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嘴硬
原先想安静看戏的赵省因为忍不住笑被迫暴露, 从沙丘上走下来,越细想林雾的话越乐不可支。
笑声让江储山黑色发脸,一道剑气带着怒意朝赵省而去, 赵省脚下一个趔趄, 直直从沙丘上摔下来, 正好避开剑气。
长剑再次对准林雾,江储山斥道:“我不同你耍嘴皮子,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雾示意赵省去扶裴修风,手中墨伞打着转, “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准。”
剑身与伞面碰撞,灵力相撞产生的余波在地面划出一道极深的痕迹,林雾手腕一转, 下一道攻击对准抓住长孙南筠的两个女弟子。
两人没防备,顿时慌忙躲避,两根银针穿过两人的右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也姓江, 和江储山同一辈, 进入赛场前她还看见两人对长孙南筠好一顿冷嘲热讽,满满都是“江家人”的傲慢。
江储山一行人站在同一边,林雾和赵省带着裴修风站在他们对面, 刚获得自由的长孙南筠站在中间。
江储山冷脸道:“长孙南筠,过来。”
“去吧。”林雾低声道。
被夹在两者之间,可想而知长孙南筠心里会有多么为难,一边是自由,一边是家族,她踩在摇摇欲坠的分界线上,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
林雾不想让长孙南筠难做, 她已经尽量不和江储山正面起冲突,实在是他欺人太甚。
他把裴修风逼到如此境地,像是站在笼子外赏猴戏的冷漠看客,没将裴修风当回事,也没把长孙南筠放心上。
“我不是你的工具。”长孙南筠开口,意外地没有听从江储山的话。
江储山被拒绝,嘴角当场便压下来,沉声道:“你这是对他旧情复燃,要背叛我们两家之间的婚约了吗?”
“我从一开始明确说过会履行诺言,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这个乐子对你来说很好看吧?”长孙南筠忍无可忍,不再压着脾气。
江储山捏着长剑,语气轻蔑,“长孙南筠,注意你说话的姿态!”
长孙南筠:“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要受不了可以不用忍受,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和帮助,这场比赛我自己打。”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一颗棋子,执棋人把她放入哪个位置,她就要顺从地去做。
江储山几次三番挑起她的情绪,也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乐子看罢了。
她径直向前走,不理会怒气冲冲的江储山,也不看裴修风。
江储山挥出一道剑气砸在她前方,掀起的黄沙打在她的裙摆上,“你要是再敢往前走,我们的联姻就作废!”
长孙南筠脚步停下,林雾插嘴道:“这婚约不是你定下,自然也不由你喊停,你不过也是江家的一个联姻工具,跟长孙南筠有什么区别?还真把自己当个宝了。”
这话说得直白辛辣,好似在江储山脸上甩一巴掌,让他的脸由红转青再转黑。
有时旁观者比关心则乱的局中人更能看清局势,长孙南筠担心联姻不成会连累家族,因而一忍再忍,可长孙家需要联姻,江家又何尝不是?
一个连续被打压,早不如先前辉煌的大世家要努力维持表面的富贵并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结盟对象更是艰难。
这本就是长孙家家主和江家家主两人共同做的决定,跟长孙南筠、江储山没什么关系,要是江储山回家说一声取消联姻,他也绝对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孙南筠看一眼江储山,语气似带嘲讽,“我们有什么区别?”
就算他是江家家主之子又如何,他个人的意愿永远比不过江家,她看得更明白所以谨小慎微,江储山也清楚,但他的不满是以针对他人来发泄。
她踩过江储山在地面砸出的痕迹,走也不回地向前走。
赵省茫然看着这一幕,见人要走,下意识想开口挽留,被林雾拦住。
林雾:“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棋局里的棋子必须要拥有自己的意识,不然旁人做再多也无济于事,要想从任人拿捏的棋子中挣脱出来成为执棋者,只能靠自己。
远在万里之外的长孙府邸中,长孙宿看着水镜里的画面,手中的黑子落下,叹笑道:“你的女儿开始有脾气了。”
坐在下位的是一个头发发白的妇人,神情枯槁,一脸病容,说道:“多生出些脾气也好,不必受我拖累。”
妇人感激地看向长孙宿,是他特地把她叫来,让她看看水镜中女儿比赛的风采。
长孙南筠并不是长孙家的血脉,当初她生父身亡,养父见他们孤儿寡母太过凄惨,才把她收为义女。
对于她们这对母女,无论哪一任家主都十分温和包容,也是如此,长孙南筠信任和感激长孙家,才会任由长孙宿决定她的婚事。
长孙宿:“要是她一直有锋芒,我不会选择把她嫁入江家。”
一个前途坦荡的族人,可比一个可有可无的联姻棋子来得重要。
可惜她先前太过乖巧软弱,能力有之主见不足,他不需要一把优柔寡断的刀。
如果在他提出要与江家联姻时,长孙南筠果断反对,或许他都还会更高看她一眼。
妇人:“嫁给江储山对她没有坏处,我一直希望她能有个人与之相互扶持。”
长孙宿重新拿起一颗白子,“她的结局是否能如你所愿,现在开始说不准了。”
他把玩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尝试过几次都没激发长孙南筠的意志,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想法,是那个叫裴修风的男人,还是那个叫林雾的女人?
水镜里的人动气手来,漆黑的伞颜色显眼,像一只笔在黄色宣纸上落墨,时厚时轻,横折竖钩,格外赏心悦目。
对方六个人,林雾这一边,受伤的裴修风顶多算半个,一共两个半人,打起来有些吃力。
一声鸟鸣响起,林雾和赵省急急刹住,扭头就跑,走时不忘拉上裴修风。
林雾往地上砸一个爆.炸法器,黄沙漫天,等尘烟散去后三人已不见身影,留下不明所以的江储山六人。
其中一人问道:“他们该不会是知道打不过,所以逃跑吧?”
“嘴上说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不过如此。”
“你们听,那边有什么声音?”
六人转头看去,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靠近,散发出奇怪的嗡嗡声,等乌云靠近,众人才看清这竟是一群蝗虫,数量之多近乎遮天蔽日。
江储山一剑斩落数千蝗虫,但也只将蝗虫大军的脚步暂时停止一瞬,更多的蝗虫前赴后继奔涌而来。
他不甘地看一眼林雾离开的方向,“追上他们!”
这些蝗虫一定又是林雾的把戏,这次他要紧盯着她,绝不放过。
六人往林雾的方向追去,还没甩开身后的蝗虫,脚下像是忽然踩入厚重淤泥,双腿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一块块刻着阵法的碎玉被激发,燕归辞如鬼魅一般出现,手中折扇飞舞打在江储山的芥子袋上。
抢走江储山的聚灵花不现实,容易被缠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储山的芥子袋连同里面的聚灵花一起在折扇攻击下被切碎。
从阵法激发到芥子袋被毁,一切事情发生得很快,等他们冲突阵法时燕归辞已不见踪影,而身后的蝗虫也已经追上来。
江储山咒骂一声,蝗虫数量太多难以抵挡,他拿出飞行法器往空中一扔,带上另外五人狼狈奔逃。
躲在黄沙下的林雾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往外看,“没想到上一片胡杨林里的妖兽竟然是蝗虫,就知道里面不会安全。”
赵省:“既然现在蝗虫都被引出来,那里面的聚灵花是不是没有妖兽看守?”
林雾道:“你去看看?”
赵省:“我不去!”
林雾竟然不主动提出要去摘花,其中一定有猫腻!
蝗虫大队追着江储山离去,燕归辞返回来找林雾,“他们走了。”
林雾扒拉开身上的黄沙,爬起来拍拍衣服,“他们六个打我们三个,以多欺少,真是不讲道理。”
燕归辞拿出两朵聚灵花,“在胡杨林里拿到的。”
赵省瞅一眼他手里的花,庆幸自己没听林雾的话白跑一趟,他看向身旁毫无动静的沙坑,怕裴修风被闷死,赶紧把人拉出来。
被挖出的裴修风一脸颓气,黄沙混着血沾在衣袖上,看上去十分凄惨。
赵省小声低估道:“你的朋友还真是各有各的性格。”
一个很强却偏偏说自己弱,一个伤口还在流血也不止血或喊疼,一个赛一个奇怪。
林雾拿出一瓶丹药扔给裴修风,“能不能不要这样要死要活的,实在舍不得就去把人追回来。”
裴修风沉默地倒出丹药吃下,“你不懂。”
林雾翻了个白眼,“是你现在不懂,等你老了你就知道了。”
彻底失去之后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以裴修风的修为,在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不该是那样一副枯朽苍老的模样,痛失所爱让他一夜白头。
裴修风恼,“你别管我,争你的第一去。”
林雾:“这世上如果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就当是还我上辈子的债。”
裴修风:“说话注意点,有人瞪我了。”
林雾踢他一脚,“起来,去找聚灵花,总不能连比赛都打不过江储山,别让我瞧不起你。”
裴修风抹一把脸,手放下时,脸上恢复没心没肺的笑容。
“我才不在乎,她爱嫁谁嫁谁,我已经放下了。”
林雾:“你的嘴拿去练法器一定是最好的材料。”
赵省插话:“为什么?”
林雾:“因为他的嘴比石头还硬。”
裴修风:“喂喂喂,我可是你师父,说话的时候麻烦给我留点面子。”
事实证明,即使是师父也没有面子,一行人吵吵闹闹,继续前行。
林雾带队走在最前头,在日落之前,他们遇到三次两支队伍起冲突,四次蹲在后方看着别人看其他人打架,五次遇到拦路打劫。
这一天过得十分跌宕起伏,单纯想靠摘聚灵花过关的人远远见到他们就绕开走,只有同样心存争夺心思的队伍才会靠近。
甚至都不需要林雾开口,对方会率先放出威胁的狠话,双方的动手顺理成章。
林雾主攻,燕归辞跟在她身边辅助,裴修风自成一派,赵省主要负责在旁边助威和战后拾起地上的芥子袋。
四人没什么默契,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意外的和谐。
最后一次当螳螂捕蝉后面的黄雀时,他们碰到被其他弟子盯上的叶清黎,没等林雾等人出手,三人小队已成为叶清黎手中的战利品。
叶清黎看见林雾,松口气,“终于找到你们,路上有好多人要跟我搭话,好烦。”
林雾看一眼地上的芥子袋,“你确定他们是想跟你搭话?”而不是想抢东西?
“难道不是吗?”叶清黎迷茫,“我不想听他们说话,都是直接把他们送走。”
林雾:……
她拿出一瓶辟谷丹递过去,“你有拿到辟谷丹吗?”
叶清黎摇头,接过辟谷丹吃下,“补给点实在太多人,挤都挤不进去。”
她拿出芥子袋倒出聚灵花,“你们的收获如何,我这里有一部分多出来的,可以给你。”
林雾看着她手中聚灵花,被这数量惊呆。
一个时辰通报的时候,叶清黎手中聚灵花不过八十六朵,而现在一眼看过去至少有一百以上。
叶清黎:“我本来想先晋级离开,但是又感觉多出来的部分不用的话有点亏,不如交给你。”
林雾:“你怎么有这么多?”
叶清黎:“上次播报聚灵花数量之后,这一个时辰里有好多人来找我,想抢我的花,我不给他们又不愿意,要走他们也不让,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他们淘汰,他们真是太可怕了。”
一旁打量着叶清黎的赵省:……
到底是谁可怕啊?!
看上去柔弱冷清的姑娘,怎么能用这样从容淡定的表情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独行者容易引来豺狼,若是实力足够以自己为饵,收集聚灵花的速度确实会比团队快上很多。
团队所得到的花还要平分,而且看上去太不好惹的话,弟子们看见便远远避开,根本不会靠近,想找个劫掠的对象也不容易。
林雾心中闪过散伙的念头,但仔细想想,她不可能和燕归辞分开,裴修风要死要活的她也不放心,至于赵省,估计要嚎着不愿意分开走。
一通分析下来,散伙是不可能散伙的,家大业大,实在没办法。
林雾数着叶清黎芥子袋里的花,把一百的量还给她,“多出来的部分我收下,你去下一关吧。”
叶清黎:“那你们呢?”
林雾:“还差点,再攒攒。”
“我可以等你们,反正也没有那么急,这些先一起拿去吧。”叶清黎把聚灵花往回推。
林雾没收,“这是你靠自己得到的,不需要分给我,也不用等我,你尽管晋级,我会追上你的。”
叶清黎看一眼林雾,默默收回聚灵花,“那我走了?”
林雾点头,笑道:“去吧。”
一道白光闪过,叶清黎已不在原地,去到下一关的赛场。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麓山学院叶清黎,晋级。”
这道声音首次出现,也就意味着叶清黎是第一个晋级的人。
“第一个通关的人刚刚就在我面前!”赵省抬头向上看,仿佛叶清黎是往上飘走。
林雾:“你激动什么?”
“你不懂!”赵省目光憧憬,“我认识你,你认识她,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我认识她,叶清黎,真是一个强大的名字啊。”
林雾没理会抽风的赵省,找个地方坐下来整理一天的收获。
经过白天的“被抢劫”,他们收获颇丰,加上叶清黎赠予的部分,今日一共收获一百四十一朵聚灵花。
裴修风原先本身自带的那份并没有分出来,这一份只是算今天所得。
聚灵花被均分,现在每人总共大概有八十来朵,裴修风的多一些,只差六朵就能晋级。
林雾从自己的份里扒拉出来六朵扔给裴修风,“先滚吧。”
裴修风受宠若惊,狐疑道:“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你想干什么?”
“让你先走你还不乐意是吧?”林雾翻了个白眼。
裴修风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这么做我总感觉有阴谋,要不然我把你差的补上,让你先走?”
林雾伸出手,“好啊,不过你要补双份,还有燕归辞的一起,一共三十六朵,谢谢。”
“你想得挺美!”裴修风一巴掌拍在林雾手上。
林雾:“让你先走你不乐意,让你补我的数你也不补,你想干嘛?”
裴修风:“我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徒弟来为我铺路。”
林雾:“傲是挺傲,穷是真穷,就一张嘴会说。”
裴修风:……
赵省看着被分到面前的聚灵花,眼含热泪,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顺利,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林雾。
他饱含感情地喊道:“林雾……”
燕归辞:“闭嘴。”
赵省:“好嘞。”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温度骤降,就像白天一日比一日炎热,到夜晚也是日渐寒冷。
黄沙之下也无法保暖,赵省冻得直哆嗦。
林雾翻出在小马村里买到的羊绒衣服和毯子,这两样东西在离开洛州之后就没有用武之地,在芥子袋里堆着落灰,差点被她遗忘。
衣服就两套,都是按她和燕归辞的尺寸改过,不是法器,无法随着身形变大和收缩。
她拿出燕归辞的那套递给他,“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衣服比之前短上一截,他都已经二十岁还在长,这合理吗?!
她把毯子扔给赵省,至于裴修风只能委屈他先穿她的这一套,勉强凑合就行,又不是来度假的。
衣服还没落在裴修风手里,半路被燕归辞劫走,他把自己的衣服一扔,盖在裴修风头上。
燕归辞:“我还会继续长高吗?”
裴修风拿下头上的衣服,快速答道:“不会,别想了,你只会越来越矮!”
窄而短的外衣勉强盖在他肩上,林雾忍着笑,答道:“还会再长。”
千年后的妖王个子很高,他如今还未完全进入妖族的成年期,会继续长高。
赵省裹着毛毯,寒风再也吹不进来,看着他们笑闹,他也跟着傻笑。
沙漠上开始起风,寒风凛冽,带着沙土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几颗石子无声地滚来,陷在黄沙之中。
风没吹太久,便缓缓停下。
林雾拿起光珠抖抖上面的沙子,旁边被风吹倒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赵省爬起,呸呸两下吐掉嘴里的沙。
赵省:“白天太阳大,晚上风大,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林雾随口道:“这本就是不让你好好活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不停争夺资源,这个赛场只是将范围缩小,把矛盾凸显出来,这个世界的内核本就是如此。
燕归辞把羊绒衣服披在身上,两只袖子在胸前打个结,他靠近林雾,梳理她凌乱的头发。
林雾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大家都冷得受不了,我好像可以趁此良机去拿聚灵花。”
之前不行动是因为只有她和赵省两个人,她得看着点赵省,现在人多起来,她也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设想一下,如果大家都冷得难以动弹,她动起手来岂不是像瓮中捉鳖一样容易?
裴修风无语,“你那是拿吗?你那是抢!”
林雾:“比赛选手的事,怎么能叫抢?”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反正黑夜的时间不短,她在周围转一圈,怎么说也能有点收获。
她刚要站起来,燕归辞抓住她,“晚上说不定会有其他危险,别冲动,等天亮我们一起行动。”
林雾低头看一眼燕归辞,十分听劝地坐下来。
赵省裹在被子里蛄蛹着向林雾靠近,“他说得十分有道理,要是危险突然出现,请千万保护好我。”
“以你强大的避险幸运超能力,还轮到需要我来保护吗?”林雾嫌弃地往旁边挪远。
赵省从被子里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林雾的衣摆。
他的指尖从林雾的芥子袋上擦过,“要不然你先给我一点聚灵花让我晋级,我下一关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林雾踢他一脚,“你看我长得像冤大头吗?不如你把花给我,我下一关带你飞?”
她又往旁边挪两步,靠近燕归辞。
燕归辞扶住林雾,看向她腰间的芥子袋,问道:“需要我先帮你保管吗?”
他探出手去,还没能碰到芥子袋,半道被林雾捏住手。
燕归辞:“上面有灰。”
林雾松开他的手,拍拍芥子袋,“问你一个有趣的题目,一户人家有三个孩子,大孩子叫大毛,二孩子叫二毛,三孩子叫什么?”
燕归辞:“叫三毛?”
“不对哦。”林雾微微一笑,身体朝前倾,手压在燕归辞的心口,手掌里握着一把匕首。
水镜外,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一片哗然。
“答不对就要杀人吗?这也太可怕了!”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队的吗?”
“一定有古怪,她又不傻,这个问题就很奇怪!”
“所以谁能告诉我,三孩子到底叫什么?”
……
正在解说的两位长老也被这个画面惊住,嘴里的话卡壳一下。
长老甲:“这位叫林雾的弟子实在敏锐。”
林雾已经印象深刻到让人记住她的名字。
长老乙:“她下手如此果决,实在令人惊讶,难道她就不怕判断有误吗?”
长老甲:“那她的判断出现失误了吗?”
长老乙哈哈一笑,“往下看不就知道了。”
第102章 通关
燕归辞直直倒地, 表情木然,心口插着一把刀。
“你干什么?”赵省被林雾突然的动作吓到,一个激灵惊得立即站起。
看见“燕归辞”直挺挺躺在地上, 心口被戳出大洞, 他惊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旁的裴修风凑过来, “这不是燕归辞,一点预兆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地上的人身体僵直,目光空洞, 即使五官还是燕归辞的模样,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生硬感。
林雾看向赵省,问道:“三孩子叫什么?”
“我真不知道三孩子的名字, 不会答错问题你就要动手吧?”赵省连连后退,神色惊慌。
“这个判断的方式会不会太草率,你冷静一点啊!”
林雾神色和缓, “你不知道答案是正常的, 我没告诉过你这个故事,不要紧张。”
赵省拍着胸口,“吓我一跳。”
“我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聚灵花你先帮我拿着,不要交给任何一个人。”林雾拿下芥子袋递给赵省。
“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牢牢看住,谁问我也不给。”赵省伸出手。
落在掌心的却不是芥子袋,而是尖刃朝他的匕首,他疑惑抬头, 话还没说出口,匕首已经斩断他的脖颈。
林雾的动作太快, 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这一次连裴修风也有些被吓到,与林雾隔开距离,观察着地上的赵省。
裴修风:“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感觉他没有问题,你下一个不会要对我动手吧?”
“他当然有问题。”林雾眼皮一抬,收起匕首,“他竟敢拿我的聚灵花,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以赵省的脾气,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替她保管芥子袋,如果连她都护不住聚灵花,给赵省也是白搭。
她明白这个道理,赵省本人也清楚。
林雾靠近裴修风,裴修风往后退一步,瞥一眼地上同样没有流血的赵省。
裴修风:“你的判断正确,但是我怕你杀红眼把我也干掉。”
林雾:“不会,我知道你是真的。”
“你这样说让我心底发毛,不如问我几个问题来确定一下真假。”裴修风搓搓手臂。
“我先回答一下你刚才的问题,三孩子叫小明对不对?”
林雾点头,脸上扬起笑容,“答对啦,我就说你不会是假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少人知道呢。”
裴修风松口气,主动拿下芥子袋给林雾,“我看他们两个假的都是想骗走你的芥子袋,我再自证一下清白,你看一眼我芥子袋里的聚灵花就知道我是真是假。”
“好啊。”林雾答应。
两人传递芥子袋瞬间,匕首和手臂碰撞,发出金属撞击声,削铁如泥的匕首堪堪将手臂磕出一个缺口。
裴修风脸上所有表情收起,木着一张脸,嘴巴一张一合道:“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匕首再次出击,刺向对方的咽喉,林雾也问:“你不是说你是真的吗?”
要是对方能继续装下去就好了,她还能更轻松地把人宰掉,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就撕破脸了。
裴修风:“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就不怕杀错人吗?”
