给揭了。
“我很喜欢美人，所以美人提出的请求，一般不会拒绝。小姑娘，说说吧，你为何而来。”
古傀摘下一片花瓣，指尖一松，花瓣顺着风，落在女鬼的魂体上。神奇的是，有实之物落在无实的魂体上，竟然也没穿过落下，而是正正好好地落在魂体的发间，让本来面色可怖的女鬼换了模样，变成了生前的样貌。
古傀面露怀念之色，正正经经地坐在椅子上，哀叹一声。
“看来倒也没有全都忘了，如今你成了鬼，就归我管。”
人皇和天帝也无权干涉，与鬼有关的事，她说了算。这下，该死的天帝总不能怪她留恋人间，多管人间事了吧？
这时候的古傀理所当然地想，很快就会变成鬼的人，也归她管。
柳映雪组织好语言，将所求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古傀，女鬼告诉她，古傀是有大来历的，定会帮她们申冤。
古傀听完，洒脱一笑，倒也并不生气。
“真是有缘啊，我也是来寻仇的。这样吧，小姑娘去参加选美大赛，我会保你全须全尾地回到这里。放心吧，这次的选美大赛，不会再有美人沦为牺牲品了。”
古傀说完就走，临走前，给院子施了个结界，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她抬头望月，月亮散发出的奇异银光逐渐变成细线，朝着一个方向伸展开来。
古傀顺着细线指引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找到了小黑和小白。
她们三个此时就在城主府最高建筑的顶端。
因为有结界，古傀也不怕有人听见她们的谈话，直接问道：“王城主还能活多久？”
小白唤出名册，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时间，回道：“七天后的子夜，属下会来牵走王城主的魂体。至于王公子，就交给小黑了。还有其余涉事者，自有其他鬼差前来办事。”
古傀看着王城主住的屋子，神色淡漠，没有悲悯，也无愤怒。
“就是有这种麻烦精，你们的工作量才会增加。也不知道人皇怎么管的，这么个谋财害命的货色还能活这么久。”
古傀感应了一下，原本还略带不满的脸瞬间喜笑颜开。
“哼，不好好管理子民的已经死了，活该。”
她颇为雀跃地想，什么时候能把天帝也拉去无垠之地劈两下呢？
“老友们都回来了，什么时候去找她们聚聚吧？”
小黑和小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以为君上会很生气呢，毕竟这王城主害了那么多美人，还把君上中意的姑娘给害死了。看来他们的君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哦不对，是心胸宽广。
选美大赛的报名时间还有一天结束，天一亮，沐云然跟着路清染去了报名地点。路上，还碰到了一个同样从外面来的姑娘。
柳映雪按照古傀说的，自己来报名，她身后的女鬼被古傀留下，没有跟着。
快到报名点的时候，柳映雪被人撞了一下，还是眼疾手快的沐云然接住了她。
“姑娘没事吧？”
柳映雪抬头一看，背黑面刀疤脸的“男子”给吓了一跳，惊叫着往旁边跳了一下，不凑巧地踩了来报名点物色美人的王有之一脚。
王有之刚想发作，就被沐云然一眼瞪了回去。
王有之想起父亲说的话，心想这主仆二人没有多久好日子过了。此时装作翩翩公子的样子，坦然接受柳映雪的道歉，走了。
沐云然露出无奈的表情，她用头发丝都能想到，王有之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她凑近路清染，小声说道：“师姐，那个傻子肯定在想咱们落到他们父子手里会有多惨吧？”
路清染看见柳映雪在看她们，刻意与沐云然拉开距离，不着痕迹低点点头。
柳映雪不好意思地朝二人道谢，报完名就匆匆回了古傀那里。
沐云然和路清染对视一眼，报完名也回了客栈。直到布下结界，确认周围没有能绕过结界偷听她们二人谈话之后，路清染才开口。
“那姑娘身上，有鬼的气息。”
沐云然擦着归鸿剑，认同道：“师姐说的不错，可我们又不是道士，没空帮忙抓鬼。再说了，那姑娘看上去状况还不错，我们没必要节外生枝。”
沐云然坐到路清染身边，抓起路清染的手拍了拍。
“师姐，现在最紧要的是钓鬼君，你的身体大于一切，知道吗？”
沐云然很少这么严肃地跟自己说话，路清染被她这幅样子给小小地震慑了一下。
路清染面色微红，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就会格外在意与沐云然的肢体接触。其中也包括沐云然的气息，沐云然的眼神，会在意对方说了些什么，更会在意沐云然会不会也对她有别的想法。
路清染在心底叹一口气，真的是，她都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会因为心上人的一个眼神，一个与平时不同的表现，就忍不住动摇啊？
路清染捏了捏沐云然的手，笑着说道：“我知道，在沐师妹的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
路清染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沐云然对反应。让她失望的是，沐云然没有害羞，反而更加认真地看着自己，一本正经地回她：“师姐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因为师姐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那么我会觉得师姐最重要，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路清染脸越来越红，她有些受不了沐云然这样无自觉的行为，一用力抽回手，站了起来，撤了结界。
“我有点饿了，想去尝尝这家客栈的招牌菜，你要吃点什么吗？我一起点了。”
沐云然摇头，“师姐去吃就好，我再想想选美大赛开始后的行动计划。”
等路清染走出去之后，沐云然才想起来，她们早已辟谷，还会饿吗？
早就隐身的系统：抱歉，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应该去外面找个马车，在马车底下待着。
系统好久没吱声了，沐云然都忘了它对存在。此时它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沐云然很快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沐云然：哦，那你去吧，你个小系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和师姐是纯纯的师姐妹之间的情谊，你乱想什么？
系统：你看我会信吗？
那种违和感又出来了，系统觉得很不对劲，虽然现在的沐云然没有了冷冰冰的机器人的样子，可还是很不对劲。是宿主在嘴硬吗？还是因为宿主很迟钝？恶补几万本爱情小说的系统看得清清楚楚，至少女主她是心动了。
原书男主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系统认为自己的宿主应该是已经避免了被炮灰的命运才对。可为什么，它还在这个世界，没有回到主世界呢？难道说，任务还没有完成？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和沐云然说实话，只好选择闭嘴。幸好，沐云然也没有过度关注它。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又把系统忘到脑后。
……
选美大赛于今日开始，参赛者共三十名，算是历届选美大赛中人数最少的一次。看着报名人数一届不如一届，王城主有些不高兴。他们做事很隐秘，也不会太贪心。每次都只把前三名带走，对外界宣称是引荐给地位更高的人，至于前三名怎么选择，都看她们自己。
不过嘛，在久住洛城的人眼中，有些事就没那么好瞒。时至今日没有暴露给龙椅上的那位，都是靠王城主的打点，还有对洛城百姓的警告。
但是历届前三很少有人能再看到她们，久而久之，一些听了传言并信以为真的姑娘就不敢来洛城了。只有生活所迫加上胆子大的女子才敢过来，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孤身一人前来。
由于人数不多，经过几轮筛选，有五名女子晋级。
路清染说当之无愧的第一，第二是柳映雪，第三名是改变形象的小黑。
古傀坐在高楼雅座上，欣赏着几个美人献艺。
当她看见柳映雪的表演的时候，愣住了。在三年前，也有一位姑娘，也是坐在那里，焚香弹琴。就连曲子都一样，只不过二人对这首曲子的理解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从古傀这个位置能看见王城主，直到此时此刻，她的眼里的怨恨才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而她身后被古傀隐藏了气息的女鬼，见到王家父子的时候，更是激动地想要冲过去让他们偿命。
