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黎星川的视线之后,狮鹫顺利从特警手中逃脱。
他的分.身是灵体状态,可以随时收回;分.身受到的伤,或多或少地反应到本体身上。
之前受的几次伤,都是组织动的手,还有一回重伤是直接被季望澄杀死。
除非找到他的本体,否则分.身总能无限再生,不断作恶。
一间破旧的民居中,狮鹫睁开双眼。
他猛烈地吸了几口气,牙关咯咯发抖,打量四周环境,亲手摸到身下坐着的是布艺沙发,才堪堪放下心来。
刚刚的感觉,太奇怪了。
一个意识不能同时控制两具躯体,在操控分.身时,狮鹫的本体处于无法动弹的植物人状态,因此他需要确保能力使用时,本体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辣椒?”狮鹫喊道。
辣椒声音从隔壁卧室传来:“在,怎么样了?找到人了吗?”
“见到了,但是不顺利。”狮鹫表情阴晴不定,“我差点被抓,组织那边找到了对付我的手段。”
辣椒一惊,摘下耳机,从电脑桌前起身,走向客厅。
“这是怎么回事?”
狮鹫信誓旦旦地陈述道:“我去找黎星川,被他身边的土狗咬了,我被狗咬住的时候,没法回归本体。”
“那条狗有问题,肯定是超能中心安排的反制手段,用来埋伏我。”
以他的视角来看,土狗阿黄比黎星川可疑太多。
黎星川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发疯的土狗却直接朝着他下嘴,咬住他的小腿不放,害得他无法使用能力,被一帮扮作保安的警察制服。
当阿黄放开他之后,能力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实际上,是因为他们一行人离开了黎星川的视线。
“黎星川是普通人”这一观念先入为主,狮鹫完全没想过要怀疑他,一门心思地猜测那条狗为何能如此邪门。
“要么是一种超能力。”狮鹫说,“要么就是实验室培育出来的特殊品种。”
他分析道:“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小,如果能给一条狗移植‘使灵体变为实体’的超能力,那么超能中心的成员应该人手一个,我早就落网了,等不到今天。”
辣椒说:“会不会那条狗是人变的?或者用能力伪装成狗。”
狮鹫:“大概率是。”
辣椒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一整排明晃晃的灰色,色泽越来越浅了,仿佛要与皮肤融为一体。
他还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彻底失去这部分力量。
目前失效的炸弹一共有42枚,42个极浅的淡灰色长方形。
辣椒回忆了一番,没想到特别关键的信息,但他的情况肯定和那条狗无关,只与黎星川和季望澄有关。……狮鹫也一样。
他从狮鹫和自己的遭遇中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你说,超能中心派下血本保护黎星川。”辣椒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
狮鹫果断否认:“如果有,他会加入超能中心,而不是一无所知。黎星川甚至不认识我。”
“没有加入超能中心”就是有力的反驳,辣椒觉得自己想太多,附和道:“……也对。”
狮鹫再次不屑地强调:“黎星川唯一的价值,就是‘天灾的朋友’这一身份……”
“……对,‘普通人’朋友。”说着说着,狮鹫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咧开兴奋的弧度,“我们不用绑架黎星川,有一个更好的、成本更低的办法,让‘天灾’自愿配合我们。”
辣椒:“怎么说?”
狮鹫:“你想想,超能中心帮着天灾瞒了黎星川八年,废那么大功夫,他们最怕什么?”
辣椒:“最怕……?”
“最怕黎星川知道‘天灾’身份的真相。”狮鹫斩钉截铁地说,“普通人知道自己的朋友是怪物,第一反应是害怕并绝交,他们最怕这件事的发生!”
辣椒这下听明白了,瞪大眼睛,语气也染上几分激动:“我们能拿‘告诉黎星川真相’去要挟‘天灾’,让他帮我们开启星塔!”
“对。”狮鹫得意大笑,笑完,单手叉腰,“绑架肯定会惹‘天灾’发怒,但是威胁就不一样了,我们有这么重要的把柄,他一定会好好配合。”
辣椒补充道:“黎星川和‘天灾’不会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而你的分.身却可以随时出现,他不能不忌惮你。”
“没错。”狮鹫气定神闲道。
这真是一个极度完美的计划,两人眼前仿佛出现了打开大门的星塔,以及以他们为王的全新秩序。
要不是屋子里没有香槟,狮鹫现在就想开一瓶提前庆祝。
“那老太婆怎么样了?”狮鹫问。
“关在杂物间。”辣椒说,“真不把她杀了?”
