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贺大贤先前就说了, 这位曹同志情况特殊，除了是一位女同志之外，她还是背着一个两岁大点的孩子过来的。
说是男人意外去世, 婆家想把还小的闺女卖出去, 连带着给她找了一个傻子换聘礼。
实在是忍受不了，就偷偷带着孩子跑了出去。
这一跑，就直接来到这边, 虽然曹同志没说自己老家在哪，但应该是离得特别远, 就是为了防止被那家人找到。
也庆幸现在是八零年。
这要是早几年, 她就算是有勇气逃走, 也逃不到这么远。
光一个介绍信就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过这也能说明一点。
曹同志逃走的十分匆忙，她离开时除了带了一点钱之外根本没自己的身份证明，这也是为什么她没去其他工厂找工作的原因。
哪怕曹同志的技术再好，那些大工厂都不可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除非她联系老家的政府，提供相关证明, 她才有可能留下来。
但这样一来，她婆家的人有心想找就能找到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或许是不想有这个隐患，曹同志拒绝了这个提议。
大工厂待不了, 便只能去些小地方碰碰运气, 工地就是其一。
贺大贤叹气道：“你是没看到她们两母女的情况，曹同志一个大人还能坚持坚持, 她闺女那么小, 哭起来跟猫叫似的, 就那么点大, 饿得脸都哭白了。”
他先前就想着，不知道老板会不会将人留下来, 但他们几个老伙计每人分一点吃食给她们两母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还带着一个孩子啊？”袁古听得心里不由松动了。
说实话，这人安排起来很麻烦。
性别是一方面，来历不明也是一方面。
把一个女同事安排在男人堆里，吃穿住行方面都得安排好才行，还是黑户，身份也得想办法给她弄一个。
哪怕手上活好，也不是太值得……
可当他听到对方还带着一个孩子。
内心中就有些迟疑。
因为感同身受。
他和江屿不也是被单亲妈妈带着长大？
小时候那段日子过得是真的太苦了。
苦到他都不愿意去回忆。
他都稍微好一点，好歹这里是他的本家，就算妈一个人抚养他和姐姐，老家的人时不时帮把手，也不至于冷死饿死。
可江屿和江阿姨却不同。
江阿姨是外来户，来的时候就独自抱着一个男孩，后来还是生产大队孤寡的老婆子瞧着可怜，收留了他们。
那老婆子年岁大，没两年就去世了。
但好歹让江阿姨和江屿顺利留在了他们大队。
可江阿姨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而且听大队的老人说，江阿姨最开始来的时候虽然显得狼狈，但看她的模样以及行为举止，显然不是吃过苦的姑娘家。
又年轻又什么苦都没吃过。
还独自带着一个奶孩子，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
有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那些年有人能向江阿姨伸把手帮帮忙，或许他们两人的日子就不会那么苦了。
所以这个时候听到曹同志还带着一个孩子。
他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年幼时他还在责怪，责怪为什么没人能伸手帮帮他们。
后面知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那个年头连自家都顾不上，哪有余力去帮其他人？
而现在的他，明明有这个能力，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你先将她们安顿下来。”袁古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过去，自己也点燃一根，“我这边寻寻法子，看能不能给她们搞个身份，其他的再说。”
总不能一直黑户，不然留在他这里也是个隐患。
反正他会帮忙去办，但要是办不下来那和他也没关系了。
贺大贤立马说，“行行，老巩婶那边就一个人住，我让她们娘两先去那边住住。”
袁古瞟了他一眼，“这都安排好了，敢情早就知道我会留下她们？”
老巩婶是其他工程大队的人，专门负责一日三餐，一个人搞了个小木棚住在工地，就离他们的工地不远。
贺大贤嘿嘿笑着。
自己怎么说都跟着老板好长一段时间了，要不是因为他人好，也不会想着以后要跟着他多干几年的活。
不是说百分百的肯定，但是曹同志这个情况再加上她的手上技术，大概率还是会被留下来的。
