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问少奶奶对照顾一词,何解?”
江璟琛曾与面前这一女子,耳鬓厮磨,共枕而眠,他都提不出这词。那李家姑娘不过是逢面,更是不值一提。
“江璟琛,你少拿那一套之乎者也,吓唬我!”褚玲珑被问的噎住,不就是欺负她读书少。
“且不论,你与李家姑娘只有一面之缘,到了这生辰宴上也是没来得说上话。”就算是定罪,也容得他为自己辩驳一句。江璟琛真是不解,“少奶奶,与我师徒却已经有一点时日,为何对我的防备还是如此之重?”
依稀觉得这男人的话语里对她有无限的责怪。
“少奶奶,可是从来不曾信任过我?”
日头火辣,照射在额头之上,滚出了些许的汗珠子。一定是因为被热到了,不然为何心跳的如此之快?
她又不是偷偷摸摸和江璟琛偷情之人。
“少奶奶,你说呢?”
说什么,就有什么好说的。褚玲珑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么?”江璟琛笑了,“少奶奶打从什么时候,这么记挂着我的事了?
褚玲珑听着他的话,没有出声。她不明白,自己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这人怎么还能如此的淡定。
像是这些事,和江璟琛没有半分关系,他情绪稳定的看着她笑话。
褚玲珑张了张口,道,“你这番模样,真应当让人好好看看!”真是,气死她了。
却又听,江璟琛正儿八经的向着她解释,“少奶奶,我无人可以仰仗,从小被人扔在卖豆腐店铺外头的。后被罗府罗府收下,做了少爷的书童。”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倒像是,褚玲珑在仗着罗府少奶奶的名头,在欺负他。
谁还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啊!褚玲珑不服气得很,“我来罗府之前,在做上这罗少奶奶之前,那也是在泥潭里打滚的。但我不等有一刻看不起我自己,我想要的东西都是靠双手获取,绝对不像你这样!江璟琛,你休想是这些让我可怜你!”
他是可恨之人。
从不曾奢求他人的怜悯。
这女人,许是又误会了。江璟琛却说不出口,他心里的盘算。
如果他要继续留在罗府,就会被老夫人和罗徽算计在手中。今后发生任何事,他都没有自保的能力,也无法守着这位心思纯真的少奶奶。如今这一遭,不过就是借着手头的线索,把鱼钩撒出去。
江璟琛瞥见李碧的身影,继续道,“我哪里不明白少奶奶担忧的事?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褚玲珑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恍然的看着他,“你原来都晓得我在说什么!”
既然都说到这处,江璟琛垂下眸子,他是知道这一步路是非走不可了,“前些日子,我从老夫人得知我并非孤苦无依,生育我的爹娘还活在世上。”
迎面的微风吹的她头昏。
这人搞什么啊!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褚玲珑已经是满脑子的糊涂。
江璟琛却是看着她,小声的叮嘱,“这话儿,我只和少奶奶一个人说。您千万别说出去。”
“江璟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褚玲珑没见过哪个人像他这样的,这样的……怎么形容来着,完蛋,又吃了读书少的亏,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这男人还是对着她笑,风吹起江璟琛月牙白的直裰,站在日光里,像是周遭萦绕着一层光圈。他靠近一步,盯着她的眼,“我只相信少奶奶。”
相信她?
褚玲珑连忙捂住眼睛,
她就觉得自己是他手心里的风筝线,轻轻一扯,就被扯回来。
那说说的人却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
“啊!”早知道这事这样麻烦,褚玲珑就不管这事了,咬牙切齿,“这下子倒是好了,我不就成了和江璟琛同谋的共犯?”
还得瞒着采莲不让那小丫鬟起疑心么!
什么破烂事啊!
江璟琛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褚玲珑越发的打定了主意,“可不能让采莲再喜欢上他了!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少奶奶,您喊我?”采莲捧着个竹筒从外头进来,“快看!我买着烤菜年糕啦!”
褚玲珑就闻到一股炖的浓郁的年糕味儿,糯米粘牙,舌尖舔过牙缝之间的才叶,“加点辣子会更好吃好吃!”
采莲问,“少奶奶,您可瞧见璟少爷了?外头好些人都说璟少爷来了!”
