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好似一直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那声音很陌生,彷佛穿透了耳膜,和风细雨般试探她的心.但并非全然是温柔的,她隐约能从中窥见深不见底的占有、贪念乃至冷冽的蛊惑。
呼!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近在咫尺的结实月匈肌在昏暗的光线中,覆盖上一层暖色,再往下看,是更加无可挑剔的腹肌苏酥还处于刚睡醒的状态,视线随着本能继续下移,看见了一条隐入胯骨间的流畅线条,很性感,但遗憾的是,它的后半截被裤子挡住了。
这条裤子苏酥恍惚间想起,在玄蟒化成半人半蛇之后,她在北方基地附近的城市搜罗了不少男性衣物,全都揉吧揉吧塞进了他的空间。
这一条,好像就是那会儿收起来的。
为什么会有机会穿起来?
苏酥的大脑转了一个圈,忽而彻底惊醒。
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睡袋里,而是躺在几层毯垫组成的“铺盖”上,身子更是牢牢地陷在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猛地将人推开,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手掌摸到了被扔至角落的小夜灯,忙将它推到帐篷正中央。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已经坐起来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乌黑细软的顺毛,自然睡醒的状态下,额前的碎发会遮住狭长的眼型,会中和面部的冷冽感,显得温和无害。
至于撩起来.苏酥帮他撩起来过——亦或许是难耐之下扯起来过。那双掺杂着贪念与霸道的竖瞳,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眼前,哪怕是俯于身下渴求她给予恩赐,偶尔间抬头的催促亦或者观测,都像极了正在撕咬已经完全归顺于他的肥美猎物。
苏酥的心跳得很快。
期待已久的人形就这么突兀地显现在眼前,她却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你、你”
玄蟒把七阶晶石吸收完了。
他还成功地变为了人形,微微下压的眼型之中,是一双分不清是墨绿亦或者暗黑的人类眼眸,眼尾高于眼角,冷冽感简直是扑面而来。
“.你七阶了。”
最后,她也只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话。
等待的蛇嘶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分不清情绪的“嗯”字。
看来蛇信也进化成人类的舌头了。
苏酥咬了咬唇。
她开始觉得帐篷内的空气有些稀薄,哪怕两人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依旧好像感受到空气被另外一人抢了过去。
苏酥在害怕,在紧张。
一切都因为对面的男人并不是她完全不在意的异性,她跟他明明做过相当亲密的事情,却又因为“新皮肤”的出现,导致那股熟识之中掺杂了让人捉摸不透的陌生。
以及悸动。
这不应该。
她和他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普通的同伴,谁会对同伴胡思乱想。
苏酥开始回想那只七阶丧尸。
很好,冷静下来了。她避开那道始终直白灼热的视线,起身:“我睡得差不多了,正好出去守夜。”苏酥的手刚触碰到帐篷,还没摸到拉链,就被人从背后搂住腰。
灼热的呼吸打在后颈。
男人半跪着,轻轻松松就将苏酥完全地嵌入自己的怀抱,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人带离帐篷出口,回到简易的铺盖上。
“别走。”
低沉的声音中隐约藏了几分恐慌。
玄蟒的脑袋埋于苏酥的颈窝,鼻翼自动地捕捉细嗅到了她的气息,一时间,满足与酸涩轮流拉扯着一颗化为人类的心脏。
苏酥被硬控了十几秒。
等她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还在跟他置气,如今也只是同伴关系——“放开。”
“不放。”
苏酥挣扎起来:“放开我!你真要是那么想抱,怎么不去抱那只七阶丧尸!”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臂瞬间僵住。
颈后的呼吸也停滞下来。
气氛突然变得格外沉寂。
苏酥的挣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张了张嘴,想收回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嘴唇嚅动了好几下,却始终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说:“你应该记得,我说分手了吧?”
“玄蟒,我们现在是同伴,同伴之间不需要拥抱。”
“放开,我得出去守夜了。”
一句又一句,都没有获得身后的回应。
只有腰间的手臂在逐渐松开。
苏酥呆愣了半秒,最终还是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帐篷口。
刺啦。
拉链被拉下几公分,夜间的风顺势吹了进来。
苏酥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她还是回了头。
刚化为人形的玄蟒依旧待在原地,他遥遥地望着她的身影,眼底的哀伤简直快要凝为实质。
似乎是承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他忽地一头栽倒在铺盖上。
阿玄!