古傀抬手按住女鬼的手臂，以眼神安抚她，像是对待爱人那样，有无限的耐心和无限的温柔。
“别急，等他们变成鬼之后，我什么都依你。你想叫这对鬼父子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我……本君绝不拦着。”
这话只传入女鬼的耳中，她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坐在古傀怀里。
古傀笑了笑，她想，这就是小鸟依人吧？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体验到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8 21:16:44~2022-12-01 21:0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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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王家父子听着曲子, 稳重些的王城主面不改色，年轻的王公子却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惊讶转为惊惧，他下意识朝父亲看去, 被注意到他异常的王城主用眼神安抚。
“吾儿怎么了？难道是柳姑娘的表演没能吸引你？那你就在这里写个分数, 她就当不了前三了。”
王家父子坐的位置周围没有别人, 他们是本次选美大赛最有发言权的两位评审, 另外三位评审坐在一起, 尽量保证选美大赛的公平。
余下两位参赛者的来历也不简单，她们都是洛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找来的良家女子，许给她们荣华富贵, 再给她们家里一些钱财, 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她们买下。而后自然是要捧她们成为前三, 好换取更多钱财, 运气好的话 ，还能靠她们和大人物扯上关系。
洛城的官场就是这么混乱, 靠着各种和美有关的人和物，来达到目的。
王有之擦了擦额角的汗，他随手在评分栏里写了个分数, 这才压低声音回话：“父亲，这曲子……怕是别有用意。”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他们害过的女子中，有一位令他们印象最深。起初, 他们只想独占那女子，因为她实在是过于貌美，美到不想与人分享。父子二人把她带回城主府, 选了个日子, 想要一起分享。只不过, 那女子过于刚烈，宁死不肯受辱，一头撞上在桌角，将父子二人的美梦彻底粉碎。
王家父子大怒，连夜处理了女子，城主府内，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城主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会觉得愤怒。锐利如鹰一样的眼神死死锁在柳映雪身上，像是要透过她，看到什么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一样。他才不信这曲子不是精心挑选的，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提醒他们，有人来寻仇了。
王城主冷笑，不将留映雪放在眼里。整个洛城都是他说了算，柳映雪今天可以夺得第一，明天就可以因为“意外”横尸街头。任谁都查不到城主头上，就算查到了，也无法威胁到他们。
王城主给柳映雪的分数很高，至少确保了柳映雪不会掉出前三。有人敢在洛城挑衅他，那他就接招好了，大不了再让当年发生的事重演一遍。
台下的沐云然有意无意地看着二楼坐着的王家父子，她没有错过王有之的表情变化，再看看台上安然自若，一心表演的柳映雪，若有所思地用手指点着下巴。
她就知道王有之不是好的，那么王城主只能比王有之更坏。沐云然没想帮着长孙烨处理王家父子，她环顾四周，希望鬼君快点出现，她好和路清染快点去冥界找碎片。
古傀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女鬼，仗着别人看不见她的动作，变出一支小花，就往女鬼头上插。
“看来有人找我呢，等处理完城主他们，我再去见见她们。你别急，一切都以你的事优先。”
女鬼满头都是古傀变出的花，变回本来容貌的她难得露出小情绪，有些不满又有些忸怩，抬手环住古傀脖子，拉近与她的距离。
古傀迎了上去，在女鬼唇上落下一吻。她不能亲人，但是可以亲鬼。在她看来，鬼才和她是同类。
选美大赛进行中，小黑上台表演，他不会人间女子学的那些玩意，只好跳一个在冥界里比较常见的舞蹈。
小黑口中念念有词，狂风起，云雨聚。原本晴朗的天气变了，阴暗的天空好似随时会落下雨水一般，看着叫人压抑不安。
王城主大惊，抬手按住想要逃跑的王有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摇铃，轻轻一摇，两名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修士现身，动作整齐划一，掐了个诀，朝着小黑而去。
台下的观众以为小黑是什么能人异士，不仅不害怕，反而很感兴趣。毕竟他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洛城还有不少修士，就算是鬼怪来了，想来也伤害不到他们。
洛城的一些受过欺压的百姓心想，说不定这就是老天派了神仙过来，是来抓黑心的王城主的！
沐云然和在一旁侯着的路清染眼神汇聚，不约而同地用了个护身符。沐云然好人做到底，周围的百姓都在她的护佑下，即使雨真的下起来了，也淋不到洛城百姓。
小黑感应到来了两个修士，有些惊讶，他只是跳个“招魂舞”而已，本来就只是个引导迷路的鬼魂快速赶赴黄泉路的普通舞蹈而已，怎么鬼魂没招来，倒是招来了两个修士？
真是的，不用这么害怕吧，王城主。
按照规矩，他们可不能在对方阳寿已尽之前就把人弄死带走，所以在人界的时候，是绝不会出手的。至于人出不出手，会不会想着去刺杀王城主，他们也不会管。
小白隐身在柳映雪身后，就是为了保护她。此时正看好戏一般看着要对小黑下手的修士，心想这二位怕是也快要去冥界报道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刻钟，小黑这“招魂舞”才跳完。王城主站起来，扬声问道：“敢问姑娘跳的是什么舞？”
小黑随口胡诌：“这是祈雨舞，跳此舞，能唤来能为大地带来恩惠与祝福之舞。”
王城主显然不信，但是底下的百姓信了，他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拆穿小黑，只能说些场面话，叫下一位选手上台。
路清染就是最后一个，为了拖延时间，她选择的是剑舞。
这剑舞和普通剑舞不同，可以在循环中变化，变化中循环。也就是说，跳多久都行。
能伤人的剑是不能拿的，上台前，有人拿了一把没开刃的桃木剑给路清染。
路清染身着白衣，没带面纱，三千黑丝半披半束，与前几位打扮不同，凛然飒爽之姿映于众人眼前，令人眼前一亮。
木剑随着身体舞动，一招一式，正是路清染结合清云宗教习的剑法，独创出的清云踏雪剑法。天空才晴朗了一会儿，又被云层覆盖，太阳被挡住，细雪飘飘然然落下。
看过好多届选美大赛的人拍手叫好，总算让他们看见点新鲜东西了。
王有之连忙用手点了点王城主，“父亲，您怎么看？”
王城主见多识广，原本以为路清染只是谁家的千金小姐，现在看来，或许并不只是如此。
“前日收到消息，宁将军家的大小姐带着仆从出门历练，或许这位就是宁小姐。”
这位宁小姐小时候遇到过一位修士，经过修士的有意培养，也学了几招。所以当王城主看见天空飘雪的时候也不惊讶，更加确定路清染就是宁小姐。他看一眼名册，只当那是化名。
王有之有些后怕，宁将军在朝堂上很有发言权，齐王殿下也忌惮他三分，若不是宁家世代忠良，不喜欢拉帮结派，搞不好可能都比齐王殿下地位更高。得罪了这样的人，齐王都不会保他。
“那怎么办？不管她是不是宁小姐，都不能让她做前三。”
王城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走心地给路清染了一个低分。
“前三就这三位吧，两个查清身份，一个送到陆府。”
王城主决定好人选，颇有些头疼。今年只能送一个美人，而且这个美人还不是他这边的。那对他来说，今年的选美大赛毫无意义，反而还要处理找上门来的仇家，麻烦的很。
每届选美大赛的前三都要先送到城主府，由城主府的人来教导她们礼，告知注意事项，这才会送到大人物那里。百姓们看完比赛就走，对后续并不关心，或者说没法关心。美人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普通人根本查不到她们去了哪里。也不是没有来闹事的，可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那么，五位参赛者都已经表演完了，请五位评审打分，约一刻钟后，分数会展示出来。”
