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玲珑藏着心事,即便回到老夫人身边还是对着江璟琛有几分忌惮。
“少奶奶?”采莲见她面色不好,轻声呼唤了一声。
褚玲珑心绪不安的抬起眼,问了一声,“怎么了?”
月色微亮,红灯笼在夜风中打着旋儿,小光就照在女人多情的眉眼之间。放眼望去,便是台上浓妆的妃子都没有这一位好艳色。采莲低声问,“少奶奶可是心情不好?”
褚玲珑忙收敛起神色,改了口。
“没有的事。”
像是对外人那样见外。
但采莲做少奶奶身边奴仆已经是有段时日了,哪里还看不褚玲珑的心事来。她低声道,“奴婢不让少奶奶喝甜酒酿怕是您不小心醉了。那若是回去以后,少爷过来了,您如何伺候呢?”
褚玲珑不把采莲当外人,不告诉她实情那也是真的为了她着想。自认为,她和李家这样为了前程就随意糟蹋女儿婚姻大事的人不同。
江璟琛虽有了尊贵的身份,那也是被京城那边认回去的事。八竿子,还摸不着!
再退一万步,江璟琛回了京城之后,他的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把女儿嫁过去,捏圆搓扁就是高门大户人家一句话的事。就拿李家人拿她当渔家女,到了京城高门大户跟前台州府来的也就是乡下破落户!
这个江璟琛又不是个能护短的,会为了一个女人,挡了自己的光明前途?
李家说到底就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嫁人这事,得把眼睛放亮了些。”褚玲珑拉过采莲的说,仔细的说:“我当初,就是知道罗府老夫人和善,才落定心思嫁进来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体己话了?少奶奶这受的刺激不小。采莲问:“可是少奶奶出去,听见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想来,外头的人嘴巴碎,议论着褚玲珑身份不体面的事。
“我听那些话做什么?”储玲玲想开口说江璟琛如何如何不好,但琢磨一下,又改了口:“采莲,你别打岔,我现在说的是嫁人,得把眼睛放亮了!”
采莲这才宽了心思,说:“是是是!少爷若是在这里,可是会事事随着少奶奶。”
想起夫君,褚玲珑心里才有几分安慰。
江璟琛即便是少爷了,那也只能是位居夫君之下。等回去以后,她便向夫君告状去,让他教训一顿。
“哪里像得奴婢小气抠门的,连一碗甜酒酿都不舍得给少奶奶喝!”采莲:“少奶奶是不是又在想少爷了?”
“你这坏丫头,又在打趣我了?”褚玲珑知道采莲想必是误会了,这对话也有些歪了。分明她是想告诫采莲一番,要把眼睛睁大,好好挑选人,可却变成了她显摆与夫君和睦了。
她如果要说,在圆房后一日,她就会说了。
哪里还等的到这个时候!
这几日,夫君也的确是没来她房里歇过,上一次,还是江璟琛搬院子的那一日。
这么提起来,夫君和江璟琛私底下关系真的挺好的?褚玲珑又慌了起来,那夫君会不会信自己说的话呢?是会帮她,还是回帮衬江璟琛。
李婆子的声音问起来,“璟少爷,您的手怎么了?”
江璟琛往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摩挲着帕子,矜贵又冷淡:“不碍事。”
李碧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表现自己的温柔得体:“那也得好好包扎下,璟少爷的手可是拿来写文章的!”
说道这里,在场的人都自然的看了过去。褚玲珑也不例外。
很不凑巧,两人的目光又撞上了。
“这好端端的伤了手,可是罪过!”
他无声的看着她,“被秋日里的小虫子,不小心咬了一口。”
他这人居然敢骂她是小虫子?真的好生可恶的紧!褚玲珑又不笨,她快速的别过去,可那手背的伤口压着她喘不上气来。
江璟琛见着她躲闪不及的眼神,忽然觉得脸热。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不至于倒失态的地步。垂下眼,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给掩藏了。
“少奶奶?”采莲叫了两声,才把人的魂叫回来。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要是夫君随我一道来就好了。”她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不会被人,捂住了嘴。
江璟琛现在的身份,走到哪里都会引起瞩目。已经不下三人,问起他手背上的事。
李碧,“这可恶的小虫子,真是会挑人!”
褚玲珑越发觉得悔,她忍不住的咬住嘴唇。
步步靠近。
江璟琛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他端起手边的茶水,杯中清水摇晃,他低着头,嘴边止不住的流出一丝笑来。
却害得她呼吸一窒,浑身都是冰凉。这不是,在逼着她么?