苏酥条件反射就往前冲,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跪到了玄蟒的身边,双手刚触碰到他的肩膀一阵天旋地转,她在下,罪魁祸首在上,活动范围眨眼间就被控制在如此狭窄的空间,被迫与他面对面。
这是陷阱,是圈套,是苦肉计!
苏酥用手去推那滑腻结实的胸膛:“放开!”
很快,双手也被抓住。
在如何狩猎这方面,玄蟒简直是无师自通,抓住两只细伶伶的手腕,将其牢牢地压制在头顶几寸的地界。
苏酥被迫挺起胸膛。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地近,几乎是抬头就能吻上玄蟒的下颌。
相反,他垂首便能欺凌她的脆弱地带。
苏酥更生气了!
压制的怒火几乎直冲脑门,如果这家伙敢在她生气的时候低下脑袋,她一定会“不会抱丧尸。”
玄蟒罕见地没有动作。
他另一只手轻轻地将苏酥的脸颊抚到与他近距离对视的角度,向来凶戾的眼睛,在这时,透漏出十二分的严肃。
“不会抱它。”
“也不会抱其他人或尸。”
“只要你,只找你。”
玄蟒还不太会说长一点儿的句子,只能断断续续来。
面由心生。
他长着一张看起来就侵略感十足的脸,多对视几秒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制欲,好似要将人剥皮抽筋,无端联想到许多不合适的画面。
但此时此刻,苏酥感到了那颗隐在声音里的真心。
“你”
“在找你。”玄蟒在解释,甚至解释得很认真,“那只丧尸不是你,它没有你的味道。”
这是苏酥后面猜测到的真相。
但当他亲口说出时,她才真正感觉到——那不是她抠出来的、自欺欺人的原因。
玄蟒垂首,埋在苏酥的肩膀,某一刻好似变得格外脆弱,凶戾狭长的眼角落下无色无味的水迹。
“不要分手。”
“不要当同伴。”
水迹沾湿了苏酥单薄的T恤。
玄蟒哭了?
“阿玄?”她的手不能动,只得偏头去看他,“你”
“你爱我吗?”
苏酥茫然。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似颠倒了位置。
但玄蟒抬起头,望过来的目光又格外认真,彷佛要在她这里得到最肯定的答案。
爱吗?
当然是爱。
苏酥咬了咬唇,反问道:“你懂爱是什么吗?”
这条色蛇,哪怕化形之后的模样,都挂着“贪念”,望一眼就心惊肉跳,彷佛时刻就被拖进蛇洞之中。
他懂什么是爱吗?
刚学会说话,就用这种词.玄蟒直勾勾地望着她:“是我对你的本能,只对你一个人,只想着你一个人,只想跟你交”
苏酥猛地捂住他的嘴。
玄蟒不肯罢休,被捂住嘴也要闷声道:“但你对我没有。”
“你不爱我。”
“你要跟我分手。”
哀伤蔓延了全身。
体型强壮劲瘦的男人别过脸,好似不肯再次流露脆弱。
苏酥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见玄蟒已经调整好情绪。
他重新转过头,抬起一只禁锢的手腕,将其举到苏酥的视线正上方、自己的眼前。
一边吻添,一边抬眼深深地望着他认定的雌性——
“要爱我。”
自然界也有雄性失去雌性后,郁郁寡欢不肯进食,硬生生将自己饿死。
这何尝不是玄蟒。
“否则,我宁愿变回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毒蛇。”
这是他难得说出来的长句。
却深深地触动了苏酥的心脏。
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是啊。
她和他是一样的。
一个在末世之中诸般情感无处寄托,因为他的出现,有了可以存放的地方;
一个本该没有情感,却又因为她,长出了情感;
任何一方倘若拒绝接受这份情意,另一人该如何自处?
