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序驾驶着汽车开出来没多远，停在了一个路边停车位上。
叶莺时也没多问，下车后一路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小吃店。
江淮序示意叶莺时先去找个位置，自己跑去窗口那儿跟老板说了几句话。
待江淮序回来坐下，叶莺时压低声音问道：“那名博主一会儿要来这里吗？”
话落，她又往老板方向瞄了一眼，“你线人还挺多。”
江淮序愣怔了半秒，反应过来后支着额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想什么呢，我单纯带你来吃个早饭而已。”
叶莺时：“？？？”
不等叶莺时开口骂他，江淮序迅速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认识这么多年了，江淮序对叶莺时的脾气早就摸得透透的。他非常清楚在什么情况下自己会挨骂，更清楚该如何避免挨骂。
果然，叶莺时立即被手机里的内容吸引了，把【收拾狗男人】这事儿完全抛到脑后。
“这就是最早放出消息说笑看红尘死亡的博主？”
“对。”江淮序微不可查地舒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向后靠着。
手机上正在观看一场直播，直播账号叫“panda都知道”。
直播中，一个戴着熊猫头的男人站在一面宽大透亮的落地窗前，嘴里侃侃而谈，说着某些明星的八卦新闻。
男人背后的马路对面，有一块远达商业中心的牌子。
叶莺时盯着那块广告牌，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又猛地抬起头：“京城的远达商业中心一共有八个，最近远达商业中心在换商场广告牌和logo灯牌，启用了现在新logo灯牌的只有三家。而马路这么宽，对面还有落地窗高层建筑的只有一家，就在通州。通州远达商业中心对面……视频拍摄的建筑应该是万源地产的万源世贸？”
“对。”江淮序点点头，“我看了看他账号里的视频，大多都是这个背景，这里应该是他的固定根据地。”
他身体突然向前，指着熊猫头背后的大楼，“根据视频拍摄的高度看，这名博主所在的楼层应该在6到10层之间，朝南。”
两人讨论间，老板把餐上齐了。
江淮序将其中一份推到叶莺时面前，“这个点卖早饭的不多了，凑合吃吧，吃完去找那名博主。”
叶莺时道了声谢，捏起一个炸得酥脆的焦圈慢条斯理地掰碎往豆汁儿里扔，随口问道：“吃完再去来得及么？”
“来得及。”江淮序手执热水壶在纸杯子里倒满热水，一边说，“我研究了下，他一般从9点半直播到12点半。每次先讲二十分钟八卦，剩下的时间全都是跟网友闲聊互动，偶尔晚上也会来一场直播带货。”
“直播到12点半……”叶莺时嘟囔了声，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现在刚9点20分，确实来得及。
两人没再说话，快速解决完早餐，驱车赶往万源世贸。
江淮序拐进万源世贸商圈，正在考虑先从哪栋房子找起，叶莺时自信满满地指挥：“我刚在链家上搜到这里的房源了，我找个中介加上人家微信把‘panda都知道’背后截图发给他，他看背景说这应该是d座。”
“还得是叶队您呐。”江淮序没有犹豫，一脚油门朝着d座开去。
叶莺时欣然接受他的马屁，“那是。”
万源世贸做的很正规，入驻的所有公司门牌都挂在大厅中，一目了然。
叶莺时和江淮序来到d区大厅，仰着脖子快速浏览6到10层的公司名称。
叶莺时叉着腰，眉头微蹙，“6到10层没有mcn公司，也没有短视频孵化类的公司，连摄影器材租赁公司都没有。”
江淮序嗯了声，“4层、5层、11层和12层也没有。”
“‘逃不出去密室逃脱’？哈，7层这家密室逃脱的名字还挺激起我的好胜心，看着就怪想去玩儿的……咦，6到10层之间的楼层中，7层和9层各有几间房间写的是什么什么工作室，但光从名字也看不出他们是干啥的。”
“我也看见了，7层的702、706、710，9层的902、903、911、913、919。”
“你等等我再问问中介。”叶莺时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跃。
