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
清泰陵建在河北保定。
乾隆十年, 秋童被乾隆骗回国,曾来这里谒陵。
回到现代后,她第一次驱车出行, 来的也是这里。十五年间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早就熟门熟路。
从三亚飞回北京, 再从北京驱车赶往泰陵, 到达的时候,太阳才刚刚爬上树梢。
景区工作人员还没上班,这根本难不倒她, 她早就爬山钻林摸索出一条小路,直通方城明顶后面的坟墓——宝顶。
和往常一样, 她放下背包, 就地一坐, 倚在墓墙上喝了口水。
山林茂密,墓墙又高,晨光熹微, 眼前的一切,好像和墓中人一样沉睡着。
这一夜奔波让秋童十分疲惫。到了这儿完全卸下心防,只觉得一股困意阵阵袭来。
她闭上眼, 亘古不变的山风裹挟着几百年前的喧闹一并入耳。
“大人走后, 先帝爷累日不进食, 喝浓茶提神, 每日伏案到晨光熹微,囫囵睡一两个时辰, 还总是惊醒, 精神日渐恍惚,看谁都像您。”
“他常常夜半披衣扶门, 遥望大门的方向问我们:‘太太回来了吗?’,为了让他再回去睡一会儿,我们只得骗他说快到了。他便下令把所有宫门都打开,狂风暴雨、大雪纷飞都不许关。”
“我们这些奴才都知道他想着您,可十三爷走了,您也走了,朝堂内外再没一个知心人,他的苦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
“弥留之际,他把十四爷接进宫来,说悔不该不听劝,沾上了一个一辈子放不下的人。十四爷劝慰他说,终有一日,您会理解他,原谅他。可惜他终究没等到,睁着眼去了。”
回到现代已经十五年了,可八福说这些话时的语气眼神,秋童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那痛彻心扉的感受更是鲜明如昨。
热泪滚滚而下。
怎么可能没爱过?
事实是,爱过他以后,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她再也回不到那种‘做大事’的状态,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值得奋斗,而是因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这世上再没人能理解她,支持她,鼓励她,指导她,同时给她饱满热烈持久不衰的爱。
喜欢很简单,心动很容易,可是在相处中,感情越来越淡,甚至相看两厌是常态。
契合一辈子、越爱越深,可遇而不可求。堪称神仙眷侣。
就算不知道弘历做的那些事,她也不会恨他一辈子。知道以后,只有心疼、懊悔和无奈。
被爱的人更自我,所以她始终把自己的感受当成评判事物的标准,所以才有那么多误解和埋怨。
吱嘎。
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秋童睁开眼,只见温肆大跨步而来,羽绒服和裤子上沾满土,乱糟糟的头发上挂着几片枯叶。
看样子爬山的时候摔过。
他递上手帕,回首看着来时路道:“这条路可真难走,你是怎么找到的,是不是经常来?”
秋童没接,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站起来抓起背包就走。
“哎,包看着很沉,我给你拿着吧。”温肆追上来,想把她的包接过来。
“滚!”没想到秋童直接回身重重推了他一把。
他毫无防备,且脚下本就一高一低,骤然失去平衡,顿时向后趔趄退了几步,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好容易扶着墓墙稳定住,手掌被粗糙的墙砖刮出两条血痕,他竟得意一笑:“幸亏现在年轻。”
秋童愤怒地看着他,喝斥道:“不要在这里发疯,你不配!快滚!”
温肆眉飞色舞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个小山丘,埋了一个你从来没爱过的男人吗?再说我也没想干什么,就给你提个包,就算他在这儿看着,还能为这点小事儿吃醋不成?他要是这么容易就吃醋,早成醋缸了,哪容得下什么季广羽、靳驰,这状元那探花,还有数不清的年轻翰林天天围着你!”
秋童气得直骂:“你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温肆死皮赖脸道:“相思病也是病,都是为你得的。你也有病,病入膏肓!”