主持的中年男子说完，退到一边，让五位参赛选手站在台上，可以尽情地展示自己，说不定评审人员就能改变想法，多给几分。
路清染抓紧时间展示自己，一边不忘观察四周。
古傀注意到了路清染和沐云然的一举一动，眼前一亮，也许今晚可以去城主府玩玩，带上她们一起。古傀怎么说也是冥界老大，连墨瑶都能做到的掐算，她怎么可能不会？而且她底下有无数鬼差，比人打听消息的准确性和速度都要更好，早就知道人皇换了，也打听到了沐云然和路清染在都城做的那些事。
“所以说啊，别管你是谁，就算是一界之主，也别做坏事。说不定哪天债主就来了呢？”
古傀意味深长地看着路清染，再看看沐云然，又抬头望天。
她所期盼的那天，应该快要到来了。
“瞧吧，我就是个好鬼，只希望世界和平。”
古傀品茶吃点心，决定今晚带着女鬼去城主府耍一耍。只要不是太过分，别坏了规矩，天帝和人皇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要是不去，送到城主府的三位姑娘搞不好就要遭殃。
女鬼顶着满头小花花，一下一下地蹭着古傀的脸和脖子。古傀欣赏着美人，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忘了女鬼已经恢复神智，除了是个鬼这点以外，其余的和人没什么区别。
“还是美人最好啊，变成女鬼，就是再美，也让人感到惋惜。冥界的美丽女鬼已经很多了，我可不想台上的女子也变成女鬼。你说是吧，卿卿。”
女鬼抬手把小花花全部拿下来，砸在古傀脸上，从她怀里退出去，飘一边不吭声。
古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对方还是人的时候，她为了不坏规矩，只和对方接触过几次。砸明知对方心生爱慕之意的时候，选择闭口不谈，装作不知道。在对方被送进城主府被害死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因此，古傀对女鬼有爱有愧。女鬼对古傀，有怨有爱。直到明白古傀其实不是人，而是冥界之主的时候，才释然。
话本子里经常写，人鬼殊途，不能待在一块儿，更别说跨越界线厮守在一起。
古傀厚着脸皮去抓女鬼的手，把鬼拉过来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女鬼才和她说话。
“好了好了，为了补偿你，今晚我们去逗逗王城主怎么样？”
女鬼与古傀四目相对，眼神复杂。
“你不是说，不能对人下手吗？”
“是不能对人下手，可只是吓唬一下倒是无妨。比如让他们做个噩梦，在梦里被鬼寻仇，最后吓醒。然后呢，整夜整夜睡不着，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付出代价。”
王家父子活不了几天，她做这些也不会加速他们归西，天帝也没办法怪她。
古傀拿出名册，看了一眼。那一页上，都是与王家父子勾结，并且时日无多的人。最长的还能活几个月，最短的也就是王家父子，还能活……几个时辰？
古傀又看了一遍，她猛地朝下面看去，发现人群中多了几个身有煞气的修为普通的修士。
看来，寻仇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一刻钟后，主持的中年男子将几张平分表贴在公示板上。
“第一名，杨洋羊！第二名，柳映雪！第三名，黑美人！”
黑美人，也就是小黑。
小白听见这假名，险些笑出声来。
小黑面上笑嘻嘻，心里哭啼啼。万万没想到，君上会给他起这么个名字。
台下的观众笑的前仰后合，沐云然只觉得评审人员眼睛瞎了，明明她的师姐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第四名和第五名可以先下去了，稍后会有人给二位送上参赛奖金。”
路清染微笑点头，从容退下。至于第四名，脸色有些难看。没能入选，送她参赛的那位大人肯定会不高兴的。是现在跑路呢，还是再争取一下？
“接下来，请王城主来为前三位佳人颁奖！”
主持人率先鼓掌，台下的人大半都跟着鼓掌，沐云然眼睛盯着路清染，将人迎过来，退在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先留下来观察观察，我能感觉到，之前站我旁边的那位不是一般人。”
沐云然环顾四周，空气中传来的气味也不寻常。
“大小姐说的不错，也许那位真的来了，只是有意隐藏，以我们的修为，还探查不到那位的位置。”
二人选了个方便观察又能及时离开的位置，一人盯着台上，一人将视线落在高处。沐云然想，如果自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比起下面，当然更喜欢在高处观察全局。
古傀撤了结界，故意暴露在沐云然的视线之下，与看过来的沐云然实现相撞，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台上，王城主取下事先打造好的奖牌，先递给第三名。
小黑皮笑肉不笑，用矫揉造作的声音说：“谢谢城主大人。”
王城主被这声音给恶心到，有些后悔让小黑做第三。
接着是第二名的柳映雪，王城主比较喜欢她，要不是知道柳映雪目的不纯，还真想留下来。
他包养的还不错的大手抚过柳映雪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说了些有深意的话。
柳映雪忍住恶心的感觉，冲着王城主微微一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杨洋羊经过专人教导，即便内心狂喜，表面上却端庄大方，叫本来觉得她容貌差了一点的王城主舒心不少。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两个蒙面人，他们冲天而起，鞋底上的御风符被催动，整个人朝着王城主袭去。
王城主大惊，赶忙往后退，一伸手抓住杨洋羊挡在身前。本来他还想抓住柳映雪，可柳映雪身边有股怪风，将他的手狠狠打偏，他根本抓不住柳映雪的肩膀。来不及多想，王城主连忙后退。
“王城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杨洋羊大惊失色，她拼命控制自己，不让尖叫从喉咙溢出，惹王城主不高兴。
王城主才没时间理她，见蒙面男子一剑刺来，毫不犹豫便把杨洋羊推出去。
蒙面男子瞳孔一索，急忙收剑，避开杨洋羊，朝着王城主追去。另一个蒙面男子的目标是王有之，飞身上楼，冲着王有之就是一顿乱刺。
两个蒙面男本不是一伙的，他们在寻仇的路上碰到，在一个村庄住了一段时间，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对方也是来找王家父子寻仇，便约好一起行动。
现在想来，在村庄的那段日子，就是他们最后的还算幸福的时光。
两名修士一个保护王城主，一个保护王有之，在王有之被吓得乱窜，就差尿裤子的时候，及时出现，与蒙面男子交手。
台下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纷纷跑路。胆子大些的躲到远些的地方，好好看戏。
古傀命令小黑小白保护好两位姑娘，先撤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是继续品茶，抱着她未来的夫人，一起观赏这出时候已到的复仇剧。
女鬼显然更激动，嘴里念念有词。古傀仔细一听，发现她说的都是想要王家父子快点被弄死的话。
古傀又看了一眼名册，不仅只是王家父子的阳寿缩短，还有几个与他们勾结的人也一样。他们的名字被一团黑气围绕，古傀分辨出那不单单只是快要死了的人才会有的黑气。
“煞气？”
古傀抬眼去望那两个蒙面男子，他们身上的煞气充斥着一股不详的气息，可不是简单的煞气。
所谓的煞气，要么是魔身上带着的，与人相处久了就会被人分走一部分。要么是人自身心术不正，快要堕魔的时候才会生出的东西。
古傀觉得那二人没有堕魔的迹象，在他们身上也没有感应出魔的气息。那么这煞气是哪儿来的？这六界，还会有第三种产生煞气的方法吗？又或者说，这是类似煞气的东西？
“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古傀气笑了，她还以为不好好管理子民的只有前代人皇，没想到魔尊也这个样子。她来人界一趟，还要帮着那个大叔收拾烂摊子不成？她是来寻夫人和帮夫人报仇的，别什么都丢给她啊。本来答应帮小丫头片子一个忙就不错了。
古傀抬手按揉额头，是不是她脾气太好，其他五界之主都想欺负她？
沐云然和路清染抬手往眼睛上一抹，浓郁到如夜色漆黑的煞气快要将两个蒙面男子包裹。
路清染猛地抓住沐云然手腕，沐云然心下一沉。二人目光交接，沐云然偏过头去，又被路清染捏着下巴，被迫与其对视。
“这次必须听我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必须插手。”
无论如何，在清云宗弟子面前出现了与魔物有关的事件，都不能坐视不理。斩妖除魔，本就是修士的工作。