所以才会提前做好了一些打算。
他倒是没好直接说，立马转移话题，“奇怪了，前面怎么那么安静？以前来打饭不都是热热闹闹的吗？”
先前就注意到了，叶老板摊位那边显得很安静。
一条条队伍排的特别整齐，中间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其中还有一两个刺头也是安静的不得了，老老实实排队、安安分分打饭，打完饭后埋头就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怎么看怎么古怪。
袁古听着笑了一声，“你来的晚，没看到一场大戏。”
可不是一场大戏吗？
虽然江屿说叶老板有分寸，但真正能看出来的又能有几个？
怕是过不了一天的时间，整个工地都会知道叶老板有多狠，到时候谁还再敢欺负她们？
估计没几个敢冒着被砍刀砍的风险继续去找叶老板麻烦。
再眼红也只能忍着，毕竟命就这一条，没了命还怎么去挣钱？
而此时叶芮这边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该打饭打饭，该忙活就忙活，弄得井井有条，没出一点差错。
对比淡定的她，边上的两个人却还有些恍惚。
拿着瓢的手都在发颤，一只手拿不住还得用两只手一起握着，时不时还把菜打到饭碗外面，还得再来一次。
不过没人会说她们。
余兰枝她们这么恍惚，其他来打饭的人不也是？
先前亲眼看到那一幕的人就没人敢直接和叶芮对视，打了饭就埋头赶紧跑，都不敢多逗留几秒。
原先有些人还挑剔，觉得肉少了几块或者是配料边角太多，赖着不愿意走硬是要多讨一些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这一次谁又敢多留？
一路下来顺利的不得了，比原先还提早了二十多分钟收工，等这边的人一散开，余兰枝就一把抓住了叶芮的手，手心还在微微发颤，连嘴皮子都颤抖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叶芮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安抚着，“大伯娘放心，我刚刚就是吓唬吓唬他，就算他没躲也根本砍不到人。”
毕竟真要伤到人了，那她也脱不了干系。
她没傻到为了这么一个人搭上自己的未来，不过就是看到石辉想吓唬她们，她反过来吓唬回去罢了。
“真的？”余兰枝大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一巴掌轻轻拍在她的肩头，“你这孩子把我吓死了，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文静扶住了我，我早就吓得瘫在地上了。”
都动刀了怎么可能不慌？
小芮拿刀的时候她心里就一咯噔了，只不过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她朝前走去。
那一会她真的吓到心脏都跳到喉咙眼了。
要不是身边还有文静在，真就瘫坐在地上。
听到小芮的解释心里才踏实一些。
不过还是特别的后怕，“你怎么就敢动刀呢？万一对方真要拿刀伤了你该怎么办？”
小芮把刀递过去，谁知道石辉会不会真拿到手伤人？
叶芮轻轻笑了笑，“要是换了另一个人我还真不敢赌，但对方是石辉，我确信他不敢动刀。”
真说起来她和石辉没有来往过。
但怎么说都是同在一个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石辉那个人也不是特别低调的，他们之间明明隔了一点距离，却还能每天听到他不断的咒骂声。
骂自己老娘、骂自己媳妇。
怨天怨地怨她们没给自己好的生活。
也丝毫不在意脸面，对自己老娘非打即骂。
确实是一个很火爆脾气的男人，但是他的火爆脾气只敢对自家人，每次有人看不过去劝上两句，石辉虽然不会听但也没敢对外人发火，每次都是他老娘站出来让人别插手。
紧跟着石辉又将气发在了自己老娘身上。
这就是一个窝里横的男人，他根本没有胆量和外人对抗，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到后面还得自己老娘帮着圆场。
这么一个窝囊废，哪里敢真的和人动刀动枪？
叶芮就是拿准了这点，所以才敢拿出刀去吓唬人。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她绝对不敢这么来，毕竟命就这么一条，眼瞅着未来有大把好日子过，她才不舍得把命搭在这种事上。
所以石辉过来的时候她非但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
