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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南叙的唇被赵迟暄封住。

    有什么闯入她的唇齿间,顷刻间便夺了她的呼吸。

    自由跃出水面挑衅的的小鱼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她连呼吸都不属于自己。

    “嘭———”

    有烟花在南叙脑海炸开。

    南叙瞳孔骤然收缩。

    与瞳孔一起有了反应的是心脏,陡然狂跳,仿佛要跃出胸腔,紧接着,无数念头涌上她脑海,可转瞬之间,便烟花炸成浆糊,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她突然呆滞,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可掩耳盗铃显然无用,短促呆若木鸡之后,她的眼睛,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告诉她————赵迟暄在亲她。

    像是压抑了太久,赵迟暄的吻极有侵略性,她的呼吸完全被掠夺,只能感受到男人的气息,静心凝神的水沉香掀起滔天巨浪,顷刻间便能将她吞噬。

    “唔——”

    呼吸被掠夺的窒息感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丧失所有反应。

    可赵迟暄却不允许她有半点的分心,甚至呆滞也不允许,恶劣的男人不轻不重咬在她舌尖,酥酥麻麻的痛感袭来,她忍不住颤了颤。

    她的反应意味着男人恶作剧的得逞,赵迟暄动作微顿,有狭促轻笑在她耳际响起,迟钝的人有了迟钝的反应,她身体微微一僵,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究竟可以有多无耻,脸上瞬间烫得不像话。

    ————她那隽逸温和的舅舅,怎会突然变得这么坏?

    南叙想不明白。

    她唯一想明白的是此时的自己在遭遇什么,因震惊而短暂宕机的神智终于回归,她本能去推开赵迟暄,想要挣脱赵迟暄的禁锢,两手被赵迟暄按着抵在柱子上,她便抬脚去踩男人的脚,用自己能用的一切去阻止赵迟暄的入侵。

    蜀绣蝴蝶鞋踩在赵迟暄玄色鞋面,似乎把人踩疼了,赵迟暄攻城略地的动作暂时停止,交缠在一起的唇瓣挤入一丝空气,她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之机,于是她大口呼吸着,完全不曾留意自己此时的呼吸更像喘息。

    赵迟暄眸色无声幽深。

    可南叙并未察觉男人的情绪。

    她的眼底盈着生理性泪水,水光朦胧中,她根本瞧不清赵迟暄的脸,男人动作停止,她还以为自己的反抗有了效果,于是越发在脚上使劲。

    但她又清楚知道自己与赵迟暄之间的力量有多悬殊,在面对一个轻松把她抵在柱子上不能动弹的男人,她只能用巧劲,所以她的膝盖微微曲着,闯入男人两腿之间,这个角度可以让她更方便踩赵迟碹的脚,赵迟暄吃痛,才会有松开她的可能。

    这似乎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

    在她的腿挤入赵迟暄两腿之间重重踩着赵迟暄的脚时,男人身体微微一僵,捏着她手腕的手指陡然收紧,突如其来的力气引来痛感,纠缠在一起的唇齿之间挤出短促气音,”唔————疼!”

    南叙的声音格外破碎。

    单是听着,便让人面红耳热,可南叙显然无暇顾及这么多,她只是拼命地、一门心思地想要逃脱赵迟暄的突如其来的发疯,赵迟暄稍稍松开她,她便越发用力,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得以自由。

    赵迟暄眸色微变。

    深渊在翻涌,从墨色之中无声散发着危险情绪。

    但南叙完全不曾发现。

    她还在继续她的动作,锲而不舍地进行着困兽之斗,可身体与身体贴得太近,衣料与衣料在进行摩擦,恍惚间,仿佛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碰到了她,可她依旧没有留意。

    ——赵迟暄是典型的武将,身上肌肉虽不夸张,但该有的肌肉他都有,力量角逐间,他的肌肉自然绷紧,所以,算不得什么可怕的事情。

    懵懂无知的小兽仍在作死。

    赵迟暄微垂着眼。

    幽深眸色中,倒映着少女的羞愤挣扎,眼底盈着水色,眼角染了红,天真稚气的诱人。

    赵迟暄微微眯起眼。

    就是现在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南叙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赵迟暄的掌心挣脱出手,手指恢复自由,她的巴掌瞬间落在赵迟暄的脸上。

    “啪”清脆掌音响在寂静雪地。

    赵迟暄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南叙抬手擦着自己的唇。

    ——方才被无耻亵玩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着实赵迟暄再来一次。

    这人怎能这样恶劣这还是她的舅舅赵迟暄吗?