秋童直接把水壶朝他头上掷。
他轻巧一探手就接过来,两手抛着玩,“我说错了吗?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几十年不改!明明爱他爱得连他背叛你生下的血脉都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你嫌他五十多岁有老人味,怎么不嫌他死了那么多年早已腐成白骨?连夜跨过大半个中国就为了来这里哭坟,你是不是以为他能一直在这里等你?万一他真的在,你就不怕他看见,想为你拭泪却无能为力?”
秋童蓦地转过头,看向幕墙。
豆大的眼泪成串滴落。
温肆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挪过去,把最里层衬衫袖子扯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拭去她颊边那几颗泪珠,轻声道:“别为难他一个死鬼了,我来吧。”
“你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秋童猛地一个耳光扇过去。
他柔和的眼神蓦地变得杀气腾腾。
把做惯上位者的秋童都吓得心尖一颤。
不过眨眼间,他就委屈巴拉地哼了一声,“你想哄好我也不容易了!”
“妄想狂!神经病!”秋童骂了两句便不再理他,大步往前走。
温肆气鼓鼓地跟着她,碎碎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从前我就是信了你太多甜言蜜语才像野马被套了绳,一辈子没能解套!什么‘只要是你,无论什么模样,我都愿意’,我这副样子很可以啊,容貌不差,年纪又轻,还苦哈哈练成你喜欢的样子,结果你就这么对我!打我……哼!你想写封情书就把我哄好是不能了!做面条也不够!放烟花看星星还是不够!”
秋童拨了个电话,吩咐道:“让保定精神病院派几个人到泰陵来,对,这里有个精神病跟着我,不用叫警察,暂时没有危险。”
说话间天光大亮,他们也顺着幕墙转到了方城外。
前面有祭坛,秋童从包里掏出香火、他生前爱吃的水果,还有一封信。
温肆嘴角一翘,“还真有情书啊,写了什么?”
秋童自顾自摆好水果,点上香,刚要跪下,忽然被捞了一把。
温肆认真道:“他生前没让你跪过,死后一堆白骨而已,跪什么?”
秋童甩开他:“你懂什么,我跪的不是我的爱人,是为臣子正名的帝王。”
温肆仍然不许,从她手里抢过香,主动往石阶上一跪,“君臣相和,相互成就,这是他该为你做的。你要是非要跪,我替你。”
他不仅跪了,而且祭拜的礼仪非常标准。
恍惚间,秋童觉得这套动作,这个背影无比熟悉。
她曾数次以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爱人带领文武百官祭祀。
在那庄严神圣的仪式中,他就像天神下凡一般自带光环。
温肆没察觉身后眼神的变化,行完礼,径直抓了一颗樱桃放嘴里,惊喜道:“这樱桃口味和相思樱桃很像,你挺会挑啊!”
秋童一巴掌扇到他后颈,怒吼:“吐出来!”
温肆对第二巴掌的接受度明显提高,只皱了皱眉,一边照吃不误,一边抱怨:“祭祀完了还不能吃吗?我从昨晚上就没吃饭,跟着你赶完飞机赶汽车,肚子都饿扁了!”
秋童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下半辈子休想出院!”
温肆啧啧指责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怎么能这么滥用职权呢?我除了爱你,有什么病?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不像雍亲王那么有权?”
“你到底懂不懂纲常伦理?我是你姐!”
“你又不是我亲姐,就算是也无妨,佛耶论道时,你不是听过居生讲轮回吗?这辈子是姐弟,怎知上辈子不是爱人?上辈子没爱够,约定下辈子再续前缘,为了省却寻觅对方的时间,才生在一家。这岂不是佛祖垂怜我们?”
秋童被他的歪理打败了。
上一个在这里讲这种歪理的人是小四。
他说的是:你既不是我额娘,又不是我阿玛的妃子,我为什么不能爱你?就算是,唐高宗不也娶了太宗的妃子武曌?皇玛法能给你的,我能给,皇阿玛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我邀你回来,是为了与你共享江山,难道你宁可浪费一身才华,也不愿意做我的贤臣?