近期玉城全线警戒,找一件空屋子住、找黑旅店、无证租房的风险都很大。
这栋民居,是他们从一位独居老人那里抢来的,两人把她眼睛蒙上,关进最小的杂物间门。
“不用,看搬来搬去麻烦,暂时就在这里住着。”狮鹫说,“万一条子上门查户口,还要用得上她。等到事成,再解决她也不迟。”
老人只有一个未婚女儿,他们用那女人的命威胁了她。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就位。
“那么。”狮鹫双手交叠,“我要找一个那条死狗不在的时间门,出现在黎星川和‘天灾’面前。”
“——给他们一点……小惊喜。”
-
文艺部例会,在周三晚上照常举行。
正式开始前的半小时,已经有部员陆陆续续地抵达。
黎星川进门时,看见副部长金芮被几个女生围着,问东问西。
他的位置就在这几个女生边上,尽管他没有八卦的意思,但坐下之后,由于近水楼台被迫听了一嘴。
金芮最近脱单了,自然成为话题中心。
“他对你怎么样啊?”
“挺好的。”
部长说:“可好了呢,打排位能随时停下来陪她,手机给查,不养鱼的,特别老实。”
黎星川:?
这兄弟打排位都能随便停下来,这么狠?
“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照片看看?”
“就是她上一条朋友圈呀!”
“哇哦,还挺帅哎,比你那傻逼前男友好多了,果然是下一个更乖。”
“是他向你告白的吗?”
“嗯,一个礼拜前向我告白的。”金芮羞涩道,“他订了一家风景特别好的餐厅,就在白座十九层,我当时就有点预感……”
“哇哦!”
“继续继续!”
“等吃完的时候,服务员突然推上来一辆餐车,上面放着玫瑰花和心形蛋糕……”
“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个复古蛋糕吗?好漂亮!”
“对……”
黎星川:“……”
他联想到了一些奇妙的场景。
别人告白送心形蛋糕,某个人送环成心形的干辣椒,这很难评。
如果他现在插一嘴说“有个人向我送了干辣椒表白你们怎么看”,大概会被女生们追着劝分,说这人不行。
黎星川想到那场景,低着头抿唇笑了。
笑完僵住。
他在傻乐什么?
……恢复正常!正常!
黎星川咳嗽一声,正襟危坐,环顾四周,确保没人发现他突然低着头傻笑。
十分钟后,例会开始了。
学生会每个学期都会组织“一日情侣”活动,虽然冠以“情侣”之名,但实际上是一次全校范围的社交小游戏,破冰性质远大于暧昧性质。
这次的“一日情侣”,轮到文艺部来组织。
部长把任务分配到每个小组,黎星川这一组负责在校内摆摊宣传。
“加油拉人哦。”部长杭芸笑眯眯地说,“你和瑶瑶是文艺部门面,有你俩坐镇,一天收500张报名单,不是问题吧?”
黎星川:“……你是魔鬼吗?”
杭芸接着煽动道:“你还是单身吧,要不要报一个?万一有中意的女生,我们可以搞点暗箱操纵,把你们安排到一组。”
黎星川完全不想凑这个热闹,果断拒绝:“不了,我还是好好当工作人员吧,人手都不一定够。”
杭芸:“不会的,现场会有其他部门的来支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欧若瑶插嘴打圆场:“算啦,人家说不定已经有目标了。”
杭芸欣然道:“原来是这样。”
黎星川眼神漂移,干巴巴地说:“别造谣,还没有。”
部门计划下周组织一次春季轰趴,为了节约经费,这周倒是没有团建。
例会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结队离开。
黎星川背着包下楼,走到活动大厅时,发现秋千椅上坐着季望澄。
季望澄背靠藤编的长椅,阖上双目假寐。
微微仰头的动作,令他的轮廓充分被光线雕琢,从额头、眉骨到鼻梁,线条如山峰一般勾连,勒束出一副毫无死角的清隽侧影。
黎星川几步走过去,稍显惊讶:“……你怎么在这?”
季望澄睁开眼睛。
“最近很危险。”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要跟你一起走。”
黎星川:“……噗。”
好拙劣的借口。
黎星川:“怎么,你保护我啊?”
季望澄:“嗯。”
黎星川下意识反驳:“拉倒吧,你那么弱柳扶……”
他突然噤声,因为季望澄站了起来。
……对方比他高半个头。
差点忘了,自高二之后,他们两人的身高差距就逐渐拉开了。
黎星川:“……”
更让他沉默的,是身后路过的文艺部部员。
杭芸:“嗯?黎星川,这是你朋友吗?”
金芮:“帅哥,要不要报名‘一日情侣’啊?”
季望澄眨了眨眼睛,偏过头问他:“‘一日情侣’是什么?”