    “赵迟暄,你疯了么!”南叙胸口微微起伏。

    男人似乎的确疯了,他长长叹了口气,似是在叹谓,“阿叙,你总是恶人先告状。”“是你先来招惹舅舅的,怎现在又在指责舅舅?”

    “你——”

    南叙完全不曾料到赵迟暄会这样倒打一耙,被噎得一窒,“无耻!”

    “是,舅舅无耻。”赵迟暄慢慢转过脸。

    方才的那巴掌南叙下手又快又急又重,赵迟暄隽逸侧脸登时红了起来,清晰印着五个巴掌印,有血色从赵迟暄嘴角溢出,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他转过脸看着南叙,意味深长问,“可阿叙方才的举动,又代表什么?”

    “我方才怎么了”

    南叙气急反驳,“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

    她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方才做了怎样要命的事情——她两指捏着赵迟暄的耳垂,操捏玩弄,故意挑衅,那时候的赵迟暄声音低哑,劝她适可而止,她非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越发放肆,她的手探进他衣领,指尖刮弄着他的脖颈,像是不知死活的小兽,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所以后来……南叙面上一红,思绪顿时停了下来。

    “阿叙,是你先来招惹舅舅的。”

    赵迟暄的手落在南叙下巴处,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对上那双因羞愤而微红的眼角,他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有着刚才的经历,南叙这一次反应极快,她啪地一下打掉赵迟暄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我没有”

    “我那是——”

    声音微微一顿,后面的话她有些不知如何说,是不懂,所以才那么放肆?

    但,她是真的不懂吗?

    她隐约知道点赵迟暄脸红了,连耳根都一起红了,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女,她应该做的事情是立刻远离他,而不是趁他脸红去欺负他的耳垂与脖颈。

    这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

    可偏偏,她做了。

    她不止做了,她还故意挑衅,问他为何脸红,是不是因为自己缘故。

    她就是要高高在上的神祇染上情/欲,与她在人间做一对夫妻,而不是他悲悯瞧着她,像是在瞧一朝生暮死的蝼蚁。

    可现在,他的确动了情,还吻了她,她应该开心的,毕竟她的计划得逞了,可为什么,她却有一种信仰崩塌的错觉

    ————原来她供奉的神祇不是神祇,而是一个披了一张惊艳神皮的恶魔?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南叙脑袋混乱不堪,如同浆糊,她伸手去推把她抵在柱子上的赵迟暄,推不动,便把自己的手抵在他的胸膛处,提防他又有什么无耻举动。

    “好吧,哪怕是我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南叙抬头,不可思议,“你可是我舅舅!”

    这句话似乎让面前的赵迟暄有些触动,男人眉头微动,眸间神色顷刻间软了,“抱歉,阿叙。”“是舅舅错了。”

    服软来得又快又彻底。

    仿佛他还是她光风雾月又温和宽容的舅舅。

    但南叙知道,能那般玩弄她的人,怎么可能是守礼君子?更不可能光风霁月温柔宽容。

    南叙越想越生气。

    “起开,我不想看见你。”她又推了一下赵迟暄。

    赵迟暄这一次没再坚持,玄色云纹皂靴推了半步,松开南叙。

    身体终于恢复自由,南叙抬手便解身上披着的赵迟暄的大氅。

    “阿叙。”

    氅衣下是少女单薄纤细身体,赵迟暄微蹙眉。

    南叙完全不想理他,解下他的氅衣,便重重扔在雪地上,“我才不要你的东西!”“臭……”

    卡壳了。

    ————锦衣玉食金奴玉婢养大的人,对骂人的词汇知之甚少。

    南叙梗了一下,好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一个词,凝滞的眼底有了笑意,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小骄纵模样,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她学戏文里吵架的人一样,两手掐着腰,恶狠狠对赵迟暄骂道,“臭不要脸!”

