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来了？什么来了？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来了？！
黑暗无限放大了心中的恐惧,陶未只感觉自己的胃都紧张的有些痉挛了，腿不受控制的想跑。
但不行。
她没灯，跑不出三步就得摔个半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刚刚试过了，铁门是锁死的。想要姜铁门弄开，必须花费一定时间。
也就是说,无论等下遇上什么危险,她都必须先把危险解决，才有空去摆弄那扇铁门。
不过….等等,这情景,是不是有点熟悉？
一触碰特定的场景时，危机立刻出现，这难道不是游戏里惯用的“守门杀”吗？
那门后面一定有东西！而且绝对是非常重要的新场景！
必须解决即将到来的危机,非常彻底的那种！刚巧可以用上她新学会的两个技能，她也是可以对战的——
“啪！”
突然，陶未脑子里的弦断了。
那一瞬间，她所有乱七八糟冒出来的想法全都变成了空白。
因为她看见了——
在他们来的方向，漆黑到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里，慢吞吞走出来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
说是“女人“,但其实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玩意儿至少得有四米多高,长长的脖子无法彻底举起,只能深深向前探着,像一条扭曲蠕动的蛇。
黑色的、湿漉漉的头发一直披散到肩膀,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它很瘦，像一根晾衣杆上顶着一颗皮球,又长又细手臂一直拖到膝盖上方，它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
但这些都不是最诡异的。
最诡异是它的皮。
它满身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全一模一样的,陶未看见白皙却脏的皮，看见纹着玫瑰纹身的黄色皮，好久没洗已经脏出□□的灰黑色皮…
一块一块皮被粗糙地黏在了一起，像打满补丁的巨大棉被。
而每一块皮，都是一个完整的人形。有头，有手，有脚，被平整撕开的人形。
这些完整的人皮，不同的人皮覆盖在眼前的“女人”身上，组成了它自己的皮肤。
而陶未知所以能在暗无天日的通道里看清眼前的怪物，是因为它身上正冒着一团能闪瞎眼的绿光。
邵阴虽然看不见绿光，但他在发现晃动的声音笔直朝他们走来时，他就立刻打开了战术灯。
更加清晰的人皮女陡然出现。
那犹如瘦长鬼影，却比瘦长鬼影更加恐怖的身形令常年和异常体打交道的邵阴也彻底僵硬了。
“怎么可能….”他从喉咙里挤出抖来抖去的声音，“黑街下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这么大的……这是我们要找的….”
人皮女缓慢地朝两人走来，它太大了，每向前挪动一步，都会从那黑糊糊、犹如杂草般的头发上往下泼水。
“不，它不是….”陶未艰难地否定，“霉菌没有反应，这是另外一只新的异常体。”
但这只异常体室从哪儿钻出来的？这么老大一只就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排水系统里，谁敢信？
“咔啦！”邵阴拉动枪栓，冲锋//枪虽然被污水冲过，但时间持续的很短，又晾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邵阴低头瞥了一眼身侧的女人，一边慢慢后退，一变轻声说道，“等一下你来当饵，我负责攻击。”
陶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真是卖她卖的毫无心理负担啊。
“何必用饵，”她耸耸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先打，能直接打死最好。打不死，那我再负责硬控，你继续负责输出不就完了？”
不过前提是邵阴得先死，否则要是被他看见自己能使用李小英的“眼睛”，估计会当场发疯吧？
“什么硬控？什么输出？”邵阴已经将枪举起来了，语气充满不信任，“就凭你？你拿什么控制？”
“呵。”陶未凉凉一笑，忽然加快速度往后退。
她一退，邵阴便被被迫顶到了前面。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她开始加速时，人皮女错误的以为她要跑。
于是那庞大骇人的身躯突然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就像厚实的布匹突然被巨力撕开一样，人皮女整个身体先从中间裂了开来！
粘连的人皮就那样物理性的、硬生生绷开了！
一直紧紧注视的两人瞳孔一缩！
“空的….？那里面是空的…！”
那人皮女的皮彻底展开成了一个平面。
人皮中没有任何东西，没有骨头，没有身体组织，甚至没有异核，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人皮女只是一张张人皮缝合起来的东西而已。
人皮就是它唯一的本体。
两人一开始都以为那些人皮是战利品，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人皮本身，就是异常体。
现在，那张巨大的缝合人皮紧紧贴满了整个通道壁，头发从棚顶上掉下来，像只魔鬼鱼般急速朝两人冲来！
它的速度太快了！带起来一阵阵腥臭的风狂乱地打在耳朵上！
陶未头皮一炸，紧接着耳边瞬间响起沉闷的枪声和疯狂闪烁的火光。
邵阴开枪了！
冲锋的弹雨呼啸着连绵成片，带着激烈的冲击瞬间击中扑过来的巨型人皮！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财大气粗，有钱有权，所以他们麾下的武器配置也没得说。
邵阴手里拿的，是真正的高精武器。
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人皮被打的卷曲向后，“扑通”一下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陶未看见人皮被子//弹击穿的部位立刻破了一个一个洞，能透过那些洞看见后面的排水通道。
嗯？这场景是不是不久前也见过一次？
陶未一愣，随即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太像了，和邵阴第一次开//枪射击贾卫的干尸时，简直一模一样！
寄生霉菌遗留下来的尸体也只是剩了一张皮和骨架，眼前的人皮女也是由一张张人皮组成的。
还有寄生虫和寄生霉菌，她在这里遇上的所有异常体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相似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异常体也有“同一纲目”这一说嘛？
沉思间战斗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那张被打透的人皮显然已经习惯了冲锋//枪的扫射，被打出多少个洞对它来说根本无所谓。
它就那样顶着弹雨，缓慢且癫狂地朝两人扑来。
邵阴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物理攻击没有用，想别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控制它？”
“你的现实稳定锚呢？”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邵阴一愣，随即面色大变，“还说你和扎琪不是一伙的？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有现实稳定锚？”
陶未：“说是一伙的…嗯…哎呀现在先别管这个，你的锚呢？有的话赶紧用啊！”
邵阴深吸一口气，才愤愤说道，“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了！那东西坏了！”
现实稳定锚非常脆弱，有多强大，就有多脆弱。
即便外部采用了最坚硬的合金封层，但内部的寄生体遗骸被李小英打坏了，就是坏了，修复起来不亚于修复古文物，非常麻烦。
这也是特别行动队外出任务时，异常体等级不够，根本不会被允许携带稳定锚的原因。
坏了？这回轮到陶未诧异了。
“不是，那么金贵的装备，说坏就坏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人皮女在子//弹的攻击下速度变慢了，但依旧向着他们的方向爬。
越来越近，直至在距离他们十几步远时，人皮突然呗子//弹打裂了！
巨大的皮再次从中间断成两半，一半呼啸着朝邵阴卷了过去！
“啪嗒！”
空掉的弹匣掉在了地上，邵阴立即淹没在汹涌的人皮海洋中。
而就在此时，那人皮的另一半则如同巨大的罩布一般兜头朝陶未扑了过来！
“卧槽！”
陶未身跟过电似的炸开了毛！
她立刻大吼一声，“万目睽睽！”
瞬间无数混乱怪诞的眼睛如浪潮般在整条排水通道睁开！
[恐惧]！
半边人皮顿时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受让它的动作停滞了两秒！
陶未扭头就跑！
然而她的异常值太低了，[万目睽睽]所释放的恐惧转瞬即逝，人皮立即恢复了活力，直接一个飞扑，将陶未全部裹住！
陶未眼前霎时一黑，紧接着是从头皮、后背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那疼痛太尖锐了，仿佛无数指甲划开了她的皮肤，撕扯着想将她的皮撕下来，她几乎是立刻失声惨叫起来！
“绝望…留下….”
什、什么声音？
陶未感到浑身都痛，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她心底一直绷着一根神经，艰难的想要通过死亡来寻找人皮女的规则和弱点。
于是，她听见了无数混乱的呓语在耳边响起。
“喜欢…悲伤…”
“焦虑…好东西….”
“恐惧……爱吃…”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陶未拼命挣扎着，她似乎摸到了很多人手，那些人手用着同一种僵硬的声音挑挑拣拣，像在超市选购所需品。
等等…选购？
陶未心底窜起了火苗，在剧痛中燃气希望。
这是人皮女的规则么？它在选购她的情绪？
“希望…讨厌的东西….不要….不要希望…扔掉…”
不要希望？却留下绝望和悲伤？
那…勇气呢？
她这么想着，于是心里立刻出现了“绝对不能放弃、下次回档一定能将这货干死！”的勇往无前！
周遭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一样尖叫起来！
巨大的人皮疯狂甩动着身躯，“丢出去…杀死她….！不要这些….讨厌这些….！”
陶未立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强烈的窒息感过后，是来自后背和后脑勺上的剧烈疼痛。
人皮吸附在她身上，融化了她的衣服，黏住了它的皮肤，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将整块皮撕了下来。
陶未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太疼了！！
紧随而至的，便是极其强烈的空白感。
仿佛身体里、心脏底、灵魂中的某一块，和她的皮肤一同被撕了下来，她完全失去了任何反抗和观察的想法，只愣愣的放下手，任由自己的皮被另一个存在带走。
黑暗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钟，便突然撤离了。
陶未竟然还没死。
她愣愣看着重新将自己缝成一个女人形状的怪物，在她面前慢慢转过了身。
人皮女后背下方的位置，有一块崭新的人皮，新到血液都仍旧凝固在上面。
而地面上，丢弃着另一块同样新鲜的皮肤。
那是我的皮，它把我的皮撕开了。
陶未这么想着，眼睛一闭便倒了下去。
说不清过了多久，脑海中机械的系统音响了起来。
“您已死亡。”
两秒钟后，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光海就在身下，像银河般映照出她惨白的脸色。
“卧槽，我刚刚….是怎么了？！”
被扒皮的痛苦先放一放，重点是她那诡异的丧气！
她完全失去了任何斗志，只剩一地空白。
那种空白比死亡更加恐怖，就像…灵魂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彻底吃掉了一样。
当一个人失去了对任何事物的反应，那他还是人吗？
或者说，那活着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吗？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环境中出来的怪物，为什么能把人的情绪剥离，吃掉所有的负面，扔了所有的正面？
嗯？
陶未想到什么，忽然一愣。
正面情绪…？积极进取、永不服输的正面情绪…？
她记得…贾卫家里就贴了很多积极的正能量语录。
那些语录海报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贴在书桌旁边的墙壁上，无论做什么，只要在卧室里就能看见。
贾卫父母双亡，初中被迫辍学了，只能干些兼职养活自己。
可他依然在这个无纸质化时代，想办法搜集了很多正能量语录贴在家里，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必然是个对生活抱有期待的人，他想向上努力的心没有被消磨殆尽。
再说被邵阴骗来的那一位，叫什么来着？
对，孙三阳！
陶未一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现在她就站在高空之上，有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脚下是无数发光的人海。
游戏系统静静看她自言自语分析着。
“孙三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父亲酗酒，11岁逃家，高中成绩不够没有考上大学，只能打零工供自己生活。但他家里可是有大量复习资料的！”
成人备考的课本、草稿纸、甚至一些相关书籍，这说明孙三阳一直没有放弃过念大学。
即便母亲早逝，又摊上个混蛋老爹，日子过的困苦贫穷，但他依然满怀希望，希望能考上大学。
陶未不知道一个11岁的小孩儿当初是受了多大苦才好好活下来的，她只知道在这样一个童年环境中，经历过生活毒打的孙三阳竟仍然抱有努力拼搏得心，这的确非常非常难得。
她觉得，她忽然抓住了那道脑海里闪过的光。
“第三位是马伟，他们很穷，但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一直在拼命挣钱攒钱，想要离开黑街。他为了给孩子拼未来，多脏的活都干，他心里是怀揣着希望的，也愿意去拼搏的。”
“最后的王大鹏，孩子重度自闭症，拖垮了一家。但他从未放弃，每天工作16个小时，也要给孩子好的治疗。所以他也是坚韧的，从未言弃的人。”
这难道就是受害人的共性吗？
黑街是整个城市最阴暗的区域，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没有工作，靠□□偷生活的更是一大堆，还有一大部分是靠领取政府补贴生活的难民或残疾者。
在那个地方，倒不如说真正有一份稳定工作的才是异类。
所以…所以厂房车间中的工人才集体死亡了？
不看经历，不看家庭，不看一个人的表象，只看一个人的本质。
就像寄生虫的触发规则是警惕心这样抽象的概念，那么寄生霉菌….有没有可能也是看一个人积极向上的心呢？
有工作的也不一定就还抱有期待生活的心，没有工作的就不一定真的放弃了生活。
但至少，陶未接触的这些受害人都符合这一条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高危级别的寄生霉菌，和下水道里那只怪异的人皮女，就已经不能单纯的说像了。
而是像到衍生物一样的关系。
可…人皮女杀戮的手段并不是寄生，而是扒皮。这也能算是衍生物吗？
不行，线索还是不够。
看来只有进入那扇门，真的找到寄生霉菌的本体才能解开这一切谜题。
坟墓中会埋葬怎样的真相？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至于那只人皮女，陶未已经有了想法。
她挥挥手，“系统，回档！”
这一次，她在黑漆漆的铁门前睁开了眼睛。
邵阴看着铁门，目光惊讶。
“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门？”
陶未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着手臂上的玻璃罐说道，“你看，霉菌想去的就是这扇门的背后，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这里。用枪把它搞开，我先去躲一下，就这样。”
说完，她直接朝来时的方向跑去，匆匆转过一道弯不见了。
邵阴狠狠咬了一下牙，“这女人，是拿我当工具了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依然认命的上前几步，仔细查看起铁门。
另一边，陶未回忆着人皮女出现的位置，没多久就在离门不远的一条支路中找到了正在凝聚的人皮女。
是的，凝聚。
原本灰蒙蒙的、和淤泥完全融为一体的、仿佛一块块死皮一样展开攀附在通道处的人皮，在陶未他们发现铁门后开始快速凝聚，逐渐重新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巨型且恐怖的女人。
为什么一路走来玩去没发现？因为它本来就已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在铁门被发现、被靠近时，才会正式出现。
陶未立刻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只为了保护铁门而存在的异常体。
就在这时，沉闷的枪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陶未一个激灵，没有时间了，她毫不犹豫往前走了一步。
一步落地，她的脸上倏然睁开一双眼睛。
两步向前，她的脖子、前胸、腹部、腿部瞬间睁开无数双眼睛！
仅仅只是两步的时间里，陶未身上的眼睛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
那些挤不下的眼睛便落在地面上，落在淤泥中，甚至落在人皮女身上的皮肤里。
眼睛们扭曲地转动着，高声尖笑，一层层无声的气浪澎湃地冲击着通道中所有生物，让层层叠叠的恐惧深深扎根在它的身上！
[万目睽睽]！
人皮女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陡然僵在了原地！
就是现在！
陶未猛地高喊，“一念即出，万山无阻！人前一杯酒，各自饮完。人后汪洋大海，独自上岸！如若已穷途末路，那边势如破竹！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人皮女是守卫那扇铁门的，它会将一切靠近铁门的生物全部扒下皮，撕掉正向积极的心，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反抗的情绪，就那样无比绝望的迎接死亡。
但是人皮女却将这些正向的情绪深深装在一半人皮里扔掉了，它只留下了负面情绪，它甚至为了扔掉正向情绪而放弃一半人皮。
所以陶未推测，人皮女是厌恶这种正向的能量的。
这种常年生活在阴暗压抑的地下的怪物，应当都会抗拒一切光明的东西吧？
所以陶未决定试一试，试一试如果当着人皮女的面，做一把疯狂输出正能量成功语录会怎么样？
她在连续的枪声中慷慨激昂道，“纵有狂风拔地起，我亦可乘风破浪！*倘若不见轻舟过，那我便徒越万重山！”
通道里是有回声的，那些积极的话语通过回声来来回回冲击着人皮女，再叠加上[万目睽睽]所释放的恐惧效果，人皮女忽然发出一声哀嚎，开始往回缩。
有戏！
陶未浑身一震，再次拔高声音！眼睛多的几步已经人皮女整个包起来了！
那些无比豪气的句子，那些无处不在的扭曲之眼，仿佛无形鞭笞狠狠抽打在人皮女的身上，令它痛苦地把自己揉捏缩紧，再缩紧！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昨日死！*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再不知道念到多少句的时候，人皮女终于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阵阵白烟，拼命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皮球，忽悠一下撞开陶未，向远处滚走了！
哦豁竟然真的行！
陶未差点跳起来，但她没忘记先将满通道壁的眼睛都解散了。
然而正当眼睛们消失的瞬间，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出现，紧接着，邵阴的身影从门那边跑了出来。
“刚刚你在喊什么？”
“咳咳，没什么，”陶未抬腿就走，“刚才突然跑出来一只大老鼠，给我吓了一跳。你那边搞完了吗？”
邵阴奇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快一点，”陶未转身就跑，“别磨蹭了！”
眼睛绝对不能被邵阴发现。
那可是橙阳小区理得来的东西，一旦没发现，那男人不知道会对这具身体做出什么事来。
陶未可不想把尹真如弄到实验室去变成实验品。
好在她动作快，邵阴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也就没理由多问什么。
下一刻，她脑海里传来“叮咚”一声。
游戏系统机械说道，“恭喜您！您已成功解锁新的[世界异常体文档]！”
陶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回头朝男人招了招手，“快进来！”
*
“刷——”
轻便的悬浮车沿着浮空路一路穿过北郊，车飞得很高，几乎逼近了车辆空中管制的极限高度。
车身带起的气流刮过黑街，引起下方驻守警卫的仰视。
“哪儿来的悬浮车？”
“研究部的吧，我看到了咱们中心的标识。之前不是说研究部会派新的研究员来实地考察吗？”
“可是往那边飞？方向错了吧？不应该就地降落吗？”
“管那么多干啥？你真以为那些大佬研究员会亲自来啊！肯定是哪个小助手犯错了，被打发来的吧。估计不认路，哎呀不管不管，快！我四个三了，还有没有人要炸？”
悬浮车直愣愣地穿过封锁的北郊，径直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绿林上空。
这里真的算是海市边缘了，荷枪实弹的部队正驻扎在入绿林出口，那是进城的唯一一条高速路。
现在海市封城，这一片区域自然也没有任何人会来。
悬浮车在被关口的士兵发现前就开始缓缓降落，导航上清晰显示出当前坐标。
车门向上开启，一道火光在黑夜中燃亮起来。
“是的，老师，我已经到达了。”韩心文深深吸了口烟，满足地呼来出来，“我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或监视，我准备开始行动了。”
无线通讯耳麦中，茅辰逸的声音淡淡的，“记得去看一下老朋友们，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它们过的如何了。”
烟火忽明忽暗，仿佛呼吸不畅的老人。
韩心文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
“别这样，心文。”茅辰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浅薄的悲伤，“有谁会亲手毁掉自己曾经的作品呢？即便那是失败的，但我们的确也为此骄傲过，不是么？”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老师，请相信我，办好一切后我就会回去。”
茅辰逸这才笑了，“注意安全。虽然那地方很多年都无人到访……但，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韩心文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能跟着老师善良且拥有大爱的的人一起研究学习，是她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收拾好心情，韩心文从车上拿出一个薄薄的金属箱，又拿出一个人头那么大的照灯后，这才按照腕机上的路径引导，抬步像绿林深处走去。
走了将近十多分钟，韩心文面前出现了一个护林小屋。
看起来这屋子已经废弃很久了，厚重的大门落满灰尘。
不过还好门外的虚拟密码锁还能用。
输入记忆中的数字，大门打开，韩心文提着金属箱捂住口鼻，来到了卫生间的位置。
她用纸巾擦干净卫生间的镜子，随后在上面划出一串英文字符。
[Eternal Auraor]
最后一笔落完，原本平滑的镜面忽然浮现出电子水纹的波动。
与此同时，身侧的马桶”咔啦咔啦”往外侧旋转，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口出现在原本马桶的位置。
一股腐朽且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心文朝下方掸掉烟灰，面无表情地走了下去。
“太久没来了，希望老朋友们的欢迎仪式，别太热烈。”
第22章
邵阴追上去将人拦了下来,他刚打算开口，就被陶未抬手拦住。
她指了指邵阴手臂上的玻璃罐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霉菌已经几分钟才动一下了，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等抵达最后的目的地，我保证你有什么疑惑我都给你讲明白,怎么样？”
邵阴低头看了一眼,沉默两秒，最终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两人这次终于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这扇铁门了。
邵阴沉着脸看了半天门上的钥匙孔,最终摇了摇头,“这门不能用枪打。”
“为什么？”陶未一边问，一边听着游戏系统在脑海里播报着已解锁新的人皮女异常体文档。
“[项目编号：▉▉异常体-1183]
[项目等级：低危]
[特殊收容措施：▉▉异常体-1183必须时刻保持被刺眼的强光照射中，且收容间内必须24小时持续播放洗脑的成功学演讲。任何人员未经▉▉博士许可不可进入收容间,进入收容间后期，只有D级人员可以直接触碰▉▉异常体-1183。]
[描述：▉▉异常体-1183是由21张不同人皮组成的巨型复合人皮，制作时间为▉▉▉▉。
▉▉异常体-1183会攻击一切接近▉▉的生物，直至将其全部驱离或吞噬。
所有被▉▉异常体-1183触碰的生物，都会被扒下皮肤，夺走一切正向的心情。经过测试,勇气这一心情最为明显。该特征与异常体-▉▉完全相符。]
[形成原因：▉▉▉▉]
“搞什么东西？”陶未询问系统,“被屏蔽的部分也太多了吧,我不是都已经解锁了吗？为什么还无法显示完全？”
游戏系统毫无情绪起伏地回答道,“▉▉代表已被永久删除的部分。”
陶未一愣,“你是系统，除了你,还有谁有权限能删除你的资料？”
系统和陶未是在脑海里交流的，▉▉在系统说出来的时候,是个被消音掉的屏蔽词。
而陶未曾打印过的异常体纸质档案中，▉▉就是这样显示的。
“这不是我的资料，”系统停顿了一下才平直地说道，“所以我无权删除，删除执行人是▉▉。”
陶未：…和这屏蔽词过不去了。
不过她明白，永久删除的这部分其实才是档案中最关键的部分。
比如人皮女的名称，是▉▉异常体-1182。
这是第一个异常体前面带前缀的，被删掉的词语是什么？
还有，人皮女档案中提到了“制作时间”，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人皮女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但这可能吗？人类……能造出异常体？
最重要的是。档案里提到了，人皮女会撕掉人类积极向上的那部分情绪，这和某只异常体的特征完全相同。
某只。
如果没猜错，会不会就是寄生霉菌的本体？
难道，人皮女是一只……仿版？
这个想法惊到了陶未。
她揉了揉太阳穴，怪不得橙阳小区算是新手剧本，后面的比小区难太多了吧！
正当她头痛时，邵阴也面色难看的开口了，“这不是用普通钥匙打开的门。钥匙孔只是一个假象，一个装饰，其实——”
他伸手按了一下那枚钥匙孔，一层蔚蓝色的电子波纹瞬间荡开。
一块虚拟的浮空键盘面板慢慢从门上浮现出来。
陶未也呆了呆，“这是…伪装密码门？”
“没错，”邵阴的脸已经快要黑出水了，“看这些斑驳的痕迹，都只是电子模拟出的产物而已，只有离得特别近才能发现。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而是一扇高精尖设计的伪装密码安保门。”
他转头，对上陶未的眼睛，“如果我用暴力开门，这扇门的主人会立刻得到警报消息。如果旁边的栏杆有异动，一样会触发警报。当然，密码错误也会。你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吗？”
用那样一只异常体当门卫，又设置了超高科技的伪装密码门，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不，这不仅仅是一扇门的事。
重点是门后。
有人在远离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里打造了一个秘密设施，并为这个秘密设施设置了相当强力的保险。
这已经不是单独某个人能做到的了，也不是单纯有钱就能做到的。
这是一个有权利、有财力、还有能拨弄异常体的组织——
除了特殊事件处理中心，陶未还真想不出来第二个。
这里难道是中心的秘密研究基地？可….有必要吗？中心那么大，有必要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斥巨资在修建一个单独的设施？
陶未蹙起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必须进去看一看。”
玻璃罐里，霉菌几乎已经完全失活了，安静趴在一角一动不动。
但没关系，它最后指向的方向，就在这扇门后。
只要能进得去，自然能知道一切。
陶未想了想，指着冲锋//枪问，“先不管警报不警报的问题，你的枪能不能把这扇门的门锁打烂？”
“应该可以，但这有什么用？”邵阴冷冷瞥她一眼，“一旦动手，这里的主人就知道有人闯入了。”
“知道就知道，”陶未在铁门的门把手上又撸了三下，满不在乎地笑了，“在有人赶过来之前，我们把事情处理完不就可以了吗？”
邵阴不说话了，他思考几秒钟后便沉默举枪，二话不说开始射击。
子弹打在那片电子波纹上的刹那，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某个无人的角落忽然亮了一下。
亮光刺激到了角落里的另一只腕机，腕机很快进入提前设定好的自动程序。
1秒后，一条讯息被发送，发送完毕时，腕机立刻爆发出短促的一道白光。
很小范围的电磁爆炸直接摧毁了这个角落里的所有电子产品。
眨眼间，腕机与身旁的微小警报设备便一同报废成了一堆黑铁。
另一边，已经拎着合金箱走至阶梯最底部时的韩心文忽然停了下来，疑惑接通了突兀响起的通讯。
“喂？”
*
安保密码门只是安装了警报设施，并没有真的将一扇铁门加固成金库大门那样的存在。
所以一梭子子//弹下去，整个虚拟电子设备直接报废，铁门上的电子锁也被打短了路，“嘎吱嘎吱”为两人开启一道缝。
他俩二话不说，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里面仍然是一条长长的排水通道，但还好这里不仅比外面干净，而且还有灯。
一排排昏暗的小圆灯安装在小腿高度的位置，为他们照亮了前行的路。
两人快速来到了通道尽头，这里设有第二扇门。