沐云然对王家父子的命运漠不关心，甚至还希望他们这样的人快点见鬼比较好。
但是……看着眼里都是恳求的路清染，她怎么可能拒绝。
“师姐真是狡猾，明知道我很多时候都无法拒绝你。”
路清染紧张的情绪被冲散，面上一红，“诶”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我去收拾那两个蒙面男，师姐就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
路清染摇头，“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沐云然按住路清染，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等我回来，可以的吧。”
不等路清染回话，又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表演的时候用了清云踏雪剑法，掌门说的话你还没忘吧？尽量不要运用灵力，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都是因为你有灵丸。师姐要是不听话，我可就反悔了，不会帮忙抓住那两个蒙面人了。”
沐云然像是对小孩子说教一样，自己也幼稚起来。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路清染就喜欢她这幅样子。
“真是的，谁教你的，还学会威胁你师姐了？”
路清染再次感觉到，沐云然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躲在破庙神像后面的脏兮兮的乞儿，而是已经比她都要高了的英姿飒爽的充满吸引力的女子。
沐云然与她不同，长相更英气一点，路清染就喜欢她这副长相。
哪怕现在的沐云然还是个黑面刀疤脸，也不影响路清染对她的喜欢。
“我先去帮忙了，师姐稍等片刻。”
沐云然足尖一点，飞出去一段距离，归鸿剑出鞘，剑身被一层赤色灵气覆盖，及时抵挡住蒙面男刺向王城主的一剑。
沐云然“啧”了一声，心想自己要是慢一点就好了。拦住蒙面男伤害普通人是她要做的事，可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的王城主，她可不想救。
蒙面男瞬间察觉到自己不是沐云然的对手，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心急之下，竟然不要命地催动了煞气。煞气一旦催动，根据修为不同，能坚持的时间也不同。时间一到，肉身炸裂，魂飞魄散。
正与另一个修士交手的蒙面男停下动作，大喊：“你不要命了！”
下面的蒙面男冷笑，“我要是还想着苟活，就不会来寻仇了！周围的人都听着，不想死的就都躲远点，不然就别怪我拉着各位一起上路了！王家父子，害我小妹，叫我失去唯一的亲人。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蒙面男的怒吼，勾起了另一个蒙面男的回忆。他们也是在一个月前知道自己中了一种毒，这毒会让他们体内的灵气逐渐转化为煞气。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的毒，只知道一旦灵气全部化为煞气，就会堕魔。这还是赶路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医修告诉他们的。
医修对此事感到好奇，询问了他们一路都去过哪里。在帮二人压制煞气之后，顺着他们途径的地方，寻了过去。
黄色的灵气转眼间变成黑色，以蒙面男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凡是黑气所到之处，都是会被余威影响到的地方。
至少方圆十里的人和物，都会变成飞灰，不复存在。
第57章
古傀面色冷然, 这充斥着危险气味的煞气，让她心情很不愉快。到底要不要救洛城百姓，她有些犹豫。这显然是人界的事, 是属于人的一场祸事。
名册无风翻动, 凡是会被波及到的人的名字后面的那行字, 都发生了变化。那是人的阳寿, 现在无一例外, 剩余时间都在快速减少。
半个时辰内，方圆十里，无人生还。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比现在这状况更糟糕的是, 在听了选择自爆的那名蒙面男说的话之后, 另一个蒙面男也选择了自我毁灭。
根据每个人特性不同, 并不只有自爆一种选项。另一个蒙面男中毒的情况更深，他能更自由地操控体内煞气。虽然使用煞气的最终结果都会爆体而亡, 但他爆体而亡之后，伤不到离自己较远的人。如果是自爆的威力只是短短一瞬，那么这名蒙面男带来的后果, 可能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影响。
煞气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它像是有意识一般，能自动寻找到容易附身的对象。它就是毒本身，能够在附着到无法抵御煞气的人身上, 然后将其感染，同化。最终，这样的人就会变得和那两名蒙面男一样。
煞气最先锁定的目标就是王有之, 这个没有灵气护体的普通人。纯黑的煞气像毒蛇一般, 在空中扭扭曲曲地前行, 速度不快，就像是在戏耍根本无法逃脱的猎物一样。
王有之不断往后退，保护他的修士挥出一道由灵力化作的剑气，企图斩断煞气。
当纯净灵力碰到煞气的一瞬间，灵力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黄色光点，融入到煞气之中。吞噬了灵力的煞气变得大了一点，轮廓更明显，边缘的锯齿形都没了，线条圆润不少。
修士大惊，他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越看越觉得这煞气离谱又邪门。他觉得自己怕是没办法消灭这煞气，搞不好还会沾染煞气，变成那两个蒙面男那样。他是修士不假，也拿了王城主的钱，还有对方送来的好东西，可他并没有与王城主签订契书。
修士为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感到庆幸，契书要是签了，他可就没办法抛下王家父子跑路了。契书能够将他与王家父子的命运牵连在在一起，王家父子死了，他不死也要耗去大半修为。
“抱歉了王公子，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修士将王有之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拿开，朝另一面修士喊道：“这煞气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快点离开比较好！”
那修士也这么想，二人交换眼神，十分默契地跳出去老远，御剑逃走。
王家父子还没来得及挽留，两名修士就没了踪影。
王城主破口大骂，王有之吓得屁股尿流，一个没留神，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王城主听到响声，顾不得逼近的蒙面男，朝着王有之的方向跑去。在看到王有之的伤势之后，果断地做出选择，朝蒙面男大喊：“你家妹妹是被他害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您二位要找对复仇对象啊！”
蒙面男才不管王城主的狗屁言论，停下来仰天大笑。
“好一出父子情深的闹剧，好看，真是好看！别急，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蒙面男一剑刺去，没人保护的王城主被刺中肩膀，脚下不稳，摔个人仰马翻。
没人再来护着这对罪有应得的父子，普通百姓早就吓得跑出去老远，现场的观众只有沐云然、路清染，以及古傀一行。
王城主捂着肩膀，一点一点往后退，慌张的样子叫人看了想笑。蒙面男看着他那肥大的肚腩，咬牙切齿。
“嘁！你这肥猪！瞧你那样子，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害我妹妹！还有那么多被你们毁了的良家姑娘！”
蒙面男双眼猩红，脸上有一条条血丝朝着眼睛的位置蔓延，他还有理智，可恐怖的模样却如同索命厉鬼，吓得王城主失禁，眼泪无意识地流下。
沐云然护着路清染在角落里，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眼里没有悲悯，漠然、冷淡，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然后，她好去会会那煞气。
“这东西还真邪门，灵力这种至纯之物都能吞了。师姐，你觉得我们能处理好这件事吗？”
沐云然额角一滴汗滑落，她在看到煞气的一瞬间，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兴奋。兴奋到颤栗，兴奋到想去试试，看看那煞气能不能吞了她的火属性灵力。