疑问的句式用扁平的声调说出,配上没有表情的脸,有点恐怖谷效应,看得林雾十分想把对方锤爆。
林雾:“我跟很多人说过小明的故事,但有三个人不一样,他们故事里的三孩子叫小红。”
这三个人分别为燕归辞、叶清黎和裴修风,她说故事的时候倒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把三人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匕首持续攻击,林雾一脚踹在“裴修风”腹部,脚下的触感像是踩到坚硬的石头。
林雾:“看来铁长老的傀儡术又有所精进,比先前的石头疙瘩强多了,多了几分人样,就是不知道这是赛场环境加成还是实际就如此厉害?”
“裴修风”卡壳一瞬,转换为铁金铎的声音,“都是你这小妮子带坏我弟子!”
傀儡人速度快,又不怕疼,打起来竟然还有点难缠。
林雾避开袭来的攻击,弯腰又是一脚踢在傀儡人脸上,如果是正常人,此刻怎么也得被踹倒在地,但傀儡人只是后退几步。
她开口道:“什么叫我带坏你弟子,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带的弟子,把人抛在一边不管不问,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你的弟子,他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半责任都在你身上。”
傀儡人的五指变成五条细锁链甩过去,“强词夺理!先前他炼器明明练得好好的,勤奋又好学,最近炼器进度一直停滞不前,你敢说不是你的原因?”
“你要想知道为什么去问他不是更直接吗,迂回来找我有什么用?别别扭扭,我都替你累得慌。”
林雾切断一条锁链,抓着断掉的锁链甩在傀儡人脖子上,用力一拽,傀儡人倒地。
两人吵起架来,作为在背后控制傀儡的铁金铎就坐在看台上,所有学院院长和长老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面不改色,板着一张脸,全部精神都用于控制傀儡。
傀儡人从地上站起,再次向林雾攻击,林雾收紧手中的绳子,绳子顿时绷紧。
墨伞撑开,灵力在体内运转,她对准傀儡人的关节,墨伞砸下,硬生生将其手臂折断。
傀儡人反应很快,当即换手攻击,但林雾速度更快,手中再次用力,锁链将傀儡人拽倒,她一脚踩在傀儡人头上。
林雾:“不知道直击傀儡人的要害对他们的身体损害大不大,如果我踩爆这只傀儡人的头,铁长老会不会心疼?”
铁金铎怒气冲冲,“要不是规则不允许,哪有你放肆的份?”
傀儡人的设定是要害被攻击后会像真人一样无法动弹,若是真的傀儡人,不彻底把它们击碎,它们就会一直进攻。
匕首插.进傀儡人的心脏位置,林雾说道:“我做事一直都在规则之内,老老实实遵守,从不像铁长老一样爱抱怨规则。”
铁金铎被气了个倒仰,把傀儡人收回,闭上眼睛不看林雾,眼不见心不烦。
傀儡人消失,原地留下三朵聚灵花,这倒是意外之喜。
林雾环顾左右,没发现另外三人的踪迹,在周边走一圈,发现浅浅埋在黄沙下的石头。
原来是阵法,怪不得无声无息地就把他们隔开。
傀儡人的目的不是淘汰弟子,而是要夺走聚灵花,也不知道另外三个人能不能机灵点,守护好自己的芥子袋。
同一片地方,燕归辞披着不合身的衣服,靠近“林雾”抓住她的手,感受她手上的温度,确认她是否真的不冷。
控制着傀儡人的铁金铎重振旗鼓,介于以往燕归辞对林雾言听计从的态度,一定可以把他手中的聚灵花骗走。
“林雾”说道:“把你的芥子袋给我。”
燕归辞把芥子袋取下递过去,“林雾”嘴角扬起,刚要出声,就看见打开芥子袋里空空如也。
“林雾”一愣,“你的聚灵花呢?”
燕归辞:“在你手里。”
先前林雾分聚灵花的时候,并没有把他的那份装入芥子袋还给他,他的那份一直由林雾保管。
两人对视一眼,“林雾”笑道:“我当然知道,逗你玩呢。”
燕归辞抬手抚摸“林雾”的脖子,手指用力,将纤细的脖颈掐断,神色漠然。
光掐断脖子还不够,五指压上傀儡人的脸将其捏扁,直到看不出一点林雾的影子他才收手。
铁金铎:……
看来他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还是不够了解。
“林雾”倒下,另外两个傀儡人也不再伪装,但介于燕归辞手里没有聚灵花,没什么可以抢的,心中窝火的铁金铎把傀儡人收走。
赵省这一头,“林雾”同样朝他伸出手,“聚灵花给我?”
“你要我的聚灵花干什么?”赵省挠头。
“林雾”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让你给我就给我,怎么那么多废话。”
赵省:“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林雾”瞪他,“你的聚灵花都是我赚来,我拿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抢走。”
赵省原先还犹豫不决,听到她这话顿时捂紧芥子袋,往后退几步。
“你是谁?”
“林雾”说道:“我是林雾,还能是谁?”
赵省摇头,“不对,你不可能是她,她才不会说这样的话,全盘否定我的功劳!”
铁金铎气急,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难骗,他也懒得再用其他傀儡人哄骗,干脆三个一起直接上手抢。
赵省一路奔逃,嘴里大喊救命。
每当傀儡人即将抓住他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的绊一下,正正好避开傀儡人的手,虽然摔得鼻青脸肿,但意外的竟然护住芥子袋。
摔到实在受不了,赵省大声祈祷林雾赶紧出现,要是再摔下去,他都摔得想直接放弃挣扎。
裴修风裹着羊绒衣服,窝在地上像个球,一动不动。
“林雾”喊道:“师父,把你的聚灵花给我一下。”
“不给,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旁边那个随便你使唤,别来烦我。”裴修风眼皮都不抬。
“林雾”:……
“林雾”坚持喊道:“给我一下呗,我有用,等会儿还给你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裴修风:“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气的人,真是枉我一片真心,白白对你那么好。”
“林雾”加大音量,“快点给我,别磨磨唧唧,你想不想通关?”
“你过来点,我懒得走过去给你。”裴修风招手道。
“林雾”走过去,嘴里还在嘀咕,“扔过来不行吗,还非得让我走一趟。”
下一秒,一把长剑插入她的腹部。
裴修风抖抖身子,“你的上上上句话用林雾的样子撒娇实在可怕,我今晚估计要做噩梦。”
林雾的嘴只会骂人,哪里会用撒娇的语调说话,真是诡异得渗人。
傀儡人:……
这一局对其他弟子非常有效,怎么这四个人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呢?
隔开四人的阵法并不复杂,麻烦在于破解其中一部分后阵法还能运行。
林雾走出阵法,却依旧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阵法每一部分可以独立运转,她随机挑选一个方向继续破阵。
阵法原理相通,解开一次之后,后面的部分就容易得多。
阵法被破,出现在面前的是燕归辞,他喊道:“林雾!”
林雾抬眼,手中墨伞出击,击穿对方的咽喉。
傀儡人嘴巴一张一合,“这次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林雾平淡道,“如果你是真的,不会躲不过去。”
赛场上的傀儡人主要能力在于伪装,攻击力被削弱许多,毕竟只是赛场上设置的一个阻碍,不至于把弟子赶尽杀绝。
傀儡人退出赛场,真正的燕归辞出现,看见林雾,他先是直直盯着她看。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来了。”
林雾:“没事吧?”
燕归辞摇头。
林雾好奇道:“你没遇到傀儡人吗?”
燕归辞:“遇到了。”
“那你看见我还这么淡定,就不怀疑我是假的?”林雾摸摸下巴。
感觉有点好骗啊,真叫人放心不下。
“我知道你不是。”燕归辞的话顿了一顿,想到自己第一次确实被骗走芥子袋,又补充道。
“我的聚灵花都在你手中。”
林雾:“你这句话强调得很奇怪,是已经被骗过一次吗?”
她实在敏锐,燕归辞无奈承认,“是。”
“走吧,得赶紧找到赵省才行,他还没你聪明,我怕他的聚灵花都被骗走。”林雾没继续纠结这个事。
裴修风她倒是不担心,只要不沾上长孙南筠,他的心眼儿比莲藕还多,要是东西被骗走算他活该。
但遗憾的是下一个阵法破解之后,出现的人不是赵省,而是裴修风。
裴修风警惕道:“你还记得你说欠我的一千灵石什么时候还吗?”
“你做的梦还挺美啊,我什么时候欠你一千灵石?”林雾没好气道。
裴修风确认这个林雾不是假的,问道:“等你老半天,怎么现在才来?”
林雾不爽道:“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破阵出去吗,非要在这里等我来找?”
裴修风理所当然道:“我对阵法又不熟练,破阵出去多费力气啊。”
林雾白他一眼,继续破阵找赵省。
气喘吁吁的赵省还在不停奔跑,时不时绊个跟头滚两圈,身后三个傀儡人紧追不舍。
见到三人出现,他一脸绝望道:“怎么又来三个?”
墨伞飞出,打在最接近赵省的傀儡人身上,傀儡人倒地,静止不动。我。
林雾一脸嫌弃,“你怎么回事儿?”
这菜的程度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作为大陆前十学院的弟子,不至于连个傀儡人都打不过吧?
赵省看到这熟悉的表情和语调,激动不已,也不管林雾说的什么,拔腿朝她跑去,“快帮帮我,这些鬼东西要抢我的聚灵花!”
墨伞拦住一个傀儡人的去路,折扇一晃而过,切断傀儡人的喉咙,最后一个傀儡人也没能在裴修风手中撑过两招。
林雾:“你怎么确定现在的我就是真的?”
赵省秒答:“气质不一样!”
这种令人感到安全又带着微妙让人无语的气质,傀儡人根本模仿不来!
三个傀儡人退出赛场,阵法全部解开,四人又收获不少聚灵花。
林雾感慨:“早知道你这么机灵我就不急着破阵,多骗几个伪装成你的傀儡人出来杀,还能多赚点聚灵花。”
赵省:……
这么一折腾,一夜悄然而过,天边隐隐泛出亮光。
四人收拾收拾,继续开展“被抢”大业。
还没遇上人,先看见五朵聚灵花,它们安安静静屹立在黄沙上,微风拂过时花瓣摩擦,画面十分美好。
赵省揉揉眼睛,“我没看错吧,前面竟然有五朵花,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先前他们采摘的聚灵花都是一朵单独在一个地方,猛然看见这五朵小白花,第一反应是质疑这是不是陷阱。
林雾:“不是幻觉。”
幻觉瞒不过她的眼睛,在她眼里这五朵聚灵花真实存在。
有她这句话,赵省放心下来,没让其他人跑腿,主动上前去要将聚灵花摘下。
手刚触碰到聚灵花的茎干,花朵下方的细长绿叶晃动,猛地甩在他脸上。
赵省被突然的一下子打蒙,愣在原地,他被一朵花打了?
打完赵省的聚灵花从黄沙上拔地而起,黄色的根奔跑起来,跑远之前又往赵省的另一边脸抽一下,突出一个对称。
赵省茫然,“聚灵花会跑?”
会打人还会逃跑,这是什么变异品种?
裴修风:“叶片细长带有锯齿,花蕊淡黄,花瓣纯白,周身灵气环绕,伴有淡香,确实是聚灵花无疑。”
林雾拔腿追赶聚灵花,“在比赛中一切皆有可能,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它是聚灵花就行。”
四人分开追击聚灵花,长腿的聚灵花跑起来跟飞一样,还时不时急刹转向,溜得四人来回跑。
墨伞从林雾手中飞出,砸在一朵聚灵花上,聚灵花静止不动,她凑近一看,它已经从三维状态被砸成二维,扁扁的一片瘫在黄沙上。
受损程度过高的聚灵花不作数,这一朵砸成这样,不能再用。
聚灵花虽然跑得快,但防御还是一样脆皮,用点力就能把它们捏碎,下手时力气不能太重。
不用力追不上,用力追上又容易弄伤,抓起来束手束脚,不抓又可惜。
赵省:“好恶心人的手段!”
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燕归辞抛出的阵法被聚灵花精准避开,它一窜就跑出去特别远,已经开启的阵法只能就此作废。
林雾被激起好胜心,掏出四个大网兜分给众人,“包抄,必拿下!”
赵省抓着网兜,忍不住说道:“其他人芥子袋里装着各种威力巨大的法器,你这里怎么都是各种鸡零狗碎的玩意?”
“你见识过的场面还是太少。”林雾摇摇头,语气深不可测。
“有的时候,一些意想不到的装备能带来意料之外的效果,武器不是越强越好,最重要的是合适。”
例如她的墨伞可以变化多种形态,这种灵活性是以攻击力作为代价,但是并不影响它的强悍,重点是看使用的人如何发挥出它的最大功效。
赵省悟了,“下次我也多装一点。”
“你就算了。”林雾打破他的美好幻想,“你这个实力还是老老实实用一些常用又顺手的法器。”
赵省:……
行吧,他还是跟他的剑共度一生吧。
用网兜来对付聚灵花确实顺手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一剑下去不小心把聚灵花斩成两半。
聚灵花还剩四朵,四人各自抓捕一朵,场面十分混乱。
速度是林雾的优势,聚灵花再能跑也没她能跑,被她一路追逐,逐渐拉近距离。
林雾把手抬高,追上聚灵花,一网兜下去把它套进网兜中,成功抓捕。
来回往返跑的赵省把手中网兜丢出去,要是套不中就再捡起来重新扔,就这样反复多次,终于靠运气套中聚灵花。
相较于另外两人的硬核实力,燕归辞和裴修风就艰难得多,各自追着聚灵花但怎么也追不上,想学赵省那样靠抛网兜套住聚灵花更是不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有意识地驱赶聚灵花去往对方的方向。
最后两人交叉落下网兜,逮住对方所追逐的聚灵花。
至此,四朵聚灵花全部拿下。
林雾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拿出水壶喝水,“怎么感觉这比打架还累?”
赵省:“是吗?我感觉还好诶。”
“你闭嘴!”林雾把水壶递给燕归辞。
裴修风摸摸肚子,“你们谁有吃的,我两天没吃东西,饿得有点受不住。”
“不够分。”林雾拿出剩下的三瓶辟谷丹。
裴修风:“去补给点碰碰运气?”
“现在去补给点就是浪费时间。”林雾拿下芥子袋。
“趁现在晋级的人少,我们之中的一半人先去下一关,说不定能找到食物,要是找不到再去第二关的补给点。”
赵省立即表态,“我不去,我要跟你奋斗到最后!”
燕归辞:“我和你一起。”
三双眼睛落在裴修风身上,他摸摸鼻子,“行吧,我先走。”
他补齐手上的聚灵花,又取走林雾手中的一瓶辟谷丹,看向赵省,“你跟我一起走,要是下一关没吃的,我俩平分辟谷丹。”
赵省:“为什么,我要跟着林雾……”
“没一点眼力劲儿。”裴修风捂住赵省的嘴,强行凑够赵省的聚灵花,把他一起带走。
赵省在与不在对林雾来说没有太大影响,对燕归辞的影响倒是比较大,他怕赵省哪天突然暴毙在街头。
原地只剩下林雾和燕归辞两人,一人一粒辟谷丹。
林雾:“今天该晋级了。”
燕归辞:“走吧。”
水镜里闪过许多画面,有不少是长老们设置的恶作剧关卡,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努力坑弟子,不过更多的还是弟子们之间的拼杀。
如今赛场上的弟子还剩下三分之二,减去晋级下一关的那部分,剩下的人竞争只会更加激烈。
赌局越发火热,种子选手太多,赌注都下不过来,支持谁的都有。
秦绯衣拿出一半的积蓄压林雾第一,这种精确到名次的赌局高风险高收益,下注的人不少。
陆子颐跟着拿出灵石投入赌局,问道:“全部都压她没问题吗,不是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秦绯衣信心满满,“我相信林雾是一个装满棉花的篮子,我的鸡蛋碎不了。”
水镜里,林雾和燕归辞犹如杀神快速收割着聚灵花,她尚存一丝仁慈心态,只要不是实在让她不爽的弟子,她都是只收走聚灵花不淘汰人,给对方留条活路。
在强大的实力支撑之下,两人没用太长时间便成功晋级。
第103章 失明
碧蓝的大海上, 四条小舟随着海浪的波动轻微摇晃。
林雾和燕归辞各自站在一条小舟里,另外两条是江储山和常跟在他身边的青水学院弟子。
双方竟然是同时来到第二关,林雾吐出一句:“晦气。”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江储山威胁道:“看来是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做个了结, 你的大比之路到此为止!”
“说大话当心闪了舌头, 你的那群跟班怎么只剩下一个?”林雾嗤笑。
“还以为你有多重情义,不过是薄情寡义之人,跟着你的人那么多,晋级的却只有你们两个, 往后谁敢跟你们江家往来,怕是容易被过河拆桥啊。”
一段长句子没有一点磕巴,她就是要特意点明这一点, 告诉水境外的所有观众听。
江储山不以为意,“真可笑,他们实力不济, 难道我要一直在原地等待吗, 再说你还不是一样抛下裴修风,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风浪起,一道剑气劈向林雾的轻舟。
林雾控制轻舟躲避, 化解攻击,“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让人恶心。”
剑芒再起,江储山脚踏轻舟逼近林雾,这一次看样子是不将林雾淘汰不罢休。
“我是来拿第一,不是来教你这种垃圾怎么做人, 懒得陪你玩。”林雾打了个响指,灵力推动轻舟飞速向前。
燕归辞紧跟其后, 双方拉开距离。
飞溅的水珠凝成第二关的规则,和第一道关卡一样都是淘汰掉一半的人,先上岛的弟子晋级。
岛屿在海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为弟子们指引方向。
江储山在身后紧追不舍,抬手挥出一道又一道剑气,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澜。
轻舟被砸出一个凹陷,林雾在舟上快速刻下一道阵法,扔进几块灵石使其自行加速前进。
她转过身正面对着江储山,拿出一把弓箭,拉弓搭箭对准江储山。
长箭飞出,江储山在舟上躲避,又一箭射出,对准他的心口。
燕归辞手中折扇摇摆,掀起的巨风使江储山脚下的轻舟剧烈摇摆,海浪上下起伏。
林雾手中的箭极快,一箭又一箭脱离弯弓,间隔的时间只在一个呼吸间。
跟随的弟子也上前和江储山一起攻击两人,林雾的箭扎穿对方的小舟,舟身开裂,渗入海水。
江储山骂一句:“废物!”
长剑斩断飞来的利箭,但摇摆不定的小舟让他难以固定住身形,剑气带着海水的腥气斩向林雾的小舟,让林雾的攻势停滞一瞬,他趁机控制小舟靠近林雾。
海水的波动越发剧烈,让林雾有些站不稳,她低头往下看,海水下面是一大片的黑色,什么都看不清。
海面下为什么会是黑的?
“我去!”两个字脱口而出,她朝燕归辞大喊道:“跑!”
她顾不得江储山的攻击,扭头就跑,一旁的燕归辞反应极快,跟上她的步伐。
在她刚离去的下一秒,一条巨大的触手探出水面,狠狠砸向江储山和弟子的小舟。
水花四溅,弟子漏水的小舟被拍碎,原地白光一闪,他淘汰出局,江储山躲得够快得以逃过一劫。
林雾回头瞄一眼,看到这一幕后迅速扭头回去加速往前跑。
光是这一条触手都比她脚下的这条小舟粗壮,下面的这只章鱼体积得大到什么地步啊?
回头的时候发现燕归辞落后她一大截,她甩出铁链勾住他的小舟,拉着他一路向前奔。
也不知道是她拉仇恨的体质发挥作用,还是两人的体积比江储山一人更显眼,布满吸盘的触手放弃江储山,朝两人追来。
触手不仅体积大,速度竟然也不慢,一眨眼的时间已经落在他们头上,眼看就要砸下来。
林雾手中的墨伞转化为长刀,运转灵力向触手砍去,触手断掉一截,直直往下落。
燕归辞收紧铁链把林雾拉开,才让林雾免于被触手来个当头喝棒的结局。
要是触手真掉下来,人可能没事,但这普普通通的小舟估计要被砸个稀碎。
一条触手被切断,七条触手冒出水面,密密麻麻的吸盘在眼前翻滚,看得林雾都要生出密集恐惧症。
庞大的头颅探出水面,掀起的水浪仿佛暴风雨一般,冲击着两条什么都没有的小舟。
这两条小舟真的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用最普通的木头制成,像是纸叠出来的玩具小舟,经不起一点风浪。
林雾努力稳住身形,又一条触手从天而降,燕归辞手握折扇向上劈砍,灵力又一次斩断大章鱼的触手。
“断掉的触手为什么还能长回来,能不能讲点道理啊?”林雾吐槽。
她看见之前断掉的那条触手再次生长回来,本来章鱼腿就多,又多一个复原的功能,真是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章鱼玩闹一般,所有触手齐齐上下拍打水面,翻涌的海浪险些掀翻林雾的小舟。
有几条触手要打到小舟上,林雾和燕归辞轮流出击将触手斩断。
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章鱼的触手会重新长出来,他们还是赢不了。
燕归辞:“跑还是杀?”
林雾咬咬牙,“杀!”