一分钟后，她快速说道：“中介说单数朝南，双数朝北，每层门牌号8-17是带有落地窗的大户型，其余都是把角小户型。”
江淮序对号入座：“7层都是双数，pass掉，9层除去双数和小户型，只剩下911、913这两个。”
911室叫“江河海浪工作室”，913室叫“苟延残喘又一年工作室”。
叶莺时沉默了下，“913这个名字挺特别的，没准儿就是这个。”
江淮序不置可否，拿出一枚蓝牙耳机塞进耳中，“走吧，先上去看看。”
两人到达9层，从电梯间出来，正好先经过913室。
叶莺时望着门口行书写的“苟延残喘又一年”，面色复杂地敲了敲玻璃门。
一位短发戴眼镜的小姑娘拉开玻璃门，柔声询问：“小姐姐，您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是向阳公安分局的，想来了解一些事情。”叶莺时出示警官证，“你们这个工作室是做什么的？”
一听对方是警察，小姐姐眼睛顺势睁大，紧张地解释：“我们、我们没犯法啊，我们就是一个剧本工作室！”
江淮序笑容和煦，温声问：“方便进去看看吗？”
“方便方便，您二位快请进！”小姐姐闪身挪出一个位置让两人进来，而后跟在他们身后巴巴解释。
“警官，我们是一家正规的剧本杀工作室，有证的那种，消防也都过关的，所有文件都摆在前台了！我们不抄袭不侵权，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半点不规矩都没有！”
为了消防合格，这种大户型都是有前、后两个大门。这家工作室将整个工作室拆分出不少隔间，稍大些的隔间作为剧本测试，小些的就是办公室。
江淮序绕着办公间转了一圈儿，这会儿工作室里面没什么人，更没有人在里面直播。
叶莺时站在吧台旁边随意扫了眼，看见吧台旁的桌面上有一个熟悉的作者名字。
她随手拿起剧本介绍页看了看，短发小姑娘立即上前解释：“这个是悬疑作者‘天方叶谈’新书的衍生剧本杀，我们是有授权的！这不，前几个月‘天方叶谈’内测《玫瑰庄园》时卷入了一场谋杀案中，这热度到现在都没下来，我们抓紧时间做出来也是想蹭蹭热度……”
小姑娘在前台抽屉翻找半天，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叶莺时，“您看，我们这都是有授权书的，不存在侵权！”
叶莺时拿起手机拍了下剧本，一边安慰道：“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小姑娘干笑一声，没接话茬。
江淮序转了一圈儿出来，叶莺时接收到他的眼神，笑眯眯地对短发小姑娘挥挥手：“谢谢招待，我们走了。”
叶莺时往外走时顺手把刚拍的照片发给作者本人，对方秒回。
叶不蔼：『你想玩儿的话我可以亲自来当主持人。』
叶不蔼：『讲道理，看警察们在剧本杀中互相勾心斗角还挺有意思：）』
叶莺时轻轻笑出声，快速回复了一句『把“警察们”换成“悬疑小说作家们”，也挺有意思：）』
不等对方再回复，她收起手机大步朝着911室走去。
911室要低调得多，前后两扇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什么标识。
江淮序敲敲门，不一会儿，一名瘦高男人打开门，“你们找谁？”
江淮序举起警官证，“向阳分局的，我们想进去看看。”
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即摇摇头，抬高音量，语速缓慢：“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我们里面正在拍摄，不太方便让您二位进去看，要不您二位等一小时后再来吧。”
他说着就要关门，叶莺时迅速用脚抵住门，握着把手用力一推。
男人被门上的力度带得一个踉跄，门开口的角度也变大了，能清楚看到房间内部场景。
这里的大户型都是方方正正的大开间，这间工作室在中间隔了一道磨砂玻璃墙，将大开间一分为二。一面是前台、大厅和办公区域。另一面是老板个人办公室。
正门在大厅这边，后门在老板办公室。
双方正在争执时，江淮序的蓝牙耳机里突然也传来几道杂音，而后“panda都知道”很突然地说：“我有些急事儿，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明天再见。”