    赵迟暄∶“……”

    仿佛看到不曾断奶的小兽扯着小奶音高声叫着嗷呜,又奶又凶。

    就,挺可爱。

    “阿叙,臭不要脸这个词,是调/情的话。”赵迟暄好脾气纠正。

    南叙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你管我!”

    赵迟暄笑了起来。

    大氅被南叙丢在雪地里,赵迟暄俯身去捡起大氅,上面有积雪,他随手拍打着上面的积雪,氅衣处没了雪,他便拿着大氅去给南叙披上。

    但南叙显然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他刚往前走了一步,那纤瘦身影便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南叙急了。

    赵迟暄有些无奈,“你当舅舅是什么”

    “是禽兽。”南叙愤愤骂道。

    赵迟暄眉梢微挑。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词的确贴切。

    赵迟暄笑了起来,“好,舅舅是禽兽。”

    他跨步上前,把自己的大氅披在南叙肩头。

    “你……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南叙仍在气头上,抗拒着赵迟暄的举动。

    赵迟暄却不由分说系上带子,“生气归生气,但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温暖大氅重新披在身上,南叙更气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劣

    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居然还能若无其事与她相处?

    甚至还拿舅舅对外甥女的那一套来对她,天冷加衣,仿佛他是她最贴心的长辈?

    太过分了

    南叙试图甩开赵迟暄的手。

    可身为武将的力气显然比她大,她在他面前根本挣扎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把大氅的两端打上漂亮的蝴蝶结。

    大氅重新穿好,赵迟暄温柔打量着她,“好看。”

    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仿佛他们还与过去一样,宽厚温柔的舅舅,骄纵任性的外甥女。

    ”……”更气了

    ————他已做了那种事,难道不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给她一个说法吗?他把她当成了什么

    “不用你管”南叙气结。

    顶端的带子被赵迟暄系成死结,南叙打不开,便破罐子破摔穿着赵迟暄的大氅,虽穿着他的大氅,但他这个人她却是不想再相处了,太坏了,也太恶劣了,他根本不是一个舅舅,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想想方才赵迟暄做的事情,南叙浑身的血便往头上涌。————怎能、怎能这般无耻呢!

    简直下流!

    “赵迟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丢下这句话,南叙转身离开。

    其实她本想再骂赵迟暄几句,但贫瘠的骂人词汇让她不知骂什么好,又有“臭不要脸”是调情的话的先例,她怕自己骂出什么啼笑皆非的话,便索性不再去骂。

    不管了。

    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了。

    太恶劣,也太过分了!

    南叙气鼓鼓走在地上。

    “阿叙。”

    身后传来赵迟暄的声音,以及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声音。

    但正在气头上,南叙不想回头,“别叫我,我不想搭理————”

    说完话,她提着裙摆,走得更快了。

    但下一刻,一墙之隔处传来的声音却让她止住脚步———

    “秋练姑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小阿叙跟阙阳侯在一起能出什么事?”

    “跟侯爷在一起自然是出不了事的。但是世子也听说了,方才撞见姑娘的丫鬟婆子们说姑娘脸色不对,像是与人吵架了。”

    “不行,婢子一定得过去瞧瞧。”“哎,秋练姑娘——”

    南叙停下脚步。

    “姑娘,您没事吧”

    清脆声音响起,秋练的身影快步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她的速度很快,三两步便走到南叙面前,拉着南叙细细查看。

    “没事儿。”南叙道。

    “哪里没事了”

    秋练皱眉,下意识去看南叙身后的赵迟暄,只一眼,便叫她愣在当场——生杀予夺凌厉威仪的阙阳侯的侧脸微红着,上面清晰可见五个手指印。

    她家姑娘居然打了阙阳侯!

    秋练打了个哆嗦,声音几不可闻,“您,您跟侯爷吵架了?”

    “嗯,吵架了。”南叙不甚在意道。

    ————赵迟暄行事如此恶劣,她又何必给他脸

    “啧啧啧啧啧。’

    韩奉奕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着赵迟暄转了一圈,“阙阳侯,您这是挂彩了?”