但这扇门是直接开在通道墙壁上的，没有伪装，但看起来比第一扇坚固很多。
陶未发现这扇门上落了厚厚一层灰，说明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难道是个废弃之地？
不用别人说，此刻唯一的火力输出立刻拉动枪栓。
但在开枪之前，邵阴停顿了好几秒钟后才回头，不耐烦地摆摆手，让陶未站远一些。
确认她的位置没问题了，邵阴才照着门锁打了上去。
然而这扇门的坚固程度超乎想象，冲锋//枪的子//弹在上面只造成一个个白坑。
陶未很快知道为什么邵阴会让她站远点，因为是坚硬的合金门，当子//弹打上去的时候，会被立刻弹开。
如果站的角度不对，很容易被弹出来的弹头击中。
这是没得到答案前，不想让她死？
弹匣里的子//弹还没打完，邵阴就立刻停了下来。
“这样不行，这不是能打穿的门锁。”他低声说道，“这道门要比外面那道更加坚固，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陶未两手一摊，“开锁是我知识盲区，如果连你也搞不开，那我们只能先跑了。”
看她那样子，邵阴差点气撅过去。
让强行进来的是她，到门口了说要跑的也是她！
这女人从头到位都一副神神秘秘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实际上呢？！临到头了来和他说“能搞就搞，搞不开就跑”么！
深呼吸——不能气。
都走到这里了，肯定没有回去的道理。
潜入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橙阳小区已经失败一次了，邵阴不可能接受第二次失败。
一想到橙阳小区，为什么他感觉更气了？
揉了揉眉心，强行压下情绪后，他直接扔掉了冲锋//枪，伸出一只手，按在合金门的门框上。
这个奇怪的举动让陶未好奇起来，她缓慢走近几步，确认邵阴没有弄死她的冲动后，才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她便慢慢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看见邵阴的手臂上，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绿光。
那是属于异常体的绿色光芒。
伴随着光芒出现的，是不正常臌胀起来的肌肉。
邵阴的皮肉下方，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顺着他的掌心，慢慢从门框边缘微不可查的缝隙中探了进去。
然后，“咔”的一声！
刚刚还坚固无比的合金门却被他一只手掰了下来！
是直接从厚厚的墙壁上直接把整扇门给掰下来了！
这是怎样的巨力？！怪不得能和高危级别的李小英抗衡！
陶未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想起了那只能够在下水管道里穿行的大虫子男人。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他们…和她一样。
“真看不出来，”陶未看着合金门被掰开一道能容纳单人的口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邵先生竟然这么强。”
“呵，这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邵阴连看也不看她，径直顺着口子走了进去。
骂？
陶未敏锐的注意到，邵阴很厌恶他的能力。
所以他是被动成为现在这样的人？
那邵阴，或者说他背后的组织，为什么又这么执着于获取异核？
陶未不想直接问，这样会暴露她的无知。那对方无论编出怎样的谎话，她都会信的。
信息不对等的时候，少说话，绝对没错。
他们顺着口子走了进去，随后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算宽阔，但非常干净的方厅，完全没有排水通道里的异味，地面是光洁昂贵的地砖，天花板是一尘不染的镜面瓷砖。
左手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排木质衣架，衣架对面是围一圈的小沙发，沙发中央有一个小圆桌。
看沙发凹陷，曾经有人经常坐在上面。
这就是个小小的、供人停留休息的方厅。一扇电梯在合金门对面，电梯旁边是步梯。
而步梯和电梯中间的墙壁上，居然还贴着安全消防逃生图。
逃生图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最令人震惊的是图中显示，这鬼地方居然有三层！地下三层！
在一个城市地下排水里挖一个地下三层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的？
这真的是秘密设施嘛吗？这会不会是…官方资产？
陶未忽然感觉有点紧张。
毕竟守序二十多年了，突然一朝闯进官方的秘密设施，这放哪个守法公民身上都有点难以接受。
但邵阴却看着那张逃生图愣住了。
他的神情很阴沉，而且是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风雨欲来。
小时候陶未曾围观过邻居家的捉奸在床，当时站在门外的男人看着妻子躺在别人床上时的表情，就和现在的邵阴差不多。
“他们居然根本没有放弃…”
陶未听见邵阴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随后他便疯了似的撞开步梯的门往下冲。
邵阴的情绪实在太不对劲了，陶未想不了那么多，一把扯下逃生图便跟了上去。
她一边追人，一边低头匆匆扫过逃生图。
图上第一层就是一进门时的小方厅，这个没什么说的。
第二层则是几个相当宽敞的房间，每个宽敞的房间内部，都套有一个窄小的套间。整个二层都是这些，很简单的布局。
但图上没有标注，暂时搞不清楚这是做什么的。
重点在第三层。
三层比一二层加起来都大，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间，门的位置全部向外。数量太多了，像一座大型迷宫。
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很快陶未就知道了。
因为邵阴已经推开了地下二层的门，一条幽暗银白的长廊霎时出现在两人眼前。
邵阴僵硬地一步步向前，陶未跟在他身后，先撸一下门把手存个档，再伸出脑袋左看右看。
紧接着，她借着战术灯的光看见了两侧的门牌标识。
“ETA实验室1-S，ETA实验室1-I，ETA实验室1-H……这里全都是实验室？”
陶未站在1-H门前推了一下，完全没有推动。
“不用白费力气了，”邵阴站在她身后，整个人都陷在了浓重的阴影里，“1-H，1-High risk，高危实验室。这里的门远比外面那道合金门还要安全百倍，甚至连这整面墙壁都是超合金内嵌，是无法被打破的。”
陶未心底一突，“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邵阴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站在门外，透过小小一块特制玻璃向实验室内部看去。
熟悉的解剖台，熟悉的无影灯，熟悉的蓄水池，熟悉的智能清扫机器人，还有熟悉的……全器官恒温收容机。
强烈的、犹如针扎似的回忆在脑海里奔涌，令邵阴整个脑仁都快疼的裂开。
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握住头盔的手绷起青筋。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这样的地方？为什么即便经历那么惨痛的失败，那些人还是不肯放弃？！
他忽然就知道那只人皮女是怎样的存在了。
是和…一样的失败品。
眼瞧着男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陶未摸了摸下巴，也挤过去看。
然后她就看见那满墙的透明箱，一个个小透明箱如同蜂巢般摞叠在一起，每一个箱子里都模模糊糊泡着样东西，并且每一个箱子上面都贴着一张纸。
纸！
能被贴在实验室当中的纸上一定记有重要的信息！
她拍了拍合金门问，“这门真的无法打开？”
邵阴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这可是研究高危的实验室，为了防止里面的高危跑出来，防护门一定是极其坚固的，甚至比金库大门还要难破。无论是炸//药还是切割器，根本都没办法破坏这门一点点，包括墙。这实验室就是个铁笼子，没有人能强行闯进去的，你省省吧。”
是铁笼子…还是坟墓呢？
陶未脑海里闪过系统给的任务，眼皮一垂，一只眼睛便“刷”一下在实验室内的解剖台上悄悄睁开。
解剖台刚巧正对着满墙壁的蜂巢箱。
于是在割裂的视野中，她看见了很多很多器官。
有人类的，有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分门别类存放在小箱子内的液体中。
原来那一墙至少数百个，都是器官收容箱。
其中有许多箱子里，散发着暗淡的绿光。
这些都是带有异常能力的器官。
陶未眼尖的在其中一只箱子里发现了一颗人头——一颗半边是人头，半边已经异化成无数虫卵的诡异物体。
人头的一只眼睛是睁开状态，脸皮上、眼球上、半颗头颅到处都遍布着一个个小小的凸起。
那些凸起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又一只的虫卵。
半透明的虫卵密密麻麻，就连人头的眼球上都满满登登。
而另一半，则直接就变成了由虫卵层层叠叠堆积而成的“葡萄串”。
这堪称怪物的物体被泡在奇怪的液体里，让陶未莫名其妙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剧本里的第一次死亡，就是半颗人头的那种状态。
只不过那次她体内的寄生虫孵化的速度极快，根本没有“下卵”这一步，直接就是成虫。
再仔细看去，陶未果然发现人头上的虫卵几乎都是死亡状态，里面的蜷缩的小小影子一动不动。
真实之眼转动，视野内出现了一张小贴。
每一个器官收容箱上，都贴着实验记录贴。
眼睛们睁开的位置都是无法透过玻璃看到的，所以在邵阴的眼中，就是这女人努力趴在窄小的窗口上往里看。
刚打算出言讽刺离这么远还这么暗，能看见什么？
可下一秒，邵阴却听见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2184.03.12….实验体-B1…与异常体-086融合的肺…感染率：71%…”
邵阴一怔。
“2184.03.14….实验体-B1….与异常体-086融合的脑额叶….感染率：97%….”
邵阴的脸逐渐变得苍白。
“2184.03.17….实验体-B9….与异常体-788融合的心脏….感染率：88%….”
第二只眼睛睁开在实验室左侧的小隔间内，那明显是个安全间，恐怕是给高危暴走时仍滞留在里面的研究员所准备的。安全间里面有套桌椅，还有两个膝盖高的小柜子，桌子上也有散落的纸。
“它们正在逐渐失控，我能感觉到。即便我们已经严格按照收容规则去解剖它们。但它们已经变得很不耐烦了。”
“我们采纳了一部分人的建议，偶尔让它们出去放放风。幸运的是，失控状态正在逐渐转好，但我们的实验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我们已经尝试了31765次，失败了31765次，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功？”
“别看了！”邵阴情绪突然失控！
陶未念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豁开了他的身体。
脑海中仿佛着了火，熊熊烈焰将他重新带回了那张解剖台上。
他仿佛看见自己再次被一刀一刀剖开，自己的内脏被无数人围观，一堆抽搐的、恶心的粘液注射进他的腹腔，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拆成好几个部分，惨烈的白光在他的肠子上来回滑动。
他们一边解剖自己的身体，一边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
“很顽强嘛，实验体-A6，你的求生意志远比其他实验体高多了，希望你能坚持住，成为我们第一件成功的实验品。”
“实验体-A6，你很幸运，今天有一位新‘客人’，很珍贵的新‘客人’，我们决定由你来招待它。希望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看起来实验体-A6的肝承受不住异常体-058，切掉异变的部分吧，看他是否能活下来，能的话我们在进行下一步。”
“这是第几次融合了？哦天呐！真是令人惊叹的转变！没想到居然是手臂的血管壁最先被接受吗？实验体-A6，你真是个好孩子！快给他拿一个新的玩具车！”
“不！！该死的！！为什么你不能多尝试几次！实验体-A6！你必须要听话！你必须再次将异常使用出来一次！否则我就杀死你的朋友！他是实验题-A11对不对？！”
“失败品失败品失败品！你这个失败品！浪费了我那么多精力！你这个最大的失败品！可恶啊！为什么你还要活着？！不！你根本不配继续活下去！你生来就是垃圾！混蛋！恶心的失败品！”
一把拽开陶未，邵阴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右手臂，额头上满是冷汗，“别看了….我们不是要找，要找寄生种的本体么？！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他竭力控制，但声音依然在发抖。
陶未看着他半晌，“你想起了什么吗？你曾经……”
“这和你无关。”邵阴冷冷地看她一眼，“别再打听了，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邵阴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陶未的视线落在他后背，心里的猜测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邵阴也曾经经历过类似惨无人道的融合实验么？
还有这几张纸上写的…她低下头，将每一句话反反复复在唇齿间反复咀嚼。
这里的人曾让“它们”出去放放风，如果“它们”指的是异常体的话，那就代表，这里不止是进行融合实验的研究所，还是一所关押着异常体和人类的监狱。
她想到了不约而同朝下水道钻的寄生虫和寄生霉菌。
如果它们的行为不是巧合，那恐怕这个剧本里所有的异常体，都来自她脚下的研究所。
得找到它们，更得找到其他证据。
其他的，更重要的，能把这里的事公之于众的证据。
陶未从来不是个自诩正义感多么强的人，但隔着一道门，看着满墙的人类异化器官，她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魔鬼必须被扒下伪装的人皮。
于是她转身在走廊里搜寻起来。
如果这里真的是她所猜测的实验研究所，那一定会有——
找到了！
[ETA资料分析记录室]
陶未狂喜着冲了进去，果然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档案柜分列两侧摆放着，中央的墙壁上是一块关闭的光屏和超级智能电脑主机。
陶未先去翻主机，但主机内部的存储器和主板是空的，早就被人带走了。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转身查看档案柜。
太干净了….这里的一切都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
虽然能看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但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离开时一定是从容不迫的。
他们有闲心将每一份档案整理好带走，也有空余时间去收拾杂物。
这些人是主动放弃这个地方的。
陶未不死心，眼睛在每格柜子中睁开又闭合，终于在最深处的几个柜子中找到了一些没被带走的纸。
她立即将所有的纸拿出来，跑到邵阴旁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战术灯照向纸上的文字。
很遗憾，她发现的并不是什么档案，而是一些字迹很乱的随笔。
[今天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老师提出的构想被证实是完全错误的了，实验体-A17没有撑过八分钟。他明明是这么长时间一来坚持最久的实验体了。现在全都没了！该死！混蛋！可恶！??€**@/]
后面跟一串一字符，陶未估计是骂人泄愤时的胡乱涂鸦。
她很快拿出第二张纸。
[老天保佑！我们终于有了新想法！我们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新想法一定能行！为了人类！]
陶未开始急躁了，就没点真正有用的东西吗？
第三张第四张她放在了一起看。
[又一次的失败…不过是一次好的失败。实验体-B3没有死亡。虽然她的内脏不可抑制的被吃掉了，但她却奇迹般活了下来。虽然还没开始朝着我们所设想的方式变化，但这已经是一个大突破了！老师和每一个人都非常高兴，我也是！]
[难以想象….我们再次制作出了一只失败品…虽然已经很接近了，B3展现出了一部分和它相同的特性，但无论是外形，还是思维方式，B3都像个听话的狗崽。而它却非常非常聪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女人，它…就一定是异常体了。
陶未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和某只异常体展现出了共性，性格像只狗崽…
听话的狗崽…为什么会这样形容？难道是因为会执行命令吗？
比如说——看门之类的？
脑海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影子。
实验体-B3，会不会就是人皮女？
曾经的，还是人类时期的人皮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和她拥有相同共性的“它”，会不会指的是寄生霉菌？
但这种事……
她紧紧攥住战术灯，“人类怎么可能和异常体融合成新的物种呢？”
“是啊，人类怎么可能和异常体相融合呢？”邵阴自嘲一笑，声音低低沉沉的，“但这个世界，从来不缺疯子。”
疯子。
是了，也只有疯子才会用活人做实验。
也只有疯子才会想把活人和那种…异常相融合，从而创造出一种新物种。
怪不得会有异常体能够像狗一样守护着铁门，因为那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异常体。
那是一只.….实验的失败品。
是没有异核的异常体，是根本不是人类的人类。
陶未连她的名字都无从得知，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实验体-B3”。
“呵，你求知欲真够旺盛的。”邵阴倚在墙上，声音很凉。
“我只想知道事实，”陶未抖了抖手中的几张纸，“这里发生的事，曾经发生的事，都应该被世界知道。没有人能自诩为造物主，也没人有资格去决定另一群人的人生，像对待实验品或者饲料一样对待他们。”
地下二层很黑，战术灯的光芒孤零零像周遭散开，犹如一束暗淡的聚光灯，轻巧的将陶未罩入其中。
幽暗无垠，唯有她的眼睛亮的吓人。
邵阴缺嘲讽满满，“你也这么天真么？你以为类似的事情没有人做过吗？”
“那又怎么样？”陶未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总有一种办法能够做到。”
一种不行，就换另一种。
她要让研究所里的每一个人，都变成她游戏里被完全掌控的npc！
邵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撇开头，声音微微泛着哑，“我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竟还有第二处这样的地方….我以为我们就是最后一批了，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还没有放弃。”
——“我们”。
陶未想起了那只已经没有人形的大虫子。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地上的影子顿时拉成一道狰狞的阴影。
“走吧，”他低头扒出军刀，脸上没了一点表情，“去地下三层，如果这和我记忆中的一样，那么你所说的那个‘巢穴’，一定在三层。”
*
“啪嗒。”
空旷的地下排水系统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步声。
韩心文拎着合金箱，举着强光灯，慢慢走向被破坏的铁门。
她盯着满地弹头，狠狠咬住嘴上叼着的细烟。
“喂？我已经到了。”她轻点两下耳朵里的耳麦，低声说道，“是的，这里的门被人强制破坏了，是枪。唔…”
她回头向四周看了看，脸色陡然变得更阴沉，“我并没有看见它，需要我去寻找它吗？”
耳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后，韩心文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不会冲动行事。”
紧接着她的视线透过栏杆看向里面。
然后，她扯了扯嘴角，语气终于变得有些轻松。
“我确认只有进入的脚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不，所有的实验资料都收拾的很干净。唯一留下的器官收容箱也锁在高危实验室内，那是用多少炸//药都炸不开的门，里面的内容绝对不可能被人看到。”
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她笑了一下，“好的，您放心，我会在这里等。”
说完，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下箱子，满足的呼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与此同时，秘密设施内部，天花板上早已落灰的摄像头忽然集体亮起红光，无声转动至闯入者身上。
电梯自动关闭，整个设施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刚踩在向下楼梯上的两人齐齐一愣，同时在对方眼里看见不妙的感觉。
“先回去！”邵阴喊道，陶未甚至比他还快，两人一前一后炒来时的方厅跑去。
但他们终究晚了一步。
陶未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一道极其坚固的超厚防爆隔离墙缓缓从步梯口轰然落下。
然而这只是第一道。
紧接着，整个设施在十秒内启动全封闭状态管理。
数道30cm厚的防火防爆隔离墙落在所有可能逃离的位置，彻底将这里变成了一处无人能逃离的坟墓。
第23章
陶未看着眼前的合金门满脸呆滞。
“这门至少二三十厘米厚…如果我曾经玩过的游戏数据是真实的话,那就算把坦克开来怼一炮都轰不开。”
“别说坦克了，”邵阴面色同样不好看，“这墙是特制的,就算是十公斤炸//药定向爆破，也无法把这门炸开。”
他扭头看向天花板上亮着红光的摄像头，“有人发现了我们,我们被关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冲锋//枪的枪口便忽然上移，“啪啪”几下便打掉了楼梯上的所有摄像头。
陶未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手….呃,也打不开吗？”
“我不行，”邵阴看着合金上反射出的自己，摇摇头,“这些墙是特制的，指的是材料、结构都是和普通防爆合金门不一样的，因为这墙原本就是防止高危异常体逃脱的。”
陶未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想了想，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那我们能不能从地下走？用你的手挖个地道出来,或者…”
原本陶未想说“或者让你那只大虫子朋友挖过来”,但她不应该知道大虫子的存在,怕再刺激到邵阴,抬手就给她弄死,于是话到嘴边紧急改了口，“或者找一找控制室,想办法从那里打开这些墙。这么大的设施，一定有主控制室的吧？”
“有的,不过….”邵阴一瞬间盯紧了她，“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主控制室？”
“拜托，大哥，游戏里都是这么玩的啊！”陶未摊开手，“逃生类、营救类、枪战类、甚至悬疑解谜类，只要你在游戏里需要进入或逃离某个设施，都会有进入主控制室的情节啊。”
陶未策划过的游戏里当然也出现过类似的元素，当时公司里的美术部为了设计主控制室，还跑到好几个商场、学校去实地考察过呢。
邵阴的眼神罕见出现了茫然，他没有玩过游戏。
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所以听到这话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所剩不多的子//弹，“那我们先去主控制室，然后——”
话还没说完，手臂被一把拉住。
邵阴疑惑抬头，看见女人把手指放在嘴唇傻女，轻轻的“嘘”了一下。
“你刚刚说为了防止高危逃脱…是、是那样的高危吗…”
邵阴一愣，猛然扭头。
然后他看见下方原本空无一人的转角平台上，飘着一张脸。
说是脸，但只是一个有点像人类面部的肉瘤。
大概和一颗成年人的头颅差不多大，颜色是沉沉的暗红色，表面环绕着一圈看起来就很不妙的黑色雾气，有奇怪的气泡在“鼻子”的位置冒出。
陶未比了一下，发现那东西漂浮的高度大概有一米六左右，在她眼里冒着一层绿光。
它就那样静静悬停在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看起来和一只台灯差不多。
但陶未感觉这东西非常不妙。
那是一种人类在面对极度危险时，身体本能发出的警报。
她感觉到她浑身的白毛汗一层层往外冒。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这里比我记忆中的那座秘密研究所更先进。”邵阴已经完全紧绷起来了，他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但如果基础设置没有变的话，那这东西很可能是在地下三层被放出来的，为了杀死我们而被人放出来的。”
地下三层？
陶未想起来了，她在逃生图上看过地下三层的结构。那里建造了很多窄小的方格间，一间接一间，跟监狱似的。
等等，监狱….？
不会吧…？
“地下三层…难道是异常体收容层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邵阴艰难点头，“你想的没错，只是不知道这里还关着多…”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当两人再次转回头时，他们愕然发现，原本在下方转角平台上的暗红色肉瘤，此时居然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楼梯中央的位置！
陶未他们站在楼梯最上层，身后就是厚重的合金墙。
而这里的楼梯，一层有13级。
原本肉瘤悬停在13级楼梯下的平台上，可两人一个对视的功夫，它却无声无息瞬间移动到了离他们6级的楼梯上！
陶未毛骨悚然，“这是个有脑子的家伙？！”
未知最可怕，可见的危险、未知的发生时间更加可怕。
这种时候是最关键的，有人信奉以不变应万变，而有人更倾向于先下手为强。
邵阴毫不犹豫抬枪扣动扳机！
一连串的子//弹倏然打在肉瘤之上！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那些能将人类打碎的弹药，此时此刻却如同打进了沼泽里！
螺旋状的弹头“噗呲”一声没入肉瘤当中，便再也没了动静。
像被吞掉了，却并没有吐出来。
陶未倒吸一口凉气，“又是物理攻击无效？”
“啪嗒。”
冲锋//枪掉落在地，弹匣里已经空了。
邵阴是以警卫的身份卧底拿到枪的，他进驻的时候黑街已经算是安全期了，所以每名警卫也只配发了两个弹匣。
刚刚打铁门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一个，现在另一个也告罄了。
“好了，”他拔出军刀低声说道，“现在让我们看看，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话音刚落，那肉瘤却骤然出现在两人脸前！
陶未头皮一炸，是瞬移？！
她几乎本能的一边后退，一边立刻在身上睁开无数双眼睛！
万目睽睽能够让一切被注视的物体感到恐惧，而恐惧能有效减缓目标的移动速度。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却有另一道影子闪电般从她面前刮过！
那竟然是无数疯长的树根！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与速度拍向暗红色的肉瘤！
是邵阴！
邵阴的一条手臂已经完全树根化，带着嫩芽的树根从肩膀处蜂拥而出！
这是相当强大的自然力量。
正常情况下来说，一根1cm的普通树根能产生4.9公斤的膨胀力。
当树根长到5cm时，膨胀力能达到原来的15倍。
可当树根以人类的血肉为基底，无限生长呢？
邵阴第一次在陶未面前彻底展现了他所拥有的能力。
这狂战士般的陶未毫不犹豫立刻解除了所有眼睛，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一拍如果是拍在一辆汽车上，也能直接把汽车拍成一张薄饼。
但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当狂啸着袭过去的树根们真正触碰到那肉瘤时，邵阴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犹如锤向了一团沼泽，树根们带着暗红色的粘液从肉瘤的另一端冲了出来！
陶未瞳孔微缩，不行！物理击打根本没有用！
但肉瘤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时间反应了，邵阴的攻击似乎彻底将它激怒，暗红色的球体开始逐渐膨胀。
仿佛有人真的在吹气球一样，那肉瘤越鼓越大，仅仅是几个呼吸间，就已经从人头那么大，胀成了脸盆那么大！连表面不断冒出的脓泡也愈发密集！
“不对劲….我怎么感觉它要炸了…！”陶未感觉嗓子都吓抽筋了，她当机立断一矮身，从肉瘤下方滚了过去，挥舞起自己的腿，“跑！离开这儿！”
邵阴也照着她的样子朝前一扑，树根便像坐过山车似的霎时收回了他的手臂。
两人毫无形象，连滚带爬重回了地下二层，落后一步的邵阴回手“砰”一下关严了楼梯门。
谁也不敢真的躲起来，于是他俩不约而同贴在了楼梯门上，喘着粗气透过窄小的玻璃向楼梯间看去。
见那肉瘤还老老实实呆在原来的地方，虽然还在不断变大，但似乎变大的速度比刚才要慢了一些，而且终究隔了一扇门，陶未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抖着声音问，“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邵阴的语调抖的比她还厉害，“我、我不、不知道…”
说完，他突然像被人抽去筋骨般，“刷”一下摔倒在地。
陶未心里一紧，立刻压低声音吼道，“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邵阴在昏暗中将自己蜷成了一只熟透大虾般的状态。
他手里扔握着的战术灯映照出了他的一条手臂。
是刚刚异化的那条手臂，因为树根的窜出的关系，那条手臂的袖子全部崩坏了，露出一大片——
陶未呆了呆，她扒着门框，浑忍不住开始颤抖。
邵阴的手臂已经全部一大片一大片暗红色的诡异斑纹覆盖了。
那些斑纹狰狞的缠绕在他的皮肤上，仿佛被死神抓住过。
邵阴呕出一大口黑血，嘴唇像死了似的惨白。
他开始不停抽搐，瞳仁一个劲往上翻。
“感….感…”
“什么？”陶未急忙蹲下，一手堵门，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冲着他，“你说什么？！”
“感…感染…”邵阴眼睛已经变成了恐怖的黑红色，但他竭力，拼尽全力说出最后几个词。
“感染…病….病毒…别….千万….别碰….”