跑太难跑,章鱼体积大,在水下游动的速度也快,他们很难彻底跑出它的攻击范围,不如拼一把将章鱼干掉。
两人做好决定,由燕归辞负责吸引章鱼的注意力,林雾去动手杀章鱼。
燕归辞捏爆一个小型法器,红色的粉尘炸开一大片,章鱼的注意力被引过来,触手打向红色粉尘中的燕归辞。
林雾趁机踩着触手向上,落在章鱼滑溜溜的头顶上,刚一停下还差点没站稳。
章鱼感受到头上的动静,一条触手弹起打向林雾。
长刀在触手落下之前插.入章鱼的头,但完全没有阻止住触手的下落,林雾只能紧急躲避,飞向上空停滞身形。
被触手砸脑袋的章鱼没有一点反应,巨大的触手又落回水面,继续攻击燕归辞。
这章鱼的脑壳还真厚,长刀扎进去一半都没能扎穿它的脑子。
飞舟上的燕归辞抓住一只触角,眼睛化为红色竖瞳,雪白的獠牙长出扎入触角,注射毒液。
沾到毒液的这一节触手干枯发黑,自动断裂,而章鱼依旧好端端地活着。
林雾手中握紧长刀对准章鱼的脑袋,凝聚灵力狠狠向下一挥。
章鱼的脑袋出现一条裂缝,但还远远不够。
燕归辞看见这一幕,往水面其他方向继续扔爆炸法器,自己也浮空向上靠近林雾,和她一起劈章鱼的脑袋。
这一幕略显瘆人,两个人浮在半空挥砍,白色的灵力一道接一道落在章鱼头上。
而章鱼的触手疯狂挥动,一半拍打水面,一半在半空摇摆。
两人还要注意不能被章鱼打到,攻击的时候必须不断移动位置,在章鱼的触手间穿梭。
林雾:“有一种在种地的感觉。”
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好像拿着锄头挖呀挖,要把章鱼的脑子挖出来。
燕归辞:“当心。”
在两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终于把章鱼的大脑壳砸出一个大洞,最后两道灵力落下,章鱼逐渐静止不动。
章鱼在沉下水底之前,一张符箓从它身上冒出,飞到两人面前,林雾伸手接过。
燕归辞:“疾行符?”
林雾点头,拿着符箓在手中来回打量,“没想到杀怪还会爆奖励。”
还是高品质的疾行符,能让人跑得超快的那种。
水面逐渐平静下去,下方只剩下一艘小舟和几片破烂的木板,刚才章鱼在拍打水面的时候将其中一艘小舟给打碎了。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他们又不能扛着舟打怪。
小舟长得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碎的到底是谁的,但这点无关紧要。
两人挤在同一艘小舟上,装一个人勉强有富余的小舟在装下两个人之后明显变得拥挤起来。
林雾:“好歹毒的长老,把小舟设置这么小,就是不想让别人蹭船是吧?”
燕归辞:“没关系,能做得下。”
林雾气道:“不要再让我看见章鱼!”
话音刚落,水面下一片阴影快速靠近,而且不仅是前方有,左边和右边也有!
林雾:……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乌鸦嘴的体质。
燕归辞:“现在知道疾行符的作用了。”
林雾:“好狠的长老啊!”
如果不杀掉第一只章鱼就无法获得疾行符,没有疾行符就无法摆脱后面这群章鱼的追捕。
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他们不选择杀章鱼,之后就会陷入章鱼群的围攻。
她怒气冲冲地将疾行符贴在小舟上,灵力一驱动,小舟便如火箭一般快速窜出去。
设置关卡障碍的长老们看着水镜里的内容嘿嘿一笑,他们不知道被场上的弟子们骂过多少回,早已经习惯,看见弟子们被折磨就是他们的快乐来源。
小舟在疾行符的助力下一路乘风破浪,冲出章鱼群的范围后慢慢失效。
燕归辞坐在林雾身后控制小舟向前行,直至黄昏,远处的岛屿仍是一开始看见的大小。
天色渐晚,颜色从天空开始渐变,最顶端是暗暗的紫色,一路向下变成璀璨的金黄。
落日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金红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水面波光粼粼,带着夕阳一起荡漾开来。
随着小舟向前行驶,前方出现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透明水母,它反射出夕阳的颜色,体内色彩斑斓,像一个巨大的彩色泡泡。
小舟轻轻从水母边上驶过,前面的水母逐渐变多,他们的体积比小舟大一点,每一只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这个场景十分梦幻美丽,像是儿童绘本里的图案,它们静静悬浮,透明的触角随着海风轻轻摇摆。
他们仿佛进入到童话故事当中,看不见幻觉的林雾第一次体会到其他人眼中美丽的幻象是什么模样,美到令人不敢大声呼吸。
小舟绕道想绕开水母群,再漂亮的东西,只要在赛场出现就不可能无害。
水母像是察觉到小舟的动静,轻飘飘地围绕过来,它们紧贴在一起,将林雾和燕归辞绕在中间。
燕归辞运转灵力挥动折扇,掀起狂风将水母吹走。
一批水母离开,又一批拥挤上来,林雾肩头一麻,回头看去,一只水母探出触手压在她肩上,触角极轻,没有一点重量。
僵硬感在肩头蔓延开来,林雾斩断透明触手,水母伤口处流出一点蓝色液体。
这些水母有毒,被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手指都变得不灵活。
折扇下压,掀起的不再是一阵风,而是一道灵刃,攻击正中水母的身体,它忽然爆开。
这一炸令人猝不及防,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小舟,燕归辞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小舟努力稳住将其翻回去,另一只手抓紧林雾。
林雾和另一只水母擦肩而过,对方的触手朝她飘来,动作很美,杀机毕现。
爆炸的余波将周围的水母推开,为两人腾出一片空间。
燕归辞控制着小舟往后退,要退出这群水母的范围,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明明才靠近这群水母没多久,后方原先空荡荡,现在却被无尽的水母堵住。
前后左右都是水母,他们被包围住,水母还在靠近,像一堆漂亮的泡沫。
林雾手持长刀,砍掉离他们最近的一只水母,触手断裂并不会引起爆炸,十条触手触手坠落海中,消失不见。
水母并没有太大反应,身体还在缓慢靠近,身下的触手断得干干净净,下方光秃秃的,看上去更像一个泡泡了。
它离得太近,已经避无可避,林雾试探地伸出手,看直接触碰是否能把它推开。
手指刚碰到一点,水母像是被戳破的气泡炸裂开来。
巨大的力道将小舟往后推,林雾右手抓住小舟,但手如今是僵硬发麻的状态,险些没抓稳跌入水中。
燕归辞一把拉住林雾,身体到触碰一只水母的触手。
林雾问道:“你被水母碰到的地方不难受吗?”
刚才她也看见燕归辞对触手触碰,但是他依旧行动自如,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燕归辞:“被水母碰到应该难受吗?”
林雾:“水母不是有毒吗?”
燕归辞:“我也有毒。”
破案了,水母的毒毒不过燕归辞的毒,只有她这个可怜的人行动受到限制。
她说道:“你伸手碰一下水母的身体,看能不能把他们推远?”
说不定她一碰水母,水母就炸开的原因是她无毒,或许他们两个有毒生物能进行一番友好沟通。
燕归辞听话尝试,结果同样是水母爆炸开来,一次又一次的震荡让林雾脑子都有点木,被炸得身体发麻,耳朵嗡嗡的。
海水也因爆炸而产生波动,受到冲击的水流翻滚,推着小舟往后移动。
又一只水母将美丽的触手伸出,速度比刚才那只快上不少,林雾刚将其斩断,旁边又凑过来一只水母。
无数触手围过来,林雾对付正面的水母,身后的攻击由燕归辞来阻挡。
她手中的刀太快,触手像被切断的菜一样在半空飞起,又连续坠入水面。
一截触手忽然从天而降砸在她头上,她抬头看去,上方飘着一群水母在自断触手,一截截触手像雨滴一样下落。
这个画面十分诡异,但不得不说很有效果。
麻痹的感觉从脑袋上蔓延开,她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甚至看不清旁边燕归辞的脸,最后变为一片暗灰。
视觉的丧失让她变得更加警惕,动作不再带着游刃有余的轻松,她手中的刀落得更快,靠神识和听觉去判断位置。
然而这群水母并不像真正的生物一样带有呼吸,他们更像是僵硬死板的工具,活动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只能靠风的流向勉强判断。
在林雾误伤到一只水母的身体导致爆炸发生时,燕归辞才发现她双眼失明。
他探出手在林雾面前摇晃,察觉面前风力有变的林雾下意识要发动攻击,又察觉不对而停下。
燕归辞:“你的眼睛?”
林雾:“不小心被毒到,这个毒是暂时性的,不会持续太久。”
只能说这一关卡的设置实在脑洞大开,谁能想到水母会绕到人头上自断触手攻击。
燕归辞嘴唇紧抿,伸手抓住林雾的肩膀,察觉到她的排斥后加大力气,“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万一在她失明的这段时间,她被水母伤到怎么办?
“告诉你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打乱你的节奏。”林雾不情不愿地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嫌他小题大作。
“我不需要休息,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不过是暂时失明,她什么没经历过,看不见也能继续战斗。
燕归辞没说话,所有试图靠近林雾的触手全部斩断,撑起防护罩挡住上方掉落的触手。
失明的林雾撑起墨伞,气质变得危险,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若说之前的林雾像一只眯着眼的狮子,带着不动声色的强大,现在她就是就是锋芒毕露,因为受伤而露出獠牙,恐吓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
燕归辞:“我带你出去。”
林雾试图挣扎,“我就是一时大意才会受伤,区区小水母我还不放在眼里。”
燕归辞伸手轻轻搭在她头顶上,“区区小水母,不需要你操心。”
林雾挣扎失败,无奈放弃。
她看不见眼前的画面,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前将那些危机全部阻挡在外,即使暂时失去一部分能力也没有让她感到不安。
这种被保护的处境少有,她可以去全心全意地信赖,不必费心费力地去揣摩对方的目的和用心,因为他是燕归辞。
耳边听到风吹过的声音、触手落入水面的轻响,还有沉稳的呼吸声。
燕归辞抓住水母的触手将其甩开,水母的毒毒不倒他,而水母和水母之间的碰撞并不会引起爆炸。
他就这样拽着一只水母的触手快速甩动,撞击着围在旁边的水母,开出一条路来让小舟前行。
林雾看不见画面,干坐着有点无聊,问道:“你在做什么?”
燕归辞:“我抓住一只水母,用它的身体把其他水母撞开,我们现在在往前走。”
“长老一定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的闯关方式。”林雾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但是你真的没问题吗?可别把水母弄爆炸。”
水母炸开触手就会到处飞,虽然说她不用担心燕归辞被触手毒到的情况,但这个历经磨难的小舟容易被炸散架。
水母的毒对燕归辞无效是一个巨大的bug,水母关卡对于他来说没有造成太大阻碍。
燕归辞:“放心。”
林雾听过无数句“放心”,这个词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一半是做交易的陌生人,另一半是半熟不熟的朋友的自我保证,从来没有真正让她放心过。
但燕归辞说出这两个字时,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真的让她安心下来。
触手的毒素会腐蚀灵力形成的防护罩,上方出现一道口子,燕归辞修补好防护罩,拿出一样东西撒在上面,防护罩瞬间变成黑色。
此时触手再碰到,也无法再腐蚀防护罩。
一众看客们议论纷纷。
“他用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竟然可以抵挡对灵力的腐蚀吗?”
“这可是个好东西,很多时候都有用处,看得我心痒痒,恨不得冲进去问他秘方。”
“刚才是不是说水母有毒,为什么这个弟子被碰到却没有中毒?”
“这谁知道呢,感觉什么状况出现在这两人身上都不稀奇。”
“这倒也是。”
……
长老甲:“这两位弟子总能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长老乙:“水母身上带有侵蚀灵气的毒素,我实在眼拙,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可以抵御。”
长老甲:“这种毒素被发现百年,至今无人研制出可以抵御的东西,想知道答案恐怕还是得问问里面的小弟子。”
长老乙:“可惜喽,这本该是看弟子们兵荒马乱的一场好戏,就这样轻飘飘过去,不够痛快。”
长老家哈哈一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新一代弟子人才辈出呢?”
水境外的人揣测不断,水镜内的燕归辞藏起掌中业火。
一开始撒在防护罩上的黑色粉尘只是用于迷惑人眼,真正有效果的是他体内业火,但业火不能示众,必须盖上一层伪装。
幸好此时林雾是看不见的状态,若是她近距离观察,一定会发现异常。
折扇凌空飞起,数道灵刃射出,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成为他们离开的背景音。
林雾体内的灵力凝聚在眼睛附近,把毒素一点点排出去,听着外界的动静,脑子里想着燕归辞现在在做什么。
他炸了好多水母,海面水浪翻滚,使得小舟上下颠簸。
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发麻的感觉,意味着没有任何一只水母或触手靠近她。
黑色的世界里只有声响勾勒出外界的模样,在这样紧绷的环境下她却难得放松,手掌搭在小舟边缘,感受飞溅而上的水珠。
耳边的动静渐渐小下去,看样子是已经脱离水母的包围,小舟归于平静,匀速向前行驶,温柔的海风吹过脸颊。
微凉的触感落在眼皮上,林雾动动眼睛,“干什么?”
“感觉怎么样?”燕归辞梳理她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别到她耳后去。
林雾:“有点麻,倒是不疼,过一会儿应该就能看见了。”
燕归辞勾住林雾的小指,没有说话。
林雾没躲开,乍然失明,如果说心里没有出现任何不安全感,那是假话,全黑的世界很容易让她想起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光线昏暗的屋子。
她这个模样太乖,燕归辞克制着心中想法,目光转移到远处的岛屿上。
识海中的小人哈哈笑道:“是不是希望她永远是这个样子,一直听你的话?只要你足够强大,她还不是你的笼中之雀?”
燕归辞:“不,她喜欢自由。”
小人:“如果她的自由里没有你呢?”
燕归辞沉默。
第104章 流星
刚平静没多久, 海上风浪渐起。
这次不是任何海中生物所为,而是自然的力量,天上阴云密布, 白色闪电若隐若现。
轰隆——
天边先闪过一道白光, 而后一道巨大的雷声响起, 近得仿佛贴着头顶,响声震耳欲聋。
漂泊大雨说下就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持续不断的飓风,小小的轻舟在风雨中摇摆, 几乎要被掀翻。
雨水被风裹挟,从四面八方袭来,墨伞挡不住风雨的侵袭, 燕归辞把身上的外衣脱下,套在林雾头上。
鳞片所化的衣裳水火不侵,对于林雾来说又宽又大, 十分适合当雨衣使。
他极力控制小舟, 避免它被掀翻或击碎的结局。
他们没有准备任何运输的工具,如果这艘小舟再废掉,就只能靠自己游到岛屿。
雷电声接连响起, 声音从小变大,持续的时间不短,每一道都震人心神。
本是午后,乌云让天色黑透,时不时闪过的雷电照亮海面。
“燕归辞。”林雾喊道,清亮的声音穿过雨幕和雷声, 清晰传入燕归辞耳中。
她说:“别害怕。”
在燕归辞的梦魇里,她见到过无数个雷雨的深夜下, 那些买家是如何折磨恐吓他,想打碎他的脊骨。
他们把他绑在铁柱上,扔于空地中任由闪电落下,好几次他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或许他应该是要感谢邪骨的,若不是邪骨的存在,强行保住他的肉身和魂灵,他根本活不到她穿越来的这一天。
燕归辞眼睫颤动,“我不害怕。”
林雾:“别跟我说谎,你害不害怕我还不知道吗?”
梦魇之中,那些雷雨之夜他们一同度过,她亲眼目睹燕归辞的恐惧与狼狈,知道他对雷电的排斥厌恶。
燕归辞:“现在不害怕。”
这不是谎话,他所恐惧的雷雨夜是不知未来,是困于牢笼,是孤独一人。
而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天高海阔,她就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可惧的?
海面映出燕归辞鲜红的眼瞳,他注视着毫无察觉的林雾。
林雾:“果然是长大了啊,小时候怕的东西现在都不怕了。”
密集的雨水遮住水镜,捕捉不到两人在雨中的画面。
燕归辞抬手抚摸林雾的头,“从始至终,我一直都不是小孩子,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林雾:“你这句也像是叛逆期小鬼会说出的话。”
燕归辞的手指移动到她唇上,她瞬间噤声,改口道:“好吧,我收回上句话和上上句话。”
小黑蛇的气质怎么越来越恐怖,还变得开不起玩笑,说两句就要炸毛。
指腹在柔软唇瓣上摩擦片刻,又克制地拿开。
风雨飘摇,人力有限战胜不了自然,燕归辞稳住小舟,和林雾一起挤在放大的墨伞下,至于小舟会被风吹到哪里,就看命吧。
潮湿的空气吹拂而来,林雾身上没沾到半滴水,眼睛的失明使她目光空洞,怔怔望着前方。
他们被海风越吹越远,不知将要抵达何方。
林雾伸出手碰到燕归辞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一起,她无奈道:“用灵力挡掉雨水不行吗?”
燕归辞:“要控制小舟。”
不能让小舟太颠簸,林雾会产生不安全感。
林雾:“小舟有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坐在伞上飘过去。”
燕归辞:“被淋湿也不要紧,很快就能干。”
“我才不信这是普通的雨水,长老们那么坏,说不定淋雨之后会得到风寒之类的负面buff。”林雾光明正大地说长老坏话。
雨渐渐小了一点,燕归辞问道:“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
“快了,又没有什么急事,如果有敌人我看不见也能对付。”林雾抓住他的头发,用灵力给他烘干。
燕归辞:“雨停之后或许会有彩虹。”
林雾:“彩虹我见得多了,不稀奇,你要是没见过可以多看两眼,把我的那份也看掉。”
燕归辞:“可我没和你一起看过。”
林雾:“看彩虹还要人陪,你还说你不是……”
后半句话堵在嘴里,她察觉到燕归辞的靠近,具体的距离已经近到无法精确感知,但应当就在眼前,她明智地收回后半句话。
燕归辞近乎是贴着她的鼻尖,见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头顺势往下落压在她肩上。
林雾手中捧着绸缎般的长发,警告道:“别乱动。”
周围忽地升起浓雾,继续遮挡水镜的记录。
一片朦胧中,燕归辞张口咬在林雾的脖颈上,动作很轻,毒牙的牙尖蹭着皮肤。
林雾被他弄得痒痒,咯咯笑着后退,语调不满,“你到底是蛇还是狗,黏人撒娇还爱咬主人。”
“主人?”燕归辞轻声读出她话中的最后两个字。
声音离林雾的耳朵太近,低沉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酥麻感,说话时热气拂过她的脖颈。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带了点不正经的意思?
林雾背后一阵酥麻,伸手把他推开,“一边玩去,别妨碍我化解毒素。”
大雨彻底停下之前,林雾的眼睛重新恢复光明。
刚睁开眼睛,一只手掌就覆在她眼前,眼前亮了又暗下,她扒拉着眼睛上方的手,“你干什么?”
睫毛上下滑动的时候划过掌心,带出勾人的痒,燕归辞手指微微蜷起,“先别动,给你看个东西。”
他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林雾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往左边转一点。
手掌拿开,光线投射进林雾的眼睛,世间万物入眼。
乌云散去,雨后的天碧空如洗,水面轻微荡漾,一只巨大的蓝色鲸鱼跃出水面,头顶的气孔喷出一条水柱,四溅的水花一颗颗落地。
它身形流畅,跃起又落下,即将彻底坠入水面的落日是它的陪衬。
一抹蓝色出现又消失,林雾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空上方,离得极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半弯的弧形倒影映在水面,色彩随着水面漾开。
这一幕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然之力鬼斧神工,人力所不能及也。
一条嘴巴细细长长的小鱼掠过水面,大约只有手指大小,出现得突然。
林雾定睛去看,又一条小鱼跳跃而起。
一条又一条的尖嘴鱼从水面下跳起,距离小舟非常近,林雾控制小舟往后退一些,免得被鱼砸到。
往后退一大截后,眼前的小鱼变多,密集程度甚至和刚才的大雨有得一拼。
有一条尖嘴鱼朝小舟的方向跳来,林雾将其斩成两半,鱼的嘴连带着头落在小舟上,后半截身体掉入水中。
它的嘴又尖又硬,正面砸下时将小舟砸出一个小坑。
林雾:“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燕归辞:“这不是预感。”
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鱼群不知为何改变方向,尖利的嘴朝他们飞射而来。
他们不仅要保证自身不被尖嘴鱼扎出洞,还得保护小舟免受尖嘴鱼的伤害,不然它们持续扎在小舟上,估计能把舟戳出无数个坑洞。
林雾把墨伞变大挡在前方,尖嘴鱼撞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响到她都有点担心伞面会不会被鱼给扎坏。
正面的鱼群被挡住,脚下的木板又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林雾:“不是飞鱼吗,怎么还会在船底下进行攻击?”
美丽之下必暗藏危机,长老用实例证明这一点,刚安逸没多久又出幺蛾子,千方百计阻挠他们上岛。
海面宽广,碰不到几个弟子,各种海中生物倒是层出不穷。
燕归辞:“我下去。”
他跳入水中,人身变成蛇躯,张开嘴咬在聚集于小舟下方的鱼群上,一张口便把一大片尖嘴鱼吞入腹中。
林雾低头往下看,只看得见黑色的蛇身,问道:“怎么样?”