她用力掐了掐眉心,压下那糟心反胃的感觉,近乎哀求地说:“别在我面前说这种疯话了好吗?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我把你当亲弟弟甚至当儿子,我不能接受这种不伦之情,不只因为伦理道德,更因为……曾经有一个人,为了这样一段不伦之情,把我和我的爱人推入深渊,至死不能相见……我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温肆面色骤变,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弘历这个孽障竟敢……”
他嘴角抿得绷直,半晌才咬着牙说下去:“他竟把那龌龊心思告诉你!”
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秋童察觉到一丝异样,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又是猜的?”
温肆摇摇头,神色比之前更沉重了些,“雍正十一年,你和达哈布去了英国,在年晓玲蔽荫下过得还算自得。雍正十三年,英国国王收到了雍正皇帝的国书,承诺庇护你。只要你不离开英国,可以在那里平安度日。乾隆十年你为什么要回来?他对你做了什么?能不能都告诉我?如果你诉我,我也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是关于胤禛,一定有你想知道的。”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秋童暗暗惊讶,不过,当年她的确是在福建水师提督的护送下前往英国的,也许这件事被记载下来了。
她看着后方的隆恩殿深深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每次来都刻意避开隆恩殿,因为乾隆十年的陷阱就设在那里。
那一年,她先是收到了弘历的信。
信中说,原来当年被腰斩的不是廖二,廖二早就金蝉脱壳逃掉了。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生活得很悲惨,到处吹嘘他和她的往事,于是被抓送到京城。他不知道该不该杀这个人,想请秋童回来定夺。
表面上说的很客气,其实下面设定了一个时间点,要是在这个时间节点没回来,他就直接将廖二凌迟处死。随信送来的,是一块带刺青的人皮。而那块刺青曾经纹在廖二胸口。
她只能立即动身。
回国后一路畅通,进京后乾隆皇帝对她礼遇有加,只是绝口不提廖二,让她住在九洲清晏偏殿,日日邀她逛园子,探讨国事。
起初她还蛮欣慰,因为小四没有更改她留下的政策和基础设施,这十多年一直按照她曾经的规划推进着。
慢慢的,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圆明园里从前伺候过她和雍正的人全都撤换了,新人不认识她,却统一称呼她为高姑娘。
小四以前恭顺有礼,就算是喝醉了,也保持十二分警觉,从未有过失礼行为。
现在却总喜欢放肆地看她,没分寸地靠近她,甚至说些暧昧不明的话,拉她的手。最过分的一次,看着湖面上两个人并肩的倒影感慨道:“先生之才貌与朕才相配。”
是他当了皇帝后变狂了,还是以前藏得好?
为了点醒他,秋童提出去泰陵拜谒先帝。
乾隆一口答应。
秋童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他准备摊牌的地方。
守陵人正是八福。
他一见秋童就哭哭啼啼,诉说着从她搬出圆明园后雍正皇帝的变化。还告诉她,皇上曾多次微服出宫,在秋夕苑附近转悠。亦曾亲测秋夕苑能不能看到圆明园的烟花。发现能看到,才安排人放了大半夜。
秋童悲从中来,热泪盈眶。她知道他必会在后悔和思念中度过余年,只是仍不能对他的绝情释怀。
此时殿内一个敲钟的老和尚却道:“雍正皇帝作茧自缚可怜可悲,不过他对秋施主情真意切天地可鉴,便是有无奈之举,根因也在秋施主自己这里。”
秋童仔细看了看,确定不认识他,便问:“大师何出此言?”