说完，他的手便脱力似的砸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道暗红色的球体瞬间出现在邵阴卷曲的身体上空。
陶未一下子连脚趾头都绷紧了！
她直接将所有地方全都套上万目睽睽，眼睛们如洪流倾泻，可那愈发膨胀的肉瘤根本毫无波动。
依然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持续变大，变大，直至——
“砰！”
肉瘤爆炸了，在距离陶未不到两米的位置，像颗炸//弹一样爆炸了。
粘稠的、宛如脓痰似的血红色液体炸的整个二层到处都是。
陶未摸了摸脸，低头看了看两只手。
她已经被那些粘液黏满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的袭来，陶未一下跪在地上，开始拼命咳嗽。
嗓子里仿佛被刀片狠狠割过，紧接着是飙升的体温，淋巴结迅速肿大。
接踵而至的是胸闷，呼吸衰竭，以及疯狂的寒颤。
在陶未彻底晕过去前，她忽然明白了邵阴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这是病毒感染，千万别被碰到。”
地下二层的两个人全部倒在地上，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滋滋”闪烁了一下红光。
排水通道内，当韩心文百无聊赖点起第八根烟时，腕机终于响了起来。
她将烟咬住，伸手点开讯息。
[内部已肃清，三分钟后瘟疫炸//弹将返回至收容间内，届时即可进入，请务必注意不要踩到红色区域。完成任务后立即返回，你老师说他有事找你。]
讯息下方，还有一个5秒倒计时的漏斗。
当韩心文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倒计时也恰巧归零。
随后屏幕上怦然炸开一朵电子蘑菇云，刚刚收到的讯息直接变成了一团乱码。
一行新的文字覆盖在蘑菇云上。
[该讯息已完成永久删除。]
“啧，每次都搞这种东西。”韩心文用牙齿磨了磨烟嘴，懒懒伸了个懒腰，在烟雾缭绕中打开秒表，“三分钟啊……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
光海之上，世界暂停。
陶未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终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眼底掠起黑沉沉的风暴，咬牙切齿，“这些混蛋……”
研究所居然还能被远程遥控着关门放狗！
人皮女、寄生霉菌、能将所有区域内的活物全部感染上病毒的肉瘤….
在海事市地下，竟有这样一座恶心的秘密研究所运行数年不被人发觉！
某些人瞒着大众，隐秘进行那些肮脏的实验。
以人类为实验体，用足以扭曲现实的异常往他们身上植入。
解剖，融合，失败，死亡。
人类在他们手里不再是人类，而是一组组冰冷的数据，和满足荒诞欲//望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通过邵阴寥寥几句可以得知，那些实验并不只是存在于那一座研究所里。
在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实验早就进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陶未闭上眼睛，努力将繁杂的信息一一整理。
还有多少座类似的秘密研究所存在运行？
有多少研究人员参与其中？
特殊异常处理中心研究部…官方组织是持默认态度还是完全不知情？
不，完全不知情绝对不可能。
她很快否认了这一猜测，就凭那座地下研究所的设施强度、远程操控，就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能搞出来的。
高层，那个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高层，一定有人参与其中！
陶未想了想，询问游戏系统，“坟墓的秘密，指的是这个吗？中心高层，有人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肮脏实验？”
“很抱歉，并不是。”系统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频音调。
不是吗？
陶未盘腿坐在半空，云层在她脚下轻轻蹭过。
如果这个不是地下研究所的最终秘密，那么一定还有什么是被她忽略或者未发现的。
思维发散出去时，她忽然就想起在橙阳小区里时，邵阴曾说过的那一段话——
“只有畸形的、扭曲的精神，才有可能诞生异常体。如果想要高危，那就需要大量这样的环境与人的存在才可以。橙阳小区，就是这样一个人为造就的环境。”
“养殖区”，邵阴和他的组织是这样称呼橙阳小区的。
当时陶未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所以只当这句话是个伏笔，是个未来推动剧情的线索。
但她已经证明了，这不仅仅只是个游戏。
所以如果邵阴没有脑抽骗她，那就意味着，橙阳小区作为养殖区的事实，是真实存在的。
推动李小英悲剧的背后推手，会和秘密研究所的建造者，是同一批人吗？
陶未更倾向于是。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想找出拥有同样财力权利，孰知异常体特性，还如此变态的，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可如果这两件事都是同一批人做的…一边利用聚集起来的扭曲人类创造新高危，一边做着人类和异常体融合的实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想自给自足，学女娲去当创造新物种的神吗？
陶未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妈的，他们到底把人类当成了什么？！
更关键的是，他们到底制造出了多少像李小英那样的异常体？！
到底还有多少人经历过李小英那样的悲剧？！
等一等，陶未愕然想起了另一间被他忽略的事。
——被关在玻璃罐里的寄生霉菌。
对了，他们能找到地下研究所，完全是因为寄生霉菌的带路！
也就是说…寄生霉菌，高危寄生种的本体，也在研究所里！
就连那只黄色的寄生虫或许也在那个地方！
陶未这才意识到，她死的太快了，连研究所地下三层都没看上一眼就被弄死了！
怪不得系统说她发现的并不是任务当中所描述的[坟墓中埋葬的秘密]，研究所里关着的秘密，她根本连个皮毛都还没看见！
“系统！回——”
不不不，先别急，陶未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得先想办法解决掉那些人的关门放狗，从哪里开始呢？”
正面对抗肯定是最下策，研究所放出的“狗”肯定不止红色肉瘤一只。
她得想办法，创造出一个安全的探索环境。
进去后，先把摄像头全部打掉？
不太行，毕竟他们一攻击第一扇伪装铁门时，这里的主人就会立刻知道他们到来了。
可不攻击他们也进不去啊，又没有钥匙，也不会瞬移，更缺少会开锁的队友…
嗯？等等
陶未眼睛一沉，秘密研究所直接就把他俩关起来弄死，那这些人又是如何确定他俩没有队友在外接应的？
毕竟按照肉瘤的攻击方式，明显是抱着“闯入者都得死”的状态来的。
可研究所又是怎么知道，伪装铁门外不会有他们的人在压阵呢？
放走了压阵的，光死他俩有什么用？
除非研究所真的确认，外面没人。但陶未却记得非常清楚，外面是没有任何摄像头存在的。
“不会吧？”陶未愕然，“难道外面有他们的人？！”
世界暂停三十秒后，光海浮动，时间在一声坚定的“回档！”中迅速倒退。
陶未再次睁开眼时，是站在研究所内地下二层的楼梯间门前。
彼时她才刚刚追着邵阴进来，研究所的防爆合金墙还没有落下。
但邵阴已经冲进了二层内，此时正站在实验室外，被触发了“回忆”。
“邵阴！”陶未一只脚站在楼梯间，一只脚站在地下二层内，对着男人低吼，“快回来！”
邵阴扭头看她一眼。
陶未：“带着你的枪，快点回来！这里不安全！”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万一防爆墙落下，这个距离她还能冲出去。
好在邵阴还拎得清，虽然整个人看上去依然很受震动，但他强压下那股情绪，握住冲锋//枪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沉得很明显。
陶未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把头顶的摄像头全打掉，哦不，留一个，留一个楼梯中央的。”
邵阴抬眼，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摄像头都没通电。”
主要是他的子//弹不多了，不太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万一呢？”陶未有点急，他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万一有远程控制呢？你不是说，我们一破坏伪装铁门，就会被发现吗？”
邵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沉默两秒后，最终还是选择听她的。
他留下了一个楼梯间内二层下到三层半途中的摄像头，其余的他全部打掉了，包括楼梯间的和外面的小方厅。
等做完这一切，陶未扯了他一把，朝他做了个“先出去”的手势，轻声道，“我们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被她感染，也莫名其妙压低了声音的邵阴愈发疑惑，“你又在玩什么？”
“试一试。”陶未说着，矮身从方厅那道被拉开的合金门旁钻了出去。
她猫着腰，弓着步，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挪到了铁门旁的墙壁下躲好。
在这个位置，是铁门外的死角。
到这里，邵阴终于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她在蹲人，或者是蹲别的什么东西。
可这种时候，这个地点，怎么会有人来？看研究所地板上落的灰就知道，那地方已经废弃很久了。
废弃这么久，就算要来查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一听就是那人也在戒备着什么。
邵阴一愣，瞬间抬眼，死死盯着陶未兴奋的后脑勺。
她怎么知道外面会来人？！她怎么会和扎琪的所作所为那么像？！
昏暗中，邵阴的一只手有意无意擦过腰间的刀柄，凶光毕现时，面前的人猛地回头，冲着他狂做嘴形。
“冲上去，抓住她，当人质！”
第24章
陶未想的很简单。
想要将地下研究所的秘密全部挖出来,一共只有两条路。
一是硬扛伤害，一路平推过去。
出现异常体，来一只解决一只,直至彻底将所有危险扼杀，彻底清空研究所内所有危险。
但这样的后果是，她可能得死上几百次。
所以她毫不犹豫选了第二条路——应该说,毫不犹豫赌了第二条路。
她赌这些人不会在地下排水通道里安摄像头,毕竟安装摄像就有可能被排水系统的检修人员发现，也有可能被冲刷而过的污水或淤泥搞废。
所以她赌一定有人当场确认过他们在外没有同伙,才敢直接将她和邵阴锁死在研究所内。
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不过就算赌输了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重来一次嘛。
反正她在“游戏”里。
找到了人，剩下的事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他们可以直接将人绑架过来,这样研究所背后的家伙们便会投鼠忌器，不可能关门放狗了。
陶未兴奋地和邵阴比划着，但她没有忽略掉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靠，差点得意忘形了，忘了这家伙并不是什么善茬，他俩还有不死不休一档子纠纷呢。
不过陶未很好的掩饰住了心头一跳,依然激动地指了指伪装铁门外面,又指了指地下研究所,意思是,“挟持她进去,让她趟雷！”
邵阴敛住所有情绪，慢慢将会阻碍动作的冲锋//枪摘掉,很轻地放在地上。
随后弓着腰，和陶未换了个位置。
墙后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听距离，似乎那人就停在了伪装铁门前。
紧接着，一道异常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喂？我已经到了。是的，这里的门被人强制破坏了，是枪。唔…”
躲起来的两人齐齐一愣，面色同时变得怪异。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外面的人还在打通讯，“…我确认只有进入的脚步，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好的，我会在这里等。”
就在这时，陶未轻轻推了前面人一下。
不能让她把通讯打完，否则研究所该关门放狗了，他们还是进不去。
不仅进不去，还容易打草惊蛇。
邵阴扭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用嘴型说，“信我，现在上！”
“…”邵阴什么也没说，但却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这女人时，总有种面对扎琪一样的信服感。
昏暗的排水管道里，邵阴犹如一头矫健的黑豹，在韩心文即将挂断通讯的瞬间掠到了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燃着点点星火的细烟掉落在地，韩心文愕然地看着眼前人，“你——”
剩下的话她完全说不出来了，但挣扎的动静却清晰传进了仍未挂断的通讯中。
腕机另一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里面的声音顿时消失，只有依然滚动的时间标志着通讯仍在进行中。
后走出来的陶未不禁感叹，另一头的人得是多聪明的家伙啊？
不过——
看着地上的烟和打火机，陶未揉捏了一下指尖，真是冤家路窄。
橙阳小区的三方人马，居然在这里奇迹般重新凑到了一起。
只不过现在她才知道，博士一身白大褂下藏着的，是无数无辜人类的血和肉。
韩心文和研究所里的每一个实验体都有关系，和每一个被解剖出来的人类器官都有关系。
博士有罪，最无可恕。
看见竟还有一个人时，韩心文的神情更加震惊了，“你、你们……放、咳咳，放手…”
邵阴没动，而是扭头看了陶未一眼。
陶未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缴了韩心文手里的东西，又从上到下将韩心文摸了个遍。
博士没有携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当然也没有任何武器。
没有武器，韩心文如何保护自己的安全？
陶未直觉有些异样，她重点查看了一下那只探照灯。
无法动弹的韩心文有一瞬间慌张。
灯没开，所以这东西根本不是为了照明。
陶未一寸一寸仔细摸索过去，忽然在灯握把的位置摸到一小块凹线。
她尝试着按了下去，一道浅光瞬间亮了起来。
“指纹锁。”
陶未站到韩心文身边，韩心文刚想挣扎，邵阴直接钳住她的脖子，一把将人怼在了墙上。
陶未趁机抓起她的手。
随后只听一声“啪嗒”，照明灯的握把整个折叠，弹出了一只体型略小些的漆黑物体。
那物体像一个伸缩杆，全推开后却犹如一柄三角形船锚。
陶未眼睛一下睁大了，“是RA现实稳定锚！”
但在查看了稳定锚的异化值后，她的激动又迅速退去了，“只有三千左右的异化值。”
也就能压制一下低危的异常体吧，再高一点完全没卵用。
听见声音，邵阴也一顿，他立即反应过来，“带着现实稳定锚来这儿….你不是来查看被破坏的铁门的？”
韩心文恨恨地盯着他俩。
其实听见韩心文声音的时候，陶未就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是因为秘密研究所在有可能遭到入侵，需要有人到现场确认时，是不会让一个一线研究员来的。
一个常年呆在实验室里的人，面对入侵者能做什么？
在看见现实稳定锚时，这个猜测变成了确定。
韩心文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情，只是凑巧碰上了破坏铁门后的警报。
陶未还想看看那只金属箱，但也许是听见她拨弄金属箱的声音，博士的腕机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说话声。
“那是双重动态密码锁，带着自毁程序。如果你错碰一个按键，箱子就会自动引爆，到时候你想留全尸都难。”
那是一道男声，仿佛昂贵的小提琴轻拨出的音调，不疾不徐，让人莫名听出了一股优雅从容。
陶未心底一紧，地下研究所背后的人，就是他吗？
记录通讯的时间一点一点向前滚动着，邵阴直视着脸色涨红的韩心文，问腕机里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面前的这个人。”那道声音慢慢说道，语调里莫名带了些安抚的意味，“你控制了她，让她无法发出声音？这样做没有任何必要，韩博士没能力反抗的，除了吸烟，她什么运动也不做，跑步的速度还赶不上一只母鸡。所以你可以放开对她的钳制，这样你们才有机会挟持她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韩心文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破防。
可那道声音没停，他继续说道，“毕竟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这对入侵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是不是？因为你们耽误的时间越久，我们能采取的有效反制手段越多。”
啧，安静倾听的陶未蹙起了眉。
她意识到碰上了麻烦的对手——会在不经意间掌控事态走向，并且让目标不得不按照他所指明的路径去走的那种人。
比如现在，通讯中的男人说的没错，他们挟持韩心文的目的就是为了安全、快速进入研究所地下三层。
所以即便是对抗方，但邵阴在短暂犹豫后，还是选择听了那个男人的话，松开了钳制。
与此同时，他出军刀，站到了韩心文身侧，这个位置能同时看见韩心文的两只手。
“咳咳….“跪倒在地的韩心文先是剧烈咳嗽，缓过气后才猛然抬头，紧紧盯着邵阴的脸，“是你！你是D5314！你穿的是中心的驻外警卫服！你…潜入了黑街？你是‘墓碑’的人！”
不愧是正儿八经的博士，这脑子转的可真快，胆量也不错，都被人锁喉了，还想着将更多线索传递出去呢。
不过，墓碑？陶未眼波流转，那是什么？
果然，通讯另一头的人发出“原来如此”的“哦——”声，“原来是你，能找到我们这么多秘密，看起来你和你背后的那些人真的很厉害啊。那么这次的突然造访，是为了哪一只异常体的异核呢？你确保韩博士的安全，我可以帮你把你喜欢的‘客人’提出来，怎么样？相信我，这能帮你们节省很多时间，逃命的时间。”
“谢谢，”这次换成了陶未，她罕见的用冰冷的态度回道，“但我们并不需要这份好意。韩博士会陪着我们参观一下你们的秘密花园，如果不想让她死，就别把‘花园’的门关上。”
说完，她“啪”一下关掉了通讯。顺便将腕机从韩心文的手腕上解下来，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另一头，看着“哔——”掉的屏幕，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来。
“有意思，她是谁？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研究所能够远程将‘门’关上呢？”
男人揉了一把怀中的毛绒熊布偶，将下巴抵在熊头上，“该把这麻烦事都给老师……或许，丢给另一个人也不错？让我看看，我记得…啊哈！姜队长正在那附近呢！”
韩心文也想问这女人是谁，但她没那个机会。
她已经被两人提溜着进入了铁门内，沿着通道一路行至合金门前。
看着被暴力从墙上掰下来的门，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崩坏。
“别问废话了，博士，”陶未先进去，然后面无表情扭头看着韩心文，“请你抓紧时间。”
韩心文略有点狼狈的钻过来，刚下意识想去摸烟，却被刀尖顶住了后腰。
她立刻高举双手，“冷静点，我只是犯了烟瘾。”
三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果不其然，在楼梯间里唯一留下的那枚摄像头此时此刻正闪烁着红光。
陶未特意带人在摄像头底下转了一圈，威胁之意满满。
韩心文舔了舔牙齿，无奈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知道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陶未一边往下走，一边开口问道。
她们直接略过地下二层，脚步不停。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博士更无奈了，“方厅的大门是在我来之前被掰开的，显然你们已经进来过一次。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很快退出去了。”
说到这，她像开玩笑一样笑着打趣，“你们难道有未卜先知吗？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把我给堵住了呢？明明你们俩不可能知道我就在外面。”
说到未卜先知时，邵阴忍不住抬眼瞥了最前面的女人一眼。
他没忘记一切都是她主导策划的，现在看来，她几乎说对了事情走向的99%。
可是人类怎么可能会未卜先知？
“你指的是人类与异常体的融合实验吗？”陶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韩心文，“不，博士，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韩心文一愣，在最后时刻注意着异动的邵阴也跟着一愣。
这一周目里，邵阴只是在实验室外站了几秒就被陶未带走了，他没有经历过上一周目时的自我剖白，当然疑惑眼前这女人是怎么知道融合实验的？
但当着韩博士的面，邵阴不会傻傻的把这句话问出来。
而韩心文怔愣的，则是陶未话里的内容。
“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完全听不明白。”博士抿了抿唇，两手摊开，“这里的确是一座秘密研究所，我们在这个地方曾做过….一些实验，但我们失败了。有一些人承受不了失败，所以他们放弃了，这就是这地方被废弃的原因。”
“一些实验，“邵阴盯着她脆弱的后颈，“指的是把活人变成那些恶心扭曲的、不再是人类的生物吗？你们把人变得不再是人，然后又判定他们是失败的东西，做销毁处理。你们还认为人类是人么？”
韩心文停了下来，舌尖舔过干干的嘴唇，“你们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不过我要纠正你一下。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我们选择的实验体全都是D级人员，你俩应该知道D级人员是什么意思。”
邵阴知道，陶未当然也知道。
她在橙阳小区剧本里扮演的就是一名D级，一名即将被处决的死囚。
“是的，死囚。”韩心文两手插兜，“这些D级全是在社会里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人。他们比你想象的还要残忍和暴力。连环强//奸杀人犯，绑架残害幼童犯，黑市器官倒卖犯，危害公共安全暴力犯——”
“这些人，他们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所以他们被带到了这里，成为为伟大科学献身的实验体。”韩心文耸了耸肩，认真地说道，“别拿正常眼光去看待D级，D级不是人，是耗材。”
说到最后，她叹息道，“不过也许也正因为他们基因里的卑劣，所以我们的实验才一直没有成功。”
陶未注意到最后的男人眼里已经凶光乍现了，他恨不得立刻在这里杀了韩心文。
他冷冷道，“你撒谎。”
“我没有，”韩心文摇了摇头，“从我开始加入这项实验时，情况就是这样的。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直接把我送上法庭，法庭会判我使用D级做融合实验，到底是对是错。”
陶未扭头看了一眼，她意识到，韩心文是真的不太害怕融合实验这件事的。
毕竟使用D级人员这件事，一定是通过上层法案的，到时候就算查出了融合实验是不被允许的实验，恐怕也会因为D级人员做实验体而不了了之。
和一名宝贵的研究人员相比，只是使用了几个D级，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们明明做出了最像异常体的异常体，像狗一样守护铁门的人皮女，会将身体一部分异化成植物的人，”陶未半张脸都埋在黑暗里，她透过幽深，直视着韩心文的眼睛问，“为什么还要说实验最终失败了？你们最终想要的成功品，到底是什么样的？”
邵阴抬眼看了过来，手指慢慢握紧刀柄。
“你们见过它了？”韩心文先是惊讶，随后又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的确，你们不通过它，是无法抵达这里的。它看起来很完美，对吧？但没用，它一天能使用[异化]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超过了便会陷入深眠。虽然想不起来你说的那只能将身体异化成植物的是谁，可我保证，所有的失败品都是如此。”
韩心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我们实验最失败的点，在于异核的能量根本没办法完全作用于人类身上。无论如何改造人类的躯体，也没有一只人造异常体能在一天内多次使用[异化]或[扭曲]的能力。三次，最多三次，他们就会受到损伤，从而陷入深眠状态，醒来的时间也根本不确定。”
听见这个回答，陶未蓦的一愣。
“所以你明白了吧？”韩心文揉了揉眉心，自嘲地说道，“我们想要的成功品，是能和异常体一样可以随时随地将现实扭曲的融合体。可我们失败了无数次，直至今日也没有成功。我很多同事都质疑过一个可能：我们真的还能成功吗？或许永远都不可能了。”
陶未内心翻江倒海，韩心文的话犹如铁钩刮在黑板上，在她耳膜中炸出刺耳的声音。
能和异常体一样，随时随地将现实扭曲的能力…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获得眼女异核的那天晚上，她在自己家里练习了无数次，都没有任何感觉。
陶未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可没时间让她询问，他们已经穿过长长的楼梯，抵达了地下三层。
说是三层，其实远比一层到二层的距离更远，真实的深度大概有地下四五层那么深。
并且通向地下三层的楼梯间的每一处转角平台上方，都安装有可以随时下方的防爆隔离墙。
就连封闭的三层的门，都是拥有三道锁的加厚防爆门。
虹膜锁，基因指纹锁，13位密码锁。头顶还安装有无数隐藏摄像头。
固若金汤，难以逃脱。
看着那扇无比厚重的密码门，韩心文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她咽了咽口水，往后站了站，“等一下，我们能不能先谈一谈？我的同伴也明确说过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你们看，一路我不是都很配合吗？但前提是你们得说吧？说出来，咱们坐下好好沟通怎么样？”
“博士，你在害怕。可你有什么害怕的？你明明是自己回到这个地方来的。如果不是恰巧碰上我俩，你完全会自己进来。”
陶未说着话，视线却根本没落在韩心文身上，而是两手扒在那上了三道锁的门上来回看着，顺便存档。
不太对，这门太坚固了，连缝隙也没有，只能外面打开，而且这种强力锁根本不可能被远程操控打开。
这样的话，那刚刚杀死她的暗红色肉瘤又是从哪儿出来的？
韩心文有一瞬间的讶然。
她一直以为这两人的主导者会是那个男的，毕竟论武力值、论气势，都应该是那个男的更强大一些。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和她推测的不太一样。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来回在兜上划动，但不敢真的伸进去，“我回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打开外面那扇门，把这个金属箱子放到地下二层里去，之后我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很简单，所以我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但我的任务不包括到这里来——”
“博士，”陶未打断了她的话，“门后关着的是什么？地下三层，是为了什么打造的？异常体-086？还是异常体-788？还是…它们所有呢？”
“博士，打开吧。”她让开门上的锁，声音很淡，“让我们参观一下，你们这么长时间豢养的小家伙们。”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陶未突然抓住韩心文的手按在了基因指纹锁上。
韩心文想叫，身后却压下另一道无法抵抗的力量。
“哔”的一声，基因指纹锁开了，韩心文的脸一下白了。
“不！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道门不能开！”她终于激动起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不行吗？！我全说！我不会隐瞒半个字的！但这道门不能开！相信我！这里面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打开只会让我们三个一起死在这儿！”
然而根本没人听她的，邵阴本身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
他一路跟着寄生霉菌追踪到这里，不看一眼怎么可能会放弃？
陶未更不在乎了。
她根本不会死，她能无限重来啊。
于是邵阴按住韩心文去解锁，韩心文不停抗拒着，甚至不惜毫无形象的大声尖叫。
她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这在第二道锁彻底解开时达到顶峰。
“你们想要异核对不对？！”她奋力蹬腿，“我给你们！高危的中危的都可以！我让人、不！我亲自带你们去拿！别打开那道门！别打开那道该死的门！”
“13位密码，”陶未歪头点了点最后的锁，“韩博士，麻烦你尽快。”
“我不会说的！我早就忘了！”韩心文被邵阴牢牢按在墙上，但她依然在低吼，“就算你们在这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密码的！”
啧，真是麻烦。
陶未朝邵阴招了招手，“既然韩博士不想说，那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把罐子打开吧，小蝌蚪该去找妈妈了。”
“什么小蝌蚪？什么妈妈？”韩心文惊惧地看着她，本能感受到一阵不安。
紧接着，她就看见男人从后腰上解下一个玻璃罐。
在手臂异化成树根打开第一道合金门的时候，邵阴就将玻璃罐解下来换了个地方了。
在灯光的照耀下，罐子里的东西突兀的向门的方向动了一下。
韩心文的脸“刷”的绿了。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我在黑街遇上的异常体，都会想要往同一个下水道的方向跑。”
韩心文僵硬扭头，脸色像要被活埋一样灰败。
陶未声音很轻，动作却很麻利。
她接过玻璃罐，走到门边，先关掉了现实稳定锚后，再慢慢转动罐盖，“现在我知道了，因为它们都被关在同一个地方。”
韩心文不敢置信地哆嗦着嘴，“你、你怎么会、会有….”