燕归辞给她传音,“没问题。”
墨伞极其坚硬,是由世间最稀有的材料制成,区区尖嘴鱼还突破不了它的防御,唯一的问题是林雾举伞太久手有点酸。
上面无法突破墨伞,下面又反复被黑蛇吞吃,鱼群位于下风,逐渐散去。
燕归辞回到舟上,林雾看见他手臂受伤,红色血液从白色里衣中渗出,染红一大片衣衫。
她找出丹药喂给燕归辞,顺嘴问道:“你的衣服不是可以抵挡攻击吗?”
燕归辞:“外衣才有这个效果。”
林雾把套在头上的衣服递给他,要是他不提起她都忘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你穿着。”燕归辞接过外衣,却又把它套回林雾身上,怕她受伤。
林雾:“你现在弄明白衣服的原理了?”
燕归辞应一声:“嗯。”
他没进行具体的解释。
妖形的皮毛或鳞片在化为人形时可以变成身上的衣物,此时带有防御效果的就变成身上的衣服,若是攻击裸露的皮肉会和人族一样容易受伤。
具有防御功能的仅有一件外衣,会融入一部分的力量,若是脱下外衣实力会被削弱,一般而言没有妖会轻易把外衣脱下。
林雾不清楚具体缘由,见他不穿也不强求。
她看着海面上的最后一缕光线,摸摸肚子,“你说这些鱼能吃吗?”
第二关没有表明补给点,说明食物可以自行寻找,海里资源丰富,不像沙漠一样啥都没有。
燕归辞:“可以,味道很好。”
林雾:“你怎么知道?”
燕归辞:“刚才下面的尖嘴鱼全部被我吃掉。”
林雾:“……我还奇怪你有什么厉害招数,竟然那么快就把尖嘴鱼解决掉。”
原来是靠吃!
既然他已经试过毒,林雾也就不再犹豫,小舟里之前掉落进不少尖嘴鱼,饱腹绰绰有余。
燕归辞捡起小舟上的尖嘴鱼,鱼表面没有鳞片,摸上去滑溜溜的,他掐着鱼的鳃,手中拿着匕首把鱼开膛破肚。
自动发热的锅再次派上用场,倒油进去加热,等油滚烫之后放入尖嘴鱼,把鱼炸得香香脆脆,端出锅撒上调料。
一口下去,鱼骨都炸酥了,满口鲜香。
水镜外,看客们吞吞口水,争相问道:“有没有炸小鱼?”
“太香了,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这是比赛吧,不是度假吧,我没有看错水镜吧?”
“刚吃完饭现在又饿,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今晚我必吃上炸鱼!”
“新鲜出锅的炸鱼,十颗灵石八条,谁要?”
“我我我!给我来上十六条!”
……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海面,天空逐渐透明化,露出背后的满天繁星。
星子闪烁,大小各有不同,密集地拥挤在一起,布满整片夜幕,不留一点缝隙。
银河倒泻,水面映出繁星的倒影,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天上地下都被星空占据。
林雾咔嚓一口咬下炸得酥脆的尖嘴鱼,鲜香满口,外酥里嫩,尤其是前面吃的都是辟谷丹,一对比起来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拿起一条递给燕归辞,燕归辞张嘴咬掉一整条,连鱼头也不留,只剩下林雾捏着的小小一点鱼嘴。
林雾:“……牙口不错。”
到也不必吃得如此干净,鱼头很硬,嚼起来废牙。
燕归辞吞下嘴里的鱼,眼波流转,盯着林雾。
“自己没有手吗,非得让人喂。”林雾嘴上嫌弃,手中又捏起一条尖嘴鱼递过去。
燕归辞不答,抬手擦去粘在她嘴角的炸得焦黄的鱼鳍碎片。
一颗星子从天上坠落,在林雾眼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它拖着长长的白光消失在天际。
林雾:“看!有流星!”
在她说话的时候,又有几颗流星划过,像一根火柴擦过夜幕。
燕归辞:“要许愿吗?”
人间关于流星的说法很多,无一不与好运扯上关联。
林雾摇头,认真道:“流星只是和我们脚下一样的行星,当它们和我们所在这颗星球发生摩擦的时候会产生火花,跟实现愿望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如此。”燕归辞眼中漾起些许笑意。
认真解释的她和天上的流星一样,美好地让人想要祈愿。
林雾:“不过当个情感寄托还是可以的,你要是想许就许呗。”
燕归辞:“好。”
说完便没了动静,林雾见他不做任何动作,问道:“你不是要许愿吗?”
燕归辞:“我许完了。”
“你这怎么一点仪式都没有,许愿不是这样许吗?”林雾十指交叉合起放在胸前,眼睛闭上,给燕归辞做个示范。
燕归辞学着她的样子,重新许一遍愿望。
林雾好奇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燕归辞反问:“你想许什么样的愿望?”
“我的话。”林雾依靠在小舟边缘,抬头往上看,“希望世界太平。”
该活的人都好好活着,该死的人早点去见阎王,世界和平。
夜色太宁静,让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被渲染上浪漫的底色,平时不轻易说的话自然流淌而出。
燕归辞:“你现在还是觉得所有事情都很无趣吗?”
因为感觉无趣,所以无所谓,甚至对于性命也是这样。
如初见的那段时间,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活着,但没有牵扯的线,所以戴上一层鲜活的面具,撑着皮囊下空洞的魂。
林雾仰望天空,“人生在世,我什么都经历过。”
守着师父坟墓的百年,她的情绪被消磨,反反复复思考活着的意义,但至今未找到答案。
这世上并不缺她这一个人,人人都有存在的意义,而她没有。
燕归辞:“在此之前,你吃过这种这种尖嘴鱼吗?”
林雾摇头,“没有。”
燕归辞:“你看,这世上还有很多你没经历过的东西,这些不值得你去看看吗?”
“不用劝解我,我现在没有要死的想法,更不会带着你一起死。”林雾被逗乐,不知道那句话戳中她的笑点,她笑得停不下来。
燕归辞:“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存在。”
所以可不可以为了我,去爱上这个人间?
星空映在他眼中,黑色瞳孔自成一片星海,无尽的星子点缀在其中。
他眼睛一眨不眨,浓密纤长的羽睫下眼神如冰川消融。
林雾一手支着脸,“跟你一起之后,确实体验了很多新鲜事。”
此时和燕归辞和千年后的妖王不是同一个人,他的生命有她的参与,她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守护,他是不同的,他是唯一的。
一颗流星坠落,擦过小舟直直砸入水底,溅起的水花泼了两人一身。
林雾平静地擦去脸上的水珠,“我就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
燕归辞控制小舟避开下一颗流星,美丽的景色瞬间化身为杀机,流星持续不断地往下落。
他喊道:“站稳。”
小舟以各种诡异的姿势躲避流星,尾端频繁甩动,林雾被带动着快速摇晃,有一种置身于洗衣机的感觉,感觉脑浆都要被摇匀了。
流星接连不断,越来越密集,而无论小舟行驶得多远都逃不出流星的范围。
一波波水花飞溅,打湿林雾的头发,她察觉不对抬头看向天空,上方的星星排列整齐,若是连接起来正好能闭合,形成一个阵法。
怪不得他们怎么也跑不出这个范围,越来是头顶上有阵法,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盯着天上的星子入神,这是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阵法,脑中尝试多种拆解方式都没办法把它拆开来。
星子如水,天空上似有流云浮动,像水一般荡漾起伏,天地仿佛倒转过来,脚下是星河,头顶是大海。
燕归辞控制小舟在流星群中左右腾挪,将一颗直直砸向小舟的流星粉碎,石头四溅,没入水中。
他注意到林雾的状态,用手抓住一颗朝林雾飞去的石子,灵力防护撑开,不让她受半分侵扰。
手中的石子滚烫,将掌心烫红,他随手将其抛出,石子和一颗下坠的流星撞击在一起。
小舟之外流星密集,海水震荡,小舟内被燕归辞保护着没半分损伤。
第一波流星攻击力不强,主要针对他们脚下的舟,过高的温度会在小舟上烫出一个坑。
第一波结束后出现一个短暂的空隙,第二波冲击力比之前更强,砸在人身上能直接把人砸成肉糜。
大雨般的流星在逼迫他们做出决定,流星稳稳锁定小舟,或许弃舟而逃会是一个破解之法,但林雾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燕归辞支撑着一方天地的和平,让林雾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流星坠入水中,水面像是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小小的一艘轻舟如此渺小,难以抵抗这天怒一般的危机。
小舟坚持着,没有被浪花掀翻,它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这一次也一定能安全撑过去。
他看一眼林雾,林雾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任何反应。
天上的星子在林雾眼中分散又聚合,聚合又分散,这个阵法是如此神秘强大,仿佛融合天道之力,怎么也看不透其中蕴含的规则。
她在脑中反复推理破阵之法,思绪沉入其中,完全注意不到外界的动静。
这个阵法是如此繁杂,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只看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
看客们嚼着香喷喷的炸鱼,评论水镜里弟子的表现。
“这个阵法这么难吗?谁能给我说说?”
“谁是阵修来解释一下,我也看不明白。”
“就没有哪个弟子是不跳舟游水的,这是故意的吧?”
“长老们真是发了狠,这一届弟子不好过啊。”
“一个塞一个狼狈,到现在一个登岛的都没有。”
观众议论纷纷,解说的长老也谈起阵法的事。
长老甲:“恕我眼拙,我竟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不如请阵法的主人姜院长来帮我们解答一下。”
姜挽霜的声音响起,“其实这个阵法并不算是我打造,我无意中得到一颗补天石,投入阵法之后意外引起这样的变化,其实连我自己都暂时找不到破解之法。”
这个阵法就像没有剑鞘的剑,用不好反倒会伤到自身,弟子赛场上的阵法只是真实阵法的一部分投射,在芥子空间内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听到姜挽霜的回答,两位长老一时语塞,长老乙打趣道:“姜院长都无法破解的阵法,拿来为难新晋弟子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姜挽霜无奈,“不是你们说往年的关卡太简单,比较不出弟子实力,让我做个难点的关卡吗?”
她没封死弟子们的路,只要他们放弃小舟,流星就会停下,阵法会从外面强制关闭。
弟子们几乎如她所想,没人纠结于小舟,在察觉这道关卡的目的后纷纷弃舟而逃。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个例外……姜挽霜看着水镜里的林雾和燕归辞,伸手揉揉太阳穴。
她这个弟子啊,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钻死胡同。
即使燕归辞极力护着小舟,但过于猛烈的流星还是有一颗突破他的防御,将小舟的边缘砸出一个大洞。
幸好损毁的地方不在底部,小舟没有漏水,他脸色沉沉,分出一丝心力拿出炼器材料填补漏洞。
火焰只有一点点,体内的业火涌动着想要把橘色火苗吞噬,他必须压制住蠢蠢欲动的业火,体内力量胡乱冲撞,撕裂的疼痛传入大脑。
繁星在林雾眼中打散又重组,重新排列成新的形状,她体内有什么在鼓动。
有一刻,她的眼睛不再是黑白之色,而是和星海如出一辙,所有的星子在她眼中无所遁形,每一颗都如此清晰。
穿越前白胡子老头教她的阵法在脑中浮现,有一部分和此刻的阵法重叠在一起。
一刹那间,她想起穿越阵法的所有细节。
她下意识看向燕归辞,他的外衣还披在她身上,白色的里衣被灼烧出一个个洞,风吹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所有风雨。
燕归辞感知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林雾的眼睛。
缀满星子的眼瞳没有一点人的情绪,好似天上的无喜无悲恒古不变的星星。
她明明就在眼前,又好似和天空一样遥远,仿佛一眨眼就会远去。
他的手收紧一瞬,喊出口的声音带上嘶哑。
他喊:“林雾。”
第105章 海鬼
略微嘶哑的嗓音穿过流星入水的声音, 清晰传入林雾耳中。
“疼吗?”林雾的语气一如既往,眼中繁星渐渐退去。
燕归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出这一声,有点像受到欺负所以委屈撒娇, 喊完自己都愣住。
但是如果不喊, 总感觉就要失去什么似的, 那种不安感迟迟没有散去。
林雾走上前,摸摸燕归辞的脸,又拿出铁链穿过小舟还未完全修补好的漏洞,打上一个活结, 铁链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她抓住燕归辞的手,说道:“准备好哦。”
燕归辞:“准备什么?”
林雾:“跳水,潜下去。”
燕归辞没问为什么, 反手握紧林雾的手,十指紧扣。
失去控制的小舟被风浪拍打,当两人都站到同一边时, 小舟轻重不平衡, 在海水推动下掀翻。
两人落水,水下并不漆黑,一颗颗和天上星子一样闪着光的白色光点在周围浮动, 他们置身的仿佛不是海,而是银河。
林雾牵住燕归辞,拽着舟,一路向下游去,光点自动散开,为他们铺开一条路。
水下寂静, 流星在没入水中后消失,水面上方的声音被隔绝开, 像一场泾渭分明的电影,从各种紧张刺激轰隆响的画面忽然变成一场默剧。
场景依旧是那个场景,只是被导演关闭声音,只留下混乱的画面。
林雾的头发在水中漂浮晃动,浓密如水藻,她好似一条游鱼灵活又快速地向下潜。
海下一片空茫,不知道要游多久才能抵达海底,周边的光点逐渐稀少,光线随之暗淡。
长久的静默是种折磨,但牵在一起的手彼此支撑,这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世界。
就这样一只向下,仿佛要游到时间的终点。
海底没有任何东西,连游动都没了阻力,死本之源由蔻蔻群八吧三令柒柒五3流整理上传寂和黑暗像是另一个空间,将世界分割开来。
再往下,底部出现一层朦胧亮光,他们安静地、没有丝毫犹豫地突破这个空间。
天地倒转,他们冲破水面,头顶是天,脚下是地。
朝阳浮在海面,将一切映照成橘红色,小舟也浮出水面,抹上一层红色光晕。
林雾:“我们出来……”
话没说话,燕归辞将她紧紧抱住,她不明所以,手掌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燕归辞力道收紧又放松,缓缓摇头,“没什么。”
眼前的林雾是鲜活的,不似阵法中那般飘渺空灵,朝霞穿过水珠打在她脸上,描绘温和笑意。
两人爬上小舟,目标岛屿远远冒出一个尖在远处,不管他们行驶多久,它一直是这个模样。
水镜内的两人说说笑笑,并没有对先前的阵法过多评论,仿佛那只是一个和其他关卡一样带点危险但无关紧要,不值得刻意去复盘。
水镜外的一群看客却被这个操作惊呆,天与地交换,怎一个妙字了得。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硬看出来的?这还是人吗?”
“我是阵修,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天才的人物,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她,我要改道!”
“没必要,改道之后你会发现不管哪里都有天才,看开点。”
“天才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哪里多了,这么长时间,不也就这一个人能破解阵法吗?”
“这可是姜院长都破解不了的阵法啊!”
就算不懂阵法,但先前姜挽霜说出那样一番话,众人都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一个姜挽霜都无法破解的阵法,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新晋弟子解开?
林雾先前只是偶尔在有画面的时候被谈论起,现在水镜里的人已经变化,然而人们嘴里说的还是她的名字。
她的身份也被扒出来,作为姜挽霜名义上的弟子,她破阵之举就带上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于是风言风语四起。
“不会是姜院长提前透题,想让自己的弟子出风头吧?”
“说不定说什么自己破不了是为林雾做台阶推她上去,一个新晋弟子哪有那么厉害。”
“麓山学院今年为了赢还真是不择手段,但就算林雾能破阵又怎样,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也有人出声反驳。
“姜院长最是公正,不可能做出透题的行为!”
“承认别人厉害就那么难吗?林雾当初入门考核的时候都能画出问天阵,她就是个天才!”
“别在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们故意抹黑麓山学院的名声吧,比不过就出阴招,真是可笑。”
双方争执不下,越吵越烈,脸红脖子粗地差点要动起手来。
最后惊动朝廷,最近皇储热门选手七皇子姬无咎出面,证明这场比赛绝对公正,才勉强把众人的情绪压下去。
姬无咎看见水镜里的画面,神色复杂。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林雾都是如此耀眼。
两方不同观点的人开始较劲,唱衰的一方等着林雾被淘汰,另一方期待林雾夺冠给对方打脸,双方开始纷纷往赌局上砸钱。
这场关于尊严的战斗,让林雾这个本来没太多人下注的弟子在赌局中的存着感噌噌猛涨,甚至盖过被认定为最有夺冠潜质的几人。
修真界这个地方,成名要趁早,许多新一辈的青年才俊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逐渐打响名声。
而林雾半道冒出,无名无姓,知道她的人除去学院弟子外寥寥无几,在这场比赛开始前没几个人知道她是谁,也不会去特意关注。
但新晋弟子大赛结束之后,无论她名次几何,这个名字注定会传播开来。
新晋弟子大赛是一场绝佳的机会,许多此前籍籍无名的弟子靠此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是天才还是普通人,残酷的赛场会将其分出一条界限。
被质疑的姜挽霜没注意到底下的闹剧,她的思绪久久停留在林雾破阵的那一刻,看见林雾破阵的手法后,困住她许久的瓶颈忽然有所松动。
竟然还有这样破阵的方式,简直前无古人,林雾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天赋,出彩到令人惊异。
或许比赛的结局真会如林雾所说,她把冠军漂漂亮亮地拿回来。
无论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波,都影响不到弟子们的比赛。
小舟继续向前行驶,遇到一个哐嗤哐嗤向前游的弟子,双方一个在舟上,一个水里,面面相觑。
弟子身上的衣服是麓山学院的院服,在看见林雾两人身上的衣服后放下一些警惕,没到最终战之前,同学院弟子一般不会起冲突。
林雾:“你为什么不用飞行法器?”
弟子:“你们的舟为什么还在?”
两人同时出声。
林雾先解答,“因为我保护得好。”
弟子挠挠脸,满脸苦涩,“我之前碰到一个阵法,实在找不到破局之法只能把舟丢掉,飞行法器用不了,在天上坚持不了一刻钟,在水面也会沉底,只能靠手脚游。”
“真可怜。”林雾感慨,幸好她一开始知道自己没有法器可以依靠,一直保护着小舟,要不然她也得自己游过去。
“我游得手脚都快断了。”弟子抱怨一句,看着两人的眼神蕴含期待。
“你们能不能把我绑在后面,带着我往前游,我不白搭船,有危险让我上,海里不太平,我们可以相互帮助一起登岛!”
他遇到过不少人,都是靠自己游,这个时间段还有小舟的一定是厉害人物,必须紧紧抱住金大腿。
林雾摇头,“你要是跟着我们一起,说不定比你独自一人还要危险。”
她这个人踩到陷阱的几率大到和一般人没法比,还是不拖累其他人了。
弟子摇头,“不不不,绝对没什么比泡在水里游得手脚酸软更危险的事,你们拿根绳子把我绑在小舟后头就行,我一点都不占地!”
燕归辞瞥他一眼,冷漠道:“不行。”
小舟猛地一下往前窜出去,飞溅的水花泼了弟子一脸。
弟子满脸幽怨,不行就不行,干嘛还要泼他一头的水,没有一点同门情谊!
一路行驶,林雾发现小舟表面出现一层绿色的青苔,而小舟的吃水线比之前高了不少。
她把青苔拔掉,原地竟出现一个洞,海水从洞里渗进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雾吐槽道:“为了把小舟废掉,长老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燕归辞摸摸洞口表面,“可以修,我去海下找点贝壳。”
先前在海底的时候他见到过一种贝壳,这是很好的修补材料,容错率高,可以提高器修的手感,价格昂贵,平日不常见到。
这一关的重重阻碍之下,若是细心观察,能发现其中夹杂着不少东西。
先前的阵法帮助阵修顿悟,贝壳给器修提供练手的珍贵材料。
燕归辞跳下水,小小的水花溅起,许久之后都无动静。
林雾忙着把小舟里的海水舀出去,忙活半天也没见燕归辞回来,一开始还很淡定,时间一长就有些疑惑,趴在小舟边缘往外看。
海面风平浪静,没有燕归辞的身影,海下只能浅浅看见一米范围,不见他在何处。
她喊道:“燕归辞!”
声音在海上飘得极远,却没有任何回复。
在她犹豫要不要下去找他时,水下隐隐出现燕归辞的脸,他逐渐靠近,光线照在苍白如纸的脸上。
林雾看见他手中的螃蟹,一时无语。
正要开口骂一句,燕归辞破水而出,水珠顺着他的睫毛、鼻梁和下巴流淌,一滴滴落地,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她依旧是附身贴近水面的动作,燕归辞的脸离她极近,在往前一点点鼻尖就会碰到,他暂停在这个距离。
他上半身赤.裸,锁骨处汇聚着小小的一汪水,水珠滚过他精壮的胸膛和腹肌没入水中。
水下不是双腿,而是一条粼光闪烁的蛇尾,鳞片折射阳光,带着细碎的光芒。
漆黑的眸子映出林雾的脸,如雕刻而成的深邃五官沾着水珠,漂亮得好似一幅画。
他离得很近,和林雾呼吸交缠。
林雾心跳停止一瞬,麻意从发根一路向下,她同手同脚地后退一步。
“你、你上哪去了?”