直播间霎时没了声，紧接着后门传来了开关门的动静。
江淮序没有犹豫，转身追了上去。
叶莺时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掏出手铐把男人铐在门把手上，也跟着追了过去。
叶莺时刚跑了两步，余光瞥见走廊墙上贴的消防逃生通道。
她停住脚步仔细看了眼电梯和步梯位置，又测算了一下“panda都知道”的逃跑路径，心里大概有了数。
“panda都知道”不可能只在这一层内跟警察玩儿躲猫猫，他最终的目的肯定是想下楼逃走，所以她直接绕道去对方最顺路的步梯处等着。
写字间走廊里回声不小，她来到步梯处仔细听了下声音，找了一个拐角等着。
追逐声音越来越近，她在心中默默倒数，而后悄悄朝着拐角那边伸出腿。
“啊——”
一声惨叫之后，叶莺时面无表情地收起脚，居高临下看着疼得面容扭曲的男人。
“怎么不继续跑了？”
*
“panda都知道”被叶莺时和江淮序带回了队里，之前拦着他们不让进的瘦高男人只是收钱办事儿的，叶莺时口头教育了一番便放了人。
折腾了一圈儿，回到队里时已经快1点了。
俩人没有休息，拿到“panda都知道”的基础信息后简单商量一番，便由江淮序带着郝叶对他进行预审。
郝叶才进队里时间不长，各方面经验都很少，他的师父郭琼华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江淮序这段时间干脆帮着郭姐带带他。
二来郝叶虽说预审经验很少，但他胜在胆子大，脑子转得快，天马行空的想法偶尔会带来意想不到的作用，出乎意料的好用。
郝叶迈着自信满满的步伐，跟在江淮序来到讯问室。
两人分别落座，郝叶坐得端端正正，脸上凹起严厉的表情，凶巴巴喊道：“唐家熊，你自己说说吧，都干了哪些亏心事儿啊你？”
唐家熊身形微胖，脸上带点婴儿肥。
他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试探地问：“警官，咱们是不是有啥误会啊？我……我没犯法啊！”
“没犯法还看见警察就跑？”郝叶眉毛一拧，厉声道，“我劝你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懂吗？”
唐家熊被他吓了一跳，脸上的肉都抖了三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前段时间刚拍了下几条八卦新闻……我这不是以为、以为那个明星报警抓我来着……”
郝叶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当我傻啊，谁家警察会因为你拍几条八卦新闻抓你？”
“他应该是拍下了某位明星不想公布的大料，拿着照片□□勒索。”江淮序环着双臂，轻瞥唐家熊，“你怕那名明星鱼死网破直接报警，所以见到警察才会跑吧？”
唐家熊眼神闪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江淮序瞧见心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淡声嘱咐郝叶：“回头让三大队好好查查他敲诈勒索这事儿。”
唐家熊张了张嘴，欲哭无泪，“不是，警官咱们不是说好了坦白从宽吗？我这坦白了您也没给我从宽啊！”
江淮序没有接茬，话锋一转，道：“我们查到你是第一个在网上报道笑看红尘死亡的博主，你是怎么发现他死的？”
唐家熊眼珠转了一圈儿，装傻道：“我不知道啊，我路过那里看见了好多警察，就跟风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啊——”
“说实话。”江淮序面无表情地打断唐家熊。
他起身走到唐家熊面前，双手撑在讯问椅的扶手上，双眸漆黑似寒潭，身上的威压让唐家熊喘不过气来。
“你是最早报道笑看红尘死亡的博主，你发那条新闻的时间比警方得到消息的时间还早。”江淮序的声音透着寒意，“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笑看红尘死亡，又为什么没有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