盖子在她绝望的目光中被打开，那一小块霉菌似乎感受到了自由，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它奋力爬出了罐子，奋力爬上合金门上的弧形把手，随后把手上亮起一道暗淡的光，连续几声“滴滴”响了起来。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再不需要任何密码的情况下，门把手仿佛自动验证了霉菌的身份，从而直接凹了进去，在门的中央缓缓抽离出一扇单独的小门。
就像家里专门给宠物开的一道门一样。
霉菌欢天喜地钻了进去。
韩心文却再也坚持不住，慢慢滑倒在地上。
“专门为异常体设计的机关？”陶未脸上在笑，那笑意却凉的吓人，“博士，你们真是对这些异常体关怀异常啊，说好的放风，其实根本就是不加任何限制。”
韩心文愕然抬头，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放风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陶未低头拽起她，“先上路吧，博士。”
他们依次顺着那道缝隙钻了进去。
当脚步踩在反光的地砖上时，陶未脑海里骤然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恭喜您已成功进入[坟墓]！剧情完成度已达到91%！”
这一幕被楼梯间上残留的摄像头忠诚记录并传输。
“啧，虫子们已经进去了，”怀里抱着玩具熊的男人身体后仰，“他们已经进去了，你再不做决定，底裤都要被人家扒完了。”
“雷鹤，不要这样说话。”茂辰逸的声音在光屏中响了起来，“我们暂时还不能放弃心文，她手里还有许多我们的研究项目。你不是已经呼叫了1队么？姜队长会把她救出来的。”
“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姜砚也可以是去给她收尸的。”雷鹤揉着毛茸茸的熊耳朵，轻描淡写地说，“融合实验可以被发现，用自然人当实验体也没所谓。但地下三层里面的东西不行。别说是一只你养的狗了，就是你——”
茂辰逸温和的呼吸声消失了。
“开个玩笑，我们可是拥有同样理想的伙伴啊。”雷鹤“哈哈”两声，控制着熊爪爪无所谓地摆了摆，“就是一只听话的狗而已，没了就没了。但如果那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众了，恐怕你也没办法继续稳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拉长语调，用优雅的播音腔一锤定音，“失去有时候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未来。还记得你的理想吗？现在，你可以在那上面垒一块名叫‘韩心文’的砖了。”
说完，他微笑着拨弄虚拟键盘，在屏幕上输入指令。
将地下研究所彻底封闭的指令。
关门放狗，杀死研究所里面所有活着生物的指令。
第25章
坟墓,这是系统给予这里的称呼。
真正站到这里，陶未才明白这称呼有多符合。
她脚下是一条宽阔幽深的环形金属长廊，四排地灯镶嵌在地面,照亮了前进的路，和头顶几乎高达8米的天花板。
为什么地下三层这么深？是因为研究所将地下三层和四层打通了。
无数采用不同合金制作的、全封闭收容箱错落有致堆叠在长廊两侧。灰黑色的箱体表面泛着冷淡的金属光泽，密密麻麻,在不算明亮的地下深处,像火葬场里摞起来的骨灰盒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些收容箱大小并不相同，有的像集装箱一样庞大,又被称为收容间,有的却只像个冰箱大小。
简易的楼梯修建在箱体上方，供人抵达每一层的收容箱。
太多了，就算抻紧了脖子也看不到顶。
几百？不,至少有数千个。
金属地面上传来黏腻的声音。
霉菌失活了，全凭要回到母体的冲劲儿在挪动，根本爬不快。
邵阴只是动了动手，就又把它扣回了罐子里。
它在罐子里朝长廊尽头的方向撞了一下，便再次不动了。
这次是真的不动了，无论怎么晃动玻璃罐,霉菌都一片死寂。甚至连菌体都干瘪下来,变的薄薄一片。
“还在前面,不过它应该是彻底没用了。”邵阴看了眼陶未,拽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韩心文缓缓向前。
这里静悄悄的,像箱体里的东西都还未醒来。
又像里面全是空的。
陶未随便挑了一个离她最近的收容箱靠近，这是一个5x5m大小的箱体,箱门上嵌着一块休眠中的光屏。
陶未点了一下屏幕，细碎的光芒登时浮出,汇聚成一行文字。
[请进行虹膜身份验证。]
这破地方到处都验证，却唯独对异常体大门敞开。
陶未直接把韩心文拽了过来，韩心文面如死灰，宛如木偶，似乎她在进入这里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心思，只剩恐惧。
陶未没在乎她的恐惧，低头看向屏幕。
解锁后光屏上自动弹出一份简易文档，是这座箱体内所关押的异常体文档。
[2182.06.11.实验体-A7宣告失败，正式更名为人造异常体-1060]
[项目编号：人造异常体-1060人茧]
[项目等级：低危]
[特殊收容措施：人造异常体需要一个安全且湿润的环境，房间内湿度不可低于73%。]
[描述：人造异常体-1060被包裹在长177.3cm的茧中，每隔72小时需要进食肉类，每隔144小时会分泌酸性粘液，每隔31天茧会长大3cm。]
[2183.12.28.人造异常体-1060已被迁至异常体-086的收容间内，第1350次喂养已完成。]
陶未的目光凝在最后一句话上。
喂养，是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邵阴的声音，“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些收容间，那你就在这里，我带她先走。”
说完，他还不等陶未回答，就抓起韩心文打算离开。
而就在此刻，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微颤。
这熟悉的震动让陶未毛都竖起来了！上一周目研究所被封成坟墓就是这样的震动！
她立刻看向身后的人。
邵阴浑身紧绷，压低问，“什么声音？！”
而韩心文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惊惧无比地瞪着，冷汗顺着她的下颌砸在地上。
博士的嘴唇已经完全白了，她不断看向四周，声音抖成渣，“为什么….为什么…老师….”
陶未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他们还要关门？！”
韩心文被吼声震的一个激灵，慢慢回了神，可双眼里却更加灰败。她看了眼大门的方向，终于气短地“呵”了一声，“为什么…能为什么…我被放弃了啊…”
该死。
陶未咬牙，这些人做决定的时间比她想的还要快。
“告诉我！”陶未手下更加用力，捏的韩心文的下巴迅速变红，“喂养是什么意思？地下三层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融合实验以外，你们真正葬在这坟墓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邵阴警惕地看看这个，又看向那个，“你们俩在干什么？！刚刚那是什么声音？这鬼地方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可你知道….”韩心文的地目光终于在陶未不顾一切的表情上凝聚起来，“你知道我们要死了…你知道的东西怎么他妈这么多？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死囚，她….”
“闭嘴！别说这些废话！”陶未看了看四周，她不知道那鬼肉瘤什么时候出来，但她明白时间不多了。
“告诉我！无论哪个问题都行！”她紧紧盯着韩心文的眼睛，“反正我们都要一起死在这里了，不是么？”
“哈哈哈哈哈….”韩心文突然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抖着手去掏烟，“是、是啊…1分零、零8秒，我们都、都得死…我被放、放弃了…”
“你们俩！”没人搭理邵阴，他气急败坏，终于咬牙决定转身，迅速跑向了门的方向。
“蠢货跑了，”韩心文终于点燃了烟，满足地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缓解了她的情绪，说话都利索很多，“可跑不出去啊，傻逼，瘟疫炸//弹不会放过他。”
瘟疫炸//弹，陶未心头一跳。
这是那只暗红色肉瘤的名字？
“瘟疫炸//弹，”韩心文看她一眼，“异常体-788，这里喂养的唯二两只异常体，高危。”
“两只异常体？怎么可能？“陶未抬手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箱体，“你们的收容箱……”
说到一半她一下子停住了，目光震惊。
是了，她在这地方看过的所有资料里，都只显示过两只异常体的编码！
一只异常体-086，另一只是异常体-788，她从来没有见过第三只！其余的要么是实验体，要么是人造异常体！
但如果，如果这里真正的异常体只有两只，那么眼前这几千个收容箱里关着的，难道都是人造异常体？！
喂养….喂养…
陶未突然觉得想吐，生理性的那种吐。
“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制造什么成功品……”她死死扣住韩心文的肩膀，衣料覆盖下的皮肉被她的力道扣红，但韩心文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直直盯着长廊深处的幽暗。
“我们的目的当然是制造成功品啊。”一连串的烟雾吐在空中，韩心文忽然笑了，声音沉寂下去，“可老师，我们的理想真的还有可能成功……吗？”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地，一颗暗红色的肉瘤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熟悉的黑色雾气在肉瘤表面弥漫，像天王星的星环。
它悬停在半空，不断胀大，瘤上冒出一个个扭曲恶心的气泡。
韩心文缓缓呼出口烟，僵硬地扯动嘴角，“…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陶未脑子转的非常快，“你叫它老朋友，你们在这里围绕它做过无数实验。你明明有办法限制它的行动，不，你肯定知道怎么限制它！为什么还一副‘没办法只能去赴死’的表情？！”
韩心文望着越来越膨的肉瘤，扔掉已经抽完的烟，又点燃第二根，“知道又怎么样？它可是高危，你知道高危的规则就能不死么？”
“呵，”说完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人类总是妄想能彻底驯化这些东西，可它们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一旦接触，没人能不死。”
她兀自陷入回忆，双眼逐渐变得迷惘，像背课文似的缓慢道，“瘟疫炸//弹，死亡病毒聚合体，项目编号788，项目等级高危，无法穿过30cm以上厚度的墙体，无视30cm以下的所有障碍，对周遭一切活体生物抱有敌意。会瞬移至7公里范围内一切活体生物旁边，通过引爆自身所携带的病毒造成大范围瘟疫感染。当周遭生物全部死亡后，会变得安静……”
韩心文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肉瘤就膨胀到了临界值。
陶未只觉得眼前一红。
瘟疫炸//弹，炸了，第二次。
机械的系统音幽幽响起，“您已死亡。”
巨大的黑洞无限张开，将连同时间在内的一切全都吞进深渊。
随后，一颗又一颗光点亮起，逐渐汇聚成游动的汪洋。
汪洋被陶未踩在脚下，她直直地站着，头脑风暴在颅内席卷。
韩心文提到了“喂养”，地下三层收容箱上的档案里最后一句记录也是“喂养”。
喂养，喂养指的是将异常体喂饱么？
这怎么可能？那颗瘟疫炸//弹都扭曲成那个样子了，难道还需要进食？
“他们用两只异常体，造出了数千只人造异常体。”陶未在天空上行走，有风撩起她的发丝，“然后用这些人造异常体去‘喂养’那两只异常体…这他妈是在玩什么？鲨鱼进化么？”
地下三层是研究所所有秘密的终点，同样的，韩心文也是一个突破口。
她是实验操作者，邵阴是实验受害者。
他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完整的融合实验过程。
而研究所里的一切，都围绕着融合实验。
陶未意识到想要搞清楚这些，她必须好好的、仔仔细细将地下三层走完，并且必须想办法彻底让韩心文开口。
如果想完成这一切，那有且只有一个办法。
——解决瘟疫炸//弹。
之后才有时间谈其他的。否则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死在炸//弹之下。
“无视30cm以下厚度的所有障碍，远程操控……”
陶未忽然站定，眼底被脚下的光海彻底点亮。
“简单，”她打了个响指，自信仰头，“系统，回档！”
停滞的时间线如浩瀚烟波般重新开始滚动，光海退潮，被强行定格的世界骤然重启。
地下三层的温度很低，但韩心文满头都是汗。
她的手指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衣兜，“我回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打开外面那扇门，把这个金属箱子放到地下二层里去——”
“博士，”陶未打断了韩心文的话，示意邵阴将玻璃罐拿出来，她一边拧开罐盖，一边轻声询问，“异常体-788的收容箱在哪个位置？”
“什……”韩心文没跟上她转话题的速度，足足愣了两秒，才慢慢睁大眼睛。
邵阴则皱了皱眉，“788？那是谁？”
“让我猜猜…”陶未将玻璃罐放在地上，即将失活的霉菌拼了老命往外爬。
“作为这里唯二两只高危异常体，你们恐惧它，却依赖它，它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你们需要非常厚的收容箱收容它，并且必须时刻保持它收容箱的门能随时被远程操控。不，不仅是门。”陶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分析道，“你们要让它完成任务后再返回收容箱，所以一定会在箱内安置可操控的活物。等它杀掉所有威胁，再远程放出一只活物吸引它回收容箱。”
韩心文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眼前干瘦的女人，难以置信地喊出声，“你、你在说什么鬼东西？！什么….什么活物…我根本、我根本听不明白！”
“可你的声音在抖啊，博士。”陶未站起身，看着合金门上由霉菌打开的那扇小门，微笑，“如果我没猜错，加厚，加宽，会和其他收容箱有明显区别的光屏或其他标识，能够在茫茫收容箱海中一眼被认出的那种。”
“不！”韩心文突然意识到这个该死的女人要做什么了，她眼睛都红了，当即伸手去拦，“不！根本不是这样的！你、你在骗我！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邵阴竭力掩藏脸上的茫然，扯住韩心文的动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选择低声询问陶未，“你俩在说什么？你要去干什么？这门为什么能打开？”
但他没有收到回答。
因为陶未已经钻了进去，然后撒丫子就跑。
她跑的很快，用尽全身力气，沿着长廊在一排排灰黑色的“墓碑”中奔跑。
每一块“墓碑”之下都埋着一个人类，都新生了一只异常。
陶未几乎都能听见坟墓下传来的、人类被剖开时的惨叫。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找到那个与众不同的收容箱！在远程操控门开之前干掉那家伙！
可当她跑出十几秒时，脚步却陡然一停！
是岔路口！
两条岔路口一左一右，代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陶未几乎根本没有犹豫，直接跑向了最近的那条。
被邵阴强行带进来、一直被迫跟在后面的韩心文看到这一幕彻底懵了，“她就这么直直冲进去…？她怎么会认识路？就算是我，不先在平面地图上标记出想要的收容箱，我都找不到箱子在哪里，可她…”
忽然，她一个激灵，脑海里闪过陶未停顿的景象，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惊异，“那女人….根本不知道？她他妈…是猜的？！”
博士的喊声传出去很远，但陶未没有听见。
“不是，不是，不是——”
密密麻麻的箱体层层堆叠，但没有一只能看出她想要的区别。
靠，选错了？
陶未眼里全是收容箱，同一个颜色的箱子太多了，像混乱的钢铁丛林，数不清的支路从丛林内被分割出来。
除了箱体上的编号不同以外，这破地方转两圈就会彻底迷路。
陶未停了下来，她不能跑了，她必须记路。
然后，用排除法。
每死一次，就等于划掉一个错误答案。
她没忘记那张消防逃生图，地下三层的平面图在她脑海里倒转放平，刚刚走过的那条岔路在脑中被划掉。
对于一名成熟的游戏策划来说，记住角色走过的每一条路简直不要太简单。
阴冷的空气被地灯割裂成晦暗不明的图形，随着她的跑动又变成昏灰的波纹。
陶未默数着时间，耳尖忽的一动。
她第二次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凝在左前方一只烤箱那么大的收容箱上。
这个箱体里面，有声音。
陶未来不及思考，她抢时间般的大步走过去。在距离那只箱体三步远的时候，一道红光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是788。
她真的选错了。
好的一条命没了。
但无所谓，她无限续命。
陶未只顿了一秒，便再次向着那只收容箱靠近。
高危异常体在她身侧慢慢膨胀，头顶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忠诚地将这一幕转接到主人的光屏上。
雷鹤抱着玩具熊，手里把玩着一柄尖刀，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居然完全不害怕，任何人第一次面对瘟疫炸//弹时，都不可能…”
“嗯？”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女人，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直面788，她眼里毫无意外或惊惧，就像…她已经见过很多次788了一样。可所有见过788的人都应该死了才对。”
陶未将手搭在箱体上，收容箱内立刻传来一连串撞击的声音。
不仅是这一只，上方的箱体也发出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还有更远一些的，里面散出细弱的尖叫声。
陶未没有开启光屏的权限，但光屏上默认显示里面东西的编号。
[2181.11.12.02.实验体-B431正式宣告失败，更名为人造异常体-3071蠕动病毒]
陶未立刻意识到，当年他们放弃这地方时，箱体中的异常体并没有全部使用完。
他们没有将这地方清空。
或许是拿这地方当后厨了？留着这些人造异常体还有用？
无论怎样，这都是好事。
她有了现成的证据。
陶未扭头看了一眼，瘟疫炸//弹即将膨到临界值。
“你哪里都好，就是杀人的时候有点慢啊。”
为了抓紧时间，陶未干脆直接抬手抓了上去。
在雷鹤无比惊谔的目光中，她瞬间被暗红色的瘟疫吞没！
第三次死亡。
“回档！”
地下三层门前，韩心文满脸紧张，“我来这里的任务——”
“博士，能不能告诉我788在哪里？”陶未抹了把脸，从邵阴那里拿过玻璃罐，“这破地方绕来绕去，你们不可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记路上。”
韩心文变呆了，她结结巴巴的，“什…你在说什么…什么788……”
陶未拧开罐盖到一半，听见博士的话，一拳砸在了韩心文的肩膀上，直接把人砸到了墙上！
“你们杀了这么多人，他们的墓碑在里面都要摆成迷宫了！”陶未指着密码门，眼里仿佛着了火，“你们进去的时候到底依靠什么去找到想要的收容箱的？靠他妈忏悔么？！”
玻璃罐里的霉菌被陶未的动作带的上上下下，韩心文却根本没心思去看它，她震惊地捂住肩膀，声音颤抖，“每、每一只收容箱都有特殊的标记，会、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可在这地方废弃的时候，装载这里一切的腕机就被统一收走了….我现在根本没有…”
“行。”陶未揉着眉心转过身，那就用命趟路。
第四次，钢铁丛林仿佛变得更加压抑了。
陶未速度很快，头脑冷静。
但这次，1分零8秒时，炸//弹依旧出现在她面前。
她在脑中的平面图上立刻划掉这条路。
第五次。
开罐子，放霉菌，钻进去，开始跑。
韩心文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眼前的女人已经跑向了深处。
风在耳边穿过，心脏在重重跳动。
死寂的灯光如同游蛇，吐着阴冷的信子缠上了陶未的腿。
她像迷路在森林里的幼鹿，死亡在她身后如影随形，但她迈出的步子无比坚定。
1分——零8秒。
暗红色的死神被黑色的花裹挟着如约而至。
陶未朝它竖了根中指。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二十一、第二十八——
“刷”地睁开眼睛，陶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门差点跪下。
“我来这里的任务…呃，”韩心文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搞……你怎么了？”
邵阴也拧眉打量她。
妈的，死太多次了。
陶未捂着一只眼睛，感觉精神都混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的身体可以无限回到最初的状态，但精神不行，记忆更不行。
这一关她根本无法反抗，再找到788的收容箱之前，她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这种体验简直糟糕透顶，极大蹂躏着陶未的精神。
所以每死一次，她心底的火山就跟着瘟疫炸//弹膨胀一次，就对着研究所背后人的憎恶深一次。
直到这次，现在，第二十九次死亡。
一股熊熊烈火在她心底疯狂烧了起来！
如果她心里有座火山，现在那山口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
那是一种“因为你们我他妈死了这么多次别让我逮住我一但逮住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必然让你们全家都他妈下地狱“的愤怒！
“你们完了，”她指着韩心文，又掀起眼皮看向头顶的监控，“等我找到788，你们所有人，全都完了。”
说完，她看也不看韩心文懵逼的脸，毫不犹豫扭头钻进了门内。
第26章
自从秘密研究所被两个奇怪人入侵,雷鹤一直呆在自己的光脑前没有离开。
单独漂浮出来的虚拟屏幕上正播放着地下三层的录像，那里面穿着清洁工制服的女人正在拔腿狂奔。
她就像自带导航一样，尽管地下三层全是支路和分叉口,她仍然目标明确，仿佛她已经来过这里无数次一样。
而在左侧，另一块浮空的光屏上正开着一间线上私密聊天室。
聊天室里一共只有六个人,每个人的头像都是黑色的,不显示姓名，只有一个代号。
而聊天室的名称,则叫做“Eternal Aurora”——永恒曙光。
这个名字,取自于十六年前。
“先生们，女士们，瞧,这真的是很奇怪的人。”雷鹤偏头，声音经过处理后在聊天室里响了起来，“你们在曾经的人生当中，有见过这张脸吗？”
“没有。”第一个开口的是代号为“引导者”的人，如果韩心文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她老师的代号。
“这是一名清洁工,和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搭不上任何关系。”另一名叫做“良禽”的头像说道,“与其分析这种小事,倒不如想一想她或她背后组织的目的。”
“她目的性很强,应该在寻找某样东西。”代号为“枫叶”的人接过话,“并且她对地下三层表现出强烈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似乎只发生在前半段，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好像已经开始迷路了，是情报不足么？”
高清监控下,陶未所有的微表情都被分秒记录。
“一只闯入森林却迷路的小兔子，”雷鹤慵懒的笑了一下，“无论她是什么目的，1分零8秒之后，她都得去地狱完成她的目标了。”
“他们必须死，”最后一名叫做“王冠”的人语调冷硬，“他们背后的组织也必须死！我们的情报泄漏了，我可不想在我们的理想还未完成之前，就被其他人插//手进来！”
“放轻松，王冠，”雷鹤旋转玩具熊上镶嵌的红宝石眼睛，语调散漫的安抚道，“他们会死的，还有37秒，我们可爱的小炸//弹就会从牢笼里被放出来。没有任何人有能力触及到我们的秘密，这只小兔子不行，她背后的……呃？！”
第三十一次，第37秒。
脑海中的地图已经只剩下四条支路了，陶未的拳头攥的“咯啦”响。
怒火驱散了麻木和退缩，只在情绪中留下能支撑住一往无前的勇气。
她快步顺着其中一条拐弯，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可当拐角后的场景映在她眼底时，她的大脑仿佛被一拳头砸中了。
她看见了两只连接在一起的超大型收容箱。
之所以直接注意到，是因为其中一只收容箱是完全透明的材质。一只巨大肥厚的虫子正趴伏在箱壁上，它整个身躯都是深黄色的，大概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高一点。两条前足长长的越过头顶，两条后足直挺挺耷在玻璃上。
换个角度看。那四条足活像人类的四肢，无数振翅的黄色小虫绕其而飞。
小虫子实在太多了，透明的玻璃箱大半都被小虫子的身体淹没，犹如在里面埋了半人高的土，甚至已经完全无法看清虫群内部的情况。
一根手指那么粗的玻璃管从透明的收容箱上伸出，连接着旁边另一个不透明的、全封闭的收容箱。
玻璃管里，挤着很多只飞虫，全都被一块厚厚的挡板挡住，没有办法直接进入另一只封闭箱。
这两只箱体完全游离于其他箱体森林之外，上方与旁边的位置都是空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只全封闭箱体门上，安装着两个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其中一个正亮着红色，这是其他箱体完全没有的。