说话都卡壳,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喉结滚动,水珠从上面滚落,燕归辞举起手里的螃蟹,“我抓到一只螃蟹。”
这只螃蟹光是身体的部分就有他小臂长,钳子比人的拳头还大,在他手里挣扎摆动。
林雾移开目光,把他的外衣扔过去,“把衣服穿上。”
燕归辞爬上小舟,蛇尾恢复双腿,过高的身高和林雾站在一起时极具压迫感。
她往后退一点,站到小舟的边缘,背后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再移动。
燕归辞没有向她逼近,后退一步为她留出空间,把螃蟹扔在舟里,拿出十来块空的贝壳磨成粉,蹲在小舟漏洞前开始修补。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又有不少海水涌进小舟里。
林雾把舟里的水舀出去,小舟表面的青苔不止一处,到处缝缝补补,给小舟打上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
剩余的贝壳粉混着其他材料撒在舟上,防止青苔再生长,忙活完这些时间已至正午。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水面风平浪静,小舟轻轻摇摆,燕归辞把螃蟹蒸熟,撬开螃蟹的壳拿出肉递给林雾。
螃蟹肉质鲜美,紧嫩弹牙,新鲜得不能再新鲜,它实在太大只,直到林雾吃饱螃蟹还剩下大半。
燕归辞连壳带肉将剩下的螃蟹吞下,洁白的牙齿咬在螃蟹坚硬的壳时仿佛是吃咬薯片,咔嚓就是一口,牙比螃蟹的命还硬。
小舟全速行驶,但岛屿还是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他们在这一关耗费的时间比第一关更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弟子成功登岛。
就这样一直行驶,太阳又一次下山,每次夕阳的色彩都不一样,怎么也看不腻。
一路平安,没有任何风波,平静到比面临危机还令人不安。
林雾手里拿着根鱼竿钓鱼,从燕归辞嘴里抢下最后一点螃蟹肉作为饵料,鱼钩没入海下,她从白天到黑夜没钓到任何正经鱼,倒是钓起一只巴掌大的小鱿鱼。
太阳坠入水下,天色黑透,星子爬上天空。
林雾把光珠嵌在小舟前头,小舟成为海上唯一的光亮。
鱼线扯动,林雾拉起一看,是一只拇指大小的小鱼,浑身透明,可以看见体内蓝色的鱼骨,骨头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她低头往下看,下方有无数的小蓝鱼在游动,将海下照得莹莹发亮。
他们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漩涡之中,这些鱼儿自由摇摆,蓝色光点移动旋转,美丽奇幻得如同特效一般。
有一些鱼聚在小舟周边,蓝色光芒勾勒出小舟的形状,林雾伸手一捞,捞出满手的小蓝鱼。
它们在林雾手中挣扎游走,看上去十分无害,小舟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什么攻击出现。
一道空灵飘渺的声音低低响起,林雾恍惚一瞬,看见水下游来一条极美的人鱼。
人鱼黑发密如海草,浮动着划过海一般蓝的眼眸,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嘴唇殷红,尖长的耳朵带着珍珠吊坠。
头发遮住胸前和腰腹景色,美得雌雄莫辩,再往下是巨大的鱼尾,每一片鳞片上都泛着细密的闪光,尾端长且大,像是纱一般缓缓浮动。
蓝色荧光围绕在它周围,像是仙女的裙摆,美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林雾喃喃道:“好美啊。”
燕归辞:“什么好美?”
林雾略微呆滞,手指指向海下,“美人鱼好美。”
燕归辞靠近,和下方的人鱼对上视线,和林雾一样呆呆望着海下。
耳边似有吟唱飘荡,一声又一声,缠绵入骨,空灵得不似人间该有的歌声。
林雾眨眨眼睛,偏头看向燕归辞,“怎么不说话?”
燕归辞目光愣愣,没有回答,像是被人鱼吸引走全部视线,林雾抬手在他面前挥动他都没反应。
林雾:“不至于吧?”
果然男人都是看脸的大猪蹄子!
她再回头看向海下的时候,漂亮的人鱼脸缓缓褪去,嘴唇的颜色变得更艳,眼睛的蓝被黑色吞噬,双眼一片空洞的墨黑,浓密的头发和尖耳倒是没变。
巨大美丽的鱼尾渐渐化成一道虚影,原地只留下灰色的虚影,像是一个没有下半身的鬼魂。
先前的漂亮好似一场幻觉,而今才是虚幻下得真实面目,惨白的脸配着全黑的眼,怎一个阴森诡异了得。
刹那间,林雾脑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什么贞子伽椰子……在她脑中引爆。
她面色发白,咬住嘴唇没有惊叫出声,但身体的反应不受控制,她噌的一下跳起来,撞倒旁边的燕归辞,两人一起倒在小舟里。
小舟摇晃,差点被掀翻。
“咚”的一声响惊醒燕归辞,他目光回神,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茫然地看着自己和林雾。
林雾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里凌乱地说着几个名字,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燕归辞:“怎么了?”
林雾脸色煞白,“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燕归辞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这是什么?”
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收到惊吓的林雾冷静下来,“这是可以驱散妖邪的二十四字箴言。”
燕归辞:“很有效果。”
他想把林雾抓着的右手换为左手,方便他起身去观察水里的动静,但他连手都抽出不来,林雾实在抓得太紧。
“水下有什么?”他问。
林雾:“有贞子。”
燕归辞:“贞子?”
她没解释贞子到底是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好拿出一面镜子举在上方,镜子反射出水里的美人鱼,依旧是美得近乎幻梦的模样。
林雾不小心瞥到一眼镜中景象,森森鬼气惊得她“嗷”一声,抱住燕归辞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睛。
她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只维持到她十岁的时候,她至今忘不了在福利院里,院长点开一个封面是小魔仙,但内容是贞子的电影。
这是真真正正的童年阴影,无论过去多少年,这种恐惧都不会散去。
她对真实世界的各种危机嗤之以鼻,面对并不真实存在的鬼怪唯唯诺诺,她不是神,她也会有恐惧的东西。
燕归辞盯着镜子里的东西,险些再次沉迷其中,林雾的动静把他惊醒,他揉揉疼痛欲裂的头。
他躺在小舟底部,林雾压着他的半边身子,他轻抚着林雾的背部,舒缓她的情绪。
小舟仍不停往前行驶,水下的东西也持续跟着,无论距离过去多久,看镜子时都能瞥见水下的东西在跟随。
燕归辞:“你看见的是什么?”
若真是美人鱼,林雾不会是这个反应。
林雾:“一只女鬼,它还在吗?”
“还在。”燕归辞看一眼镜子,又立即移开目光,水下的东西会迷惑人心,久看会陷入其中。
漂亮的人鱼跟鬼怪搭不上一点关系,他跟林雾描述他所看见的模样。
林雾:“我知道你眼里的它长什么样子,一开始我看见的时候它也长这样,谁知道这种漂亮的维持时间这么短,把我吓一跳。”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墨伞,从小舟上爬起来,用布条蒙住眼睛。
双眼在这个时候对她而言是阻碍,若是底下的东西跳出水面攻击,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说不定她打得更狠。
似有若无的声音还在继续,两人都不说话时,这个声音就格外明显。
林雾问道:“听到了吗?”
燕归辞点头。
林雾:“那玩意还在跟着吗?”
燕归辞往下瞥一眼,答道:“一直没走。”
发光的蓝色小鱼倒是全部消失,只有一条美人鱼静静躺在水底,仰着头往上看,美丽纯净,看不出一点威胁。
如果他能看到林雾所见就好了,其他人眼中都是安稳的虚幻,只有她能看见可怖的现实,该有多么孤独?
他握紧林雾的手,“别怕。”
两个字奇异地安抚住林雾,至少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像放着贞子电影时其他小朋友都睡着,只有她清醒着。
林雾揉揉脸,“它到底要干什么,跟着我们又不攻击。”
如果它扑上来,或许还会让她多一些实感,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实际的危机更加恐怖,想象力才是最吓人的。
小舟上原先林雾钓上来的小鱿鱼离水太久,现在只剩半口气,燕归辞把它拎起往海鬼的方向丢。
鱿鱼一入水,先是往下沉去,没过一会儿就划动触手游远。
海鬼并不攻击它,黑色的头发聚在一起,像是鱿鱼的触手一样上下耸动,被头发包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它的四肢也像没有骨头一般软软蠕动,这幅模仿鱿鱼的场景实在太诡异,再漂亮容貌都无法掩盖怪异氛围。
海鬼也仅仅是模仿鱿鱼的动作,并没有其他反应。
不过看得久了,海鬼在燕归辞眼中的模样也逐渐发生变化,圣洁感不再,像是一张褪色的图画,容貌和颜色都发生变化,变得阴森诡谲。
它表情一变,朝燕归辞森然一笑,牙齿是血红的颜色。
燕归辞面色平静,跟林雾说明这个情况,尽量不把海鬼描述得太可怖,海鬼褪去绝美容貌后,那种迷惑人的力量也随之减淡。
诱惑不成,海鬼开始恐吓,露出真实面容。
有林雾在先,燕归辞有所心理准备,并没有被它吓到。
林雾:“它在引你动手。”
若是正常人,看见一个漂亮人鱼忽然变成鬼怪,怎么也会吓一跳,出手攻击的概率非常高。
介于海鬼会模仿鱿鱼的动作,她怀疑只有他们先攻击,海鬼才会动手。
她把这番推论说出,引得水镜外一众看客感叹。
“她脑子怎么长的,这也能猜到?”
“她不会是一开始就知道吧,不然怎么会忍着不动手?”
“这招好阴啊,弟子攻击有多强,海鬼就有多强。”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扮猪吃老虎!”
“胆子够大的,刚才变脸的一下我都吓到了!”
……
第106章 鱼腹
海鬼紧跟小舟, 怎么都无法甩掉,小舟速度快到极致,呼啸的风往人脸上打。
然而燕归辞一低头, 还是能看见水面下的海鬼, 它的动作和神态都不曾变化过, 直勾勾盯着人看。
最初的惊吓过后,林雾不再恐惧,脸上的布条摘下,望着远方的水波思索应对之法。
林雾:“你说它为什么能一直跟着我们?”
小舟行驶的速度跟慢扯不上关系, 但就是怎么也无法甩脱海鬼,甚至它和小舟的距离都没变过,不近不远, 就这样一直跟着。
若不是林雾确定此时的位置和先前不同,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又误入一个迷阵被困在原地了。
燕归辞:“声音还在。”
声音从一开始出现后就没有消散过,像一层烟雾一样缥缈, 笼在小舟之上。
他们之前认为声音是海鬼发出。但现在更像是海鬼跟着声音走。
林雾:“看来这是针对音修的局。”
如果有音修在, 或许会更快解开这个局,每一个关卡的设置都有其中深意,就像先前的阵法一样, 虽然无法破局,但如果是阵修未必不会有所收获。
阻碍不会困难到完全无法解决,就连跟着他们海鬼也不碍事,它不会主动进攻,只要他们可以无视它的存在,它就造不成任何威胁。
主要是林雾无法忍受有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东西一路跟随, 一定要想办法把它解决。
“你会吹短笛吗?”林雾问道,从墨伞里抽出一只短笛。
跳下水和海鬼硬刚不是明智之举, 不如用乐声尝试打乱它的节奏。
燕归辞摇头,“不会。”
“那就只能我来了。”林雾深吸一口气,“你先把耳朵捂住。”
燕归辞不明所以,按着她的要求把耳朵捂好。
林雾把笛子放在嘴边,气流从肺部抽出,吹响手中的短笛。
滴——
乐声响起,东拉西扯的音调毫无节奏,仿佛鬼哭狼嚎一般折磨着人的耳朵。
林雾努力吹,先前的声音太空灵悦耳,她要赢就只能出其不意,制造出噪音打败对方!
一首《好汉歌》送给海鬼!
这个曲子完全是她瞎摸索着吹出笛子版本,要的就是一个正气凛然,如果因为不熟悉什么的而吹得难听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燕归辞看一眼水下,海鬼还在,只是五官变得扭曲,阴森森地往上看,一双全黑的眼睛现在变得全是白色,估计是翻白眼翻得太猛了。
噪音穿过水镜传达给每一个观众,无差别地折磨所有人,一个都不放过。
“我只是看个比赛,我有什么错,要这样折磨我?”
“我不看这两个人了,快把画面转走!”
“天杀的,这是什么诡异的曲调,竟然还有点好听!”
“你们音修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也叫好听?”
“细听之下慷慨激昂,正气浩荡,确实有点东西。”
高台上,几位主修音道的院长和长老眼皮抽搐,世上竟有这样难听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不得不说实在是一种天赋。
姜挽霜面对几双幽怨的眼睛,默默端起茶水喝一口。
难听的曲调并没有赶走海鬼,林雾吹得快断气了海鬼都还在。
林雾:“是我吹得太好听所以它不乐意走吗?”
燕归辞肯定道:“是的。”
观众:……
两个人都凑不出一只好使的耳朵!
林雾摸摸下巴,“太久不吹都有点生疏,我再试试唱歌。”
她放下短笛,清清嗓子,表情郑重,张开嘴开始吟唱。
或许说吟唱不够准确,但歌唱也不太符合,因为她唱的是《大悲咒》,希望海鬼可以得到洗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为难她这个可怜人。
听到这首曲子的众人:……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魔鬼,曲子一首比一首奇怪。
如今这首勉强能称之为歌曲,比上一首光有慷慨激昂的气势却毫无曲调可言的笛声好一点。
清亮的嗓音下压,低低吟唱着《大悲咒》,唱得佛光普照,林雾感觉自己的心灵都得到洗涤。
她伸手指指水下,示意燕归辞去看。
燕归辞偏头看向水下,朝林雾摇摇头,意思是海鬼还没有走。
海鬼的表情比之前更扭曲,不知道受到曲子刺激的它会不会忽然暴起攻击,值得警惕一下。
悠扬悦耳的声音被林雾压过去,海面上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无孔不入,在人耳中久久不散。
一曲唱完,海鬼还没走,林雾对它的淡淡恐惧转换为磅礴愤怒,要不是理智拉着,她都想直接下去跟它干一架。
这个鬼玩意到底想怎样?!
她细细聆听海鬼的歌声,在她安静下去之后,幽幽的歌声再次浮现。
悠远的音调里带着一丝悲伤的底色,像是最后一个人孤独守望,唱着世事变迁。
悲吗?
悲!她也悲!使劲悲!
她正好会吹一首曲子,看看够不够悲!
笛声流淌,不再像上一曲那般折磨耳朵,像流水一般自然流淌,乍一听畅快有力,细品之下才能感知到其中的细腻和深刻。
和海鬼歌声里单纯的悲凉不同,它在悲怆之中还有一丝不屈,这是对命运的抗争,层次更丰富,也就更令人潸然泪下。
骂骂咧咧的观众停下,高台上认为音乐遭受羞辱而不悦的长老们表情凝固。
这是怎样的一首曲子啊,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海下的海鬼表情变得平静,眼中流出两道血泪,看上去更为阴森,它缓缓下沉,消失在燕归辞的视线里。
燕归辞:“它走了。”
林雾停下,“真的?”
燕归辞:“真的。”
林雾低头往水下看,水中一片漆黑,不见蓝色小鱼,也不见可怖的海鬼。
她松口气,要是海鬼还不走她也没了办法,她吹得好的曲子就两首,另一首是欢快的乡间小调。
前三首还不行的话,最后的乡间小调估计都没必要再吹,只能被迫忍耐海鬼的跟随,幸好最后还是将其赶走。
“这首曲子叫什么?”燕归辞问出无数人心中同样的问题。
林雾:“这一首叫《二泉映月》,上两首分别是《好汉歌》和《大悲咒》,非我所做,每一首都是经典。”
观看比赛的众人对于前两首不予置评,但最后一首确实是绝唱,不仅送走海鬼,也同样打动他们。
三首风格迥异的曲子出自同一人之手,正好能够应对海鬼,透题的说法又冒出来。
“就算透题,你能吹出这样曲子吗?”
“曲子可不是照着音谱吹就行,要有感情,感情你懂吗?”
“真乃大师也,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谁所做,我真想去拜访一下。”
“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我要去结交她!”
……
音修的声音压过质疑者,只有同修一道者才知道林雾的厉害,就像阵修知道林雾先前被困时从阵法中得到顿悟,这种状态是假装不出来的。
众人情绪高涨,先前唱衰的人被打脸,不敢再出声触霉头。
海鬼一关有惊无险,两人继续前行,越靠近岛屿,遇到的人也变多起来。
他们见到的每个弟子都是在水中游,作为有舟人士,其他弟子一看见他们就远远避开,一路十分顺畅,无人挑衅。
眼前不远处水浪翻涌,竟是两拨人在打斗,在水里游这种狼狈情况下竟然有还有心情和力气打斗,只能说真是年少气盛。
仔细一瞧,还不仅是两方人马,其中一人独立在外,竟是一直没见到叶清黎。
江储山脚踩在水面上,刚把一个麓山学院的弟子淘汰。
林雾加快速度从江储山背后靠近,墨伞如利剑打向他的背心,可惜被江储山察觉,他急急避开,墨伞只击中他的腰侧,把他从水面上打落。
墨伞攻势不停,转向朝叶清黎对面的弟子袭击,对方躲避间被叶清黎抓住破绽,长剑一挑干净利落地将对方踢出局。
林雾把叶清黎从水上拉出来,“没事吧?”
“没事。”叶清黎摇头。
江储山看清偷袭的人,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林雾居高临下俯视江储山。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江储山破水而出打向小舟,林雾手拿伞柄直接把他戳回水里,上来一次戳一次,无论他从哪个方向进攻,都能被林雾精确打落。
他脸色阴沉,又一次进攻之后另一只手甩出一条绳子缠住林雾的腿,要将她一起拉下水。
手中用力,绳子却没扯动,燕归辞一脚再踩住绳子压在小舟边缘,一道灵力打中江储山胸口,江储山背部破开水面,往后退了一大截。
旁边麓山学院的弟子看见林雾,纷纷朝她游去。
双方从混战的状态分开,面对面浮在水上,只冒出一个头,这个场面乍一看还有点滑稽。
江储山眼神怨毒,冷冷道:“林雾,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
林雾:“是吗,那我还真是好怕的哦。”
手中墨伞一挥,一道灵刃没入水面,没打中江储山,但泼了他一脸的水。
林雾:“江储山,做人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她踏出小舟,脚稳稳踩在水面上,切断缠住腿的绳子,握住其中一端抽向江储山。
一击不中,给他旁边的同为青水学院的弟子来了一鞭,这一攻击实在意外,对方来不及反应就被吊住脖子。
白光一闪,对方为了保命连求饶都没顾得上,直接捏碎玉佩退出赛场。
这一幕跟一鞭抽在江储山脸上没区别,长剑再次出击,将绳子斩断,江储山破水而出,剑尖刺向林雾。
两人缠斗的时候,燕归辞一脚踩中想从背后偷袭的弟子的手,脚下用力,骨骼碎裂声响起。
对方表情狰狞,被叶清黎一剑淘汰。
混战再起,只不过和先前麓山学院弟子被压着打的情况相反,这一次是他们占据上方。
林雾察觉有东西靠近,收手想先逃离,但是江储山杀红眼,宁可顶着未知的风险也要把林雾淘汰。
天空忽然黑下,一条巨大的鱼向众人靠近,身形大到将太阳遮住,一张口把他们全部吞入腹中。
一时间海水倒灌,所有人都被吸入大鱼口中,连个着力点都没有,一路顺着向下。
燕归辞只来得及抓住林雾将她护在怀中,之后便落入一片滚动的黑暗。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们落入粘稠的液体之中。
林雾摇摇发晕的脑袋,看见一群挤在角落里的人。
大鱼肚子里并不黑暗,因为大家都各自拿着光珠,把这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这里每个学院的弟子都有,人群以学院聚集,不同学院弟子之间隔着一条界限。
鱼肚子里的弟子数量多得令人惊讶,十个学院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他们挤在一堆鱼类残骸上面,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新来的这一批人。
麓山学院和侗华学院的弟子挨在一起,林雾看见躲在最后方的裴修风和赵省,他俩靠在一处轮流叹气。
她低头看一眼身下的水,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水,而是大鱼胃里的胃酸,皮肤裸露的地方开始火辣辣地发疼。
一路努力护着的小舟还是逃不过散架的结局,只剩几片残骸漂浮在胃酸上。
燕归辞踩上一片浮木,把林雾拉起,在她身上施下清洁术。
叶清黎的位置离两人比较远,靠近裴修风,被他捞上岸。
“又有新的人来了。”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真是受不了了。”
“比赛还怎么比啊,直接困死在这里!”
“新来的打起来了!”
……
林雾刚站稳,反应过来的江储山像疯狗一样追着她攻击,也不管身在何处。
墨伞划过胃酸抵住长剑,掀起的胃酸泼在他脸上,折扇转动飞舞,没能割断他的喉咙,在他胸前划开一条血口。
双方的打斗引来所有人关注,赵省看见林雾,急忙喊道:“林雾!”
林雾没分心去注意他,墨伞挡下一道剑气。
旁边裴修风踹一脚赵省,把他踢向江储山,他的身体落入水面溅起巨大水花,惊得旁边看戏的一众弟子骂骂咧咧。
江储山正好被赵省压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吐出一口血,血迹与淡绿色的胃酸混在一起。
“疼疼疼,这水会腐蚀人你不知道吗?”赵省怒瞪裴修风,在胃酸中四脚刨地快速游回“岸上”。
撞击的晕眩强行让江储山冷静下来,他阴狠地盯着林雾。
林雾:“你应该庆幸自己姓江,不然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你活不到现在。”
她的声音很低,控制在能让江储山听清,又不至于被其他弟子和水镜捕捉到的范围。
当下暂时还不能杀他,在水镜的监视下很难悄无声息地动手,而且杀他对长孙南筠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就算没有江储山,也会有王储山、李储山。
林雾背对着众人,他们看不见她漆黑的眼瞳和微笑的脸,不达眼底的笑意显得鬼气森森。
她压低音量,江储山偏要大声说出来,“你敢威胁我?”