说到底,她就是个刚嫁进罗府的女人。倘若,江璟琛诬陷她一番,那自己不就是百口莫辩!
可她一点都不想开口求他。
褚玲珑又不禁想,要是夫君在身边就好了。要是今夜不出去乱走,没听到那些话就好了……
江璟琛不喜欢她为难自己的样子,哪怕那个让他为难的是自己。询声问了,“采莲,怎么了?”
采莲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弯弯肠子,“哦!少奶奶为了甜酒酿,在和奴婢生闷气呢!”
江璟琛把手边的甜酒酿,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便是吃醉了也不要紧,老夫人在还怕少奶奶出事?”
她信他个鬼!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搬出老夫人,来压她?
他当真忘不掉今夜的事!难以介怀?江璟琛他都说的这么露骨且直白,让褚玲珑只觉得很是危险,只想喝些酒麻痹自己,“你当真小看了我!在渔村里的时候,我们都是拿着甜酒酿红钳蟹吃!”
江璟琛知道她性子活泼,上一回圆房的时候,听了不少她赶海的小趣事。
便像是他自己藏起来的秘密,回味着。
端起手里头的凉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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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书香苑,褚玲珑已经是醉的不清了。
“怎么喝了这么许多?”当老夫人看到桌上空掉的碗,“采莲,也不拦着些。”
那还不是褚玲珑逞能,保准了自己不会喝醉。采莲咽了咽喉咙里的话:“是奴婢不好,只求少奶奶高兴些,也不顾及这些了。”
老夫人便不再多说:“快些给少奶奶梳洗了,可别等少爷来了,你还在这里杵着。”
也别怪采莲她多想了,老夫人这话里就像是少爷一定会来似的。可少爷要是今日身子爽利,那早就来看戏了!
备了水,采莲伺候褚玲珑梳洗一番,已经是后半夜了。
看着少奶奶睡得这么沉,后半夜想必不会再找她:“今夜,怕是不会再来找少奶奶罢。”
念念叨叨的,走出了门。
实际上,江璟琛并未睡下,他的院子褚玲珑的隔得不远,见着那头熄了灯,他才轻手轻脚的过来。
外头的夜浓重而深沉。
屋子里,为了纳凉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夜风就从窗户外头随着一阵阵的花香飘进来。江璟琛身上已经沐浴过,把宴会上那些不好的味道都给冲散了。
见着床上那一段玲珑的倩影,他身上的热潮,就又起来了。
夜晚果然容易醉人。
那女人已经换下在李家穿的裙袄,穿上了更为纤薄的寝衣。
黛青色的如同片片绿叶将褚玲珑的身段裹住。在闺房之中穿的不算出格,只是因为那女人的容貌太过明艳。江璟琛的心思早贪慕在她的身上,魂牵梦萦,便将这再普通不过的寝衣也衬得不正经起来。
夜里褚玲珑睡的并不安生,她是个要踢被子的人,纤细的腿,耷拉在床沿边上,迎着月光可以看到每一个脚指头上的指甲,晶莹剔透的。
那甜酒酿真是后劲厉害,她只觉得头晕晕沉沉。
偶然听得屋子里头窸窸窣窣的衣服声音。
“采莲,是你么?”她闭着眼,只觉得口还有些干渴,“我想喝水。”
屋子里头,的确是有人。
那人不动了,静静的站在黑暗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面窗大开着,今日月色很好,把地面的人影拖得老长,她扶着额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去看,“采莲,你别走。劳烦你给我倒一碗水。”
江璟琛其实想转身就走,听着那女人问出声,脸色也是愈发的不好看。
里头,却依旧在呼唤着,“好丫头,以后都听你的!我真的是要渴死了。”
这声音像是粘人的蛛网,将人原封不动的沾着。
如何跑得掉呢?
他若是这般回去,夜里不照样会惦记着她。
“罢了,我是差遣不动你了。”说着话,那女人就光脚从床上下来。
只要走两步,就能迎着月光,看到男人脸上的寒意来。
这处,江璟琛来过许多次,也算得上熟门熟路。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大碗的水。
女人探过身,开始喝着那杯子里的水。
也握上和采莲相距胜远的臂弯。褚玲珑攀上去,轻轻的问了一声,“采莲的手怎么忽然和男人一样粗……”
眼下,江璟琛止不住的紧张。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
她这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