金芮怀里恰好抱着一沓报名纸,瞅准时机走上来,推销一般往季望澄手里塞:“联谊活动!每个学期都有的。你是部员亲友,我们让黎星川给你优先安排,看看不?”
黎星川头都大了:“那个,他不喜欢这种活动……”
然而,季望澄接过了那张报名表。
“可以和男生一起吗?”他问。
杭芸:“哇哦。”
金芮果断道:“当然!你写一下备注就行。”
黎星川忍不下去,接着劝阻:“不是,小季,你不懂就别添乱……”
阻拦无望,季望澄拔开笔帽,开始填名字和联系方式。
部长团就在这里亲眼盯着,他也不好强硬阻止。
季望澄龙飞凤舞地敷衍好了所有的报名信息,在备注栏写上了:【黎星川】。
杭芸:“哦?”
金芮:“哦?”
刚凑过来的欧若瑶:“哦哦哦!!”
黎星川恼羞成怒,揍人的心都有了,小声咆哮:“季望澄!!你在干什么!”
季望澄理直气壮:“报名,她们说能和男生一起的。”
黎星川:“你这是报名吗?你这是点名啊!而且‘一日情侣’的配对是随机……”
杭芸欣喜拍板:“好、那么你们一组好啦!难怪刚刚黎星川不愿意报名,原来是为了避嫌啊。没关系的,反正这个活动是为了开心,又不是什么相亲大会,哪怕是真情侣也可以加入玩起来嘛。”
黎星川眼前一黑,气若游丝道:“不……”
然而,姑娘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徒留他和季望澄俩人,站在秋千椅前大眼瞪小眼。
黎星川瞪着对方,内心组织斥责的词汇。
这份不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哪怕迟钝如季望澄也看出来了。
季望澄问;“你不开心吗?”
黎星川:“你说呢?”
季望澄:“为什么?”
黎星川被他气笑了:“你说为什么?她们肯定误会了,接下来到处传我们是一对……”
“这样啊。”季望澄一愣。
接着,他的神色由面无表情,转为微妙的开心,一侧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做坏事得逞般的愉快。
季望澄强行把嘴角弧度压下去。
但正如之前的每一次——“天灾”的演技,实在太烂了,根本没眼看的那种。
季望澄试图恢复波澜不惊,然而喜悦这种东西就像钱包里的钱,再努力节约,还是会飞向别人的收款码。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掩藏愉悦,导致用力过猛,窃喜之意被黎星川看得明明白白。
季望澄露出了一种任谁看都是“我很开心但我偏要装作难过”的表情。
拙劣至此,还偏要佯装镇定地甩锅:“她们太坏了。”
黎星川:“……”
黎星川:“?”
-
当晚,黎星川再度失眠了。
他双眼紧闭,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刻都不肯停下来。
一日……情侣。
情侣。
这个词有点烫嘴,他都不好意思说。
算了,还是睡觉吧。
黎星川睡眠一直很好,很少做梦,由此平时总是显得精力充沛,一旦失眠,便格外焦虑。
还有7小时就要起床了。
还有6小时就要起床了。
还有……4.5小时!……怎么都三点了,明天早8!
他试了几个呼吸法,还有穴位按摩,都没什么效果。
最后打开了一段白噪音,插上耳机。
潺潺的雨声,听着让人觉得心里很安静。
他没开循环播放,一段只有15分钟,播完就停了。
黎星川稍微动了下手肘,准备去摸手机开个循环,却在下一秒,惊悚得屏住了呼吸。
身侧……好像有人。
手指能感觉到,左侧床垫微微下陷,有另一种不属于他的温度。
黎星川浑身上下冒鸡皮疙瘩,从前看过的那些恐怖杀手记忆此刻一齐上涌,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他拥有丰富的装睡经验,哪怕吓得要死,还是能保持均匀而悠长的呼吸。
他整整装了30秒钟,才把眼睛掀开一条小缝,用余光看向另一侧。
还好,原来是季望澄啊,还以为是变态杀手……
季望澄。
季望澄?!
……等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黎星川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往后稍了稍,惊讶道:“你你你、你为什么在我床上!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季望澄无辜地眨眨眼睛。
事实上,他已经是个惯犯了。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贴着闪闪睡一觉,第二天再溜回去。
客房墙壁上有一个空调洞,中央空调是后来决定用的,所以打了之后一直没挂外机——是这么跟黎星川解释的——实际上,这个洞是为了方便他偷渡。
季望澄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
黎星川暴走:“……你别给我对不起,先解释下原因!你有病吧!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会发现大半夜你出现在我床上?啊?”
季望澄很诚实:“我也没想到。”
黎星川:“没想到什么?”
季望澄:“没想到你会发现。”
黎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