看着这一切构造，陶未呼吸加快，第一时间去看封闭箱光屏上的编码。
——[高危异常体-788]
哈！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仿佛身上压着的千斤重担全都消失了，就像愚公终于挪走了大山，精卫终于填平了大海，陶未浑身上下无比舒畅！
光屏前，永恒曙光的聊天室却炸开了花！
“飞鸟！”王冠忍不住叫了一嗓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找到了788！她离那该死的地方不远了！！”
“飞鸟！”枫叶快速说道，“我要求你立即将特别行动队调过去炸掉那个地方！即使要放弃那里的一切，也绝对不允许秘密被公之于众！”
“冷静点，各位！”雷鹤不满地拧起了眉，“她只是找到了，可那又怎么样？她只是个普通人，她无法将任何消息传出去。还有10秒，连打字的时间都不够，她就会死在这里，死人永远都不可能开口的。”
第58秒。
陶未看了眼788的门，浮空的虚拟屏幕上也有一道虹膜锁，这次是开不了门了，不过没有关系，下次她会把韩心文拎过来。
第59秒。
陶未微笑着使用[真实之眼]，怪异的眼睛睁开在玻璃管内部，将整个厚重的挡板机关看了个遍。
这快档板很厚，至少有30cm，周围被小型滑道固定，能通过远程操控控制掀起或放下。
档板周遭密密麻麻全是爬来爬去的黄色小虫，只要板子一抬起，一定会有小虫由此进入另一个收容箱内。
不算精巧的机关，但的确好用。
陶未抬头看了一眼，玻璃门上的光屏显示出虫群的编码。
[2180.09.30.实验体-A55正式宣告失败，更名为人造异常体-801寄生疥虫母虫]
寄生虫。
陶未将眼睛放置在虫群内部，果然看见了铺了厚厚一层的零散人骨。
这是最一开始，陶未在黑街居民楼里被寄生的那种小虫。
原来那只小虫子是从这飞出去的。恐怕在788被放出去的时候，也有小虫子一同飞了出去。
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被彻底寄生后，恐怕那些寄生虫会立即操控她的身体回到这个地方来。
第1分零5秒。
沉重的机关门突兀发出了声音——门被打开，暗红色的肉瘤瞬间出现在陶未面前。
陶未没有动，眼睛们一只只已经在箱体内部睁开。
她看着788，眼睛们却将箱体里所有的细节全都反馈至她的大脑中。
她看见了箱子里的一套机械手臂，能延伸至箱子里的任何角落。
机械手臂上搭载着好几种精密工具，韩心文他们应该就是通过这两条机械臂采集瘟疫炸//弹本体组织进行融合实验的。
从头到尾观看的雷鹤，已经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聊天室顷刻间一片死寂，几秒后所有人都炸开了！
吼叫持续响起，看见女人不断睁开闭上的眼睛，看着那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特殊能力，谁也坐不住了！
这不就是异常能力吗？！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活像个穷鬼一样的女人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引导者，她是谁？！”良禽几乎已经破了音，“你们的实验研究记录里从来没有记载过这样的人造异常体！”
“四次了！她已经睁开那些眼睛四次了！她为什么还像没事人一样？！”枫叶声音尖锐，“引导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成功了？有人能够使用超过三次异常能力？！”
王冠更是像头暴怒的狮子，“我每年给你们投资那么多钱！到现在你们居然告诉我实验早就已经成功了？！只是根本不是你们做成的？！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引导者的声音失控的响了起来，“我们的实验从未成功过！我们尝试了那么多次…等一下，飞鸟！她不能死！不能让这个女人死掉！绝对不可以！！”
1分零7秒。
雷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挥出了残影。
他早就在第一只眼睛睁开时想要掀开玻璃管道上的挡板，企图将788召唤回来了。
但高危异常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能利用规则去引诱788的行进路线，但他做不到从根源上操纵788。
他只能徒劳无功地看着屏幕上红光爆炸——那是他亲自下的指令。
雷鹤感受到了钻心的懊悔！
完了！一切都完蛋了！
但这种懊悔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因为世界暂停了——
第三十二次。
地下三层的密码门外，陶未心情非常好，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放松了一下大脑，甚至有耐心听了会韩心文的狡辩。
“……把这个金属箱子放到地下二层里去，之后我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很简单，所以我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呃，不好意思，”韩心文停了下来，看着陶未问，“请问你笑什么？”
眼前的女人的确在笑，她嘴角微微勾起，表情怡然自得。
可她的眼睛，应该说，她的眼神……
韩心文只是直视着，就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那个眼神太凉了，像是在平静的阴云下潜藏着疯狂的风暴，看得人心惊肉跳。
“没什么，”陶未笑着说道，“只是想到马上我的目的就要完成了，心情很好而已。”
听见这话，邵阴转头看了她一眼。
“哦对了，邵先生，”陶未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指了指密码门说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我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但我可以给你准确的情报。”
邵阴目光一凝，“什么？”
“寄生霉菌本体的编号为异常体-086，它的收容箱就在这里面，不过你得自己找。”
陶未每说一句，韩心文的脸色就白一分。
可当博士刚打算开口时，陶未却忽然转过脸对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闭上嘴是目前对你最安全的方式了，博士。否则我真的忍不住会现在做点什么。”
这次的连续死亡让陶未的心态改变了。
她第一次在完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一次次以同样的方式被杀死，她原本属于“普通人”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
一股戾气充斥在她心头，她想报复，猛烈的报复。
而现在，罪魁祸首之一就站在她面前，陶未感觉自己能忍住不当场砍韩心文一刀，已经算她心态强大了。
韩心文被震住了，半张开的嘴又慢慢合上。
陶未让邵阴帮忙将博士的双手反绑。
“绑死一点，”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要跑也会因无法掌握平衡而摔倒的那种。”
韩心文惊恐地看着她，博士完全不明白，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这女人的气势怎么完全变了？！
邵阴将韩心文捆成个螃蟹，深深看了陶未一眼，“进去之后，分道扬镳？”
“是的，”陶未将霉菌罐子打开，放在地上，“你去做你的事，我去做我的，我们互不打扰。”
“行。”邵阴下意识摸了摸刀柄，锋利的刀刃上映射出他垂下的眼睛，“那祝我们成功吧。”
“咔嚓！”小门开了，三人依次进入。
1分零8秒。
陶未忽然开始拽着韩心文朝一个方向狂奔，只是一个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邵阴不知道那么多事，他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慢慢松开。
“拿到异核之后再想办法抓捕她。”邵阴看着眼前密集的收容箱，下了决定，“那个女人，要么为我们所用，要么….必须死。”
否则那样的人，和扎琪给他一样感觉的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为敌人，也太过危险了。
“而且她知道了我们的秘密，绝对不能放走她。”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先找异核。
邵阴快速隐入密密麻麻如同迷宫般的地下三层。
“你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去哪里？！”被反绑着手，韩心文跑的异常艰难。
更何况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在乎她的狼狈！即便她脸着地摔了一跤，这女人也不会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将她的脸拖在地上继续奔跑！
韩心文忍不住要骂人了！
“不远，”陶未面色不变，“你再坚持一会。”
其实788距离大门的路真的不远，只要按照正确的路线，狂跑个二十几秒钟就到了。
之所以死了那么多次，纯粹是因为这地方的收容箱太多了，路太乱，还有她运气太差。
韩心文还想说什么，可在转过一个弯后，她的眼睛陡然瞪大了，并竭力挣扎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博士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危异常体的收容箱，破音道，“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啊！！”
陶未一句话没说，直接拽着拼命往后蹬腿的韩心文怼在788门上的光屏前。
[虹膜认证完成，欢迎您，文博士！]
文博士，不是真名，还真是谨慎的家伙。
紧接着，她抬手将博士扔远，自己则快速在光屏上操作起来。
从进入研究所开始，这里给陶未的感觉就是精密。
精密的防护措施，精密的地理位置，精密的安全设计。
所以她猜测，788的收容箱一定不止可以远程操控，这些研究员们一定会做两手准备。
——比如手动关闭，手动操控。
毕竟无论怎样，远程操控下却留下了1分零8秒这样说短不短，说长却也并不长的时间，实在是太奇怪了。
门明明可以秒开的，可却要留下一段空白安全期，为什么？
恐怕就是为了给仍然停留在研究所内的人一个反应时间。
——假如使用远程操控的家伙背叛了怎么办？被敌人抓住了突然要杀自己人怎么办？
1分零8秒，就是给设施内的人一个反抗的时间。
所以陶未笃定，手动操控的程序一定不会复杂。
韩心文在尖叫，像只翻过去的乌龟，摇摇晃晃企图站起来。
“你在干什么？！你不允许碰它！你怎么会知道788的位置！你给我从那个地方滚开！！”
“你都被立刻放弃了，还如此维护他们么？”陶未没有扭头，“和秘密被发现相比，你的命完全不值一提。这就是你的理想？你忠诚于你老师，想要去追寻的理念就是死亡？”
韩心文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脸色涨红，所有的话都被怼回了胸腔。
“你根本什么都、都不懂…”博士虽然仍然在喊，可她的声音迅速沙哑下去，眼眶通红，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我是不懂你们的狗屁理想，”陶未终于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但我知道怎么让你们吃瘪。”
敲下最后一个按键，陶未仰头，她的微笑被放大数倍，呈现在聊天室所有人面前。
雷鹤听见她平静的声音，“我还知道怎么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别着急，现在弄死你们所有人是我的新理想了，这里就是我的起点。”
话音刚落，雷鹤面前的另一块浮空屏上便跳出一行字。
[收容箱远程操控已被彻底关闭，如需重启，请前往主操控台。]
主操控台就是陶未目前使用的那个。
雷鹤的脸扭曲了。
“杀了她！”聊天室里每个人都处在暴怒中，大喊着同样一个词，“杀了她！”
“飞鸟！”王冠在大吼，“立刻命令特别行动队，必须杀了她！”
昏黄的光将巨大的寄生母虫映的更加诡异。
人类是如何变成这副样子的，陶未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她先存了个档，然后摘掉了韩心文的腕机，将这里的一切全都拍照留底。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韩心文看着陶未冷笑，死亡危机被解除了，虽然博士很不想承认，但她的声音的确下意识放松下来，都有心情取笑别人了。
可陶未却认认真真思考起来，“救世主？这代号也挺不错啊。”
韩心文的嘲讽僵在脸上。
“如果只有我能做到的话，”陶未扭头看着她说道，“那为什么不呢？毕竟游戏真的很好玩，你们也真的很该死。”
韩心文彻底懵了，“游、游戏？”
陶未不说话了，她现在有了更多的时间，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除后患。
真实之眼在788收容箱内部睁开，并没有引起收容箱里炸//弹的膨胀。
看来扭曲的现实并不能引起788的判定。
陶未磕磕绊绊找到了开启挡板的按键，一些寄生虫爬进了788的收容箱。
暗红色的肉瘤立刻开始膨胀，数秒后，瘟疫在箱体内爆炸了。
粘稠的瘟疫迸溅的到处都是，每一只沾上的寄生虫都掉在了地上。
而爆炸之后的肉瘤，小了一圈。
等确认周遭没有活物，刚刚溅出去的暗红色物质开始缓慢向着空中残留的本体挪动，
陶未看着那小小的一圈眯起眼，随即又立刻开启挡板。
第二波寄生虫迅速进入。
瘟疫炸//弹再次被触发了，爆炸之后，肉瘤又小了一圈。
陶未心底有谱了，韩心文他们真的很聪明，找到的异常体危险却好操控。
恐怕那一次次实验也是这样从788身上取下研究材料的吧？
她重复快速的操作着挡板，很快将瘟疫炸//弹剥的只剩小小一只。
暗红色已经很淡了，陶未透过黑雾，能看见内里透出的晶莹剔透的绿。
异核。
陶未毫不犹豫掀开最后一次挡板。
十几秒后，韩心文目瞪口呆地看着收容箱一侧的机关动了起来，熟悉的机械臂发出“嘶嘶”的声音，将一样东西放置在了机关上。
紧接着，滑道启动，机关将那东西从收容箱里送了出来。
寄生虫全被炸死，瘟疫还没来得及回归。
所以陶未安全的拿到了她想要的异核。
“恭喜您击杀了异常体-788！”游戏系统机械的欢快声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剧本完成度已达到94%！”
“世界异常体文档已更新！”
“稍后查看。”陶未阻止了系统播报788的资料，因为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陶未握着异核，蹲在已经完全呆愣的韩心文面前，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哐”一下将她用力砸在地上！
连续三下，十成十的力气，韩心文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晕了过去。
在博士和自己姿势的遮挡下，头顶的监控没有发现这一切，陶未问系统，“我可以吃吗？”
“当然，”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这是您升级的必备条件。”
陶未点点头，“因为我选的是怪物线。”
系统冰冷地夸赞，“是的，您可以通过吞噬不同的异核，来快速提升您的异常值和技能数。”
陶未笑了一下，“所以我可以使用技能的次数是？”
系统：“无限。”
陶未毫不犹豫将异核吃了下去，她不会在已选的路上纠结。
异核的温度很低，冰冰凉的。又很软，像果冻。
彻底融合异核需要时间，陶未起身打开788门上的光屏，查看所有有关于788的实验记录。
一共1972次喂养记录，每一次喂养的“食物”都是一只人造异常体。
而在这些记录当中，能清晰发现788在成长。
一开始，788的直径只有1.3米。
500次喂养之后，788的直径达到了1.32米。
1972次之后的现在，788点直径已经达到了1.35米。
高危正在从人造异常体身上吸取力量，虽然数值变化不大，可的确在变。
其中喂养的时间也很有意思。
陶未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固定时间去喂养788的。
他们先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进行喂养，之后突然中断。788在中断时明显变得极其不稳定了，经常会在收容箱内来回乱窜。
而恢复喂养后，788立即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呆着，甚至要比进行喂养前更加听话。
在某一段数据归纳后面，陶未看见了一句随手写的随笔——[多么震撼人心的发现啊！它就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如果我们将实验持续进行下去，是否能够真正掌控788，并且让这孩子向上升一个等级？]
升级。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陶未垂下眼，“把人类做成口粮，去驯养培育这些怪物？”
她将这一切都拍照存进了韩心文的腕机，确认无一遗漏后，她拽起昏迷的韩心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地图中的绝大多数路她已经探索完毕了，没有找到788的同时，也没有找到086寄生霉菌。
所以086一定在离这里不远的几条支路上。
什么也不知道邵阴，估计已经越找越远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陶未现在只剩下两个任务了，一个是找到086，拿到这个剧本里的第二只异核。另一个是挖出韩心文他们埋在这里的最终秘密。
即使她已经差不多猜到了，这些人肮脏又令人无比恶心的….理想。
第27章
仅仅只是拐了另一个弯后,陶未就找到了同样单独摆放的086的收容箱。
那是一个超大超高的巨型箱体。
高度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几乎快要顶到了天花板上，宽度也至少有两米半左右。
陶未绕着收容箱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她索性韩心文提了过来，扒开她的眼睛解锁。
光屏上显示出086的项目编号。
[异常体-086寄生霉树]
树？霉菌的本体是一棵树？？
陶未在收容箱内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看见封闭厚重的灰黑色合金墙内，还有一层特殊的玻璃墙。
这居然还是个双层的收容箱,玻璃和合金中央有一小段空隙,割裂的视野内能清晰看见玻璃墙下的滑道。
陶未立刻意识到，玻璃那一部分是可以操控打开关闭的,这不仅是个双层箱体,还是个双层门。
透过透明的玻璃，陶未看见了一棵灰扑扑的大树。
她不清楚这是什么品种的树，只知道这棵树枝叶凋敝,表皮呈现干枯将亡的色泽。
看起来是一颗快要死掉老树，可歪歪扭扭伸出来的枝桠上，却结有一颗颗水滴形状的果实。
陶未看着那些果实，心下一跳。
下一秒，也许是察觉到活物的靠近，离她最近的一颗果实骤然开裂,一小块霉菌朝眼睛的方向倏然飞出！
那速度奇快,犹如子//弹！
但霉菌的力量并不足以令它穿透特质的玻璃墙,它在撞上墙体后“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陶未冷冷地看着它在原地打转,急迫地想要寻找能够到活物的路。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在发现霉菌无法出去后，那颗老树忽然动了。
无数长长的枝桠大力拍打在玻璃墙上,抽出“啪啪”的响声，犹如无能狂怒的囚犯。
可坚固无比的玻璃墙上连道划痕也没有。
寄生霉树更加生气了,它的愤怒相当明显，因为其他果实也逐渐发出开裂的“哔啵”声。
“原来寄生霉菌是因为被关了起来，所以才会如此憎恶研究所，霉菌寄生的干尸才会对骂过中心的我露出笑容。”陶未逐渐理清了事情始末。
她选择不再刺激一只高危异常体，在大量果实爆开前闭上了眼睛，收容箱内的撞击也渐渐平息下来。
陶未专注的查看起086的光屏，在这里，她看到了086的异常体档案。
[项目编号：异常体-086寄生霉树]
[项目等级：高危]
[特殊收容措施：异常体-086无法被安全的移动，必须强制在周遭建立30cm厚度的收容箱，并配以运动警报装置。由于086必须进食的特性，2180年起，将在086的第一层收容箱外建造第二层。
任何人员不得同时开启两层收容箱，否则将触发红色警报。]
[描述：异常体-086外表为一棵枯败的老树，品种与地球目前已知的所有树类完全不同。其表面枝叶凋零，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深棕泛黄的霉菌，形状犹如干瘪的树皮，但富有活性。
异常体-086每隔21天会在枝桠上结出水滴形的果实，该果实于一天之内迅速成长至成熟。如果086附近有活物靠近，果实便会立即破裂，孵化出移动速度极快的寄生霉菌。
寄生霉菌只会对表现出“正向能量”的活物进行寄生，并在三小时内迅速吸干活物体内的所有营养物质，留下坚硬的骨骼和胶状皮肤。
每一只寄生霉菌离体后会且只会寄生一只活物，所吸收到的营养，都会以一种未知手段反哺给寄生霉树，使其表面覆盖的活性霉菌增厚。]
[形成原因：未知。]
陶未的目光在“正向能量”几个字上停了一下，接着打开086的所有研究记录。
在这里同样找到了一份喂养记录，一共500次。
500次，500个活人。
但086却表现出了抗拒，它孵化出的寄生霉菌会对人造异常体产生反应，寄生后却不会为寄生霉树提供营养。
吃了等于没吃。
不仅如此，在这500次喂养后。寄生霉树还萎缩了10cm。
韩心文他们对此的判定是“它饿了”。
[我们确信寄生霉树需要“食物”，我们先尝试了各种小型动物，但全都无法对086产生“饱腹感”，它仍然在持续萎缩，这不是个好兆头。于是我们开始尝试大型动物，可086的萎缩现象并没有任何好转。]
寄生霉树吃动物，但动物不会对它产生好的结果。
所以在尝试了一圈后，韩心文他们将目光放在了人类的身上。
“放风”这一概念也是这个时候首次提出来的，专门针对086的“养育”计划。
2180年，记录中第一次提到一位研究员带着寄生霉菌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风县。
在那里，他将装有霉菌的玻璃罐扔在了一家只有两位失独老人的小院里。
两位老人虽然孤寡，但心态却保持的很积极。
他们的小院里种满漂亮金盏菊的和一些水灵灵的蔬果，还有两颗粗壮健康的樱桃树。
小房也被刷成了明艳的橘红色，仿佛初生太阳，一眼就能在一片灰扑扑的民房中找到。
这是霉菌很喜欢的“食物”，明明日子困苦，但人的精神却仍然向上。
第二日，老爷爷死亡，研究所同时记录下霉树增厚的瞬间。
记录中对此欢呼雀跃，找到一只纯天然的高危异常体极其不容易，他们对086异常珍惜。
几乎研究所里每个人都充当过霉菌的活体运输机，载着它们跨遍大江南北，就为了给086找几口吃的，搭上无数被随机选择的、明明还能有很多美丽未来的人类。
陶未看着那些“食物”的记录与描述，胸腔像被石头塞满了，喉咙干涩的不行。
她把上面的信息全部拍照留存，每一行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养育计划一直持续到去年，去年这里正式被废弃了。原因并没有在086的记录文档中描述，只说“双层收容箱的移动板墙以后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希望086未来一段时间内能自己自足，只要坚持到他们成功那天即可”。
086自给自足的第一站，就是最近的黑街。
哈！这些人把一只寄生杀人魔当成了孩子吗？
陶未的双拳忍不住紧紧握起。
她的愤怒愈发高涨了，这种高涨很快在寄生霉树身上发泄出来了。
机械臂已经被使用了很多次，光屏上有监控装置，能清晰看见086的状况。
它不会对非生物体产生反应，所以就算机械臂将它拦腰折断，它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陶未控制着机械臂，利用上面的工具将086的树干剖开，在最深处找到了碧绿到璀璨的异核。
异核暴露时，寄生霉树终于感到了恐慌。
所有果实瞬间碎裂，无数霉菌仓皇地爬了出来，对着机械臂进行攻击。所有树枝狂乱地挥舞着，企图交错成防护栏将自己的树干护住。
然而这一切都在陶未睁开眼的瞬间停住了。
[万目睽睽]！
恐惧让寄生霉树呆滞了两秒，就是这两秒，让她有时间毫不犹豫将异核挖了出来。
异核一离体，整颗霉树骤然一停，随后立即像被抽干了似的迅速抽搐萎缩，最终缩成了一条细细长长、软软踏踏的树皮，耷拉在地上。
所有霉菌在瞬间失活，从机械臂上簌簌掉落。
“恭喜您已成功击杀异常体-086！”系统的播报登时响起，“剧本完成度已达到96%！”
确认收容箱内没有任何代表“异常”的绿光后，陶未打开了箱门。
她将树皮地上拽了出来，也许是生前吃的太好，这棵树死后居然变得顺滑无比吹弹可破，说是树皮，更像是…初生的婴儿皮肤，只不过是褐色的。
陶未把这长长一条团成团塞在了她的口袋里，顺便把地上已经瘪掉的霉菌们铲起来也放进兜里。
——感谢她的清洁工套装，有工具，兜还多。
低头时，陶未背过监控吃掉了寄生霉树的异核。
“……你、你在做什么？！”
就在陶未踏出086的收容箱时，身后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陶未回头，和艰难起身的韩心文对上眼睛。
手法还是太生疏，力气不够。
陶未分析着，所以这么短的时间人就醒了，下次得练。
“为、为什么你会……”韩心文胸腔鼓动，急急说道，“你把086怎么了？！”
陶未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你真把这种扭曲的东西当成孩子了？”
韩心文一怔，随后气极地哑着声音喊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哦？”陶未慢条斯理地走过来，将博士从地上拽起，“你说说，我不明白什么？别说那些糊弄人的谎话，我不蠢。”