林雾:“这不是威胁,这是忠告,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谨言慎行,懂吗?”
冰冷冷的语调在并不寂静空间里回荡,杀气几乎凝为实质,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不是一双常人该有的眼睛,像是狩猎者盯着毫无察觉的猎物,努力压制兴奋,但嗜血的气息还是无法避免地发散出来。
旁边一人过来扶住江储山,帮他把这个台阶走下去,丢下一句软绵绵的威胁,“走着瞧!”
林雾紧绷的肌肉松下,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弄死江储山,她已经努力忍耐,但江储山总是出现在眼前蹦跶,她讨厌嗡嗡不休的恼人苍蝇。
恼人的东西消失,她终于能好好观察这里的环境。
大鱼的胃很大,乍一眼看去这里的弟子不少于三十个,装了这么多人之后还有不少空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脚下的木板被腐蚀掉一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裴修风朝两人招手,燕归辞控制脚下木板朝他靠近,两人踩在露出水面的鱼尸上。
叶清黎:“这里的人好多。”
“过一会儿还有更多人进来。”裴修风接话。
话音刚落下,空间内气流涌动,上方一大片水夹着人和鱼掉落下来,惊起一片骂声。
林雾拿着匕首扎向淡红色的胃壁,胃壁摸上去有点软,但无比坚韧,扎都扎不穿。
“弄不破的,不知道多少人试过,没一个行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干看着。”赵省叹气。
林雾:“那就一直被困在这里没人出去过么,长老怎么会设置这样的死局?”
裴修风:“每隔一个时辰会出现十张字条,拿到字条者可以出去。”
林雾吐槽:“这是因为海上太大弟子之间遇不到,所以强行把人放到一起打一场吗?”
她还是不死心,灵力注入匕首狠狠扎进去,把胃壁割开一条裂口,她刚抽出匕首要再下一刀,原先的裂口立即闭合。
大鱼的胃壁滑溜,想攀爬也没有着力点,凌空飞上去也不行,飞到三分之二位置时会有强大的气流把人往下推。
尝试火烧,胃壁被烧没多久,上方大片海水落下,扑灭林雾手中的火。
看来强行突破确实不太行,只能尝试其他办法。
没等她想到什么好法子,十张白色字条出现,静静漂浮在半空。
原先安静待着的弟子立即冲上去抢夺,有些刚来的人不知道字条的作用,但看到这么多人去抢,也跟着争夺字条。
赵省加入到字条争夺战中,大鱼胃里一片混乱,胃酸飞溅灼烧皮肤也完全顾不上,众人眼里只有字条。
林雾没动,另外三人见她没有动作,便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场混战。
胃酸翻涌,空间里翻江倒海,动静太大还会惊动大鱼,它会灌下一大口水,海水如瀑布一般从天而降,在物理层面上给人泼一盆冷水。
字条出现的时间为一刻钟,时间截止时字条在谁手里谁就能出去。
成功拿到字条的人欣喜若狂,在众人嫉妒的眼神中离开。
赵省也不是永远好运,这一次好运气就没有生效,丧着一张脸归来。
“一次就十张,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出去,等我能出去的时候比赛都结束了。”
林雾:“你们说鱼会闹肚子吗?”
一句话问蒙四人。
燕归辞:“不清楚。”
叶清黎:“会吧?”
裴修风:“你想干什么?”
“打得太狠大鱼会有感觉,它知道喝水来缓解。”林雾思索。
“说不定能有其他的法子出去,你们谁有带致人排……呕吐的药吗?”
一开始她想说排泄,但想想这实在有点恶心,有点接受不能。
四人摇头,止吐药还有,致吐药没有。
林雾:“这么多人在这里,总有一个会炼丹的。”
麓山学院弟子堆里还真有带着致吐药的弟子,一颗小小的丹药落入胃酸中,像是石头落入大海,大鱼没有任何反应。
赵省:“是不是药量不够?”
女弟子为难道:“我就这一颗,现在手头上没有材料,练不了丹。”
林雾问其他人,“谁有木葵、草红根、董仙草?”
声音之大,在胃壁内久久回荡。
如今这个状况,大家都被困在一起,谁都想出去,当然要集众人之力一起努力。
一时无人回答,林雾继续道:“我有个出去的法子,就看你们想不想出去了。”
此话一出,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有人问道:“什么法子?”
林雾:“很简单,就是做点呕吐药,让大鱼把我们吐出去。”
“这能行吗?”有人质疑。
林雾:“不试试怎么知道,总比在这里等着抢十个名额强吧,你们有多大把握抢到名额,再等下去,别人都上岸了我们还在鱼肚子里。”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僧多肉少,实力低一点根本抢不到字条,还不如尝试一把,就算失败不过是损失一点草药,万一成功那简直是赚大了。
有人站出来,“我有木葵。”
“我这里也有,就一点点,早知道多装一点。”
“董仙草我这里有!”
……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弟子总能凑出一点东西来。
“你们听她的话只会上当受骗,她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气氛正好时,一道声音冷冷开口。
“她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暗中藏着什么心思,说不定你们是在为她白做嫁衣,在这个赛场上谁都不可信。”
破坏氛围的话一出,众人的声音一静。
有人低声质疑,“赛场上尔虞我诈,怎么可能会有好心人?”
有人反驳,“她不也是被关在这里,能耍什么心眼?”
“说不定是想趁机把我们淘汰,要是我们都出局了,下次字条出现不就都是她的?”
“省省吧,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被全部淘汰,我最见不得你这种喜欢拱火的人。”
人群里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见不得别人万众瞩目,嫉妒领头羊,一说话就滋滋往外冒酸水。
林雾看向一开始说话的人,看见是江储山时还有点意外,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刚才竟然没有抢字条先走。
有可能伤得有点重,林雾上下打量江储山,所以他才会选择先休息,鱼肚里确实是个适合恢复的场合,不用警惕什么未知危险。
她开口道:“江大公子自然不用担忧,家里给你的好东西不少吧,实力比不过就往外扔家伙,怎么也能抢到一张字条。”
这话说出口,就显得之前江储山的话变了味道,从正常质疑变为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拱把火。
江储山:“我只是合理质疑你的为人。”
“我的为人?”林雾笑一下,“难道你觉得你的名声很好?”
江储山:“至少比你现在骗人来得好。”
“跟你待在同一处有时候感觉挺恶心的,我不需要不相信我的人的信任。”林雾手中墨伞甩动,伞面锋芒毕露。
“不过你要是想动手的话,我也乐意奉陪。”
江储山手掌按压着伤口,没有出声。
林雾不再搭理江储山,继续召集众人凑材料炼丹。
人群分成两派,一方选择相信林雾,努力凑材料,一方质疑林雾,对她的行为冷嘲热讽,不是讽刺她做无用功,就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林雾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没说什么,把收集到的采药分类放到炼丹的女弟子面前。
“安心炼丹,其他事情不用管。”
第107章 上岸
一颗颗丹药投入胃酸中, 大鱼仍旧没有反应。
女弟子擦擦头上的汗,“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林雾递给女弟子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我不确定, 但试一试总好过蹲在这里一个时辰什么也不做好。”
女弟子吞下丹药继续咬牙炼制, 她一个炼丹的抢字条也抢不过人家, 还不如拼一把。
又一批丹药没入胃酸,随着时间推移,材料即将用尽时,大鱼还是毫无动静。
“一群蠢蛋被骗得团团转, 浪费材料白忙活一场,真是好笑。”有弟子嘲笑道。
麓山学院的弟子站出斥责道:“你们什么都没做,有什么资格指责做事的人, 如果她成功,得利的不是所有人吗?”
对方反驳,“出去的办法早就写明, 得到字条就能离开, 优胜劣汰,比不过别人的就该淘汰,你们想钻规则的空子剑走偏锋难道就是对的吗?”
林雾看向说话的人, “你凭什么认定这是钻规则空子,或许这才是正确的路呢?”
大道三千,最主流的几类修道之路在赛场的设置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大鱼未必不是在对应医修之道。
而出现的十张字条是无法破局时长老们给出的后路,就像面对流星和阵法时可以弃舟而逃一样。
医道包罗万象,丹修、毒修、医修都归属其中, 和其他大道略有不同,在以争夺为主线的赛场上本就弱势, 但若是发挥作用,说不定能逆转局势。
大鱼胃里散发出淡淡的酸臭味,平静的胃酸逐渐泛起波澜,随着最后一颗丹药没入其中,酸臭味越发浓郁。
胃壁开始抽动,众人脚下不稳,在震颤中勉强维持身形不让自己一头栽倒进胃酸中。
从晃动到大鱼把人吐出,中间间隔的时间很短,短到赵省一句“真的行啊”都没来得及说完。
鱼尸和活人一起从大鱼胃部被吐出,淡绿色的液体在海中散开,混着令人干呕的臭味。
众人往各个方向游动,远离被污染的海水。
大鱼吐完扭头就走,溜得比一众弟子都快,很快没了影子。
水面之上,一双双大眼睛浮出水面,林雾手一挥,斩断一条突然窜出来的长条生物,手掌被刺痛,酥麻感顺着手臂向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燕归辞拿起被斩成两半漂浮在海面的尸体,“海鳗。”
林雾甩着手,补充道:“它身上带电。”
裴修风:“你们猜这里有多少?”
众人转头看去,看到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这简直是刚离狼穴又入虎口。
赵省:“娘诶!”
众人十分默契,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逃,从鱼肚里逃出来的人不只他们几个,其他弟子同样遭到海鳗的攻击。
在水下海鳗的速度比人快得多,它们也不杀人,专门盯着玉佩咬,目的就是把弟子淘汰。
它们身体带电,离得近一点就会被电流电到,真是游又又不过,打又打不得。
林雾抓住旁边飘过的半块木板,在上面布下一个阵法。
她画得熟的阵法不是困阵就是杀阵,艰难回忆在脑子里看过的转换阵法,看来读书囫囵吞枣要不得,关键时刻脑子跟蒙了一层浆糊一样想不起来重点。
燕归辞在她身旁抵挡每一条试图冲破防御的海鳗,被电的次数太多,海水浸湿的头发都竖起几根。
林雾抓抓头发,这里到底怎么画来着,那种明明就在嘴边但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感觉抓心挠肝,最后一笔迟迟没有落下。
水镜外的姜挽霜一眼就看出林雾想画什么阵法,能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个阵法也算是急智,但是怎么不赶紧画完呢?
旁边有同修阵法的其他学院长老,光是看着林雾绞尽脑汁的样子都为她着急,忍不住看向姜挽霜。
长平学院长老:“听说她是姜院长的弟子。”
这个阵法并不算多复杂,但确实比较少见,林雾能想到它说明平时确实有下苦功夫琢磨过,她连先前的困阵都能破,怎么这个阵法画不出来?
姜挽霜:“……是。”
虽然这个时候她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件事。
她教导林雾的方式是放养,因为林雾并不需要她太多干涉,这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弟子,她不会过多管束。
林雾要画的转换阵虽然少见,但是由基础阵法变形而来,和平时林雾琢磨的那些阵法相比可以说是简单。
平日里见林雾对一些复杂难解的阵法手到擒来,谁能想到她破阵厉害,画阵却不行。
“姜院长虽然在阵法一道研究高深,但毕竟没收过弟子,或许不太懂得如何教导学生,不如让这个小弟子到我们长平学院来,我帮你教两年再还你。”
长平学院长老说话语气恨铁不成钢,仿佛一个好苗子被姜挽霜糟蹋,生起惜才之心。
要不是林雾已经拜了师父,他怎么也得把人拐过来,之前看见林雾破阵的时候他就动了这个心思,这样有天赋的小孩实在不多见。
弟子和学子不一样,学子可以转校,弟子不行,挖人弟子跟偷人儿子一样都是不可饶恕。
长平学院在新晋弟子大比中届届当老三,去年险些超过麓山学院,但始终就是差了一点。
长平学院长老不顾脸面当众挖墙脚,周围其他学院院长和长老纷纷看起戏来。
姜挽霜没动气,拒绝道:“不合适。”
长老追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雾性格顽劣,怕是不适应长平学院的生活。”姜挽霜把话说得很委婉。
她不担心林雾,主要是担心长老被林雾气死,这位长老也算有名,实力强性格轴,要是他和林雾在一块估计得天天干架。
长老不以为意,“年轻人性格都这样,我见得多了,要是她在我手下,我一定能把她管教好。”
姜挽霜:“等比赛结束后,你问问她的意见吧。”
这种“教两年”的说法,相当于去另一个老师那里深入进修,对于一个弟子来说是极好的事情,一般人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教别人的弟子。
尤其是对方还是长平学院的长老,这种机会就更加难得,对林雾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替林雾拒绝,让林雾错失良机,又辜负长老一番好意,但她也不能罔顾林雾的想法随意答应。
双方就这样谈好,长老盯着水镜里的林雾,已经在脑子里做计划要如何让她打好基础,这样的好事,他就没想过林雾拒绝的可能。
还在揪头发的林雾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多一个老师,她还在埋头苦思。
半截海鳗的头飘过来,她顺手将其捡起丢远,残存的电流电了一下她的手,她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这个阵法怎么画。
灵力流畅地落在木板上,一个完美的阵法出现,灵力激发后,阵法吸纳空中的海风转化为动力,嗖一下飞出去。
林雾没来得及说话,一把抓住木板尾端,另一只手快速拉住燕归辞手臂,被他身上的电流电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松开。
适应木板的速度之后,她拉着燕归辞一起踩上木板,甩出铁链开始捞人。
第一个是叶清黎,第二个裴修风,第三个……她犹豫一下,还是看在上一关的情分上把赵省带上,至于其他人爱咋咋地,她帮不了所有人。
木板的速度带两个人绰绰有余,带三个人正好合适,带四个人还能坚持,带五个人有点勉强,不能再带多一个,再多就跑不动了。
风驰电掣的木板冲出海鳗的攻击范围,一骑绝尘。
有麓山学院的弟子高喊道:“都是同门,帮帮忙吧!”
声音凄厉得仿佛路边快饿死的乞丐,令人听之心生不忍。
林雾在空中勾勒出阵法的图案,放大让大家都看见,“照着这个画,只要认真上过阵法课都能画出来。”
这下不仅是麓山学院的弟子受益,其他学院弟子因捡漏而兴奋不已,纷纷找碎木板画阵法。
木板有限,有弟子甚至拿起一条海鳗的尸体来画阵法,反正也只是一个媒介,画哪不是画。
只可惜随着媒介一个个报废,有弟子发出疑问,“这真是上过阵法课就能画出来的阵法?”
“麓山学院恐怖如斯,新晋弟子竟然开始学习如此困难的阵法了吗?”
阵法成功概率为零,零里自然也包括。
麓山学院的弟子无语凝噎,不!不是的!这跟麓山学院无关!
纯属林雾这个牲口比较变态,弟子行为不要上升到学院!
如今他们不仅要顶着其他学院弟子佩服的目光,还得被冠上上课不好好听的帽子,解释也没人听,怎一个凄惨了得!?
罪魁祸首林雾已经跑远,维持转换阵法需要巨量的灵力,这也是为什么力量转换阵如此小众的原因,要是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一般人都不乐意用这个转换阵。
林雾一个人拖着四个人,实在是撑不住,没跑多远就不得不停下歇会。
天上阴云密布,暴雨说下就下,砸了五人一个猝不及防。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大秃头缓缓浮出水面,粗大的触手在半空卷曲。
林雾无力吐槽,实在想不明白长老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章鱼,最后这点路还要放出一只。
前方的岛屿已经出现大半,猛冲一把就能上岸,章鱼大概是最后的阻碍。
众人散开,在章鱼的触手之间窜来窜去,大雨模糊人的眼睛,更可恨的是章鱼竟然还会喷墨,黑色墨水混入雨中泼头而下。
燕归辞化为妖形,庞大的身躯比章鱼触手还大,他头顶顶起林雾,往岛屿游去。
如此明显的动静引起章鱼的注意,章鱼放弃另外三人追上黑蛇,林雾回头看一眼,一点都不意外自己被追着杀。
黑蛇在水中速度极快,章鱼一时追不上,疯快吐出黑色墨汁。
林雾站在黑蛇头上,墨伞打开,灵力洗涤烘干身上的衣物,她面朝前方的岛屿。
雷电闪烁,暴雨之下,身后触手扭动。
林雾安静站立,风吹起她的头发,衣摆在风中烈烈作响,她神色漠然,眼中的眸子比这天色更黑。
海面波涛汹涌,黑蛇乘风而来,猩红的眸子带着兽类的凶残本性,头顶却站着一个撑伞的女子。
墨伞稳稳持在手中,大风也没能将其动摇,她站得很稳,风雨不动,像是一副静默的画,后方的大片阴影侵袭而来,遮天蔽日。
都是不出彩的黑色,人和蛇在此刻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眼睛无法再看见其他画面。
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夺目。
第108章 报复
海岸边上, 四十个不同学院的弟子在晃荡。
“怎么长老这么快就要我们过来,那群师弟师妹还不知道在哪里泡着呢。”
“我饭菜刚吃一半就被喊过来,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吧?”
“就是, 哪一年不是十来天才有人通过第二关?真不知道长老急什么。”
“等会对我们学院的弟子手下留情点啊。”
“放心, 一定好好‘招待’他们。”
“你们说哪个学院的弟子会先过来?”
“这还真说不准, 一切皆有可能。”
“去年我被打惨了,今年一定要给师弟师妹们也留一个难忘的回忆。”
……
不同学院不同年级的弟子们在这一刻情感上达到共鸣,相互对视嘿嘿一笑。
其中一人喊道:“诶!还真有人来了?”
海岸线边缘,一个黑点越来越大, 等离得近些,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个人站在一条黑蛇头上,手里还撑着一把伞。
身后风暴不止, 怒吼的风浪像是要将他们吞噬,波浪滔天,但黑色的伞没有半分动摇。
风暴追逐着一人一蛇, 蛇头上的人神色淡定从容, 衣着干净整齐,黑发在风中飞舞,整场暴风雨都沦为她的陪衬。
“我去。”一位师兄揉揉眼睛, “我眼睛是出问题了吗?”
这么狂拽酷炫的出场方式是不是有点不对,不应该是狼狈游水而来吗?那条巨大的黑蛇又是怎么回事?
一人喊道:“道友们,抄家伙了,来的是麓山学院的弟子!”
对方还没超过界限,众人已经严阵以待,来人如此光鲜亮丽的形象让人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的惨状, 想打人的心就控住不住了呢。
四个不同年级的麓山学院弟子没有站出,因为来的人是同学院弟子, 他们不能出手。
他们站在岸上看着一众弟子冲向靠近的人,眯起眼睛远眺。
高个子师姐问道:“来的人是谁啊,你们认识吗,这样太……张扬了。”
张扬这个词不准确,但是找不出另外的词语来形容,人与蛇乘风破浪而来,前方海浪都自动让出一条道,这场面实在太震撼、太令人惊讶了。
圆脸师兄答道:“林雾听说过吗?就是那个硬要带着妖一起入学,跟七皇子、江家江储山起冲突,总是在食堂跟人动手的那个。”
“是她啊。”高个子师姐略有耳闻,“那条黑蛇就是妖了。”
方脸师兄:“看来不用担心她。”
不仅是其他学院弟子嫉妒,他们几个也嫉妒啊,想当初谁不是惨兮兮地通关,怎么人家的出场就如此非同凡响,直教人心里冒酸水。
高年级弟子参与进赛场成为关卡之一,是新晋弟子大比一直以来的传统,每个弟子都会经受一次“毒打”才能成长。
岛屿在眼前放大,已经能看到海岸,当然也能看清一群眼睛冒绿光的师兄和师姐们。
前方有一道明显的分割线,天上的阴云被抵挡,再往前就是一片阳光明媚之地,意味着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
林雾:“好多人哟。”
燕归辞:“我会接住你的。”
一人一蛇冲过分界,身后的章鱼停下,前面的弟子冲来。
林雾伸手掏出一瓶粉末往外撒,灵力鼓动使其扩散开来,海边被一片红色粉雾笼罩。
“区区毒药,我早有准备!”
“年年如此,没有一点新意,还不如多准备点东西硬闯过去。”
“哎呀,不对,好呛人啊,这什么东西?”
“是辣椒粉!好歹毒的计谋!”
……
被辣椒粉淹没的弟子们一片混乱,睁眼辣眼睛,呼吸辣鼻子,说话辣嗓子,怎一个难受了得。
各种毒药见得多了,也早有防备,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扔辣椒粉?!
凶残!太凶残了!