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她是真的很想看看，到底是她的火焰能烧尽一切，还是那煞气能将她的火焰吞噬。
从未有过的好胜心让沐云然有些不正常，这感觉就像是好久好久之前，她也做过类似的事，产生过同样的念头。这一刻，她无比自信 ，她相信只有她才能使用的火焰，会将世间污秽焚烧殆尽。
路清染侧目看向沐云然，与沐云然相处久了，她很快就察觉到沐云然有点不正常。
“小然，你怎么了？声音有些颤抖啊？”
路清染抬手按在沐云然肩膀上，发现沐云然的身体也在颤抖。
“你看着我，是不是被煞气影响了？”
路清染双手捧起沐云然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墨色双瞳里，是轻易就能看出的关心。
指腹的薄茧有点粗糙感，与脸部肌肤接触的时候，并不叫人觉得难受，反而有些舒服。沐云然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喜欢被路清染关心。
沐云然闭上眼睛，压下心中那陌生中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缓缓呼出一口气，用脸蹭了蹭路清染的手心。即使她闭着眼睛，路清染也能看出她一脸享受。
“我没事哦，多谢师姐关心。我只是觉得做我们这行的，出门在外，还真是闲不下来。”
路清染也有同感，想想这一路遇到的麻烦，她们好像不是因为要寻找碎片才开始旅行的，而是来帮人解决麻烦的。
“可能这就是天道给我们的考验，每个修士想要飞升成仙之前，总要接受许许多多的试炼。”
“是吗？那不成仙不就好了？感觉好麻烦。”
沐云然睁开眼睛，眼里无神，对于成仙一事，下意识有些排斥。
“不提这个了，师姐，我先去处理一下那两位不人不魔的家伙。”
沐云然提起归鸿剑，一招鸿飞无踪，瞬间消失在路清染面前，快到没有残影。
古傀收回视线，觉得这两位有点不务正业。可一想到她们的关系，又觉得这样才正常。换做是她，只能比她们更粘她的未来夫人。
思来想去，古傀决定帮人界一个小忙。要是下面那二位解决不了煞气，她就造个护罩，将那两个蒙面男困在里面，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大不了等他们死后，给他们争取一个轮回的机会。
沐云然出现在二楼那个蒙面男面前，趁他不注意，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提起，往下面的蒙面男身上一丢。护体的煞气在接触到沐云然手上的赤色灵力的瞬间，变得躁动，下一瞬，越来越稀薄，根本没办法护住蒙面男。
巨大的力道差点把两个蒙面男的骨头都弄散架了，二人躺在地上，五秒内都没能站起来。
“怎么回事？煞气怎么不好用了？”
“谁知道？或许是那个黑面刀疤脸用了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住了我们的煞气。”
蒙面男被同伙说服，这煞气有多厉害，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此时也不信沐云然真有能耐完全压制住煞气。
二人搀扶着站起后，集中精神，释放出更多煞气。浓郁如墨的煞气一圈圈将二人护在里面，形成一个螺旋。
沐云然也没闲着，用归鸿剑在左手掌心横着划了一个口子，右手食指沾了点血，在空中写写画画。
分四个方位，每个方位各有一个复杂字符。那不是人界通用文字，也不是修士学习过的任何一种符文。而是一种沐云然在梦中见过的文字。沐云然用它创造出了一个阵法，还有一个杀伤力极强的招式。
古傀往前走了一步，身体贴着栏杆，眼睛死死盯着那赤色符文。
她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曾在灵界的书里看到过。因为偷看了灵界的符文书，还被老鬼君教训过。要不是有灵主姐姐给她说好话，老鬼君可能会当着一堆开了灵智的灵兽面前，打她屁股。
“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会用灵界符文了？”
古傀不敢置信，后退几步，被女鬼搀着。
路清染博览群书，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符文。
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是在离开清云宗之前？
路清染不得其解，她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久，如果沐云然学了什么新招式，还是这样奇异的招式，她怎么会不知道？
路清染有些低落，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沐云然了，她们已经十分亲密，还在清云宗的时候，沐云然就会和她说很多话。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又学到了什么。从最初相遇的时候，路清染就觉得沐云然是个神秘的小孩，现在也这么认为。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透过那份神秘，完完全全地了解沐云然。那她还能继续喜欢沐云然吗？她的小然，真的会有接受她的一天吗？不能完全互相理解的两个人，能一直携手吗？
台上的沐云然，没发现自己的一个招式，就能让一个人震惊，一个人心生动摇。
四个字符散发着赤色光芒，字符与字符之间有赤色灵力连接，形成一个方块。
“四方阵，大红莲。”
沐云然如此宣告。
第58章
四个字符朝着四个方向飞去, 字符之间由灵力化线，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正方形, 包围了两个蒙面男。
两个蒙面男以为沐云然要救王家父子, 把沐云然当成了王家父子的走狗, 对沐云然也不客气, 放弃逃走, 提剑刺去。
银白剑身被煞气缠绕，变得漆黑。二人合力使出一个剑技，剑气裹挟着煞气, 形成一张大网, 封住了沐云然的退路。这还不算完, 在网扑向沐云然之后, 二人一左一右进攻，煞气变成了一人手臂大小的尖刺, 角度刁钻地袭来。
沐云然将归鸿剑抛到空中，归鸿剑发出剑鸣声，它有了自己的意识, 虽然还只是初有意识，却也能好好地操控自己。剑身灵气四溢，在空中斩了好几次，数道与火焰融为一体的剑气将煞气形成的网斩成好几段, 落在地上，又被火焰吞噬。
沐云然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尖刺刺中。
“小心！”
路清染焦急地声音传来, 沐云然这才有了动作。食指和中指并拢, 竖在唇前。催动四方阵的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 每说完一个字，空中就会出现一个灵界符文。符文穿成一串，形成锁链，禁锢住了两根尖刺。在四方阵里，一切对于布阵人来说有害的东西，速度都会被削减到最慢。在沐云然眼里，无论是网还是尖刺，都慢到像是乌龟在爬一样。
四个字符与锁链连接，源源不断地朝着锁链输送灵力。尖刺出现裂纹，被赤色锁链勒断。煞气如同被火焰附着的纸张，在空中被焚烧，直至燃为灰烬。
沐云然抬手指天，一朵红色的莲花在她指尖形成，那是纯净的火灵力凝聚而成的。小莲花疯狂地吸取火元素，越变越大，直到变成有一张桌子那么大才停下。
这个大小，看呆了两个蒙面男，还有尚且保持清醒的王城主。
沐云然转过身来，面朝王城主，皮笑肉不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隐隐有一点赤红。
“这个人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打算救他了。但是我不救他，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们。你们如果只是寻仇，那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现在送你们上路，说不定还能轮回。如何，要不要乖乖站在原地，让好心的我送你们去死呢？”
沐云然背对着其他人，能看清他表情的，只有王城主。
王城主恐惧到说不出话来，现在他认为，比起两个蒙面男，沐云然更可怕。
大红莲浮在空中，像是要连王城主一起烧了似的。
沐云然蹲下，凑到王城主耳边说：“其实我也可以救你哦？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将功补过？其实我是陛下派来调查洛城的一些不光彩的事的人，正好查到了你头上。你自己选吧，是留命多活几个月，供出与你勾结的人员名单，还是选择现在就地去世？”
王城主心肝胆都颤，在听到还能多活几个月的时候，突然不颤了。
“真的吗？我真的能多活几个月？”