“这些异常体是意义非凡的存在！远比我们自身还要重要！”韩心文非常激动，086的收容箱门大开，可它却没有任何异动，这种安静让韩心文极度不安。
“人类在地球上已经繁衍了250000年，我们创造了新的文明，我们成为了新的种族，我们像蚂蚁一样爬满地球上每一个角落，我们的一切都有迹可循！甚至利用科技能还原几亿年前的生物！”韩心文直直盯着陶未的眼睛，“但这些异常体却根本不是这样！它们是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更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些它们所遵循的规则，在发现之前根本毫无迹象！这些….这些被扭曲的异常是真正的神迹！我们研究它们是为了搞清楚它们的一切！为了利用它们的特性优化人类！”
“优化。”陶未重复了一遍韩心文的用词，“你们认为人类是存在很多缺憾的生物？”
“难道不是吗？”韩心文自嘲一笑，“我们的躯体无比羸弱，一拳就能砸断鼻骨，没经过训练的人类甚至跑不过一只兔子。我们的寿命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甚至从第五十年开始，身体的各项机能就已经开始退化了。我们的视觉、听觉都是自然界最下等的。除了大脑，人类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吗？”
“那异常体就很强大了？”陶未回头指了指086的箱体，“可只要找到规则，它们永远都逃不出这一方牢笼。”
“不，这根本不一样。”韩心文眼底逐渐浮现一股扭曲的狂热，“越强大的异常体，所受限制越渺小。086只是高危，可只要越过高危这个门槛，异常体的限制就会无限接近于无！”
陶未猛然想起她第一次吞掉李小英的异核时，系统给出了异常体的等级。
高危之上还有两个等级，一个是极高危，另一个被消音掉的▉▉。
陶未忍不住问，“跨过高危的门槛是什么？”
韩心文高高昂起下巴，“那是凌驾于所有的存在！你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吗？！”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一只极高危只需要动一动，就有可能引发世界末日！无数人会因为它的而死亡，可它也许只是翻了个身而已！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是真真正正的‘神之生物’！如果人类能…哪怕只能获得它们十分之一的力量，那人类将成为世界，不，整个宇宙真正的掌控者！”
“你不想跨越时间的洪流吗？”韩心文眼神癫狂，面容潮红，“空间将不再是束缚，你能够随心所欲跳出‘意义’的概念！地球只是你一个短暂的落脚点，你存在于万物之中，你的话语就是真理！这才是极高危之上——真正的崩坏！如果它们想，我们的现实将永不复存在！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懦弱渺小的人类！你要明白，异常体和我们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如果什么都不做，如果我们不优化人类的基因，当某天那种存在真的出现了，人类又该何去何从？！一只高危就能杀死一个城市的人，那当极高危出现，或再此之上的存在出现，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所以，融合实验是必须的。”最后，韩心文“嗬”道，“如果你想战胜敌人，那么你必须要有足以匹敌敌人的力量，否则等待人类的，将是永远的灭亡。”
陶未深深看着她，“所以，极高危之上的崩坏级别，你们观测到过吗？”
“我们根本没有那个能力，”韩心文自嘲一笑，“可地球上的生物毁灭过那么多次，真的只是陨石降落、地壳变动么？”
疯子。
这是陶未对韩心文的评价，她不再让自己去试图理解一个疯子，否则她会觉得韩心文说的话很有道理，从而也变成一样的疯子。
“所以这一切，都依托在臆想当中？”陶未问，“因为一个假设，一个从未证实过的存在，你们就赔进了这么多人命？”
“极高危之上一定是存在的！”韩心文忍不住叫了起来，“崩坏级别的异常体一定是存在的！”
“可人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懦弱啊。”陶未低声说。
韩心文当即一怔。
“地球上最早的生命体出现于46亿年前，46亿年，人类是唯一一个成功脱离地球，站在宇宙当中的生命。”陶未张开手掌，看着上面细密的掌纹，“你说的对，也许我们的身体并不是那么有力，五感也算低配。但人类从不服输，也同样永不言败。我们生而为人，竞争，奋斗，学习，研究，都是以'人‘的意志进行。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做人’都舍弃了，那凭什么还说自己是为了人类呢？”
韩心文呆呆地看着她。
“扯太远了，”陶未揉了揉眉心，“我不是来和你辩论哲学的，我们还是说回现在吧，说说你们犯下的罪行。”
“因为这样的想法，因为高危极度稀少且难以掌控，”陶未想了想，“所以你们才动了想要自己制造高危的心思，搞出了橙阳小区事件，养出了李小英？”
韩心文一下子怔住了。
她被陶未突然的转话题震的心神俱乱，磕磕巴巴地张口，“你、你、你——”
“让我猜猜，你们不仅需要真正的纯野生高危异常体，你们还需要了解的、易被掌控的那种。”陶未一边分析，一边拽着人往外走，“一只刚被发现的高危的规则是模糊的，需要填进去相当多的人命才能摸索出来。你们秘密结成这个研究团队，恐怕能搞清楚两只高危的规则就已经是极限了吧？所以你们才搞出了‘养殖场’，企图自主养殖出真正的高危异常体当实验材料。”
说到这，陶未幽幽一笑，“太可惜了，你们付出了多少精力？又付出了多少财力？然而这一切都给别人做了嫁衣。就你们这运气，还想造神？难道神明看向我们的时候，会先看运气很差的那一批吗？”
韩心文的脸色彻底变了，监控光屏外，永恒曙光聊天室的所有人的心全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雷鹤抓起通讯屏幕，咬牙切齿，“姜砚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赶到目的地？！”
“报告部长！还需要至少8分钟！”通讯另一头的人回报道，“准备安放所需的真空湮灭弹花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雷鹤，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特别行动部部长，此刻怒火已攀升至顶峰。
可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这一切！
他不可能冲到现场去主动暴露自己，而最强的1队还需要8分钟才能到！
雷鹤一直优雅的、骄傲的、高高在上的外表已经在陶未的分析中无法维持了。
但陶未仍旧没有停止。
她看了眼韩心文，将话题换到了另一个，“你们不断进行融合实验，用这些失败的异常体去喂养788，是为了让它‘升级’？”
韩心文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当然，这个办法是我们通过无数次实验才发现的，这是相当伟大的研究，因为我们找到了进化之路。”
“借口。”陶未面无表情地说。
韩心文差点摔倒，被陶未稳稳扶住，强迫她继续听下去。
“这恐怕是你们无意间发现的，也只是独独存在于788身上的特性。那即是‘喂养’，也是‘清理’。”
韩心文脸渐渐变白了，“你、你在说什么….我根、根本听不明白……”
“怎么会听不明白呢？”陶未真诚的疑惑，“这明明是你们的理想啊？想彻底拥有崩坏级异常体的力量，想安全的从人类进化成强大的、抬抬手就能扭曲万顷现实的存在，不死不灭，这才是你们不断进行融合实验的根本原因，不是吗？可失败品太多太多了，多到已经塞不下了。所以你们才选择了喂养的方式，顺便也想为自己谋化出另一条路——”
“另一条退而求其次，能够暂时达成的路，能真正成为高危异常体主人的路，能将高危异常体变成自己力量的路。”陶未抬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收容箱，“为了人类，这是你们的借口。为了自己，才是你们真正的目标。你们想要掌控‘神迹’，创造‘神迹’，将自己变成‘神迹’，但你们其实根本没有能将自己变成‘神迹’的力量。”
“说到底，你们只是一群愚蠢又恶心的失败者罢了。”
“博士，”陶未讥讽一笑，“你们能不能真正造出神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成功实现理想之前，你们一定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韩心文腿彻底软了，她脚一歪，头重脚轻地跪在了地上。
博士看陶未的表情像见到了鬼，“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我啊，我是拨乱反正的人，“陶未想了想，她的确需要一个代号，一个让韩心文背后的组织恐惧的代号，就像邵阴他们名叫“墓碑”一样，她也需要一个游戏当中的昵称。
不过她是起名废，只纠结了几秒她就放弃了，直接采用了韩心文曾提过的那个名字。
陶未略微有些羞耻的微笑，“你可以叫我救世主。虽然一开始我只是想玩个游戏，不过不得承认，这游戏换个玩法也不错。”
韩心文茫然了，她完全听不懂这女人在说什么。
博士被再次拖拽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出了合金门。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地下三层，陶未脚步不停，一路将人拽上了楼梯。
至于邵阴，没亲眼看见他目睹086的异核丢失的表情，实在是太遗憾了。
但这人嘛，不被坑几次没办法长大的，就让他在里面好好当无头苍蝇继续转吧。
韩心文背后的人一定会采取措施，说不定现在前来灭杀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陶未时间紧迫，没工夫浪费在没用的人和事上了。
就在此刻，陶未的脑海里忽然传出“叮”的一声。
“您已成功融合异化之核！您已成功发现[坟墓]所掩埋的真相！您的剧本完成度已达到99%！”
“恭喜您获得高危异常体瘟疫炸//弹的馈赠！”
“[瘟疫感染]：您的任意一部分身体组织皆可成为瘟疫病毒携带体，通过触碰的方式感染传播给目标活体生物，瘟疫病毒的活跃程度由您的主观意志决定。”
“你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1950，等级提升至低危级。”
“恭喜您获得高危异常体寄生霉菌的馈赠！”
“[寄生增殖]：您的血液可通过接触活体目标的伤口、口腔、眼膜、耳道、生//殖器官等途径完成寄生，当您的血液在宿主体内增殖至一定数量后，您可短暂控制该目标的行动与思维。控制强度与时间取决于您的异化值高低。”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2721。”
也许是因为经常被研究所采样研究，瘟疫炸//弹和寄生霉树带来的能力都只有一个。
异化值则增长至了低危级，还摸到了中危3000的门槛。
这是个好消息。
陶未一路不停，在她带着韩心文来到那间最初休息的方厅时，韩心文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再次感到了死亡威胁的恐惧。
“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这儿，”陶未说，“我可不想被你背后的人抓住，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
她不准备让韩心文死掉，韩心文也不能死。
博士得活着，活着向世人承认自己的罪行，活着为坟墓里埋葬的所有冤魂作证，将这里的一切公布出去。
况且系统给的任务还差1%呢，陶未明白，她还不知道韩心文背后的人到底是谁，韩心文只是一个普通研究员，真正主导秘密的另有其人。
她得从博士嘴里套出情报。
但这话放到韩心文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惊惧地瞪大眼睛，认为陶未一定是要把她带回去逼问情报，或许还有可能对她用刑！她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我不走！”韩心文突然发了疯，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陶未！
陶未猝不及防被撞的歪了一下，趁此机会，韩心文对着合金门上的监控喊道，“救救我！老师，救救我！”
“还是太弱了。”陶未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原以为会摔倒，但体质三次增幅后似乎变得有了些力量，可对比邵阴那样的身体素质来说仍然很弱。
必须得把搏击安排起来了。
她抬眼看着上蹿下跳的韩心文无奈叹气，“到现在为止，你还指望你的老师能来救你呢？真不明白，他们注定走在一条永远失败的路上，你为什么还傻了吧唧的想要回去呢？”
“我的老师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也是世界上对异常体研究最深的人！”韩心文怒吼道，“你凭什么说他注定失败？！如果连他都不行，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成功！”
陶未没什么情绪地说，“因为你们所希望的、梦想的，其实早就有人实现了。”
韩心文的尖叫被掐断了，她呆呆地瞪着眼睛，胸腔因为难以置信而有种缺氧的感觉。
“那就再给你们看一次吧，”陶未突然笑了一下，刹那之间，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在韩心文脚下的地面上，无数双眼睛犹如浪潮般一层层倏然睁开！
监控被黑糊糊的眼皮遮住，只有韩心文一个人目睹了这场荒诞怪异的表演！
扭曲混乱的眼睛们在几秒内完成无数次睁开闭合，犹如厚重的地毯铺开又收回。
三次？可笑，陶未至少使用了三十几次能力！
那近乎狂乱的恐惧如同深渊张开了巨口，一口将博士吞没了！
韩心文彻底懵了，在那一刻，她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瞧，”陶未摊开手，低低一笑，“你的理想其实就在我手里。所以博士，你是选择效忠于你的老师，还是选择效忠于你的理想，也就是——我呢？”
韩心文愣神了四五秒钟的时间，她看着眼前干瘦的女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请把我带走吧！”韩心文狂热地看着陶未，“求你！求求你！只要你能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28章
陶未把人带出了地下研究所,走出了伪装铁门，回到了肮脏的地下排水通道。
巨大的人皮女慢吞吞举起脖子，忠诚地履行着“看门”的任务,涉水朝她们冲了过来！
然而陶未这一次却没有躲，她抬手在被人皮包裹住的瞬间，先一步摸到了人皮女的躯体。
[瘟疫感染]。
下一刻,猩红色的瘟疫集合体犹如疯涨的苔藓,几乎在瞬间爬满了人皮女的每一寸皮肤！
致死量的瘟疫病毒不仅噬咬着人皮，还感染摧毁着皮下的异常！
陶未近距离使用过技能才明白,原来[瘟疫感染]的瘟疫同样属于一种扭曲的现实。
当被瘟疫侵染,相当于陶未强行用自己的异常吞并覆盖了人皮女的异常。
人皮女所造成的现实扭曲，被陶未利用瘟疫彻底抹消了！
人皮女只是一个失败的人造异常体，它根本没有任何能够对抗瘟疫的办法。
在韩心文无比激动且兴奋的目光中,人皮女身体后仰摔倒在地，表皮像被抽干水分一样变成了可怖的碎渣！
“已经够了，”陶未垂眸看着人皮女，轻声说，“已经够了。”
请安息吧。
排水通道里一左一右只有两条路，陶未几乎没什么停顿的选择了来时相反的方向。
韩心文是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人,她上面还有一名被称之为“老师”的家伙,根据韩心文对他的描述,这家伙很有可能同属于中心,并且还是个研究部的高层人物。
高层意味着老师拥有权利、金钱和人脉。
所以原路是不可能原路返回的,黑街原本就有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警卫驻扎，她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难保这位老师不会想办法拦截住她。
现在回黑街，就是往狼窝里钻。
于是她们继续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走,但没有走太远。
拐了两个弯后，陶未在一处下水道口下方停住了。
她的视野割裂开来，一只眼睛在下水道上方的地面悄无声息睁开了，借着月光，陶未确认所处的位置已经抵达了绿林边缘。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树林中的虫鸣鸟叫声，目前来看暂时还算安全。
随后，第二只眼睛也在伪装铁门处的分叉口睁开了，这是为了监视有没有人追踪上来。
第三只眼睛则设置在研究所内部的方厅里。
陶未单方面完成了挑衅和宣战，如果她是对面的人，此刻一定会被她气爆炸。
所以陶未胆大包天的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想要看看是谁第一时间抵达研究所。
她需要情报，大量的情报。
不过经此一遭，陶未忽然发现，[真实之眼]能生效的距离提升了，是因为她的异常值提升的原因么？
这真是个好消息，异常值升高，她所有的技能都会跟着升级，太棒了！她的本钱增加了。
身侧响起了晃晃悠悠的脚步声，陶未分出一部分目光看向她的人质。
然后……她被韩心文眼底的火热惊了一下。
一开始，韩心文对她的是警惕的，后来又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但现在，韩心文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脸上，仿佛一个刚入教会的虔诚信徒，充满渴望和激动。
这种转变是好事，韩心文越听话越好，最后从此以后永远对自己死心塌地。
陶未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从哪个方向来？”
“这边。”韩心文毫不犹豫用下巴指了个方向，是继续向前的方向，和陶未来时完全相反的路。
“我们曾在地面上修建了一条隐秘通道，直通研究所。”韩心文颤抖着声音继续说，“很方便，也很干净，门口还有我的一辆悬浮车。如果我们需要离开，可以开车，我的车拥有空中行驶路权。不过现在市区内还是封禁状态，如果你要去市区，可能会很麻烦。”
陶未看了她一眼，发现博士亮晶晶的眼里全是自己。
“……你隶属于特殊事件处理中心？”
“是的，“韩心文机关//枪似的突突道，“我家庭条件不太好，在念研究生时受到了老师的资助。后来研究生学业结束，我直接考到了老师的门下成为生物学博士，也顺理成章接受了老师的邀请，进入了中心研究部工作。我在研究部工作了十年，八年前开始跟随老师的步伐，来到这里进行秘密研究。”
“我的老师…给我诉说了一个伟大的设想，”韩心文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提到理想，她的声音抖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像被拨动的琵琶弦似的颤了起来，“那是一个足以颠覆人类所有认知的设想，那是一个….一个可以让我窥探造物主的秘密的设想，我根本无法抗拒！在老师说完的刹那，我的心脏就地震了。我明白，在我往后的人生里，我都只会因为这一个设想而活着，那将是我付出一生去努力的事情。”
陶未没有急着去问“老师”的身份，她担心问完后系统会立刻判定她游戏结束，像第一次那样强制弹出她的视角。
她还有些重要的事没做完，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弹出游戏。
“所以你现在选择了我。”陶未点点头，“那么你说这么多，是在表现你的忠诚吗？”
“是的！”韩心文扭动了一下被捆住的手，她的精神、心肺、甚至整个人都在亲眼看见陶未能力时的刹那被点燃了！
“我很感激老师对我的帮助，带我入行，但他失败了….”韩心文喘了口气，“我只想亲眼见证这一切，我不会对你，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我会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任何事！只要你允许我加入你的组织，让我能够见证这一切，那我死也无憾了！”
听见博士的用词，陶未愣了愣，“……组织？”
“是啊，你们不是应该有个组织么？”韩心文也愣了，随后她又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急迫说道，“我知道你和那个男人不是一伙的，他是‘墓碑’的人，他们厌恶异常体，想要将异常体彻底清除，才不会进行这样的融合实验。所以你们一定是个更加独立、更加隐蔽且强大的组织。我可以接受任何监管，我都愿意！我也可以不参与进你们的研究，我只求能让我旁观！如果你们同意，无论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陶未古怪地笑了一下，“不，我没有组织。”
“你只有一个人….？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韩心文疯狂摇头，“你在骗我，你们还是不信任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们的信任？”
陶未的瞳孔黑漆漆的，“你为什么会认定我背后有个组织呢？”
“因为凭一个人根本做不到！”韩心文重重摇头，“恕我冒犯….我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看上去….太瘦了。”
身下干瘪，露出的躯体呈现出一种长年营养不良导致的细瘦，脸色蜡黄，头发干枯，皮肤粗糙，黑眼圈重到发青，发际线不仅后移了，还埋着大量白发。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伪装出来的，这具身体就是一个长年受生活压迫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能做到那么多事呢？后面没人指导，没人帮忙韩心文根本不信。
实际上韩心文更倾向于，眼前的女人就是个实验品，只不过恰巧成功了，所以才会被推出来，推到台面上做一些事。
也许现在这女人身上就有和外界联络的装置，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睿智与胆量都是被指点的呢！
陶未轻而易举读懂了韩心文脸上的表情和想法，她轻轻笑了一下，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那如果….这具身体根本不是我的呢？如果‘我’只是一个伪概念，我其实只是一个精神力的具象化呢？”
尹真如是个被选中的“游戏账号”，但也是个活人。
现在游戏接近尾声，陶未认为自己有必要还尹真如一个清净的生活。
陶未不是个阴谋家，但她看过、玩过、研究过很多类似的历史和书籍，她在策划游戏时费尽心思去学过很多东西，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边角的野知识能派上用场。
——希望可以派上用场。
陶未想把韩心文和背后人的注意力尽可能多的转移到她身上，这样那些人也许会投鼠忌器，不会干出直接抓捕或杀害“游戏账号”的决定。
这样做的前提条件就是，她必须足够重要，必须足够强大，必须足够超出那些人的认知。
害怕，恐惧，未知，都会让人变得束手束脚。
一旦那些人束住手脚了，尹真如，以后她所用到的所有“游戏账号”，就都能活。
直至她将他们一个个挖出来。
韩心文僵住了，她再次感到了深深的茫然，“…什、什么？”
“如字面意思说的那样，“陶未在韩心文面前转了一圈，“你瞧，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做尹真如，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清洁工，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盛接我的容器。我的思想、能力，都只属于我的精神，和这具身体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心文的嘴巴张成了“O”型，她脸上的表情太多太杂了，导致她的脸看起来非常扭曲。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她破音地喊道，恍惚间，她忽然想到，这是今晚她的第几次喊“这不可能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陶未眼底泛起诡谲的光，“博士，你还记得扎琪吗？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只有扎琪和你知道的事情，怎么样？”
天空中，一声声轰鸣从远方奔驰而来。
印有三角印记的直升飞机滑过夜空，盘旋在黑街上方。
五道滑索从机舱里掷出，紧接着，五名全副武装的人快速顺着滑索落地。
他们落地的位置在黑街和绿林中央的地带，这里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和荒地。
其中一人一解开绳索，立刻跑向最近的下水道口钻了进去。
另一个则迅速从战术背包中拿出两架折叠无人机，一架直接放飞，另一架跟着第一个人进入了下水道。
其余两人负责警戒，而为首的男人敲击头盔上的麦克，报告道，“1队已抵达目标位置。”
“犯罪分子挟持了B级研究员韩心文博士，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摧毁犯罪分子的秘密据点，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耳麦里，传来特别行动部一把手雷鹤压抑不住的气急败坏的声音，“坐标已经发至你的腕机上了，记住姜砚，此为任务最优先级！”
姜砚看着飞行器队员比出一个“OK”的手势，随后其他人顺着下水道口鱼贯而入。
“收到，”姜砚调整枪的位置，有些疑惑，“那韩心文博士的营救任务？”
“第三优先级。”雷鹤咬牙切齿，“第二优先级是杀掉所有犯罪分子！任何出现在你面前的可疑人物都可以直接击毙！权限我给你批！在确认前两个优先级任务完成的情况下，可进行对韩心文博士的营救任务，你听明白了吗？”
