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有福岭,猴子把我院子的牲畜照顾得很好。这一批都是先前牲畜的优良后代,牛很健硕,羊很圆润,就连池塘里的鱼,鸡舍里的鸡都是肥肥壮壮。
闹天宫的事情,最后以孙悟空被佛祖镇压在五行山下而结束。但此等惊天举动一传十十传百,在妖魔堆里闹开了。
牛魔王虽然佩服这个拜把子的弟兄,但心里头是觉得猴子反骨太重,不识趣。
阿鹏倒是还去探望过孙悟空,算是妖王中够义气的了,时不时也接济一下花果山的猴子。
孙悟空这会儿被镇压了,也不是很担心山里的小猴们,因为还有我和哪吒,甚至是敖丙。
不管我们中的哪一个,都不会让花果山被瓜分。
我在花果山充当了代理大王,忙活了日,终于将猴群们安抚好。
找出一只长臂猿猴做主心骨,让年迈又精通事理的老猴帮忙照应,山里的猴群们就安稳下来。我说自己要去陪陪孙悟空,等过得几百年,他们的大王就会回来了。
猴子们乖乖地点头,表示一定好好过日子,等到大王回家。
而某些因为孙悟空出事,想过来瓜分地盘的不长眼妖魔,都被哪吒一顿毒打。
被揍的妖王们实在分不清,哪吒到底是讨厌孙悟空,还是不讨厌。
“当然是烦躁孙悟空!”
我正在收拾家当,哪吒跟在我后面,冷着脸色表达不悦。
今日我打算去五行山下安家,这几百年去陪陪猴子。哪吒知道我心思,他闹了两天不爽,还是没憋住,主动跑来与我撒气。
但我岿然不动,依旧清点着行囊,把这些放入乾坤袋,也足够了。我还要把自己的牲畜都带过去饲养,俨然就是搬家。
上回闹天宫,阴差阳错放出哪吒和孙悟空斗时,渡缘恶人带着一众小妖也趁乱跑了。哪吒最近在抓捕,但始终没逮到最凶残的那个。
渡缘恶人估计是韬光养晦去了,这些年肯定不敢冒泡。
也因为哪吒护驾有功,玉帝免除了少年的禁闭,还给他封了个坛海会大神。
既然这位不用坐牢了,我自当就去看看那位坐牢的。孙悟空可比哪吒的禁闭还凄惨,压在山下动弹不得,小小一猴,看得我怜惜不已。
像个游魂跟在我身后碎碎念,我一回头,就撞上哪吒结实的胸口。他揉揉自己的胸膛,低头阴沉沉地瞧我。
“你撞死我算了,然后你就可以和孙悟空和和美美地待一块了,还要我这碍眼的花做什么。”
少年幽怨地这么说着,饱胀的情绪汇聚到一处,使得他说话总那么尖酸。
知他在说酸话,我后退两步,打量着哪吒。被我这么一通观望,他锁起眉峰,流露出一抹蓬勃的战意,“干嘛?挑衅我?”
对着我就不用释放凶恶的气息了吧。
看我以柔克刚,冲着哪吒张开双臂,我笑呵呵地说:“把你一起打包去五行山,给我做个伴。”
“……”
少年将脸上的羞涩给掩住,怒目瞧着我,“是么,还需要我吗?你不是急着去陪孙悟空?”
“我当你俩关系已经很好了,怎么还这般拿他作比较。”
“还不是你唐小龟一碗水端不平,算了,我就是心胸狭窄,我不找借口。”某人坦坦荡荡,且气势汹汹。
我纳闷地瞅着他,试探道:“那,我端平?对你俩一视同仁?”
“也不行!我是你相好,他又不是!”