沐云然露出亲切的笑容，“真的哦，我不会骗人的。你自己有价值，如果你老实交代，在去都城面圣之前，都能活着。不要给我讨价划价，你要是拒绝，我现在就把你丢给他们。”
王城主刚升起的小心思就被戳破，只好老实交代，告诉沐云然几个小人物，还说在他的城主府里，有名册。
沐云然当场从王城主身上撕了一片布，用灵力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烧了。一只红色的灵力小鸟出现，飞往都城的方向。这样一来，长孙烨就能收到信息。
就帮到这里吧，毕竟她挺讨厌女子受苦。
“你没救了，你和你的儿子都中了煞气，又受了伤。放着你们不管，也只会变成他们那样。所以，你们也和他们一起吧，黄泉路上为伴。”
一阵风吹过，托起王城主和王有之，将他们丢到两个蒙面男面前。
沐云然当场变脸，王城主愣住，反应过来后不停求救。
古傀一言难尽地看着沐云然。
果然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本质还是没变。
“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两个蒙面男确定自己不是沐云然的对手，更确定她不是王家父子的走狗。尚能保持理智的两个蒙面男将面巾扯下，露出真面目。
沐云然没见过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朝着沐云然抱拳行礼，“大恩不言谢，若有来生，必将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沐云然摆摆手，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们二人是如何对王家父子泄愤的。
“刚才说话的时间不算，现在开始，十个数。”
沐云然一字一顿地报数，特意拖长字音。殴打声传入耳朵，沐云然只当听不见。一开始还能听见王城主的痛呼和求饶声，之后又多了被打醒的王有之的声音。十个数，足足数了半分钟。
没人会同情王家父子，就连路清染，也只是选择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正如沐云然说的那样，被煞气侵蚀的王家父子，会变成蒙面男那样只是时间问题。救人不救堕魔者，也不救恶贯满盈之人。就算偶尔会救那么一次，也是为了能让人界的律法能够审判他们。
“时间到，请四位排排站。”
两个蒙面男很听话，一人抓住王城主，一人抓着王有之，并排站好。
沐云然抬手一指，大红莲移动到四人头顶。莲花将他们包裹，花谢花开，四个人不见踪迹，只有燃烧着的红莲，净化掉了污秽。
最后，花也被火焰吞噬，什么都没有留下。
煞气真的被焚烧消失了，在红莲火中重生的四个魂体，飘到古傀身边。
沐云然和路清染看不见被施了法术的魂体，古傀大袖一挥，将它们装进去，等有时间的时候再送他们去黄泉路。
沐云然叹一口气，回到路清染身边，瞬间蔫了。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路清染，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可怜小狗。
“对不起，师姐，我没能听师姐的话。”
路清染知道这是沐云然管用的招数，可偏偏她最吃这套。吃软不吃硬，尤其看不得沐云然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还在外面，路清染还真想把人按在怀里，好好安慰。
沐云然凑到路清染身边，脑袋一歪，贴着路清染的头。
路清染哄着她，温言软语，宠到没边。
古傀“噫”了一声，双手在胳膊上搓了搓。
“真是肉麻，以前就会旁若无人一样地做这种事，现在也这样！”
该死的是，她总是逃不过被忽视被强迫在旁边看着的命运。
女鬼的手搭在古傀手臂上，担心地望着她。
“你怎么了？”
古傀咳嗽一声，恢复正经模样。
“无事，多谢卿卿关心。好了，该到本君出场的时候了。卿卿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要和我一起下去会会她们？”
女鬼都没思考，挽着古傀的手臂，正色道：“我和你一起，你别想再丢下我。”
古傀心情复杂，对于曾经抛下她这件事无比愧疚，一时之间心疼地将女鬼抱在怀里。
“等我忙完这事，就带你回冥界。你放心，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回去之后我就着手准备我们的婚礼，我还要昭告六界，冥界多了一位女主人。”
女鬼只是魂体，即使很害羞，脸也不会红。她幸福地闭上眼睛，唇角弯弯。
“我现在感到很幸福。”
古傀松开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虽然待会儿你就能知道我的真名，但我还是现在就告诉你吧，免得你不高兴。”
古傀双手按着女鬼肩膀，表情严肃又紧张。她想起自己在成为新任鬼君的时候，朝着众鬼宣告自己的名字之时，也是这样紧张。
“时卿，古傀是我对外的化名。我的真名是古月明，是冥界之主，是统领万鬼的鬼君。”
古傀说完，给了柳时卿一个消化的时间。
柳时卿愣了一小会儿，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古月明的头。
“我知道了，月明，我们下去吧，先去把事办完。”
柳时卿的笑很温暖，一如三年前的那个中午。阳光从窗户投进来，照在闭目浅眠的古月明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在古月明的记忆中，柳时卿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不过在装睡，想看看柳时卿会做些什么。
柳时卿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帮她挡住阳光，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些。
古月明知道，那时候的柳时卿，就已经对她心生爱慕。只是她们都在装傻，装作不知道。装到最后，柳时卿死了，她也后悔了。
如果她不是鬼君，那么这就是一个胆小鬼犹豫到最后都没有勇敢一次的可怜又可恨的爱情故事。如果她不是鬼君，她会选择装傻吗？
幸好，她是鬼君，可以查到柳时卿的魂体在哪里。幸好，柳时卿愿意给她一个挽回的机会。
古月明擦了擦眼泪，她是个没出息的鬼君，也是个爱美的鬼君。在美人面前落泪这件事，应该不算没出息吧？
古月明带着柳时卿，身后跟着小黑小白，来到沐云然和路清染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古月明，是你们找了好久的冥界鬼君。”
古月明不想在她们面前用化名，容貌也一样。
“对了，这是本君的真名。二位是不是也真诚一些，以真面目示人啊？”
沐云然和路清染对视一眼，朝着古月明行礼，快速卸去伪装，恢复本来面貌。
古月明好好欣赏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我从一位老友那里听过二位的来意，事不宜迟，走吧，和我去一趟冥界。”
第59章
沐云然和路清染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她们是准备找鬼君的，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自己就是鬼君，有点防备心的都不会立刻相信。
古月明歪歪头, 还是一旁的柳时卿提醒她, 这才反应过来沐路二人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不相信本君啊, 无妨, 本君大度, 这次就不生你们的气了。要知道，本君活了几千年，还是头一次被质疑身份。”
古月明的瞳色发生变化, 卸去伪装, 露出原本的冥界鬼君该有的样子。额头中间没有头发遮挡, 显露出彼岸花纹。柳叶眉下, 是极具魅惑力的紫色双瞳。
古月明手一挥，让沐云然和路清染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冥界入口在二人旁边打开。紫红的漩涡另一头, 就是冥界。
做到这个份上，古月明的态度可以说是客气过头了。这让沐路二人心生疑惑，难道是鬼君脾气好, 才这般亲切？
沐云然想到鬼君提过的老友，猜测这位老友可能是清云宗的某人。
“怎么，还不相信？那本君可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再想要碎片, 就自己去找入口吧。”
古月明侧目看着沐路二人，颇有一种“我就看着你们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却不得不往里跳”的看好戏的感觉。
路清染是师姐，在面对一些地位不低的人的时候, 态度要比沐云然客气的多, 她也更擅长做这种事。
路清染微微欠身, 行礼，露出得体的笑容，“多谢鬼君殿下相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鬼君殿下，为我等带路。”