灵力掀起风吹走辣椒粉,林雾以灵力阻挡,抛出更多的辣椒粉,她足足准备了一百斤,绝对管够。
林雾用布包住头,避免被辣椒粉呛到,脚下燕归辞化为人形,她脚下一空,径直从半空往下坠,燕归辞在下方接住她,带着她潜入水中往前游。
岸上的四人齐齐往后退,怕被辣椒粉波及到。
矮个子师姐拍拍心口,“这个弟子好凶啊,幸好是我们学院的人。”
圆脸师兄:“鬼点子真多。”
方脸师兄接话,“她足够强。”
要做到出其不意简单,但要保证有效很难,如果不是她的灵力能够暂时抗衡所有的人力量,让辣椒粉无法散去,她面临的将是所有人的愤怒反扑。
一要快,二要准,抓时机很重要,她一撒完辣椒粉就立即往岸上冲,毫不恋战。
他们游上岸的速度非常快,百米的距离只需要一个呼吸,这不是一般的弟子能达到的速度。
辣椒粉给师兄师姐们打了个猝不及防,但还是有漏网之鱼,有两人戴上防尘防雾的法器,朝林雾和燕归辞追来。
林雾:“还真有人随身携带这种法器啊。”
燕归辞:“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好哦,我在岸上等你。”林雾爽快离开。
林雾顺利游上岸,和一旁看戏的四个麓山学院弟子对上视线,手里下意识抓起一把辣椒粉。
高个子师姐急急解释道:“我们是同学院的人,不会动手。”
“不好意思,有点应激了。”林雾随手把辣椒粉洒向空中,吹往其他弟子的方向。
刚吹散辣椒粉的弟子们刚松口气,又突然来这一下,再次被呛到,往林雾的方向怒瞪。
海底,燕归辞从芥子袋里拿出无数墨色冰块,这是林雾刚刚冻住的章鱼墨,一直留着备用,就是为预防如今这个情况。
冰块用灵力化开,水面变成一团团黑色,搅浑这一方海水,水下什么都看不见。
上方飘着红雾,下方流着黑水,原先漂亮的景色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其他反应过来的弟子纷纷下水去抓燕归辞,跑了一个还有一个,揍这个出气也一样。
众人纷纷下水让海水变得更加浑浊,黄色泥沙和黑色墨汁混在一起啥都看不见,燕归辞那么大一个人不知道躲哪里去。
燕归辞早已化为蛇身,把躯体缩小,钻入泥里快速往岸上游,没费多大功夫就游上岸。
一众弟子还在水里翻找,矮个子师姐捂脸,实在看不下去,喊道:“他已经上岸,别找了。”
众人站起,看着岸上的燕归辞眼神发懵,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林雾问道:“登岛就算成功了吧?”
矮个子师姐点头,“恭喜你们,成为最先通关的两人。”
林雾:“下一关怎么走?”
矮个子师姐:“下一关等所有人聚齐之后才会开始。”
“那有什么奖励吗?”林雾问道。
矮个子师姐:“奖励就是可以获得我们赞赏的目光,以及很多的镜头。”
林雾:……
其他师兄师姐们看她的眼神好像没有赞赏的意思,至于镜头……
她看向水镜的方向,露齿一笑,“我是麓山学院姜挽霜院长的弟子,我们学校师资强大,环境优美,麓山学院,如你所愿!”
一众弟子:……
一众看客:……
长平学院的长老赞叹道:“为人机灵,懂得感恩学院,胜不骄败不馁,是个好苗子。”
长平学院院长抹一把脸,很想把自家长老的嘴捂住,没看见其他人嘴角都在疯狂抽搐吗?
说完一番招生文案,林雾继续琢磨比赛的事,“那我们拼死拼活跑前面好像没什么用啊,晚点也来得及。”
矮个子师姐微微一笑,“只有一百个名额,如果晚来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哦。”
林雾:“不是说只淘汰一半的人?”
矮个子师姐哈哈笑道:“那是长老骗你们的,遭受欺骗和打击也是成长的重要一环哦,人生的每一关都不能落后。”
林雾:“你能把设置关卡的长老名字告诉我吗?”
矮个子师姐了然道:“想套长老麻袋是吧,虽然我很支持你这么做,但是我并不知道是哪些长老设置的关卡。”
要是大摇大摆把名字说出来,长老们也怕比赛后弟子偷摸下毒,弟子人数那么多,说不定还真会套麻袋成功,风险太大,设置关卡必须隐姓埋名。
林雾和燕归辞坐在沙滩上等待,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新的人出现。
面对一众师兄师姐幽怨的目光,她反思一下自己撒辣椒粉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得出的结论是一切为了通关,手段不分好坏,不过这样被盯着看依旧有点难受。
她问道:“吃烤鱼吗?”
某师兄:“你还有脸问?我现在还难受着!”
林雾:“所以吃吗?”
众人:“吃!”
燕归辞入海去抓鱼,林雾在岸上搭起烤架,准备把剩余的辣椒粉用掉。
五条大海鱼被开膛破肚,去鳞架上火堆,辣椒粉是点睛之笔,在最后一抹夕阳消散前,众人吃上焦脆香辣的烤鱼。
众人风卷残云般快速把海鱼消灭,长平学院的一个弟子摸着肚子道:“看来最近修炼有所懈怠,竟然没抢过你们,还有点饿。”
林雾听到这话,大手一挥,“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抓,我给你们烤!”
此话一出,一群弟子下饺子一般跳入水里,捞上来的有螺有虾有蟹还有鱿鱼,通通变成肚中食物。
肚子填饱,气氛自然缓和下来,微妙的不爽变成赞赏,众人围着火堆聊天。
林雾聊天接话都很自然,和燕归辞坐在他们中间,仿佛他们原先就是一起出现在此的同类人。
矮个子师姐打着哈欠道:“我还以为你们之后很快就有人来,怎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林雾:“一般人怎么能和我比,怎么也得像师姐这样的才俊才行。”
矮个子师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林雾笑眯眯道:“我与师姐一样,夸你还是夸我有什么区别?”
矮个子师姐摇头笑道:“你这张嘴啊。”
海风清凉,明月当空,一夜一晃而过。
一大早,林雾被打斗声惊醒。
天还未完全亮透,看不太清来人的模样,燕归辞重新下海去捞起新鲜的虾和螃蟹,打碎壳把肉放进锅里煮粥,多余的龙虾放在火上烤。
清风吹起炊烟,海鲜粥香气四溢,太阳升起,海面波光粼粼,如果忽视掉海岸上打斗的弟子,这个景色实在平静美丽。
朝霞洒下,林雾站起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她转头看去,看看承受师兄师姐怒火的是哪个倒霉蛋。
对方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闪动,她眨眨眼睛仔细瞧,来的人怎么那么像长孙南筠呢?
来人正是长孙南筠,她一脚踩在水面上,翩若惊鸿,像一只飞鸟穿梭在围攻的众人之中。
燕归辞剥好一只虾,把虾肉递给林雾,林雾一口咬下,托着下巴看戏。
长孙南筠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众人围攻略微落于下风,被打落水中,头发湿淋淋的往下滴水,水珠点缀在脸上,宛若雨后怒放的玫瑰。
师兄师姐们被美貌恍惚一瞬,长孙南筠趁机找到薄弱处攻击,挣扎着往岸上跑。
踩上陆地的一刻,头发和衣服眨眼间干透,代表着长孙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长孙南筠时时刻刻保持体面,不愿泄露半分软弱狼狈。
长孙南筠上岸,看见一旁的林雾和燕归辞,一时愣住。
林雾朝她招手,“虾有很多,来吃点?”
或许是这片海域龙虾丰盛,之前每个下水的人都逮回来不少,昨天没吃完,今天继续吃。
“多谢。”长孙南筠坐在林雾身旁,接过林雾递来的龙虾。
海上危机不断,一路马不停蹄,腹中早已饥饿,此时热乎乎的食物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弟子上岸,师兄师姐们收工,悄摸瞧着长孙南筠。
又半日,天色暗,新的弟子终于到来,打斗时某个师姐抓出藏在水中想浑水摸鱼偷偷溜上岸的弟子。
灵力余波蔓延,惊出水中不少弟子,暗沉沉的夜色下不知道还躲着多少人。
这回的弟子不只是青水学院的人,四位青水学院的师兄师姐起身,扔掉手中虾壳朝水中走去。
林雾没过多搭话,继续看向混战的海岸。
新一批弟子人数还不少,人多有优势,师兄师姐的注意力被分散,更有利于溜上岸。
最早上岸的人在获得巨大关注度的同时,也要面对活力满满的师兄师姐,只能说利益与危机并存。
林雾:“但凡我们上岸的过程艰难一点,我就选择晚点上来。”
她又不需要大众的关注来打响名声,只要能晋级,早上岸还是晚上岸对她而言没区别,晚一点还能更轻松。
这话说得欠打,引来长孙南筠的注目。
燕归辞:“水中难以生火,太晚上岸你会饿。”
林雾点头,“你说的也是。”
她挥挥手,掀起一阵风把烤虾的味道往水里吹,成功听见一两道咽口水或肚子的咕咕声。
某位师姐啧啧称奇,“论稀奇古怪的招数,还得是林雾。”
他们只是从外部给予阻碍,而林雾直接从内部瓦解对方,实在阴险。
林雾成功收获无数或羡慕或愤怒的目光,她的视线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手里捏着个龙虾的大钳子把玩。
视线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她把钳子抛进火里,站起往战场走去。
乱斗的师兄师姐忍不住看向她,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林雾朝某一个弟子走去,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正在攻击弟子的师姐停下,为林雾让道。
这样古怪的行为让弟子有些慌乱,强装镇定道:“你要干什么?”
墨伞如笔,伞尖在半空划出一道流动的灵力,弟子见状不妙转身想跑,被师姐拦住去路。
师姐笑容灿烂,“往水里跑,可以,往岸上跑,不行。”
弟子狠狠瞪一眼林雾,咬牙朝她攻击,灵力在林雾身前溃散,一把折扇张开,上面的山景水墨画缓缓流动。
弟子愤愤道:“你到底要干嘛?”
林雾:“没想干什么,只是不乐意看见不知感恩的人白拿我的好处。”
他们之间见过,在大鱼的肚子里,在她努力寻求出路的时候,对方是冷嘲热讽的人之一。
她这个小心眼,睚眦必报,既然对方没淘汰在海鳗手里,那她只能麻烦一点做一个和大鱼一样的地方,看他有没有逃脱的本事。
弟子想逃却被燕归辞拦下,想打又打不过燕归辞,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雾手下的阵法落成,把他困在其中。
周边空出一大片区域,就连师姐也自动远离,阵法里只有他一人。
不过很快就有人来陪他,林雾又逮住一个和他同样性质的弟子,大鱼肚子里那些和她唱反调的人,她每个都记得很清楚呢。
林雾打了个响指,一张字条出现在阵法内,“我这个人心善,字条不限制时间,你们谁拿到这张字条,我就放谁出来。”
两人被困在阵法中,都没听她的话,而是共同攻击阵法。
林雾不怕他们破阵,要是他们真能破阵成功,那也算他们的本事。
同为新晋弟子,她早在一次次危机中突破元婴,而这两个弟子不过才筑基巅峰。
他们的天赋算中等偏上,不比长孙南筠这样步入金丹初期的天才,但也比大多数人好得多。
这个赛场上所有弟子都没办法同她相比,这具身体本身就是半步大乘,重头来过修炼速度也不会太慢。
赛场的难度依照弟子的平均修为来设置,很多时候她可以强力打破一些阻碍,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总要伪装一下,不能太引人注目。
他们看不出她的修为,她却能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两人一次次尝试,然而阵法似乎真的与大鱼肚子一样,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打破。
其中一人大声道:“你已经通关,凭什么返回来阻碍我们,这算不算违背规则?”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我不服!”
林雾:“你们的脑子是被水泡太久坏掉了吗?只要你们仔细研读过规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弟子持续嚷嚷道:“你这样做就是不合规矩!”
林雾看向师姐,“师姐,你怎么说?”
“稍等,我问问长老。”师姐挠挠头,给安排人员的长老传信。
规则这种东西她都没细看,长老说让她来她就来了,往年也没发生这样的事,通关的人都累得半死,谁还有力气返回来报复人啊?
信传给长老,长老又传给姜挽霜。
高台上,姜挽霜看向一众学院院长和长老,“你们怎么看?”
长平学院长老立即道:“确实没有这条规矩,林雾不算违规。”
有长老反驳,“其他弟子才刚刚抵达海岸,面对守关弟子本就势弱,如果多上一个林雾,这不就不公平了吗?”
长平学院长老:“他们之前运气好,跟着林雾出鱼肚,什么力也没出,和之前争夺字条而出的弟子相比就公平吗?”
“林雾是私心报复,她休息那么长时间实力得到恢复,要是故意为难,很可能让一个好苗子被淘汰!”
长平学院长老:“她早上岸那是她厉害,这难道是她的错?能被她淘汰的人能是什么好苗子,要实力没实力,要脑子没脑子,蠢笨至极才会在鱼肚里反对林雾!”
“那她刻意报复也不对,心胸狭窄,难当大任!”
长平学院长老:“你哪只眼睛看见她蓄意报复,她淘汰哪个人了?她只是画个阵法让他们感受在鱼肚的氛围,如果不是她,其他人都还在鱼肚子里待着呢!”
他一人舌战群儒,犀利言辞驳得众人无话可说。
毕竟林雾确确实实没有动手淘汰弟子,只是“简简单单”画个阵法而已。
长平学院长老大获全胜,最后举手判决,林雾无错。
不过这个规则漏洞要在下一届大比补全,要是人人都这样做,大比就进行不下去了。
判决传回给师姐,她把这个答案告诉三人,怜悯地看一眼两个弟子,转道去拦其他人。
这两人不用她担心,所有人岸上之后他俩能不能从阵法出来都不一定。
两个弟子脸色大变,开始痛骂林雾。
林雾无所谓,骂她的人多了,不差这两个。
她好心提示道:“赶紧抢字条啊,不然你们就只能看着别人上岸了。”
这话让两人一顿,刚才还一致对外的两人立即反目成仇,争夺起唯一的一张字条。
他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能看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雾满意点头,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过,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如刀的眼神让众人下意识避开,生怕被她盯上。
林雾没发现第三人,走回岸上继续盯。
燕归辞:“我来看吧,你去喝粥。”
林雾:“你又不知道有哪些人。”
燕归辞:“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林雾狐疑道。
燕归辞点头,“我知道。”
原先打算大比之后再一个个收拾,现在林雾动手,手段怀柔,倒便宜了他们。
林雾打了个哈欠,“那行吧,记得盯那个最重要的……”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那个最重要的人出现了。
江储山潜伏在混乱之中,躲得很好,他可以一路杀上去,但是没必要,那样做会拖慢他的脚步,排名靠前才是目的。
一道暗光闪来,他立即扭身躲避,脚下踢起泥沙,海水顿时浑浊一片。
他还未站定,又是一道攻击袭来,直接打爆他身上的一样防御法器。
“林雾,又是你!”
林雾:“很意外吗?我倒是很遗憾。”
这个江储山身上法器那么多,像小强一样打不死,可惜她要压制实力,不能马上把他淘汰出局,看着对方一次次出现恶心人,还真是手痒难忍。
此时没什么其他阻碍他们动手,双方大打出手。
燕归辞协助林雾,两人“艰难”将江储山压制住,江储山身上的珍品法器和符箓一个个报废,珍贵丹药不停入肚,竟也让他抗住两人的攻击。
林雾咂舌,“有钱人就是好。”
护身的宝贝多得跟不要钱一样,让人看得生气。
燕归辞:“我送你。”
林雾:“行了吧,你兜里多少钱我不知道吗,你要是说以后多炼法器给我,我说不定都还能有个盼头。”
燕归辞想到快被业火吞噬殆尽的炼器火焰,以及自己身上的钱,一时陷入沉默。
江储山周边围过来不少人,作为江家人,身边总是不缺簇拥者。
“林雾。”叶清黎的声音响起。
赵省:“唉哟,打架这种事,我就不过去了。”
裴修风几人赶到,往林雾的方向靠近。
混战的人越来越多,打斗程度甚至比周围的师兄师姐更凶残。
第109章 放过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出现在海岸上的弟子逐渐多起来。
弟子变多而守卡的师兄师姐数量不变,不少弟子趁此机会突破防御上岸。
太阳攀高,林雾和江储山的争斗还未结束, 主要是江储山保命的东西实在是多, 就这一刻钟的功夫, 废掉大概有上千万价值的护身法器和符箓。
她现在改变注意,不想直接把江储山淘汰,让他看着弟子们一个个晋级,他却被迫停留在原地, 这个结局倒也不错。
叶清黎、裴修风和赵省都先上岸又返回,不过林雾没让他们继续牵扯进这场争斗中。
江储山身边的跟班接连被林雾和燕归辞联手淘汰,最后只剩下江储山一人。
林雾:“不知道那些被你牵连的人在场外会怎么看你?真遗憾啊, 如果不是你,他们说不定会晋级下一关。”
这种厌乌及乌的连坐方式她还是跟江储山学的,江储山一开始针对她, 就只是因为她和裴修风关系好, 她如今只不过是将她的体验如数奉还。
江储山:“是你把他们淘汰出局,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他脸色发白,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止步第二关的场景, 身为江家人,“争第一”是刻在骨子里的祖训。
要是他真的在此被淘汰,父亲和长老们一定会狠狠斥责。
他不再和林雾争斗,想法设法要上岸通关,然而林雾死死盯着他,甚至还有余力把一些人丢进阵法里让他们抢夺字条。
面前的林雾强大得如同一座高山, 一次次衬托出他的无能和狼狈,他怎么也逾越不过去。
晋级名额有限, 时间再耽搁下去,他真要无缘下一关。
江储山喊道:“长孙南筠!”
长孙南筠并不关注这场争斗,她独自静坐在角落,安静得犹如一个雕像。
被点到名字,她嘴唇抿一下,暴露出并不平静的内心。
“长孙南筠,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淘汰吗?”江储山大声喊道。
他语气里含着火,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也有对长孙南筠默然旁观的愤懑,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绝不会求助长孙南筠。
“江家人都像你这样天真吗,竟然觉得她能改变你的结局?”林雾一脚踹在江储山胸口。
“你至今没被淘汰,不是你有多厉害,而是我还没真正送你出局,懂吗?”
江储山沉入水中,又挣扎起身,咽下嘴里的血,目光阴狠,“你也知道我是江家人?”
“江家人又如何?”林雾听出他的话里的威胁,不以为意。
只要人不死,她把江储山打得只剩半条命都没问题。
如今她有姜挽霜这个名义上的师父,结交七皇子姬无咎,还有常家和千羽阁这两条关系,她的背后又何尝没有一张网?
江储山:“长孙……”
风浪掀起,把江储山从头泼到脚。
林雾:“你不如喊喊你爹娘的名字,说不定更有用。”
长孙南筠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走向三人,艰难开口道:“林雾……”
“你劝我也没用,要是实在想帮他,可以跟他一起动手。”林雾看向她,神情平静,既无傲慢也无愤怒。
“长孙南筠,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指的不是这场比赛,而是一桩婚事。
长孙南筠苦涩道:“我有难处。”
长孙家对她那么好,她不能辜负家族的栽培,这条命本来就是长孙家的。
“你争过吗?”林雾怒其不争,“天底下谁没有难处,你天赋好有实力,为什么不敢争?”
长孙南筠:“我……”
“你怕走错路,怕无法承受选择带来的后果,所以战战兢兢,甘愿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这样即使做错事你还可以说是他人致使,对吗?”林雾毫不客气道。
“长孙南筠,你真是个懦夫。”
长孙南筠脸上煞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镜外,长孙家中,夫人看着画面里的女儿,面露心疼,“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这世道对她太过不公。”
长孙宿淡淡道:“是你把她保护得太好才让她失去棱角,你一边希望她坚强独立,一边为她挡去所有风雨,不觉得矛盾吗?”
他盯着水镜里的林雾,喝一口茶,“莫夫人,你护不了她一辈子,正如现在,她终究要面对外面的风雨,你该感谢有个人能这样骂她。”
正是有期盼,所以才会点出长孙南筠的错误,希望她走在正确的路上,一个指路人有时候不比一位良师的份量轻。
“我总觉得亏欠,觉得她应该能过得更好。”莫夫人垂泪。
若不是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她的女儿本该可以更自由自在地活。
长孙宿:“你现在还觉得江储山是良配吗?”
水镜如实地将弟子们的表现放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江储山是什么样的人。
莫夫人:“我一直觉得您是最好选择,只是您不愿意。”
长孙宿:“她不适合当家主夫人,或许你可以看看裴修风,虽然无权无势,但他有个叫林雾的主动为他出头的朋友。”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其他人的事,言辞中全是利益,没有半分情意。
莫夫人低头,“我会考虑的。”
长孙宿:“你为什么认为她必须有个依靠,又不是没了男人她就不能活。”
这话说得辛辣,直白得甚至有点难听。
莫夫人:“我只是不想她太辛苦,若有个人相互扶持日子会好过得多。”
长孙宿:“然后再生个孩子,男人不小心死掉,像你这样过一生?”
莫夫人:……
她被噎得无话可说。
水镜内,长孙南筠同样沉默,林雾还要追问,被裴修风打断。
裴修风:“够了!”
“够什么够?”林雾爆发。
“你又比她好到哪里去,有本事冲我嚷嚷,你怎么不敢和江储山争?我看你是失去得不够多,竟然还能假大方装释怀,你说祝福她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裴修风只说了两个字,换来一长串的怒骂,一时愣住,不明白林雾那么大的火气从哪来。
裴修风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道:“你生气什么?”