“对吧,就是不一样啊。悟空是我的家人,万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你这醋,喝得没道理。”
“可我就是不爽啊,我也没这么粘着我兄长和妹妹。”
“你兄弟姐妹又没被压在五行山下。”
“……”说不过我了,他就复读机那般,磨着牙说:“反正你对我不好,你偏心。”
我叹口气,剜他一眼,“好吧,我没良心,我对你的付出,你都看不见。”
说完,我就出门,他紧随其后。正巧遇上来找我的敖丙,哪吒看到对方,企图拉战友。
“泥鳅你来得正好,你看她,都要搬去五行山了。”
敖丙双手拢在袖袍中,一副冰清玉洁又不理俗事的模样,“我可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来,也是帮忙搬家的。”
哪吒:“……”
昔日的好战友,这回与我一道收拾家当,哪吒看着我俩,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最终面色阴郁地跟着我们一起去了五行山。
早就搭建好的房屋就在山脚下,距离孙悟空不到五百米。哪吒给我围了一圈篱笆,又挖了个池塘出来,把自己的种藕都埋进去。
我也就拴头牛的工夫,池塘里已是莲叶遮盖,花儿娇颤,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把肥胖的鲤鱼丢进去,我有意与哪吒说几句好话,他却木着一张精致的脸蛋,去一旁给鸡做窝。
敖丙过来拍拍我,“没事,你去看看猴兄,这里我和李哪吒都能搞定。”
“多谢,那我就去看悟空了。”
我这边转头就挎着一篮子吃的去看猴子,哪吒那边气得抬脚要跟,被敖丙急忙拦下。
也不管后面叽叽喳喳地吵闹声,我心情挺不错地去了山底。
乘云来时,这五行山看着格外巍峨奇特,最高峰处贴了佛祖的金贴,五百年以后,唐僧就会来揭掉它。
“小龟……”
一瞧见我来,还在和蝴蝶玩闹的孙悟空,当即耷拉下眉眼,一双机灵的琥珀色眼睛透着几丝可怜。
我在他面前坐下,拿出梳子给他梳理脑袋上的毛发,又用汗巾替他梳洗一番,这便又是一只美猴王。
手里拿着吃了大半的桃,孙悟空哼着小曲,问我花果山如何。我一一回答他,说是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你如此这般护我,还搬到这边来,小气鬼这会儿又要恼我了。哎,本来关系还挺不错了。”
丢了桃,又叼着一根香蕉,孙悟空很有自知之明地说着。
我哈哈一笑,“也就一会儿,他脾气来得快走得快,你都这么可怜了,搭个伴而已,他没什么不乐意的。”
孙悟空两口吃了,却也有点不好意思,“俺这不是很耽误你俩,你真在这陪俺五百年啊?”
我重重点头:“当然了,你可是我很重要的娘家人。”
“嘿嘿。”
“明天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最近天气热了,弄点消暑的给你吧?”
“你给什么,俺吃什么,不挑。”
其乐融融地与孙悟空消磨了一个白天,暮色四合,远山衔日,我望着暗下来的天际,将竹篮又挎上。
拍着裙子上的草屑,我与孙悟空道别,顺着小径去了屋中。我以为敖丙和哪吒应该还在嗷嗷待哺,没想到远远就瞧见炊烟袅袅。
空气中浮动着烹煮食物的香气,推开篱笆门,入院进屋。
我很震惊地看着摆在院中的饭菜,哪吒从灶房将最后一碗菜汤端出来。
少年乌发雪肤黑眼眸,换下一身软甲战衣,穿着藏蓝的紧袖粗麻衣衫,就连高马尾的发型都变成了低垂的麻花辫。
看着是素白一张俊脸,但眼尾却泛着点点浅光,深深勾起一丝柔美,这难道就是美色攻击?
战神秒变贤夫的既视感,我竟是看得怦然心动,有点晕乎乎。
怎么回事,敖丙呢?哪吒为何这副装扮?他看起来不生气了?他还做饭了?
我走错地方了?是妖魔的幻境?
面对我这惊疑不定的打量目光,哪吒将我摁在凳子上,为我摆碗添筷,又倒上一壶芳香肆意的果酒。
“回魂了,又被地府勾走了是吧。”
少年一开口就打破贤夫形象,也让我从愣怔中清醒过来。确实是哪吒,我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悠悠出口。
“魂没牛头勾走,倒是被你勾走了。”
“谁要勾你魂了!”
“……”他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我不禁摇头,自己端起酒闷闷地喝了一口。
哪吒瞧我自饮自酌,全然不管他的,又拧眉扁嘴,“你好歹说点什么吧!你去和孙悟空腻歪一天,我、我可是在家操持了一天!”
将碗放下,我企图回避这个辛辣地指控,问道,“敖丙太子呢?”
“帮了忙以后就回去了。”哪吒顺从地回答,随即想起自己还在不爽,他又拍着桌子,“泥鳅那家伙走之前,非要我换身装扮。”
“难道下厨也是他强迫你的?”
“那倒不是,我以前不是说过,要给你做糕点吗。做饭也算吧。”
看着被震得差点滚下桌的筷子,我堆上满满的笑容,“好的,辛苦了,持家有方,温柔贤淑的哪吒太子,这副样子很俊美哦。”
“嘁,敷衍。”他喉咙一涩,看向别处,低声说着。
“你最近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说喜欢你,你说敷衍,夸你,你说敷衍。还能上升高度,认为我对你没有什么感情。和你在一起后,好累哦。”
故意这么说,我假装露出一副苦瓜脸。我当然不会说,偶尔看到他这样子,心里还有点暗爽。
紧张起来的哪吒结巴道:“什么?你敢说累,你嫌弃我!我让你累什么了!我是哪点让你拿不出手了?”