沐路二人与古月明一边是人，一边是鬼，人界和鬼界的礼仪也不完全相同。路清染作为人，也不准备对冥界之主过于放低姿态。所以这样就刚刚好，路清染是这么认为的。
古月明却不这么想，她可以接受很多人行礼，也习惯了人界的家伙们就喜欢搞这套虚的。偶尔觉得无聊的时候，也会朝着在冥界养老的老鬼君行礼玩。可是面对路清染对她行礼，古月明觉得很别扭。这别扭的感觉不亚于天帝跪下来给她擦鞋带来的震惊感。
古月明往旁边一躲，避开了这个礼，抬手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故作嫌弃：“本君不喜欢人界那套虚礼，你们若是真的想谢谢我，以后遇到在人界作恶的鬼魂，帮忙抓一抓。要是打不过，就唤他们两个的名字。谢必安和范无救，喊了就到。”
小黑和小白上前，算是和沐路二人打了招呼。
沐云然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古月明在面对沐云然的时候，态度就没那么客气了。
“你不长这样吧？本君喜欢美人，不喜欢丑男，赶紧变回来，不然不放你去冥界。呵……小家伙，你不会放心你的师姐独自一人去冥界吧？”
沐云然当然不放心，不仅不放心，还生怕鬼君将路清染困在冥界。谁知道这爱美出了名的鬼君，会不会对她师姐动色心。
沐云然不会运用水属性法术，只好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最后还是古月明看不下去，叫范无救打来了水，给沐云然使用。
沐云然收拾干净，露出真容，引得柳时卿发出惊叹。
古月明满意了，又不满意了。她看着沐云然的脸，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沐云然没察觉到古月明的情绪变化，她只想快点带着路清染去冥界，快点找齐碎片，快点找到凤血草。此时忍不住出声提醒，唤回古月明逐渐飘远的思绪。
“好了好了，这就走。”
古月明走到入口前，腿刚往里迈，小白就出来提醒：“君上，柳小姐还在这里，您看？”
古月明眨眨眼，她这时候才想起来，柳映雪还在。柳映雪和柳时卿都姓柳，她稍一思索，翻开名册，迅速查看。
“柳映雪，回老家吧，在那里你还有亲人。”
古月明的话语让柳映雪双眼一亮，她已经知道了古月明的真实身份，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只是还有点犹豫，因为她还想再见见姐姐。
“那个，我还能再看一眼姐姐吗？拜托您，我想和姐姐告别。”
两年前，柳映雪做了个梦，第二天，就得知了姐姐失踪的消息。她们姐妹相依为命，感情很好。在知道姐姐是失踪后，就决定去洛城找姐姐。在到洛城的那一晚，她看到了来找自己的柳时卿的鬼魂。再然后，就是姐妹二人商量着怎么找王家父子寻仇。
枉死的柳时卿被怨恨包围，忘了柳映雪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找王家父子寻仇，死路一条。
柳时卿看着一脸恳切的柳映雪，飘到古月明身边。一个眼神，就叫古月明答应了。
姐妹二人去到一边告别，小黑小白带着沐路二人先行一步。
古月明等了好一会儿，等到柳时卿过来找她。
古月明伸出手，一如二人初见时那般，露出笑容。
“我来接你回家，时卿。”
冥界的入口缓缓关闭，漩涡变成一道线，消失不见。
古月明带着柳时卿回了一趟冥府，跟老鬼君打了个招呼，将柳时卿介绍给了老鬼君和几个好友之后，找了几个做事妥帖的嬷嬷鬼和丫鬟鬼，叫她们好好照顾柳时卿。
冥界的天空是紫色的，有月无星。
沐云然和路清染在封仙台上等着古月明，小黑和小白将二人带到这里后就离开了。
古月明换了身衣服，那是鬼君才会穿的黄泉六道服，与人界的皇帝所穿的衣服款式有相似之处。只不过花纹和图案上不同，用色也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鬼君不戴平天冠。
古月明的三千青丝被一根紫色发带束着，紫晶玉做的簪子穿过冥王冠，将束起的部分包在里面。
“是不是在好奇，冥界为什么会有封仙台？”
沐云然和路清染点头，按照字面意思理解，这里应该是得道成仙之人被封之时才会用到的场地。这封仙台无论是名字还是样式以及用色，都不像是冥界之物。
古月明意味深长地一笑，手指抚摸着封仙台三个字，眼中有得意之色。
“封仙可是有两个理解的哦？一个嘛，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是册封飞升之人。另一个嘛，是封印的意思。不瞒二位，在很久以前，这里就封印过一位仙人。对于冥界来说，那可是犯了重罪的坏家伙。”
古月明还在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当年要是早点听燕归的话，冥界就不会经历那场浩劫了。她会提前坐上鬼君的位子，也是因为老鬼君元气大伤，只能勉强保持住魂体。将养几千年，才恢复成现在这般模样。
而被封印的那位仙君，真的有罪吗？
古月明抬头望天，这里和人界不一样，这里的天空不与天界相连。
沐路二人对视，她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鬼君为什么要和她们将这些？
完全搞不明白鬼君的意图的二人，默不作声。
她们不搭腔，古月明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她指着封仙台中心的那块莹白宝玉，足尖一点，那里变得透明。封仙台内的一切，展露在沐路二人眼前。
数不清的锁链锁着一个女子，女子浑身上下除了锁链，没有其他能够遮挡她重要部位的东西。女子如同婴儿那般蜷缩着身体，陷入沉睡。红色的像是血液的液体组成了封仙台内的背景色，细小气泡在里面漂浮，隐约还能看见鱼一样的生物的轮廓。
不管怎么看，这都和仙人不相配。
“吓到了吗？的确不怎么好看啊。但是你们要进去哦，碎片就在里面。事先说好，封仙台内比起表面看上去的还要危险，一旦有人进入，那位被封印的仙君就有可能苏醒。该怎么解释呢？应该是感受到了人类独有的灵力波动，有可能会受到刺激。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不论这位仙君会不会醒来，那条看守仙君的冥鱼都会醒。它会无差别攻击闯入者，进入封仙台的人数越多，它就会越凶。该说的本君都说了，谁去，还是两个人一起去，要不要进去，你们好好商量。”
沐路二人面色凝重，她们就知道想拿地图碎片不会那么容易。和在皇宫得到的那片相比，这片的难度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
沐云然苦笑，冥界好像确实就是地狱来着。
路清染心思一动，抬手捏住沐云然的袖子。
“你想一个人去，对吗？小然，我不同意。”
古月明瞥了路清染一眼，眼神有些怀念。
记忆中，这样的场景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那么这次也会像以前那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永远都会选择不听话吗？
目光落在沐云然身上，古月明想知道沐云然的想法。
沐云然给了路清染一个拥抱，这个突然的拥抱让路清染猝不及防，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小然，你难道真的想一个人去？”
沐云然没有放开路清染，任凭路清染推她，也没松开。
“师姐，人越多，那条鱼越不好对付。现在的你，真的能帮到我吗？”
更难听的话，沐云然说不出口。
要她说现在的路清染是无用的废物，是拖后腿的存在，她说不出口。这太伤人了，即便是从小就对她极好的师姐，在听了这话之后，怕是也不愿意理她。
换做是中毒之前，沐云然很愿意和路清染一起面对。可现在的路清染，只是个在以燃烧生命的方式，才能换取片刻力量的修士。
沐云然不需要，也不想要她这样。
“小然，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第60章
沐云然心神一震, 惶恐不安的感觉袭来，她慌慌张张地松开路清染，按住路清染的肩膀, 着急解释。
“师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那条鱼的力量强弱取决于进入封仙台的人数。这样的话, 多一个人只会让它更不好对付。”
沐云然用手指拨开路清染的额发, 没了发丝的阻挡，路清染的眉眼完全显露出来。
那双能令无数人在瞬间沦陷的眼睛，黯淡无光。路清染眼里的悲伤和自我厌弃, 让沐云然觉得自己做了很坏的事。
“师姐, 你相信我吗？”
沐云然长舒一口气, 她想, 等拿到碎片之后，她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路清染的变化, 她看在眼里。换做是她，多半也会担心自己是否成为了累赘。
路清染盯着沐云然，一直没说话。好一会儿, 才伸出手搂住沐云然的脖子。