林雾:“我气我自己,有时候我宁可没遇到过你。”
如果没遇到师父,她痛苦挣扎,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是老头子救了她,让她好好活,自己却耗尽寿命去报仇,最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尸骨无存,她日夜守护的坟茔也不过一个衣冠冢而已。
她的前半生被困在恶人镇,中间艰苦修炼几十年,苦里偶尔夹杂的糖把她的后半生困住。
如果她穿越到千年前没有遇见裴修风,她就不会心存希望,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她不做到眼睁睁看着历史重演。
既是帮裴修风,也是救她自己。
林雾这话说得太狠,狠到裴修风有些无措。
他沉默良久,说道:“我看着她,你把江储山淘汰。”
江储山:……
来来回回,事情没有一点转变,唯一不同的是岸上的弟子更多了。
林雾闭闭眼,把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她看向江储山。
江储山脸色难看,“林雾,你非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吗?”
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就是淘汰也要拉着她一起!
正当他拿出压箱底的法器,准备自爆一波带走林雾和燕归辞时,事情出现转机。
林雾:“我可以放过你一次,但是有条件。”
江储山:“什么条件?”
林雾:“道歉。”
江储山错愕,“什么?”
林雾:“给裴修风、长孙南筠、燕归辞、叶清黎一个一个道歉。”
向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一一道歉,其他人她不管,但是这四人不一样。
江储山:“就这个?”
林雾:“是。”
江储山:“好。”
比起他脑中想到的一些条件,一个道歉相对而言简直轻飘飘得没有任何损失,顶多就是有点丢面子。
可他被逼到如此境地,早已没有脸面可言。
他老老实实道歉,第一个面向的人是燕归辞,“对不起。”
燕归辞没有多大反应,听到林雾的话后知道这架打不下去,感知到林雾情绪不好,站到她身旁轻轻抚一下她的后背,林雾有点像猫,抚摸后背能舒缓她的情绪。
江储山的道歉还在继续,第二个是叶清黎,叶清黎绷着一张脸,往林雾的方向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第三个人是长孙南筠,她从前面被林雾堵得说不出话开始,身体紧绷得像一张即将射出箭的弓,直到此时都没放松。
最后一个是裴修风,他表情微微错愕,目光看向的人不是江储山,而是林雾。
像是怕林雾觉得道歉心不诚要重来一样,江储山咬字清晰,音量正好,完成任务一般说完四句“对不起”,转头看向林雾。
林雾往旁边退开,让他过去。
江储山一步三回头,生怕林雾说话不算话突然袭击,但林雾一直没动,反倒是察觉江储山前方无阻碍的师兄师姐出现阻拦。
被林雾困在阵法里的人也看见这一幕,顿时什么面子都不要,也顾不得之前自己刚刚骂过林雾,张嘴就是道歉和求饶。
“我错了,我和你道歉,实在对不住,是我一时猪油蒙心才做错事,求你放过我一次吧!”
林雾看一眼对方,微微一笑,“我没有针对你们啊,这不是让你们感受鱼腹的氛围吗?哎呀,一刻钟前有人碰到了字条,真是个幸运儿啊。”
碰到字条的弟子被放出来时还有点蒙,察觉到自己获得自由时欣喜若狂,慌忙朝岸上跑去。
路过林雾时拐了个弯,小心谨慎向前行,不敢看她一眼。
剩余其他人看见真有人能出去,原先认为林雾故意困住他们,他们永远也出不去的沮丧扫空,打起鸡血般继续抢夺字条。
林雾看向江储山,放过他一次又如何,她可以打碎他所有的骄傲,又让他通过第二关。
她也可以在最后一关等着他,送他一场真正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10章 童谣
一百个弟子到齐后, 第二关结束,没通过的弟子全部被清理出局。
矮个子学姐揉揉吃饱的肚子,离开之前朝林雾道:“我看了一圈, 还是觉得你最有潜力, 学院今年就靠你了。”
林雾哈哈一笑, “定然不辜负学姐期望。”
弟子一到齐,守卡的师兄师姐们立即撤走,宣布第三关开始。
两关无缝衔接,先通关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不用疲惫上路。
四人默契走到一处,长孙南筠没和林雾等人一起走,也没去找跟班被淘汰完只剩下一人的江储山, 而是独自出发。
至于赵省也找到自己的同门,没再跟着林雾同行。
第三关没有任何提示,只让弟子往海岛深处走, 这座岛极大, 飞行在上空一眼看过去也看不见尽头。
林雾和裴修风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不过完全影响不到燕归辞和叶清黎两人。
叶清黎抬头往上看,看见飞行而过的飞舟, 问道:“你说等出去之后,我要不要也买一架飞舟?”
有飞行法器方便很多,例如在这种时候就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
林雾:“可以买,逃命的时候很好用,不过现在你不用羡慕他们。”
叶清黎:“为什么?”
林雾:“因为师姐让我们‘走’进林子。”
“走”这个字刻意加重语气,估计上面的道不好走, 靠双腿比较安全。
果不其然,他们没走多久, 就看见一架冒着黑烟的飞行法器卡在树上,可怜的树叶被熏得干枯发黄。
林中树木疏密程度都差不多,一路上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一路做下记号,可以确定没有走同样的路,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原地绕圈子。
燕归辞:“有一株灵草,要吗?”
一眼看去一片绿色,燕归辞指向其中一处,林雾定睛看去,看见一株和杂草颜色一致的灵草。
林雾:“要,带走。”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燕归辞把灵草拔.起装好,四人继续向前走。
林子里的灵草还不少,一路断断续续碰见的灵草无一例外都被薅起带走,采灵草拖慢他们的脚步,直到天色黑下前方还是一片绿林。
四人找个平坦些的地方安营扎寨,暂时休息。
燕归辞清除杂草,整理出一片休息的空地,在周边洒下驱虫的药粉,摘下树叶铺地,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张软塌盖上去,又放上一张毛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先前所在的地方不是沙漠就是大海,环境恶劣气氛紧张条件欠缺,现在才能好好歇一会儿。
裴修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是来春游还是来比赛?”
林雾:“这两者有区别吗?”
若论武力,她敢说整个赛场没人比她强,若论智力,她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她从来不亏待自己,没条件的时候吃吃苦可以,有条件的时候还吃苦,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裴修风无法反驳她的话,打不过就加入,他问道:“为什么只有一张,我的呢?”
林雾:“在你芥子袋里。”
“你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不知道?”裴修风翻开芥子袋,“没有啊?”
林雾:“你自己不放,来问我?”
裴修风:……
他被怼得无话可说,转头看向叶清黎,至少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盟友。
只见叶清黎打开芥子袋,同样拿出一张软塌放在地上。
裴修风:“你怎么也学林雾随身带床?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叶清黎认真道:“这不是床,这叫软塌,还可以折叠,带起来很方便,睡觉也能睡得更好。”
裴修风:“出门在外,大半夜的你睡得着觉?”
叶清黎:“为什么睡不着?”
裴修风:……
林雾和叶清黎这两个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天生脑子缺根筋,都是奇葩。
没有软塌的裴修风决定睡树上,还没挑选出哪根树杈子好睡,就被林雾喊去打猎。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妖兽或动物,连只鸟都没有,鸟的叽叽喳喳声倒是没少听见。
林雾在原地等待,观察周边环境,其他三人去找猎物,但都一无所获。
燕归辞拿出今日摘的灵草,空气里的水分凝成水流清洗灵草,没有肉还有菜,一些灵草直接吃味道也不错。
天彻底黑透,林中只有火堆的亮光,四人围坐在一起啃灵草。
裴修风咬一口手里的灵草,立马吐出去,“呸呸呸,这什么灵草,怎么这么苦?”
林雾:“生吃灵草都这样,入口发苦,后面就甜了。”
“真的?”
裴修风将信将疑,努力把手中的灵草吞下,吃了一半嘴里还是一直苦,甚至有越来越苦的迹象。
剩下的一半灵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他盯着手中的灵草,抬头看一眼燕归辞,默默把灵草掰下来一部分递给林雾。
裴修风:“你尝尝我的这个灵草味道对不对。”
“一天到晚事真多。”林雾接过灵草,刚要放进嘴里就被燕归辞拦下。
燕归辞:“我好像拿错了,这个给你。”
他拿出另一株和裴修风手中灵草十分相似的草药,要是不细看都分辨不出两者的区别。
裴修风冷哼一声,愤愤夺过灵草放嘴里一咬。
呕……
比上一株灵草还要苦,苦得他舌头发麻,气得他直接夺走林雾手里的灵草,把她咬过的部分掰下来,连同他手里的这一株一起塞回她手里。
林雾瞪一眼裴修风,“神经!”
她万分嫌弃地把裴修风经手过的灵草再洗一遍,刚洗完,燕归辞把她手里的所有灵草收走,拿出一颗白里透红的果子给她。
燕归辞:“吃这个。”
“你干……”骂人的话才说出两个字,林雾立即改口,“好的。”
裴修风捧着手里的灵草狠狠咬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和之前的苦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满腹怨气,这三个队友,一个只要说话必怼他,一个暗戳戳给他穿小鞋,还有一个只会说林雾干什么都对,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他把灵草咬得咔嚓咔嚓作响,以此泄愤。
草草填饱肚子后,四人各自休息,林雾把毯子薅走去和叶清黎一起睡,把软塌留给燕归辞。
燕归辞刚躺下,就感觉旁边的位置凹陷下去,他睁开眼睛,对上裴修风的视线。
裴修风咧开嘴,“好兄弟,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睡吧?”
燕归辞:“介意。”
裴修风:“我就知道你不介意,别说话了,赶紧睡,明天还得赶路呢。”
两人对视,半空一道残影闪过,裴修风拦下燕归辞的攻击,燕归辞该劈为锤,裴修风继续挡。
还没分出胜负,一道灵力袭来,软塌被掀翻。
林雾:“你们俩要是把我的床搞坏,就都别睡了!”
燕归辞冷冷注视裴修风片刻,重新把软塌摆正躺上去,扭头过去睡,裴修风哼一声,也躺上去,把头转向另外的方向。
至于守夜……对林雾而言,睁眼守夜和闭眼守夜没差别,甚至有时候睡觉时她的直觉更敏锐。
这一夜十分平静,没有遭遇任何攻击,林雾睡得很好,在天微微亮时准时醒来。
她喊醒另外三人起床赶路,一行人嚼着灵草出发。
路上依然是不放过任何一株灵草,这些灵草都是一些常见的品种,不算珍贵。
一路搜刮过去,又是夕阳西下。
叶清黎看着周边的树,疑惑道:“我们走的路真的是对的吗?”
林雾:“不是幻境,没有幻象,不像中毒,我们一直朝太阳的方向走,路上不见之前的记号,应该没有走错。”
燕归辞:“树一直是这个密度。”
一片林子里的树木分布会有所不同,树的品种也会有区别。
他们走了这么久,周边的树仿佛一直没变化过,还是这么密集,就好像他们一直在原地没动过。
即使种种证据表明他们确实在前进,但是不变的树还是会给人一种压力。
林雾:“别想太多,万一这是长老的计谋呢?他们就是要我们陷入这种怀疑之中,要是直觉没有提醒危机就不要太疑神疑鬼了。”
日落休息,日出出发,四人保持这样的作息一路前行,直至第五天,前方的景色终于不是一片密林。
地面变得平坦,一大片田野出现在眼前,乡间小路交错纵横,不少农人在田间劳作,稻草人的衣摆在风中摇晃。
四人走过宽敞的大道,周边的路人并没有多看来一眼,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路边的大树下,几个孩子在玩闹,妇人们做着针线活,时不时交谈几句,构成一副鲜活的乡间图景,没有任何异常。
林雾朝妇人们走过去,打招呼道:“几位姐姐,我们来找亲戚,你们知道那个、那个什么镇还是村在哪里吗?”
其中一人道:“你要说名字我们才能给你指路呀。”
林雾抬手敲敲头,“我这个浆糊脑袋,听人说的时候没听清,忘了叫什么,说是只要在周边一问人家就知道。”
一位妇人问:“是不是乐城啊?要说我们都知道的地方,估计就是乐城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林雾连连点头,“这个乐城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吗?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对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地方大,大家都爱去,可不就都知道了。”
林雾:“原来是这样,要去乐城的话怎么走呢?”
对方指路,“我们村子离乐城很近的,你们一直往前走就能到。”
林雾:“好的,多谢姐姐。”
四人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面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任务是什么?”
林雾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学院的弟子。
弟子站在一个老农面前,居高临下,说话语气十分不耐烦,老农愣愣看着他,似乎是被吓到。
老农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啥?”
弟子:“我说这里是哪里?”
老农突然放声大喊,“有山匪下山来打听了!山匪来了!”
村里一窝蜂涌出许多人,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锹把弟子围住。
乡间小道上,被农人围住的弟子错愕,他解释道:“我不是土匪。”
农人才不听他的解释,纷纷举起手中的锄头往前砸。
弟子后退躲避,拿出一沓符箓反击,“我不想和你们动手,最后警告你们一遍,快点给我住手!”
回答他的是更加频繁的攻击,符箓从弟子手中飞出,贴在其中一人身上,农人顿时僵住不动。
符箓如天女散花般散开,爆破的符箓炸开一道道声响。
弟子:“都说了别惹我!”
没等他得意,农人再次围聚过来。
像是摸清弟子的路数,农人手中的锄头不再保留,纷纷往弟子身上招呼,速度不比弟子慢。
在锄头面前,弟子渐渐落于下风,到最后抵挡不住,直接被淘汰出局。
农人们若无其事地各自回家,对于弟子的忽然消失没有任何反应,路过树下的时候还和缝衣服的妇人们打招呼。
时间从发生到结束不到五分钟,也就是说,弟子完全是被村里人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先前给林雾指路的妇人感慨道:“现在的土匪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见林雾四人还停留在原地,她好心道:“赶路要快些,天快黑了,半道上没有人家,要是天黑前到不了乐城你们只能睡路上。”
林雾:“多谢姐姐提醒。”
妇人喜笑颜开,“还是女孩嘴甜会说话,今天也有个人问路,开口就喊我大娘,把我气得哟,饭都少吃一碗。”
“也有人要去乐城吗?”林雾问道。
妇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乐城,他说话含含糊糊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给他指了路。”
“指向哪里?”林雾福至心灵,问出这样一句。
妇人捂脸笑,“那当然是去永留城啦。”
林雾:“永留城是什么地方?”
妇人:“永留城永留城,当然是能把人永远留下的城。”
林雾:“……我们先走了,多谢姐姐指路。”
这个村子还真是四处有坑,谁能想到喊一句“大娘”也能惹祸上身,事实证明保持嘴甜有一定的必要性,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们能不能放低姿态。
身后,妇人们的讨论声飘过来几句。
“今早我摘菜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年轻人打架,把田里的秧苗都给踩坏了。”
“那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不懂事,还不愿意赔,气得我那口子把他两教训一顿。”
“他们说踩死秧苗没什么,你们说气不气人,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公子哥,秧苗死了,他们也只能去陪它。”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进入四人的耳朵。
林雾:“比赛已经开始了。”
叶清黎:“这些村民实力好强。”
先前的弟子在村民面前挣扎不了几招就被踢出局,而且触发村民的机制也并不清晰。
林雾:“村民所需要的是尊重,有点同理心,不毁坏辛苦培育的秧苗,说话客气点而是不咄咄逼人,就没什么问题。”
说来说去,不过“同理心”三个词,姿态不要放得太高,人与人生来没什么不同,这个村子要表达的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大小姐们能不能悟到长老们的用意,不过即使悟到,被淘汰者没有重来的机会。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这一关与智慧和修为都没有关系,只与“人”有关。
四人平安抵达乐城,虽说叫城,但更像一个镇子,一块大石雕上“乐城”两个字,就当做大门。
“白贝壳,敲三下;遇到狗,要停下;欢乐城,没有鸡;遇见它,不要急;跟我数,1234567。”
几个孩童在街边嬉戏,嘴里唱着童谣,一派天真烂漫之景,没有任何阴霾。
林雾看一眼玩闹的孩子,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初来乍到,任务是什么都还不清楚,急也急不来,先找个地方休息再从长计议。
一行人走在街上,街道十分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往来的行人拥挤,人人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容,灿烂到乍一看只会感觉古怪。
林雾找人问路,打听客栈所在,他们在下一个路口往左拐,这条街不比先前热闹。
径直往前走,路过一块很宽的空地,空地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贝壳。
贝壳通身洁白,上壳和下壳之间微微张开,可以看见里面空荡荡的空间。
一个小孩站在贝壳前,玩闹似的敲击贝壳,探着耳朵听贝壳里的回声,见到林雾等人过来后立即撒开腿跑远。
林雾站在贝壳前,打量这个白色贝壳。
燕归辞:“那首童谣。”
“白贝壳,敲三下。”林雾读出童谣的第一句,抬手在贝壳上敲击三下。
贝壳的中央因敲击而荡起回音,有点像涨潮的声音,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燕归辞跟着敲三下,裴修风和叶清黎走近,同样抬手敲击在贝壳上。
虽然目前什么都还不清楚,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刚才的小孩敲了三下,他动作自然流畅,说明这样做不是一两次,既然他还活蹦乱跳,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敲完贝壳,四人离去,继续找客栈。
路人口中的乐城最大客栈看上去不过尔尔,客栈外面蒙上一层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擦过,木头老旧,散发出岁月的味道。
对比其他家更破更烂的客栈,这家还真的更好一点,属实是从矮个子里拔高个。
四人都不是挑剔的人,走进客栈订房间。
林雾:“两间上房。”
情况不明,最好不要分散开。
裴修风:“两间怎么住,我怎么能和清黎一间?”
林雾白他一眼,伸手点点自己和叶清黎,“我们两一间。”
“不行!”裴修风脱口而出,指着燕归辞道,“你让我跟他住,不如让我睡大街!”
林雾冷漠道:“那你睡大街吧。”
裴修风:“你好冷漠、好无情、好残忍!”
林雾无视他的抗议,拿出灵石放在柜台上,裴修风掏出一把灵石,“说得我好像自己住不起一样。”
掌柜看看林雾,又看看裴修风,冷脸道:“两位不要拿石头来消遣我。”
这话说得林雾和裴修风同时愣住,拿起灵石反反复复细看,确定这就是灵石,没变成什么破石头。
林雾:“你不收灵石?”
掌柜:“什么灵石不灵石,再灵的石头也不是钱,要卖石头请出门右转去当铺。”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燕归辞拿出一锭金子,黄金是炼器材料之一,他攒下不少。
掌柜:“黄色的石头也是石头。”
林雾:“这可是金子!”
掌柜拍拍桌子,“你们到底住不住,没钱别耽误我做生意。”
林雾沉思片刻,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钱长什么样子?”
“你们没见过钱吗?”掌柜表情不耐,从柜子下抓住一把钱放在柜台上。
四人看着这所谓的钱,一时无言,几片或红或蓝或紫的彩色贝壳安静躺着,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燕归辞:“没有白色的吗?”
掌柜:“这说的什么话,哪有白色的钱,多不吉利啊!”
林雾:“在前面拐角处的空地上,不就放着一个很大的白色贝……钱吗?”
“胡说八道,我在这里活了几十年,没见过什么大的白钱,你们脑子要是有毛病就去医馆治治,没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掌柜摆摆手,赶他们走。
听到“医馆”两个字,林雾灵光一闪,拿出一棵灵草放到掌柜面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掌柜看了两眼,“草药啊,看着品相不错,不知道什么品种,你可以拿去药铺看看他们买不买。”
林雾收起灵草,“两间上房留着啊,我先去换钱,马上回来。”
四人从客栈走出转道去往药铺,没想到灵草的真正作用是在这里,幸好他们之前摘的灵草足够多。
这里的货币体系林雾看不太明白,药铺学徒说给她“两个紫币”,也不知道算多还是少。
但是她有丰富的经验,在学徒给出的金额上再增加三分之二,双方根据这个数目据理力争。
这个事燕归辞也有几分经验,他唱白脸,话少冷酷,林雾唱红脸,再三拉扯,两人一唱一和,硬是把价格提升到“两个紫币和八十橙币”。
感觉这已经是学徒能给出的极限,林雾不再继续逼迫,拿钱走人,反正口袋里的灵草还有一半,等钱花完可以再卖。
回到当铺,掌柜没再对钱提出异议,反倒是说出新的规矩,“一人一间房,不允许一起住。”
林雾:“一起住会怎么样?”
掌柜瞅她一眼,答:“会更费钱。”
林雾:……
她思索片刻,如果只是费钱的问题,掌柜不会特意提示,林雾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拿出四间房的钱,一共花费四百绿币。
她在和掌柜唠嗑的过程中悄摸套话,得知最基本的货币单位是绿币,然后到橙币和紫币。
一百绿币是一橙币,一百橙币是一紫币,所谓的币就是贝壳,绿币是绿贝壳,一次类推。
他们卖灵草赚了两万八的绿币,一间上房才一百绿币,可以说他们目前还是十分富有的。
富有的四人决定去吃一顿,连啃四天灵草,人都要绿了。
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碰到一只拖着残腿歪歪扭扭走来、嘴角歪斜还流着口水的黄狗。
黄狗站在四人面前不动,他们也不动弹,双方对峙。
最后还是黄狗先离开,等它彻底走远,林雾等人才继续前进。
林雾回头看一眼黄狗离去的方向,感叹长老们真会玩,一个新晋弟子大比还弄出这么个怪异诡谲的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