我不说话,就这么与他对视。可能敖丙走之前,又交代了哪吒什么,少年的面色闪过挣扎,最终忍耐下来。
“算了,不和你闹脾气。你总该尝尝我的手艺,下次给你做糕点。”
“好啊”看他不再吃醋,我又换上笑脸,很给面子地大口吃饭。
因为不轻易服输的性子,哪吒的厨艺居然还可以,不管是荤菜还是素菜,都是有模有样的。我本以为自己要硬着头皮吃,拿他的脸下饭。
出乎意料,小莲花有火爆贤夫的一面。
看我吃起来的模样,哪吒像是上考场的学生那般,带着点不安,问道。
“怎么样?合你口味吗?我记得你不挑食的。”
“好吃,我对象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会吃光光的。”
“你没有哄我吧?”
“我要是哄你,就让我对象变成矮冬瓜。”
“喂!”
我真的把这一桌都吃完了,连一锅子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眼看着哪吒被我用行动哄好,关于去看孙悟空的事情,他也再没有什么牢骚,看起来是接受了。
先前闹过一次脾气后,他甚至还问着,“今晚有暴雨,我们去陪孙悟空吗?”
我笑着点头,与他一块收拾了灶台。
“对了,还有一盘果子,我切好了,你把它吃光。”
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哪吒状似不经意地这么提起。我以为就是普通的饭后水果,还感慨他想得周到。
“我有点点撑,一会儿看完悟空,回来再吃行吗?”
“不行,现在吃完,以你的食量可以的。”
“……”
果然是觉得我是饭桶吧,他也不想想刚刚那一桌都是谁吃的。
看到一盘切好的果肉,由于切得太规整了,直到嗅到了桃子清甜的气息,我才确定这果肉生前是个桃。
哪吒一口没吃,全让我吃。
由于肚子比较涨,我吃得磨蹭,吃一口歇一会儿。哪吒看着看着,就不老实地上手了,直接端起盘子往我嘴里塞。
“喂……我会吃完的,你别这样,现在有点吃不下。”
发现他投喂得速度有些快,我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连忙捉住他的手腕,带着点求饶的意思说。
“你可以的,乖,吃下。”
还以为哪吒是不想看见我浪费他的果子,但别的菜也没往我嘴里倒。就这盘果肉,他说什么都没放过我。
满嘴都是桃子香,我却惊觉这味道有点点熟悉。
将我嘴角的汁水抹去,哪吒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很能吃。”
打了个嗝,这桃子的个头很大,仿佛吃了寻常桃子的五倍。
“我觉得不太对。”
吃完后,一股通透的清气从丹田向周身游走。
我好像整个都被投进了仙境,我的筋脉肌肉,甚至是骨头血液,都有了一种松弛又飘飘然的舒爽之感。
五感更为灵敏,呼吸更为畅快,手脚都更灵活,如果这会儿变为原形,我的壳子估计是亮闪闪的。
感觉人都有种翻修以后的新崭崭之感。
“怎么回事。”我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满意地捧起我的面颊,感受着我皮肤的光滑与弹性,又捏又搓。
“手感更好了。”
“我……好奇怪啊?”
看我一脸懵逼的样子,哪吒心情还不错地俯身贴到我耳侧,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九千年的蟠桃,滋味好吗?”
我差点叫出声,但被他手快地捂住嘴巴。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能看清少年的每一根卷翘睫毛,以及眼尾如撒了金箔般的轻浅眼影。
“孙悟空打砸了蟠桃会,自己连吃带装,本来揣了一兜的桃子,都被缴获了。独独留下这颗九千年的桃给了我,让我转交于你。”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哪吒这明显就是共犯,别的神仙拿到了,肯定要上交。他倒好,切得漂漂亮亮,全倒我嘴里了。
“你现在已经是妖仙之身,成神成仙不需要受雷劫。位列仙班也就是玉帝一句话的事情。我会让你成仙的,以后光明正大地带你去赴蟠桃会。”
将捂嘴的手放下,哪吒说得很认真。
对上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我不由地眨眨眼,然后往他怀里钻,搂住他的腰。
“李哥哥,原来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啊,谢谢悟空,也谢谢你哦。”
“哼,是谢他多一点,还是谢我多一点?”
大哥,这就不用比了吧?
“你要早点说,这是蟠桃,何必需要你塞。我就是灌,都要给自己灌进去的。”一想到刚刚被他塞得嘴巴鼓鼓,我还觉得腮帮子有点酸。
“我给你揉揉?”
“别,唔……哎呀!”
哪吒牌面部按摩仪再次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