二人紧紧抱在一起，古月明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过身去，走远几步，给二人留出空间。
体温透过布料传来, 路清染觉得这个拥抱好暖，像寒冷的时节里的阳光，令人贪恋, 想要待在那阳光下, 希望阳光一直照耀在她驻足的地方。
为了能永远待在那束光所照耀的地方, 她不会放弃追寻。世界很大，能遇到一个无法令自己移开目光的人，本身就是奇迹。
“小然，我会永远相信你。相对的，你也要永远相信我。”
沐云然的手在路清染背后上上下下抚摸，她在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安抚路清染的情绪。
“那当然，我会一直相信师姐，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只相信师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我觉得自己能完全相信的只有师姐一个。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不会放弃我，那这个人只会是师姐。”
沐云然的唇贴到路清染耳轮，“师姐，我就是有这么相信你。”
唇瓣的触感从耳轮传来，连同钻进耳朵里的温热吐息一起，熏红了路清染的脸。
直到这时，路清染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
身体也有点热，除了热，还有陌生的感觉。路清染连忙推开沐云然，如果她猜的不错，她真的因为沐云然的亲近，有了反应。
羞耻感将不安压下了一半，路清染揉着被唇瓣擦过的耳朵，视线飘到一边。
“那你去吧，别让自己受太重的伤。”
路清染与沐云然对视，爱意透过眼睛，溢满而出。
可是沐云然看不懂，她只觉得她的好师姐一如从前，对她耐心叮嘱，是属于师姐对师妹的关心。
系统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变成小雪貂的它圈着沐云然的脖子，像条白围脖。
“宿主放心吧，经过系统检测，那条鱼不会对宿主造成致命威胁。宿主小心点的话，有一定几率全身而退。还有还有，这条鱼身上都是宝，宿主可以悄咪咪地从它身上拿点材料。”
系统的眼睛里冒出金钱符号，沐云然低头看了它一眼，庆幸这家伙是在隐身状态。
沐云然在心里和它沟通，无奈道：“你还真敢想啊，就不怕被鬼君发现，不放我们离开？”
系统蔫了，选择下线。
古月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走过来提醒沐云然。
“那有劳鬼君殿下帮我看着师姐，我去去就回。”
“好说，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本君保证还你一个毫发无损的师姐。”
客套完，古月明拿出一块木质的紫色令牌。令牌冒着鬼气，外围有紫火围绕。这是鬼君的专属法器，能够号万鬼而无一不从的冥王令。
封仙台需要古月明用冥王令开启，她将沐路二人赶到一边，唤出冥王令，大手一挥，紫色的火焰窜出，变成一个个字符，绕着冥王令。
字符在冥王令的加持下，变成一把剑，斩断了封仙台外面的锁链。
封仙台中间的玉石镜开启，古月明朝沐云然招招手，“你可以跳下去了，你进去的一瞬间，封仙台就会关上，那条鱼会立刻冲过来攻击你。等你拿到碎片之后，按照三下重两下轻的频率敲击玉石镜，封仙台就会开启。记住，你拿碎片可以，但不能对那条鱼下手。那条鱼要是死了，封印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古月明没在开玩笑，严肃的她，才显露出鬼君该有的样子。威严，不苟言笑，实力莫测，叫人不敢也不想与之为敌。
“我记下了，鬼君放心，我不会杀鱼，除非那鱼要致我于死地，否则我绝不还手。”
有了沐云然的保证，古月明放心了。
跳下去之前，沐云然回头看了路清染一样，朝她挥挥手，露出笑容。
“师姐，我去去就回。”
这一幕，让路清染有些恍惚。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曾经历过一样。
在寻找碎片的旅途中，路清染觉得，有什么开始产生变化了。她忍不住心生欢喜，她好像很期待这变化的到来，哪怕她说不清楚原因。
沐云然纵身一跃，消失在赤红色的封仙台内。玉石镜合上，被斩断的锁链奇迹般复原，一道道锁链禁锢住封仙台，要么用冥王令打开，要么从里面打开。
古月明敏锐地察觉到，沐路二人的变化。她又开始抬头望天，无波无澜的眼里，名为期待的光浮现。
令她恐惧害怕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轮不到她害怕了，会有人代替她，怕到想尽各种办法，不惜违背六界之主共同定下的规矩，也要竭力阻止这种变化。
比六界之主权力更大的，位于这个世界最高处的，是天道。而天道的化身，是这个世界最初的神明。
天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了大错的家伙，无论你是人，还是神魔。
封仙台内，沐云然睁开眼睛，手指在眼前一抹，琥珀色的双眸变成了金黄色。一双黄金瞳能透过不明红色液体，看清远处的活物。
红色液体不是血液，也不粘稠，沐云然在里面游动，和在海水里游动没有区别。
双臂伸展，腿部用力一蹬，游出去老远。
那条鱼已经醒了，它张开长满白色尖牙的大嘴，朝着沐云然咬来。
沐云然险险躲过，巨鱼又是一尾巴扫过来，将沐云然拍出去，撞到岩柱上才停下。
沐云然咬着牙，扶着岩柱，晃晃脑袋。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沐云然头昏脑涨，双臂疼得发麻。刚想揉揉手臂寻找碎片，巨鱼又冲了过来，企图用鱼头上的尖刺将她刺穿。
沐云然从怀里拿出两张御风符，她不知道这符在液体里会有怎样的效果，现在也只能不抱希望地试试看，看看这符能不能带着她在液体里更加自由地游来游去，最好能加速，远离巨鱼。
风符贴在脚上，沐云然唤出归鸿剑，与巨鱼头上的尖刺硬碰硬。如同砍在金属上的手感传来，沐云然心下了然，这巨鱼和她猜想的一样，躯体并不像普通鱼类那样柔软。
沐云然是被动的，她不能伤害巨鱼，也不能完全不妨卫。这鱼的速度不慢，沐云然没法一边找碎片一边及时躲开巨鱼的攻击。必要的时候，就会挥剑抵挡。只要不使出全力，归鸿剑就只能在巨鱼身上留下一道白痕，伤不到巨鱼分毫。
在液体中，没有足够的落脚点，好在有御风符的帮助，沐云然才能施展身法，避开巨鱼。
巨鱼一直咬不到沐云然，变得更加暴戾，大嘴一张，红色液体被它吸入，伴随着又怪又刺耳的叫声，红色液体变成一道道螺旋水箭，朝沐云然射过去。
沐云然后背一凉，危机感在这时候救她一命。回身的瞬间横剑挡在胸前，拦下两道水箭。剩下两道水箭，一道划破沐云然左小腿，一道刺穿沐云然右肩。
血液溢出，巨鱼闻到了血的气味，又叫了一声。
沐云然感受到她与巨鱼的实力差距，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到碎片，她可能很快就会成为巨鱼的盘中餐。
沐云然的血液顺着液体，被带到了被锁链锁着的女子那里。血进入女子身体，女子的手指动了动。巨鱼感应到了什么，不再去管沐云然，朝着女子游去。
沐云然放下归鸿剑，差一点，她就要用剑技攻击巨鱼了。她没空思考，趁着巨鱼不缠着她的空隙，将神识散布出去，探查碎片所在。
谁都不知道这碎片在哪里，包括古月明。当年，这碎片就在老鬼君的眼前，进入到了封仙台。
因此，古月明也没法帮助沐云然寻找碎片。
沐云然在液体中感受不到碎片的藏身处，正心急如焚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找，把拼好的小半块藏宝图拿出来。
藏宝图飘在液体中，发出红光，一道红线射出，延伸到被锁着的女子的正下方。
在那里，巨鱼正绕着女子转圈游着，警惕着什么。
这个时候过去，巨鱼一定会疯了一样地攻击她。在液体中，沐云然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已经怕到出汗了，她没有退路，她必须拿到碎片。哪怕前方是人生的终点站，她也必须过去。
封仙台外，路清染跪坐玉石镜前，右手死死捏住胸口的布料。
胸前的那半块玉佩又开始发烫了，这让路清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上一次玉佩发烫，就没有好事发生。
古月明也开始着急，可她又不能这个时候打开封仙台。她看到了巨鱼的躁动，察觉到了被锁住的那位仙君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一道身影朝着巨鱼和神君的方向游去，路清染的眼中，那人被赤光围绕，手里的剑被火焰包裹。
在液体中，这火焰没有熄灭，越燃越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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