“没有……”
“那我们等会儿也见得着,璟少爷的位置总归是要和我们坐在一处的。”
褚玲珑觉得挺对不住好丫鬟的,俩三口的把年糕吞咽,都来不及细致的嚼。
无力的回到了前头。
老夫人对着褚玲珑招了招手,笑道,“宝贝肉快到祖母身边来。”
褚玲珑走过去,不理会周遭纷纷看过来的眼神。她今日为了喜庆,穿了一身桃花色的裙袄,裙摆之间像是被撒下无数的粉红花瓣,连带着空气中都散着一股花香。
老夫人是最喜欢看小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的眼睛都是享受,“从哪里来啊?”
褚玲珑身子轻轻的晃了晃,带了些紧张,“外头来了些手艺人,孙媳和采莲去买好吃的去了。”
还是头一回在老夫人跟前说谎,她别提多心虚了。
江璟琛侧过头看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竹笛,不经意间的瞥见她因为说谎而微微发红的耳垂,只觉得万分的有趣。他站了起来,说,“老夫人,今日是李姑娘的生辰,我未曾备下贺礼,愿进献一曲。”
“璟哥儿的笛子可是一绝!”老夫人便不再过问褚玲珑,听起曲子来,“在座的都有耳福。”
大家的眼神也从褚玲珑的身上,转到了江璟琛的身上。
褚玲珑暗自松一口气坐下来,采莲过来咬耳朵,俏咪咪的说,“少奶奶!璟少爷一般时候可不吹笛子呢!看来,还是李姑娘的面子大!”
“有这么厉害么?”她越发不服气,念叨一句,“我还会吹树叶呢!”
“少奶奶你听听就知道了。”
这人还说和李姑娘没关系?看看,都舞到她们眼前来了。
褚玲珑启唇,安慰着采莲,说,“一首曲子罢了,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但不得不说,曲子是动人的。
男人慢慢的向着自己走来,那如月光轻轻扫过人心,连他手指之间的竹笛也变得不普通起来,悠扬的笛声,徐徐的而来。
“璟少爷,是好!就是可惜不是罗府的少爷。”
“可不是!我说人有时候就得人命,考考试试的过一辈有什么不是的?”
“要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他自个儿都输前程未卜,还哪里顾得着家里头?”
听到后头,褚玲珑却听不出这笛声的曲调了。
眼前那高大的人,却更像是风里的烛火,夜夜里点的一盏孤灯。有些人太出色,就显得和他们这群凡夫俗子格格不入。先前江璟琛说自己是孤儿的话,就在褚玲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她这是在想些什么啊!
看着那吹奏的江璟琛,她居然觉得分外可怜?当真是荒唐,这人儿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混蛋,哪里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最可怜的还是采莲,那小丫鬟的眼神痴迷的不行。褚玲珑暗暗扶着额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被江璟琛迷晕了眼的,何止采莲一人。还有宴上的宾客,大家都开始打趣的说。
“璟少爷,怕不是对李家小姐有意思吧?”
李碧原先是安稳的坐着,可听到底下人议论,她突然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
入了夜,这戏台总算是开场了。
趁着大家都去看戏的空荡,李夫子把女儿拉过来盘问一番,问李碧,“碧儿,今日可看中哪一家的公子?”
李碧还沉醉在那曼妙的笛声里。
“爹!我怎么听说璟少爷出身来历不凡?”
“璟哥儿就是个孤儿,被人丢到卖豆腐家门口,哪来什么出生!”
李碧把听到的都复述了一遍。
李夫子当知道江璟琛是个好哥儿,可没想到他的身份居然还有这出:“我早该猜出来的,罗徽身子骨不好没读书,罗府怎么能容得了一个书童在外头显眼?难怪罗府的老夫人一早就把他圈起来。”
可不正是因为这个,一般人家哪里请得动罗府老夫人出面。
李碧大胆猜测:“爹!这台州府里哪有什么好人家?璟少爷的气度一看就是从高门里出来的!”
如果江璟琛真是高门的私生子,那没准还能给女儿谋划个好前程?
再怎么着,也比困在这小小的台州府强!李夫子却不想做这个逼江璟琛就范的坏人,“璟哥儿已经做了璟少爷,那婚事就把握在罗老夫人手里。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怎么和罗府比?”
李碧却是不认同这话,“爹对璟少爷那是多年的照顾,说的再实际些,是又当弟子又当儿子。璟少爷如今出息了,难道还看不上我们家了?”
李夫子道:“碧儿不着急,等会儿我去问了你姨婆。她跟在老夫人身边,总能打听到一些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