    赵迟暄斜了一眼韩奉奕。

    微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奉奕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挡着自己幸灾乐祸的脸,只露一双笑眯的眼,“哟,还不许人说了”

    “行,我闭嘴。”

    韩奉奕拉长了声音,一唱三叹,一双狐狸眼瞄向正在气头上的南叙。

    “秋练,我们走。”

    南叙拉着秋练往外走,“这几日天气冷,咱们不在府上住了,去庄子里泡泡温泉,去去寒。”

    秋练飞快瞄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赵迟暄,声音有些哆嗦,“啊?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南叙道,“现在便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走。”“当然,你若不想去,我也不为难你,我与秋实去庄子。”

    “别,婢子去。”

    秋练连忙挽住南叙的胳膊,不再去瞧赵迟暄的脸色,“婢子跟您去。”

    赵迟暄眉头微蹙,“阿叙——”

    “别叫我”

    正在气头上,南叙半点不给赵迟暄面子,“我不想跟你说话。”

    韩奉奕笑出声,“哟,真生气了?”

    “来,跟本世子说说,赵迟暄究竟做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不提这个话题倒好,一提这个问题南叙瞬间红了脸,浑身都跟着不自在,像是被人丢在油锅里煎炸,哪哪都是滚烫的。

    “不用你管。”

    丢下这句话,南叙仓皇出逃。

    “咦,你跑什么?”

    韩奉奕微挑眉,荡悠悠的目光从南叙身上飘到赵迟暄身上。

    秋练紧跟南叙而去,“姑娘,您慢点。”

    偌大庭院只剩下韩奉奕与赵迟暄,以己度人,韩奉奕摇着折扇,凑到赵迟暄面前,上下打量着自己多年的邻居,“赵迟暄,你总不能——”

    后面的话让风流如他都觉得烫嘴,于是团扇掩面,压低声音问,“总不能轻薄了阿叙吧”

    南叙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赵迟暄懒懒收回视线,瞧向眸光闪烁一门心思看自己好戏的韩奉奕,回答得十分干脆,“不错。”

    ”艹!”

    韩奉奕惊了惊,手里的折扇险些掉在地上,幸好他反应十分敏捷,伸手一捞便把折扇捡回自己手里,他拍着折扇上蹭到的雪,惊魂未定看着自己身边的禽兽,“你可真是一个好舅舅。”

    ———头好禽兽。

    “后面呢”

    韩奉奕道,“后面你准备怎么办”

    “我瞧着小阿叙今日可是气狠了,没个一年半载不可能原谅你。”

    “自然是娶她。”

    赵迟暄嘴角微勾,眼底漫上一层浅浅笑意。

    “打住。”

    见惯赵迟暄不苟笑的冷肃,乍然见赵迟暄的微笑,韩奉奕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捏了捏胳膊,泼赵迟暄一盆冷水,“你想得倒好,但上面那一位可没那么好的心肠让你顺顺利利迎小阿叙过门。”

    “我这边可是得了消息,不过三五月,上面那位必会对你动手。”

    “大婚”

    韩奉奕幸灾乐祸,“啧,你还是先想想如何破局吧。”

    赵迟暄眉头微动,“破局”“那便破局吧。”

    与此同时,秋实安排了马车随从,已在二门外等候,秋练也收拾好了东西,南叙便换上大氅,带上兜帽,往二门外走去,不多时,她走到马车停靠的地方,扶着秋练的手上马车。

    “哒哒哒——”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没由来的,南叙眼皮狠狠一跳。

    “侯爷”

    马车下传来丫鬟们的声音。

    “左右无事,我送你家姑娘去庄子。”赵迟暄声音清朗。

    南叙冷哼一声,重重摔下帘子,“谁要你送”

    可她话音刚落,帘子便被人一手抓开,那人身材高大,几乎是贴着她进了马车。

    “还在生气”

    男人温热气息洒在她耳际。

    帘子被放下,冬日霜雪隔绝在外,周围陷入水沉香的清冷幽香。

    南叙心口一紧,身体瞬间绷直。————这个恶劣又无耻的男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