老和尚道:“雍正十年,皇帝大病一场,秋施主恐怕不知道因由。”
秋童回忆了一下,想起弘历说过,因为他为弘时讨爵位才气倒了皇上,便道:“我知道。”
老和尚摇摇头,“皇帝祭奠怡亲王时得到密报,宝亲王有一爱妾宠纵非常。她个高肤白,短发大眼,平日藏于深院,连奴才也见不了几眼。皇帝不让惊动任何人,悄然驾临宝亲王府,果然找到了这样一个女人,她竟然有七分肖似秋中堂。”
秋童遍体一寒,只觉得天旋地转。
“儿子肖想母妃,历朝历代都不缺这样的丑闻。真正让皇帝呕血的是,他独宠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这么多年无所出,如今膝下只剩两子,五阿哥天真爱玩,不堪大任,江山只能传给这个不孝儿。一旦皇权交接,秋中堂落到宝亲王手里,会落得如何下场?他不敢想。他只能从阎王手里借两年,为秋中堂寻一条出路。”
‘江山有人托付,幼小有人托付,唯有你,无人可托。我挣破混沌回到人间,只为给你安排一条归路。’
联想他说过的话,秋童对老和尚的话信了八九分,心痛得几乎不能跳动。
早知他这么难……早知他这么难,当晚就答应该多好。
可是,一个骄傲的父亲,如何说得出这么难以启齿的话?
“果郡王酒后荒唐,御书房的洒扫宫女有了身孕。本该悄悄处死,皇帝却大张旗鼓地认下来,只因秋中堂不舍离去。”
秋童流着眼泪问八福:“这是真的吗?”
八福哭道:“奴才只知道,乾隆爷将六阿哥过继给了果郡王。”
“连他也知道?”
老和尚道:“宝亲王是没有名分的太子,皇上大病一场,日渐衰弱,人人都想讨好他。圆明园没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他。”
秋童捂着胸口蹲下。
老和尚还没说完,“宝亲王知道皇帝要把你送走,生怕你飞出他的手掌心,百般阻拦不成,就离间你们的关系,好让你彻底断了对皇帝的爱恋。早在康熙年间,皇帝就知道季广羽是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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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远,也知道廖志远对你的迷恋,以此拿捏他办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差事,最后派他护送你出国。宝亲王得知后,想了个一箭双雕的绝妙计策。他向军机大臣揭发季广羽,逼着皇帝处置他,同时假传圣旨将你提出大理寺,带你去观刑。”
啪啪啪。
门口传来击掌声,原来是穿着朝服的乾隆皇帝。
他拍手笑道:“假和尚编的好故事真精彩,只不过不合逻辑,听着像是开了天眼一般。”
天眼……秋童心里一咯噔,连忙朝那老和尚看去。
老和尚置若罔闻,继续输出:“皇帝为保廖志远,安排了替身。宝亲王带你去,亦是为了核验真假。廖志远为了骗过他,让替身说出他想说的话,那句话骗得你肝肠寸断,他在不远处瞧得真切,一直懊恼至今。”
秋童颤声问:“懊恼至今是不是说,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那他后来为什么没能和我一起走?”
老和尚微微一笑:“你怎知他没去?他可以是你身边任何人。不再现身,或许是因为无颜面对你。”
秋童泪流满面,点着头道:“只要他过得好,在哪儿都行。”
“那可不行。”乾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往怀里一抱,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想刺杀朕,为你复仇。不杀了他,朕如何睡得着?”
秋童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怒斥道:“你该死!但我不会让他杀你,因为你的命不值得他赴死!我来终结你!”