奇怪。
姜砚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总觉得这次的紧急任务处处透露着怪异的违和感。
但他习惯性选择听从命令——服役这么多年，“听从命令”几乎已经刻进了姜砚的骨头里。
“明白。”他暂停了通讯，动作利落地滑进下水道。
无人机无声开道，确认没有任何隐藏杀机后，五人依次进入伪装铁门，朝着研究所快速行进。
陶未从割裂的视野中看见了这一切，彼时她已经完成了对韩心文的认知轰炸。
韩心文看她的表情已经完全呆滞了，仿佛重度脑梗患者，“那么你…你…”
“你想问我是谁？”陶未注视着面前的虚空，看着在地下三层转了好几圈的邵阴一脸怒容地走了出来，和悄无声息潜入的特别行动队狭路相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去找你的。“陶未听着隐隐约约的枪声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不会是这具身体了，我会换另一具更好用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向我证明你的忠诚。走吧，博士，去你来的那条路。”
韩心文背后是个秘密组织，既然是秘密的，在官方阴影里生存的，那代表他们手里也一定没有太多可使用的武装力量。
既然主要武装已经在研究所露头了，那么另一个地方的武装力量一定很少。
陶未一路走一路放视野，确认安全的情况后才和韩心文一起从林中小屋走里出来。
她们上了韩心文的悬浮车，博士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道，“我已经全按照你说的做了，现在我们去哪？”
“送你回家。”
陶未打开了车载导航，选择了一个曾使用过的地点——
海市的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分部，这是韩心文为了展现忠诚，告诉她的一个情报。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在几座大城市设立了小型分部，供特别行动队休整补充，也可作为收容异常体的中转站。虽然工作人员数量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这些分部被统一伪装成“生化与核污染处理中心”，在距离城市二十公里外的山凹里。
悬浮车关掉了所有灯光，如黑鹰般飞上天空，朝着目标疾驰而去。
陶未在天上飞时，邵阴被强大的火力堵在了研究所内部，他朝着牙齿里的通讯器狂吼，“该死的！我他妈被那女人耍了！她像骗白痴一样把我骗了！赶紧带人过来救我！”
女人？
姜砚冷淡的眸子动了一下。
子//弹如瀑布般在楼梯间内交织成细密的网，姜砚站在网后，语气冷淡，“黑猿，金刚，山羊继续进行火力压制，飞机负责安装炸//药，我警戒，三分钟后准备撤离。”
“是！”
“队长！里面好像只有一个人！”黑猿趁着换弹匣的功夫快速说道，“是否需要推上去活捉？我们还没有发现韩博士的踪迹，很有可能就在地下三层。”
“如果里面有人质，不会到现在了还和我们拼火力。”姜砚看着后方的排水通道头也不回，“安装湮灭弹，直接摧毁这里，以防他们有人接应。”
“是！”
就在飞机刚刚安装好最后一枚湮灭弹时，排水通道里忽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
一条犹如深渊巨兽般的巨型蠕虫猛的从伪装铁门外冲了进来！
它张开无比骇人的巨口，露出无数排尖锐的利牙，朝着研究所汹涌而来！
“异常体！”
姜砚眼神一凛，“换枪！”
队员们毫不慌张，立刻从后背拔出第二把枪。
那把枪造型奇特，枪口很短，握把却硬且粗，枪身上印有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三角符号，里面的弹匣装满与普通子//弹完全不同的弹药。
这是中心除现实稳定锚以外第二伟大的发明——M5现实扭曲应对弹。
这种由铍青铜合金和某高危异常体的牙齿结合制造的弹药，能够在现实严重扭曲的情境下依旧维持弹药的威力。
也是特别行动队执行任务时使用的最多的武器。
作为每年烧掉最多经费的职能部门，作为职能权柄大到最无解的部门，在某些方面，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确无愧于社会对它的付出。
M5应对弹疯狂倾出！巨型蠕虫登时疼的蜷成了结，它超大的嘴巴里连续吐出好几个恶心的墨绿色的“茧”。
其中每一只“茧”里竟都包裹着一个人！
“茧”落地破裂，里面最先扑出来的魁梧男人突然举枪，朝着1队所有人疯狂扫射。
与此同时，直被压制的地下三层里，也突然射出来无数强横的诡异枝条！
“前面也有！”
姜砚的脸色彻底变了！
*
雷鹤感觉今晚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这是一种令人极度厌恶的感觉，他长这么大，想要的一切都能轻易获得。
可现在，他清晰感觉到事情从他期望的方向偏离了，甚至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头也不回的将他甩在了身后。
韩心文去哪儿了？那个清洁工去哪儿了？姜砚他们完成了任务没有？秘密研究所被炸掉了么？他们的秘密会不会被发现？1队有无伤亡？伤到没事，死人的话行动报告要怎么写？他们的地下基地为什么会暴露？没了788和086，还失去了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李小英，之后的高危异常体实验该采用哪一个？
从他和茅辰逸结成联盟的那一天开始，从永恒曙光组建的第一天开始，他们从未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
“我需要帮助。”雷鹤双手撑在桌子上，玩具熊随意掉在脚边。
永恒曙光的聊天室内，响起了枫叶的声音，“我从引导者那里要来了有关韩心文的所有信息，目前正在定位她的悬浮车——她用那辆车开往了研究所。”
“怎么样？”茅辰逸问，“有消息了么？”
“她车上没有定位器，这是错误的决定，下次我们必须规避这件事。”枫叶说，“我接管了海市周围四十公里范围内所有空中与地面道路的监控，相信过不了多久那辆车……呃？”
“发生什么了？”雷鹤和茅辰逸同时出声。
“先生们，女士们…”枫叶的语气变得古怪，“我想，我们有新的麻烦了，那辆车五分钟前停在了海市的特殊事件处理中心门口……”
“你说什么？！”雷鹤难以置信，“那女人开了韩心文的车，还直接开到了分部门口？她不怕被抓吗？！”
“我有一个学生，”茅辰逸说，“是海市分部的一把手，我现在就联络她。”
“我立刻命令我的私人保镖团队去一趟海市！”王冠隐隐压抑的怒声传了出来，“飞鸟，你是今晚最大的责任人！研究所一切的安保都是你设计的！你引以为豪的特别行动队也没有拦下人！”
“可以了王冠，”良禽不满道，“我们是一体的，现在麻烦还没解决，你不应该急着定罪名。”
雷鹤冷冷盯着王冠的头像，眼底风暴乍现。
城市外的风很清新，尤其是山里。泥土的芬芳带着潮湿的暖意，陶未感觉阴郁的心情都缓解不少。
韩心文说，分部通常都比较懒散，因为他们一般都没什么活。甚至很多分部人员到离职那天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工作职责。
再加上“生化与核污染”这个伪装名头，让这地方变得极其安静，安保也自然而然弱很多。只要不强行破门，问题都不大。
于是陶未便大剌剌将悬浮车停在了分部前的马路上，昏暗的电子路灯投射下一圈圈的光晕。
陶未选了正对着分部大门的路灯，从兜里掏出086长长的一条。
这玩意儿还保留着生前树干的模样，只是萎缩了。
陶未像扔皮绳似的将086扔绕过路灯，然后在路灯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完后用剩余的部分又将韩心文梆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陶未打开了腕机，调出录像，将摄像头对准博士的脸。
韩心文懂了，这是一份“认罪视频”。
“你、你想把我送上法庭么？”博士看着光屏，喉间发涩，“可是异常体是不能被公布于众的秘辛….你如果想将这些公开，发到公众平台的瞬间账号就会被封，视频同样会被和谐掉….不止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是整个官方都不允许….你发了，就是和所有官方做对，你会成为暴露联邦秘密的头号罪犯，而不是揭露黑暗的英雄，你会被通缉的。”
陶未“刷“一下抬眼。
“我是说真的…”韩心文无奈一笑，“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录，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忠诚，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被抓。如果你被抓了，那我还怎么实现我的理想？”
说完，韩心文似乎真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自己艰难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镜头前的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不会被拍到反绑住的手，顺便还能将背后的分部大门也录进去。
随后，她用鼻子点击“开始”，录像的红圈转了起来。
“我是韩心文，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研究部的一名B级研究员，我的工号是……”
博士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她所参与的反人类实验，里面的所有细节清清楚楚，甚至秘密研究所使用的建造材料、施工队、安保系统、实验材料都是如何秘密建造安装的，她全都交代了。
“我的老师吸纳了伙伴，建设了一个理念相同的组织——永恒曙光，”韩心文没什么情绪地说，“永恒曙光内部采取分级制，拥有很强的保密性。所以我并不清楚组织具体人员构成，但这个组织是支撑实验研究的支柱，我相信里面的每个人都共同为我们共同的理想付出奋斗着。”
“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接触过里面的两名成员，一名是我的老师，名字叫做茅辰逸，是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研究部部长。另一名成员叫做雷鹤，是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特别行动部部长——”
“叮！”
陶未听见了山里食肉动物的嚎叫，也听见了脑海中响起的系统音。
“恭喜您已知晓埋葬坟墓真相地部分人名！剧情完成度已达到100%！”
“剧本第三幕[坟墓]已完成！”
“恭喜您已通关黑街地下全部剧本内容！任务奖励正在结算中——”：
“您已获得高危异常体瘟疫炸//弹、寄生霉树的馈赠！”
“您已获得[方向强化]！”
“[方向强化]：您对方向的认知感整体升高，任何复杂的地形对您来说都不是问题，您可以在迷宫中自如穿行，您将记住任何一条曾走过的路。”
“您的个人面板已更新！”
“现在，您可以选择开始/退出游戏。”
在系统音响起的刹那，陶未便动作迅速的打开韩心文的云端存储软件，题掉韩心文原本的账号，输入了一串新的账号和密码。
这是她十多年前，在学校门口的黑网吧里购买的不记名云端存储账号。
这种账号没有身份认证，是黑网吧卖的黑账号，除非知道账号名称，否则根本查不到使用者。
一开始陶未是用来存小黄书的，这样不会被大数据识别和谐掉。
后来陶未在里面存被禁游戏，现在，她选中所有拍摄下来的东西，包括韩心文的认罪视频，一股脑全部存进了不记名云端。
存完后，她立刻退出，并直接将腕机扔掉地下，上去一顿狂踩。
踩碎还不够，还要拿旁边的石头砸。
直至腕机已经彻底碎成了豆腐渣，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了，她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她发现自己还没有被强制弹出游戏，那更好了，还剩最后一件事。
不远处的分部亮起一排排灯光，混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里跑出。
陶未用腕机碎片割破手指，在韩心文的胸口写上了几个字。
“Gift：↑086”
写完，她将手指伸到韩心文嘴边说，“舔，舔干净，然后等我去找你。”
第29章
韩心文惊谔地望着陶未,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神情逐渐激动。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被反绑住的姿势，用近乎虔诚的姿态弯下腰,轻轻伸出舌头将仅剩的血珠吸干净。
在她身后，分部的人终于跑出来了。
他们冲着两人大声喊道，“放下武器！”
博士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人朝自己意味深长笑了一下,随后眼睛一闭,便仰面倒在了地上。
很快有人冲到了跟前，仔细查看晕倒的女人。还有一些被韩心文的扮相惊呆了,愣了几秒才忙上前帮她解开绳索。
韩心文这才发现,分部的动静闹的很大，几乎倾巢出动，有一些在旁边偷偷拍摄,还有几个明显是分部高层的紧张地看着路灯上被打成蝴蝶结的玩意儿。
“086…”其中一个人说，“这真的是086么？！086死、死了？”
“快报告！快给总部报告！”另一个人说话间已经拨通了总部的通讯，这是一条紧急通讯线路，就算是深夜，也有人一丝不苟地值守着。
所以通讯才刚拨出去就接通了，那人立刻将腕机对准路灯,还有韩心文,“报告！疑似异常体-086出现在海市分部！请求支援！”
“你是谁？”那人在举着枪的警卫保护下大声问。
韩心文一愣,“我叫韩心文,是中心研究部的B级研究员。我能不能…抽根烟？”
通讯另一头的总部人员也愣住了,但他反应非常快，“总部已收到！会立即派人前往,请你们务必保护好现场！”
“你在干什么？！”
总部的人刚刚挂断通讯，分部里忽然跑出来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衣着严肃、眼神凌厉的女人。
“谁允许你私自报告的？！”女人厉喝。
打通讯的人有些茫然,“分部长，那可是….疑似086的蝴蝶结啊….”
异常体-086出现在海市，分部的几名高层员工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
总部派来的研究人员才刚刚离开不久，他们自然从那些人嘴里知晓了086在黑街杀了多少人，过去八年又杀了多少人。
这是超级罪犯，现在居然被人杀掉了，还当成礼物送给了他们。
如果不是面前的场景过于诡异，这几名知情的员工几乎都要欢呼雀跃的原地起跳了！
“无论是谁干的，”打通讯的的那人压抑不住兴奋，“我们都应该在查明后给她发奖金！她救了数不清的普通人！这难道不对吗，副部长？”
女人胸口剧烈起伏，她意识到自己来晚了，总部有人知道了，太多人都知道了，这事压不住了。
她语气被迫缓和下来，摆摆手指了指韩心文，“行，不过没听见她的话吗？还不赶紧去收拾一间休息室给研究员休息？”
“是…是！可是副部长….”旁边的员工们面面相觑，“总部刚说了要保护好现场….”
“保护那个疑似086的东西不就行了？！”女人怒道，“难道你们要将B级研究员就放在这里吹风吗？！”
“是是！”立刻有员工上前替韩心文解开绳子。
那女人从下属手里接过一条薄毯，快步上前替韩心文披上。
“我叫李晨歌，是分部的副部长。”她大声说，随即借着披毛毯的动作，她俯下身，在韩心文耳边小声且快速地说道，“老师很担心你。”
老师…
韩心文的眼睛垂了下来，被遮住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她受到老师的资助，受到老师的教育和启发，跟随老师的脚步义无反顾踏上这条路。
在她眼里，老师一直是近乎万能的存在。
老师提出了“人类优化”的设想，老师给予了她们研究方向，老师提供了一切研究所需的设施的和器材。
老师也是他们之中对“人类优化”抱有最强烈愿望的，这种想法深深影响着他每一个学生，老师是他们之中绝对的领导者和引导人。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韩心文第一次接触到了连老师都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她弯道超车，直接略过繁杂的实验过程，先一步领略了实验结果的美妙！
韩心文对此的心情，简直不是简简单单“激动”能概括的了！
而她这种心态，李晨歌没有注意到。
韩心文的手解开后抖的非常厉害，但她仍旧扛着疼痛，颤抖着从兜里摸出烟，磕磕巴巴给自己点上。
熟悉的味道吸入肺腹，韩心文这才意识到，她活下来了，并且，离她的理想非常非常近了。
“她怎么样？”博士问的是晕过去的尹真如。
李晨歌和下属确认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在楼上，还看见她在和你说话，怎么会突然晕倒？”
韩心文弹掉烟灰，表情怔怔，“我也不清楚….老师什么时候来？有些事，我必须单独告诉他。”
陶未的视角凝固在地上，仔细观察着韩心文的所有神态，等一大群人簇拥着回到了分部后，系统才彻底切断了她的连接。
游戏头盔被摘了下来，陶未看着熟悉的书房呆了几秒，才从割裂的视角中缓过神。
下一秒，她感到了口渴和饥饿。
好在进游戏前准备了水。
陶未抬起水杯直接干掉，之后查了一眼时间。
距离她进入游戏，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
遥远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腕机上静静躺着一条市政府的通知。
海市正式解封的通知。
这让陶未松了口气，解封了，意味着她能尽快完成一些事。
不过这些事急不来，现在天还没亮，很多商铺还没开门。
趁此机会，她必须要补充能量，身体也需要缓一缓。
陶未走进厨房给自己下了碗海鲜泡面，又干了整整半桶牛奶。
时间一到，她立刻冲出了家门，直奔最近的腕机售卖店。
她买了一个新腕机，十个新外接存储卡。
随便就近找了个没人没监控的角落，陶未启动腕机，将存储卡插//入，登陆了自己那个不记名云端账号。
还好，存储的所有视频照片和文件都在。
这让她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不少。
陶未迅速将所有东西下载进其中一个存储卡，等待的过程中，她查看最后一条韩心文的认罪视频上传的时间。
“是我醒来之前的时间没错…”
她又翻上去看了看最初的照片上传时间，也同样是今夜，在她醒来的两小时前。
一切都对得上。
陶未不敢继续耽误下去了，等传输完成后，她立刻粉碎了账号内的所有文件，并直接将账号注销。
做完这一切，她如法炮制地毁掉了新腕机，将其砸成满地碎渣，分批扔进不同的公共垃圾桶。
韩心文背后人的身份让她必须做到百分百的谨慎，她挑起了战争，就要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
陶未回到家，将外接存储卡里的东西分批次下载进其余九个外接存储卡。
之后在家里隐蔽的位置藏起来其中的五个，剩下五个她打算藏到别的地方去。
韩心文说的没错，她不能直接把这些东西暴露出来。
官方对异常体的态度是完全封禁的，他们绝对不允许这样能毁坏社会安定的消息被公布出来。
现在陶未还藏在背后，一旦她光明正大将这些证据上传至网络，那她就会彻底暴露在明面上。
届时她将有可能面对不止来自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追捕，还有可能会把整个官方都吸引过来。
太过冒险不说，还很蠢，有可能最后的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必须更加慎重，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海市解封了，街道上人们又三三两两从家里走了出来。
小摊贩们趁着还有时间，紧赶慢赶出摊想多挣点钱，弥补一下被封时期的损失。
大商场紧急联络人手，在第一时间恢复经营。
城市重新恢复喧嚣，绚烂的霓虹灯比以往更加丰富多彩。
陶未煮了鱼片粥，小口小口吃着。
她面前是一摞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都是她自己整理出来的线索。
写满一张，她就会将纸丢进粉碎机里，然后扔到铁盆中烧掉。
首先，她知道了韩心文背后组织的名字——永恒曙光。
这是一个以通过异常体企图将人类优化成更高等级生物的邪//教组织。
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上下级单线联系，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名最高级成员，但目前陶未已经掌握了其中的两个。
中心研究部部长茅辰逸，和中心特别行动部部长雷鹤。
系统曾给她播报过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各部门概述，她知道这其中每个部门都是相对独立的，“部长”这一职位远比想象当中的能量更大，几乎等于部门里的绝对掌控人。
所以地下研究所最后会是特别行动队去料理后事，因为雷鹤的身份，他可以在最大程度内操控特别行动队的任意一只队伍去办事。
“如果其中两名高级成员是这个身份的话，那其余高级成员的身份一定都很不简单，至少是和部长级别平行的。而且不一定全是中心的人。”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至此陶未才真正意识到永恒曙光所拥有的体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不过陶未并不是毫无胜算，恰恰与此相反，她拥有永恒曙光绑在一起也无法对抗的底牌。
那就是她的无限回档。
在游戏里，她是不死的。不死，就代表着她永无对手。
唯一麻烦的就是“游戏账号”，不过陶未已经把忌惮的种子种了下去——韩心文会老老实实把受到的一切震撼原封不动禀告上去，这是陶未对她下的命令。
在地下研究所内，韩心文对人类优化计划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狂热。
陶未花了一点时间去确认这股诡异的狂热是针对人的还是单纯的实验结果。最后她得出结论，韩心文的狂热是针对实验结果。
换句话说，就是谁带领韩心文去做实验研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否能看见自己的理想实现。
陶未给她看了，所以韩心文立刻倒戈了。
退一万步，就算韩心文是假投靠也无所谓。陶未手握博士的认罪视频，手握研究所内的一切证据。韩心文不傻，她抖出了上头人的身份和所有细节，如果被她的老师或者雷鹤知道，一定不会放过她。
最重要的是，陶未将自己的血喂给了还喂给了韩心文。
[寄生增殖]能让她的血液寄生在韩心文体内，只要增殖至一定数量，她就能感受到韩心文周遭的情况，甚至短暂控制韩心文的举动。
所以等到永恒曙光的成员们知道了陶未所蕴含的能量，他们一定会投鼠忌器。
能做到那个位置的一定都是聪明人，越聪明，就代表想的越多，脑补的越多。这些那家伙们会因为自己的脑补而不敢妄动。
他们有多恨陶未，就有多想得到她。
所以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粗暴的杀掉“账号们”，更不可能将这些“账号”囚禁起来。
他们想要把陶未像钓鱼一样钓出来，就一定需要“线”。而跟陶未唯一产生过直接关联的“游戏账号”，就是最合适的“线”。
杀或者囚禁，都会导致“线”断掉。
所以他们最多最有可能的就是监视，密切的监视。
监视无所谓，等陶未解决掉永恒曙光——或者被永恒曙光解决掉，这些监视都会自动消解。
当然，这期间韩心文也不会死，她是唯一一个知情者，那些人不会杀了她。
理清了邪//教这边的信息，陶未很快列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找到真正能将永恒曙光定罪的人，既然无法按照常规的方式将这些犯罪公布出去，那她必须换一条路。系统之前为她列举过中心的结构，其中唯一凌驾于所有部门之上的，就是“管理部”。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管理部：该部门负责指导中心各个层次上的行动，包括所有通信与指挥、财务调派与资金处理、估算编制、数据存储等。
贾卫，黑街的死者，还有九年前那位老爷爷，很多很多被086杀死的人，还有那些被抬上实验台的人，所有死在研究所里的人们都需要一个公道。
让一个人死掉很简单，老死都行，可在死之前，这些人必须认罪，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进行忏悔！
这才是陶未的最终目的，她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为曾做过的事感到深刻无比的后悔！
何曦曾经说过，最开始异常体的数量是非常稀少的。
只是后来某个节点开始，这些家伙的数量突然节节攀升。
陶未有理由怀疑，这和永恒曙光脱不了干系。
“干掉他们，每一个。”陶未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目标，“公布他们的罪行。”
如果连管理部都是一丘之貉，那最后陶未还是会选择自己来。
永恒曙光的所有事情都理顺了，接下来的是墓碑，邵阴的组织。
这是一个和永恒曙光对抗的组织，里面的部分成员或是全部成员都有可能是曾经融合实验的幸存者。
陶未从韩心文嘴里探听到了一点关于墓碑的情报。
“很多很多年前，在我还没有认识老师的时候，在老师还年轻的时候，融合实验就已经开始了。”韩心文是这么说的，“只是那个时候实验条件并不像现在一样发达，实验理论也处于刚起步阶段，几乎是完全空白的。所以当时的融合实验不仅失败了，还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意外。”
“什么意外？”陶未问。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韩心文没有多纠结，就全盘托出了，“只是这么多年跟在老师身边听到的，加上我自己的猜测得出的结论。某次老师进行实验时，实验体突然异化了。实验体不仅暴起攻击了当时的研究员，还毁掉了大量收容箱。”