苏酥耸了耸鼻子,轻声道:“放开我。”
玄蟒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他以为她依旧不肯接受他这种爱与欲掺杂在一起分不开分不清的本能。
“阿玄。”
不肯松开就不松开吧。
苏酥仰起头,吻上他的唇角:“我是爱你的。”
早在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追究不清了。
爱不仅是付出,还是有所期待。
她对灿灿对乐瑞对牛阿婆等等都有付出,但她对他们没有“期待”。
她不期待他们一定要去承载她的爱,更不期待他们回馈最私人的爱。
但玄蟒不一样。
她对他有爱,还有更深的期待。
期待他能再温柔些,期待他不要理会其他人,期待他永永远远地待在身边所以她也肯一步步纵容,纵容事物发展到现在,成为连接更深更无法割舍的关系。
短短五个字出来,苏酥的手腕终于得到了解放。
玄蟒好似愣在当场。
他长久地不说话,苏酥也有些窘迫。
她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我、我还是出去守夜吧.”
这回,苏酥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男人。
见人要走,玄蟒本能地将人先抓回怀里。
那两抹水痕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几分真、几分故意博取同情。
“有人守夜。” 玄蟒笃定道。
苏酥也知道外面有人守夜。
但、但这里面的气氛太让人心跳加速了。
她要缓一缓。
玄蟒才不会觉得这会儿需要缓缓。
他已经快要高兴死了。
“苏酥。”他叫着雌性的名字,成为人类,就是要学会人类的习性。
“苏苏。”
“酥酥。”
玄蟒甚至融会贯通:“亲爱的,老婆,宝宝。”
苏酥的脸涨得通红:“你在哪学来的?!”
书里学来的。
玄蟒将人抱坐在自己怀里,近距离地面对面,汹涌的兴奋与爱意在眼里快要拉出丝来。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她的唇边。
轻轻地亲了一下。
好亲。
再亲一下。
苏酥经历过乱七八糟的蹭吻、直抵喉咙的“深吻”.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蜻蜓点水般的吻,纯情得完全不符合玄蟒的性格。
她胡思乱想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伴侣的心机。
他刚剖白,很是担心苏酥觉得他脑子里只有亲昵。
但怎么办呢?
他就是只想侵占标记她的每一丝气息。
试探几下没被推拒后,玄蟒猛地扣住苏酥的后脑勺与月要,长驱直入地侵略窥伺许久的唇舌。
人类的舌头。
确实比蛇信好用。苏酥的双臂已经不知不觉间圈在玄蟒的脖子上。
飘荡, 沉浮,激烈的吻如同落在战鼓上的雨点,噼里啪啦迟早要将鼓面砸坏。
至少交换了十几个蜻蜓点水吻、浅吻、深吻后,苏酥觉得自己要坏了。
她捂住自己的唇,喃喃道:“不能亲了,嘴要破了。”
玄蟒很听话。
他转而攀住苏酥的脖子,细细麻麻继续落下吻痕。
细软的碎发再次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撩起。
苏酥这才发现,玄蟒完全化形后,眼眸之中竟然还是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墨绿色,在灯光下流露出让人头脑发晕的蛊惑。
——灿灿该失望了。
——阿玄化形后一点儿也不丑。
苏酥揪住手里细软的发丝,被迫扬起头颅,余光忽而瞥见被遗落在角落的小夜灯。
“等、等!”
她想起一件事,推开身前的玄蟒,艰难地俯身,去够那只小夜灯。
三厘米、两厘米即将碰到时,一只更大的手掌越过她的手背,摁下了开关。
昏暗的光线就此消失。
苏酥终于不用担心帐篷会不会因为光线而折射出里面的人影。
手腕到脚腕。
痒意让身子都开始哆嗦。
苏酥半梦半醒间,忽然滚入熟悉的怀抱。
她含糊地呢喃:“你为什么会穿上那条裤子?”
他还是半人半蛇时,连衬衣都不愿意穿,只在人前遮挡几分。怎么变成人之后, 全程都如此规矩?而且还不许她帮他。
苏酥的心底,是有几分好奇与忐忑的——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所有地方都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玄蟒抿唇不言。
半晌没有得到答案,苏酥也没有精神再追问,很快就彻底陷入梦乡。
等她睡熟,玄蟒才郁闷地低头。
怎么就少了?
某条很难自卑的蛇,终于开始自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玄蟒:我残缺了。
苏酥:(先松口气)(偷看)(气又提起来)(忧愁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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