乾隆垂头从她肩头蹭掉唾液,撒着娇道:“先生留在朕身边,慢慢杀朕好不好?死在你手里,朕心甘情愿。”
秋童痛心疾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忘了你阿玛有多疼爱你吗?你忘了上书房先生教你的那些人伦道德吗?这是在你阿玛的陵寝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乾隆将她紧紧箍住往身前一拉,鼻子贴着她的鼻子道:“我一直这样。从我第一次在阿玛的书房里见到你,就想让你听我的话。那次我和额娘去圆明园请你回来过节,你没答应,我耿耿于怀。后来你当我的先生,总是命令我训导我,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阿玛降伏不了你,十四叔也降伏不了你,还有那个只知道给你卖命的廖志远,他们都不如我。我一定能降伏你。”
一只冰冷的大手悄悄攀到她后颈,他用拇指压住她的动脉,当着殿中其余二人,公然道:“我第一次做那种梦,梦见的是你。梦中,你像亲吻阿玛那样骑到我身上亲吻我。”
说着,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秋童扬手一巴掌。
清脆,响亮,在大殿久久回响。
“你抬头看看你阿玛的灵位!!”
弘历果然抬起头,看着雍正皇帝的牌位,神清痛苦而癫狂,“阿玛,这些年我压抑得太痛苦了,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连睡觉都不敢睡熟,生怕梦中叫出她的名字,伦理道德折磨着我,您手中的权力折磨着我,可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便什么都忘了。自从您发现了我的秘密,我的黑暗牢笼才算敞开了一扇窗。您的权力,早晚要交给我。历史上的皇帝,没几个有道德。我可以为所欲为,而您……您怎么忍心把她赶到外国?谁能比我更疼惜她?!想到那些洋人无所畏惧地看她,甚至亲近她,您怎么受得了?我受不了!她是我的!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阿玛,我要她!你阻拦不了!谁都阻拦不了!”
吼完这一句,他猛地抓过秋童,肆无忌惮地亲吻下去。
“孽障!”老和尚暴喝一声,纵身扑来。
于此同时,殿外的大内侍卫也冲进来,为首的那个怒喝:“等的就是你,受死吧!”
秋童也拔出了一直藏在袖口的发簪。
就在她往弘历胸口刺去的刹那,殿内白光一闪,一个身穿陆军作战服,怀抱冲锋枪的人突然出现。
突突突!
三发子弹将隆恩殿的屋顶掀开一个大窟窿,瓦片灰尘簌簌而下。
御林军霎那围在乾隆身前,于此同时,那人扯过秋童护在身后。
“姐???”秋童震惊激动无比。
来者正是常黎。
她点点头道:“姐姐带你回家!”
秋童立即看向老和尚,却发现老和尚竟然不见了。
震惊中的乾隆怒喝:“休想!”
常黎啧了一声,“你好好看着啊。”
她拉开□□铁环,朝他们扔过去。
乾隆本能朝后一躲。
下一刻,白光闪耀,爆炸声响起。
温肆听完沉默良久,半晌才道:“子不教父之过。我既没教好,又没管好,你是该恨我。”
秋童横眉怒对。
他却单膝一跪,从怀里掏出一枚珐琅戒指,目光潮湿道:“皇位是我应得的,你才是上天恩赐的。现在我当了皇帝,终于能大胆承诺,以后再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这是……登基大典那天晚上,四爷说的话。
当时他拿出了那枚丢失已久的婚戒——葛忱离开那晚,她甩丢了,四爷趴在地上找了很久才找到。
后来一直没给她就是为了等登基这一天。后来她离开圆明园的时候把戒指留下了。这一枚显然是复刻的,不过花纹样式和她原来那枚竟完全一样!这时代不可能有人见过它!
她想了又想,当时养心殿没有旁人,而她也没对任何人说过,更没写在日记里。
“你还爱着我,我也是。我没有精神病,我用五百年辛劳换来与你重逢的机会。哈尼,我不你弟弟,温肆把这具身体交给我了,我是你的爱人。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我加倍还。我想和你结婚,一分一秒都不想再浪费。”
秋童慢慢蹲下去,眼泪滂沱而下,“胤禛?”
‘温肆’闭上眼点点头,“别抗拒我,我们一点点找回忆,一点点对证好吗?”
秋童哇得一声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最爱的是你,我只爱过你……”
胤禛冲过去抱住她,老泪纵横,嘴角挂笑:“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