这是一场致命的意外，大量失败的人造异常体挣脱了牢笼。他们对所有研究员有一种疯狂的报复欲，因为长时间承受各种违反人伦的实验，这些人造异常体几乎全都是不点就能炸的炸药//包，浑身上下除了毁灭欲还是毁灭欲。
当时茅辰逸立即做了个没有办法的决定——启动研究所炸毁装置。
初代研究所就这样被深埋的炸//弹炸上了天，所有实验体全部灰飞烟灭。
而研究员，仅仅只有茅辰逸一个人活了下来。
茅辰逸一直以为这是一次意外，直至他重新纠集起人手回到废墟，打算打扫战场、拯救实验资料时，他才发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暴乱。
那些被关起来的实验体们私下里结成了联盟，他们用指甲在收容箱角落刻下“墓碑”两个字。
他们想要逃，他们想要摧毁这里。
“当时老师并没有因为研究所被炸毁而感到愤怒，”韩心文说，“相反，他非常、非常兴奋。因为这代表他的实验向前迈出了一大步——那些失败品是拥有自我意志的，他们之中的一小部分甚至已经能控制自己的异常能力了。老师还非常可惜，可惜实验体们都死了，墓碑成了真正的墓碑。但就在不久前，老师突然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墓碑的人，只是我们还无法确定这个‘墓碑’是不是很多年前那个‘墓碑’。”
墓碑带给茅辰逸的灵感太多了，他在那之后修改了实验方向，甚至发现了“遭受绝望更多的人类拥有更大异化的可能”这一现象。
这也是橙阳小区演变成那个结果的成因。
韩心文还说，“橙阳小区只是其中一个‘养殖场’，我们需要更多纯种高危异常体，所以老师和他的同伴们组建了五处‘养殖场’，可直到今天，只有橙阳小区一处成功了。”
亲眼在地下研究所内看见过邵阴的反应，陶未合理怀疑，此‘墓碑’就是多年前最初的那个‘墓碑’。
邵阴和墓碑的人都对研究所极度怨恨。
他们去偷橙阳小区的异核，去黑街寻找086，估计都是为了不让研究所成功，或许也有可能有一部分私心。
如果他们想彻底弄死茅辰逸，那他们就必须拥有力量，毕竟中心的安保可不是闹着玩的。
异核没准就是他们想搜集的力量，否则花那么多精力就为了恶心一下永恒曙光也太不值当了。
不过这些人虽然也是受害者，可他们忍受折磨直至今天，心态或许已经完全变了。
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丝毫不在乎人命。
两次剧本游戏，两次邵阴对她的杀心就没断过，下手毫不留情。
这也是陶未最后要倒在特殊事件处理中心门口的原因，无论是中心还是永恒曙光监视尹真如，墓碑的人都不可能下杀手了。
他们同样忌惮对手的力量。
不仅如此，墓碑了解永恒曙光的计划，邵阴在进入橙阳小区之前就知道那里是一座“养殖场”了，但他们却根本没有任何阻拦。
他们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橙阳的悲剧发生，毫不怜惜毫不在意，独独只关心橙阳结出的果实。
墓碑的精神恐怕和身体一样，早已经被扭曲了。
“不过那货能不能活着从特别行动队手里逃出来都不一定。“陶未嘀咕着，“死了就简单了。”
她在纸上写上“永恒曙光”，又在对面的位置写上“墓碑”，最后在中间写上“异常体”。
局势已经明朗了，墓碑和永恒曙光因为异常体已经纠缠数年。而现在，陶未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站在了两方中央。
永恒曙光的目的是人类优化计划，期间无论牺牲掉多少人都无所谓。墓碑的目的是全歼永恒曙光，期间造成多少无辜人死亡也无所谓。
而陶未的目的，是为了报复，还有彻底解放那些些被夹在中间凄惨而无辜的人类。
她要让永恒曙光成为泡影，她要打出唯一一个HE结局。
要做的事情也列举了出来。
1.挖出永恒曙光的所有成员，一一将其干掉
2.找出管理部门中能负责且没有被同化的管理者，公布中心内部滋生的犯罪。
3.掌握墓碑的情报，至少要知晓他们的组织架构和总部据点
4.提升实力，除了异常能力，她还需要更强悍的体魄强度，否则每次都会被人袭击。
当然了，这只是个大方向，还有很多小方向需要去做。
比如试探联邦政府到底对公布异常体这件事容忍的程度是多少，要如何潜入特殊事件处理中心，怎么去找墓碑的其他成员等等。
乱七八糟的事儿太多了，陶未又吃了两大口鱼片，抬手将这张写满的纸丢进了碎纸机。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小区里睁开了眼睛用来警戒。
确认家附近都是安全的后，她在浴缸里放好热水，慢慢悠悠躺了进去。
氤氲的热气让高速运转的大脑冷静下来，事情理顺了，可陶未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第一项就是她的身体问题。
韩心文说，失败的人造异常体是无法连续多次使用异常能力的。
三次是他们每天最多的使用次数，超过了就会立即受到无法扭转的伤害。迄今为止，还没有成功品。
但陶未却能无限使用。
不仅如此，她甚至从未受到过任何实验改造，只是按照游戏系统的指引，直接将异核吃掉完事儿。
八岁前，陶未家庭顺遂，父母虽然忙于生意，经常不在家，但她依然是个快乐的小孩。
八岁父母双亡后，陶未由原来的保姆照顾，直至长大。
父母双亡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那几年陶未的精神很不稳定，数次进入精神疾病疗养院，最长的一次她在里面住了半年的时间，相关时期的记忆同样模糊。
可再模糊，陶未也不记得自己像小白鼠那样上过实验解剖台。所以她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是游戏的原因么？游戏改变了她的灵魂？还是……她真的曾在那段彷徨无措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么？
陶未咬住嘴唇，认为自己有必要回一趟曾经的精神疗养院了。
第二个就是老生常谈了，游戏头盔从哪里来，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找上她？
游戏说是完全随机的，但两个剧本过去，陶未感到了被设定好的刻意。
如果将橙阳小区当作是起始，那黑街的地下研究所就是剧情的延伸。
她总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之前的剧本是，未来的剧本一定也是。
游戏系统所做的一切，都像一只手，在默默为她指引方向，让她拨开迷雾，跟着正确的道路前行。
如果游戏系统了解她，那就明白她一定会产生解决掉这些人类社会的蛀虫的想法。
而系统安排的这一切，似乎恰恰引导她朝这个方向走。
浴室内热气蒸腾，陶未向着水里沉了沉，视线隔着薄雾看向摆放在洗手台的游戏头盔。
“你到底……是什么？”
第30章
“你说什么？！”半睡半醒间,闻昆直接从床上掀了起来，“086被干掉了？现场只剩个软塌塌的尸体和…谁？韩心文？！”
“搞什么啊….大半夜的……”一道柔软的女声从被子间飘出。
“你睡你的，我出去一趟。”闻昆没有挂断通讯,两眼冒光地拽起衣服就走。
“我马上去海市！”他大声说，“立刻打通讯叫醒小刘，对就是我那个助手,还有同组其他B级的研究员,全都叫上！让他们走空中线路！陆路就来不及了！”
闻昆一直暗戳戳觊觎着研究部部长之位，所以他对茅辰逸那一方的人一直保持着空前的关注。
一开始韩心文从地心监狱被放出来、指派给他,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这只是茅辰逸对他的一种嘲讽。类似“你瞧你就算努力把我的人弄进去了又怎么样？我动动手她就能出来”。
所以闻昆完全没有指派给韩心文什么活儿，而是直接听从了自己助手小刘的建议，将韩心文打发到086出现的现场去了,反正那边已经没什么线索了。
但今晚这封总部的紧急通讯，却让他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在副部长的位置上呆了这么久，闻昆自然拥有一定的政治第六感。
现在，这个第六感就在告诉他，必须得快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否则一定会错过某些重要的事！
闻昆的第六感没有骗他,因为在他急匆匆抵达海市分部时,被眼前的震荡景象彻底惊呆了。
一共五架直升飞机停在分部前的停泊处,亮着灯的医疗悬浮车在其中异常扎眼。
医疗组的许多人都在大声吼叫着什么,甚至他们还从直升机上搬下来几台紧急医疗救援设备。
紧急医疗救援设备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儿,那是极其昂贵的高精尖ai智能救援器，上面搭载了四条机械臂,两台专用ai智脑，可以供给四名医生使用,是危机等级达到一定程度才会被允许使用的仪器。
现场一共弄来三台，被专用封闭推车拉着朝分部内狂冲。
闻昆还看见了医疗专用消毒杀菌灯，一次性全封闭折叠门之类的很不常见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小刘揉揉眼睛，感觉半夜被叫起来的自己好像还没睡醒，“怎么这么乱啊……”
“一定出事了，”闻昆毫不犹豫朝着分部走去，“咱们去看看！”
一踏进分部，闻昆就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黑色的作战服几乎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厚底军靴上方挂着仍旧在蠕动的血肉。许多白大褂的医生围着男人上下检查，而他则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对面的四间房间全都被全封闭折叠门扣住了，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见消毒杀菌灯亮起的紫光。
“姜砚？”闻昆看了看全封闭的四间房，又看了看明显刚经过一场血战、身边一个队友都没有的姜队长，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外面乱糟糟的紧急医疗组是为了他们。
“1队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发生战斗？姜砚的四个队友还全都重伤了？”闻昆兀自琢磨时。后腰忽然被轻轻捅了捅，他身后小刘小声说，“副部长，您快看那边——”
闻昆顺着小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巧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茅辰逸！茅辰逸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而且茅辰逸脸色相当不好看，黑的已经快要滴水了！
茅部长正从一间房间里匆匆走出，朝着走廊深处的方向快速迈着步子。
闻昆才来过分部不久，当然知道走廊深处是卫生间的位置。
他盯着茅辰逸出来的房间，心思完全活络起来，毫不犹豫小跑了过去。
能让部长大人心塞的事情，就是他闻昆快乐的事情！
这种时候不上去添一把火，搞清楚前因后果还等什么时候？
可闻昆才刚走到门口，就被全副武装的特别行动队拦了下来。
这些是9队的人。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闻昆冷笑，“一帮B级人员，你们还敢拦我？！”
“抱歉博士，”一名队员毫不留情地说道，“该房间目前已纳入1级警戒任务范围内了，任何靠近该房间的活体生物，都将遭受我们的攻击。”
1级？！
闻昆怔了一下，1级是不需直接上报给管理部门中的最高等级警戒了。
0级警戒必须同步给管理部，并由管理部直接下达指挥命令。
0级以下的所有等级，都可以在紧急状态下全权交给部长去做决定。虽然事后也必须将完整的前因后果书面陈述给管理部，但相对的部长就拥有很大操作空间了。
能下达这个警戒的，并且能让两队特别行动队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雷鹤！
雷鹤也在这儿？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闻昆就看见姜队长那边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紧身战术服，虽然额间已有白发，但身形挺括，腰间别着枪和一个玩具熊挂坠，身后跟着八名警卫，气场凌厉，正是雷鹤。
雷鹤连看都没有看他，径直拐了个弯，和茅辰逸走向同一个卫生间。
闻昆感觉到深刻的不对劲了，但他不敢强闯，更不敢跟上去。特别行动队都是一帮从各军队里选拔出来的真正的战士，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职。
换句话说，只要雷鹤还稳坐在部长的位置上，他手下的所有特别行动队就都是他养的猎犬。
闻昆后退了几步，086似乎在此刻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他急迫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起来，是茅辰逸的助手。
虽然是助手，但这位同样也是A级研究员，和闻昆的等级是平起平坐的。
助手看着闻昆毫不意外，温文尔雅地问道，“闻副部长，是因为异常体-086来的么？”
闻昆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当然，不知道部长大人是为什么来的呢？我还看到了两队特别行动队，海市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是的。”出乎闻昆的意料，助手直接承认了。
他表情凝重下来，“还记得伪装成D级人员进入橙阳小区偷走异核的那个人么？特别行动队追踪到了他背后组织的信息，在黑街，他们的其中一个秘密据点和他们发生了战斗。1队伤亡惨重，如果不是雷部长速度够快，恐怕1队现在已经出现人员折损了。”
闻昆瞪大了眼睛，他无比确认，这老东西在撒谎！真发现了那什么狗屁秘密据点，雷鹤怎么可能就派1队一个队伍进去？
而且怎么可能那么巧合？086刚在黑街杀了人，犯罪组织的秘密据点就在黑街被发现了？一个破贫民窟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势力聚集？
而且这些医疗组的到的也太快了！比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来的他都快！如果说不是提前布置，根本不可能！
“闻副部长，”助手笑眯眯地看着他，“086的残留就在二楼收容间里躺着，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了？有人帮你解决掉了086，无论是谁，都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查查，然后好好登门感谢么？”
闻昆面色发青，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门神般的9队，最终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我们走！”
等闻昆和他的下属一走，助手的嘴角当即拉了下来，扭头看向走廊深处。
卫生间内，茅辰逸一边洗手，一边抬眼问道，“姜砚怎么样？”
“不怎么样，”雷鹤在他身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从他的队友被送进临时搭建的紧急救治病房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一下了。那些都是跟随他很多年的队友了，估计他现在就像绷紧的弦，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等他队友从死亡线上回来再去。”
作为上司，他实在太了解他那个部下了。
姜砚能力极强，就算在特别行动队，也是铁打不动的1队队长。他曾有过七年联邦黑豹特种部队的服役经历，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是管理部门最快内定下来的人选。
当初为了把姜砚调过来，中心曾和军队高层扯皮了整整两个多月，姜砚归属中心后的成绩也是绝顶无二的。
很多人都称他为“人类战力天花板”，这不是一句恭维，而是事实。
但姜砚的能力也意味着，他是一柄难以弯折的钢刃，他可以听从命令，也悍不畏死，但他恐怕无法接受自己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姜砚知道这是一次私下行动，是雷鹤他自己为满足私欲指派的行动，才导致1队队员们几乎全部濒死的状况，姜砚恐怕会直接掏枪崩死他。
茅辰逸透过镜子望着自己这位伙伴，“那你能够安抚他么？”
“如果他的队友们活下来了或者只死了一两个，那我百分之百能安抚好他。”雷鹤缓缓说道，“如果他们都死了….事情就会变的很麻烦，但也不是做不到。毕竟我也当了他这么多年的上司，这点威严总还是有的。只是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茅辰逸扯下一张纸巾，水龙头感应不到人手自动关闭，“墓碑竟然还有人活着，树化，蠕虫，都是我曾经主导过的融合实验。只是我以为他们早在死那场爆炸中了。”
人造异常体无法抵御真空湮灭弹的威力。
很多异常体是无视物理攻击的，所以针对该问题，在十几年前联邦造出了一种特殊的炸//弹——即以空气作为燃料，点燃后产生剧烈剧烈轰爆，在特定空间范围因爆炸形成一个超压场和高燃温度场。
在特定范围内，任何存在的已知事物都会被湮灭弹彻底湮灭，物理意义上的湮灭。只要有实体，它们的实体都会被崩坏成颗粒化，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处完全真空的环境中。
但这种湮灭弹也不是万能的，异常体扭曲的现实同样能够影响到爆炸后，没准儿当年那些幸存的人造异常体就是因为这样才活了下来。
茅辰逸低头擦手，瞳孔在镜片后如同喷发的岩浆。
墓碑真的有人还活着！这证明他的理论研究没有错！那些人甚至还保留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必须抓回来！他的实验已经陷入了停滞，有些怎么也无法解决的问题横亘其中。
但墓碑里那些幸存者，一定能帮他完成这场伟大的实验！
“我们需要墓碑的幸存者们。”茅辰逸将纸扔进银色垃圾桶，垃圾桶立刻亮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但两只被姜砚干掉一只，另一只听说也没了半边身体，虽然跑了，可估计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希望这别是最后的两只。”雷鹤感觉自己的脑仁在“突突”地疼，好像一夜之间各种不好的事全都挤到了一起，永恒曙光成立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被逼到这种程度。
连续失去两只最重要、最宝贵的高危异常体，极力掩盖的秘密设施被入侵，年轻一代最优秀、最中心的研究员被绑架，手下最强大的队伍伤亡惨重，阴差阳错逼出来的宝贵人造异常体也在战斗中一死一伤。
虽然抓到了幕后主使，可那该死的女人一直晕着！无论是电击还是泼水都不醒！
“走吧，”茅辰逸摆摆手，目光沉沉，“去看看心文。”
雷鹤花了两秒钟收敛戾气和愤怒，这才跟在茅辰逸身后穿过走廊，推门走进房间内。
房间所有墙壁上都贴了隔音棉，每个角落都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这是一间绝对安全封闭的房间。
而现在，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韩心文嘴里叼着根烟，手腕、脚踝上都戴着电子镣铐，随着她吸烟的动作，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心文，这是必要的措施，”茅辰逸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希望你能理解。”
“没错，”雷鹤坐在了茅辰逸旁边，“等我们清理干净尾巴，把这事瞒过去，你就可以回归正常研究生活了。”
回不去了，韩心文想，她已经不需要在和这些人做任何研究了。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
“来吧！”雷鹤深吸口气，敲了敲桌面，“韩心文，你可以开始陈述你的遭遇了，我已经完全无法再等下去了。”
“好的。”韩心文吸了口烟，一只眼睛在烟雾后眨了一下。她说的第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炸开在房间内！
她说，“我见到了一个人，她可以使用多种不同的异化能力，并且可以无限使用其中的任意一种。其中一个，就是灵魂降临。”
雷鹤和茅辰逸像被一枪爆头的表情透过韩心文的“眼睛”，传回了陶未的视野之内。
[寄生增殖]开始见效了。
韩心文很乖。
*
当血喂进韩心文的身体里后，陶未就能隐隐约约感知到一种奇异的联系。
她能控制血液在韩心文身体里游动，也能选定开始增殖的位置。
最终思索了半天，陶未决定试一试能否让两个技能相融合。
她选定了韩心文的眼睛。
当血液增殖到一定程度时，她果然能透过韩心文的视角看见一些东西了。
但那只能维持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毕竟她的异化值太低了。
可如果自己单独睁开一只眼睛呢？
[真实之眼]以陶未为圆心，在一定范围内可使用。如果[真实之眼]能将陶未寄生物也认定成陶未的本体呢？
她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这么尝试了。
结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的眼睛代替了韩心文的一只眼睛，只要她想，她看见韩心文能看见的一切，韩心文对此却毫无所知。
今天是个大晴天，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热空气兴奋的从地面升起。
陶未戴了个棒球帽，吸着冰凉凉的奶茶，一边看着雷鹤和茅辰逸两个人苍白却激动的脸，一边用腕机和何曦聊天。
聊天内容很正常，陶未向何曦打听家政公司的事，她说自己真的懒得去收拾家里了，想请一个家政阿姨帮忙打扫。
何曦却推荐她直接购买家政机器人。
【何曦：那种小东西很好用的，会智能识别一切脏乱差的地方。还拥有恒温恒湿功能，可以一边打扫，一边当加湿器，顺便还可以通过虚拟光屏给你放电影看。而且价格也不贵，一台只需要十几万。】
陶未眼角抽了抽，十几万多还不贵？不过她不能这么说，何曦才刚付给她三百万呢，从价格说容易引起怀疑。
于是她回复道：【老板，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机器人…比起冷冰冰的机器，还是人类我更能接受一点。】
何曦没再多问，毕竟单纯排斥机器人的人群数量很多。
几分钟后，何曦给她发来了几家曾经她用过很不错的家政清洁公司。
这段对话是必要的伪装，陶未想查好干净清洁公司，就不能大剌剌直接去查。否则网络检索一搜，就能把她定义为“怀疑对象”。
所以这样迂回虽然麻烦，但却必要。
好干净是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在海市的合作外包公司，里面的高层一定有中心的情报，陶未现在最缺的就是情报。
何曦推荐的公司没有好干净，陶未点进每一个公司仔细看了看，还和里面的人沟通了几句，感觉装差不多了，这才打开搜索页面，开始搜索所有本地的家政清洁公司。
她一个个看，耐心很足，终于在“五星排行榜”里找到了熟悉的名字。
但她没有急着点进去，而是记下通讯号码和地址后便关掉了页面。
与此同时，空轨车准时滑停进站台。
陶未扶了扶棒球帽帽檐，像无数个普通人那样走进了车内，前往她下一个目的地——海市普慈精神疗养院。
她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记忆断断续续的那段精神疗养的日子里，是否真的发生过什么。
不过她第一时间拨打了疗养院的通讯号码，可却一直没有接通。陶未没办法，只能亲自跑一趟。
普慈疗养院位于海时南郊，这里和北郊就是两个极端。
南郊温度宜人，植被覆盖率颇高，是很多高级疗养院或私人庄园的建设地。
所以南郊并没有什么高楼大厦，更没有能造成光污染的霓虹镭射灯。这地方更像一处远离科技的世外桃源。
陶未凭借导航下了空轨车，换乘安静的南郊悬浮大巴。
郁郁葱葱的一排排树木随风晃动，带起一阵碧绿的波涛。工作日的上午，大巴车里一个人也没有。
陶未站在绿影之中，仰头看向大巴上的经停站点。
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普慈精神疗养院的名字。
“什么情况？”陶未嘟囔着，转头看了看，车上没有司机，是智能无人驾驶。只有一个红色的咨询按钮在车身上微微亮着。
她按下咨询按钮，头顶立即响起车载ai的女声，“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查询一下到达普慈精神疗养院的大巴线路。”
“好的，正在为您查询——不好意思，”冰冷的机械音说道，“并未在附近搜寻到‘普慈精神疗养院’站点，请您重新诉说您想去的地点。”
没有？陶未有点懵，低头看向腕机，上面的导航显示普慈距离她已经不远了，只有几公里的路程，环南郊的大巴车怎么可能不到呢？
毕竟普慈是个非常高端的精神疗养院。环境设施非常优美且高级，正因为那里面贴近自然令人放松的环境，才让经历重大打击的陶未快速恢复了。
陶未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他们死的时候陶未还小，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只知道他们的遗产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足够支撑她在最好的私人精神疗养院居住好长时间，足够让她成长到现在，能上得起最好的学校，买得起市中心的高层楼房。
她不死心地再次核智能ai说了一遍，可ai仍旧平直地拒绝，“不好意思，并未搜索到与‘普慈精神疗养院’有关的站点，请您重新诉说您的目的地。”
陶未简直要被气笑了，“搞什么东西？那么大一所疗养院你都找不着？”
ai冷冷地沉默着。
她干脆直接在下一个站点下车，反正只有几公里远，不如步行过去，还顺便能好好看看韩心文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