周边人盯着她的眼神有多少，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是早晚的事，肯定会有一些麻烦事等着她。
石辉看着凶，但其实是最好料理的一个。
正好拿他杀鸡儆猴，不信镇不住一些人，所以今天这事儿在她看来还处理的挺漂亮的。
从今天起，她在工地这边的名声肯定越传越凶。
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名声凶不凶对于她来说不重要，她就算再凶也不是对自己的客户凶，继续在她这里订餐的人还是会接着订，但那些眼红想要来找麻烦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怕不怕被刀砍。
利大于弊，所以石辉就成了她杀鸡儆猴的武器。
余兰枝听她解释后沉默了好一会。
一直到平屋门口的时，才开了口说，“你做的对，做生意和气生财但也不能太软弱，太软弱的人只会被人欺负死。”
叶芮脸上的笑意更深，“还是大伯娘最懂我了。”
她并没有跨进院子，对着两人说着，“我约了人谈些事，晚上就拜托你们先收拾了。”
“去吧去吧，现在忙活的人多不费事。”余兰枝让她自个儿去忙，这边连着增加几个帮手，当老板的也能松口气。
眼瞅着小芮离开，余兰枝刚用劲去推板车，却发现边上的人一动不动愣在那里，“文静，怎么了？”
刘文静看着叶芮的背影越来越远，内心中久久未能平复。
那一幕实在是让她太震撼了。
震撼到脑子里一团糟，总觉得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和自己前二十几年所经历的完全不同。
原来，对方再凶再恶，只要找准办法也能轻松拿捏。
原来，太过软弱注定被欺负到死，该凶还是得凶。
原来……即使身为女人，也能活得如此令人炫目……
叶芮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刘文静的内心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她这会找了一家涮羊肉的小馆子。
屋子里面热气腾腾还飘有一股羊肉特有的香味，她刚找到位子坐下，老板娘就拿着纸和笔走了过来，“妹子，一位吗？”
叶芮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个人，他还没到我先点餐。”
六子到的稍微晚点。
来的时候桌面炉子里的汤汁滚烫着鼓泡，边上还摆着一斤羊肉、一斤羊蝎子以及半斤羊排……
满满当当都是肉。
看得他是连连吞咽口水，嘴上却违心的道：“你这也太客气了，用不着叫这么多菜。”
叶芮示意他坐下，“麻烦你那么大一件事，怎么也得请你吃一顿。”
再说了，六子怎么也是学名哥的朋友。
又请他帮忙调查雷建设的事，于情于理这顿饭都该请，而且除了雷建设的事之外，她这次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他。
六子原先还觉得受之有愧，不过这么一听倒觉得自己挺对得起这顿饭，“你让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雷建设身上还真不干净……”
第62章
叶芮没马上问, 而是先拿起筷子，“不急，咱们边吃边说。”
六子等不及, 讪笑一声, “那我就不客气啦。”
将羊肉下到火锅中，烫个十几秒沾点酱就往嘴里去。
入嘴鲜嫩可口，不膻不腻。
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花大钱来这边吃一顿, 六子原先只听过涮羊肉有多好吃，但听归听, 可舍不得来这里花大几块钱吃一顿。
要不是因为叶芮的原因, 他都不敢走进来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在吃的时候他也不忘说了说自己查到的一些事，“也是正巧，雷建设家里出了一些事，要不然他贪污的事还不一定能暴露出来。”
“贪污？”
六子点了点头，“那笔钱连他媳妇都不知道, 还是因为他媳妇以为他藏了私房钱，和隔壁的一个邻居一起翻找，结果把那笔巨额的贪污款给找出来了……”
这事说来也挺奇葩的。
瞒着自己婆娘就瞒着吧, 还不好好把钱藏好。
结果好了, 自己婆娘知道不算大事，还被外人给知晓了。
“雷建设媳妇虽然搞不清楚这笔钱怎么来的, 但也知道不能传出去, 所以就以一条牛仔裤为封嘴费, 想着让自己邻居闭嘴。”六子‘啧啧’说着, “但你知道那笔贪污款有多少吗？足足五千块钱，柳园……哦, 就是他们家的邻居又怎么可能甘心？”
柳园和雷建设一家做了二三十年的邻居。
对于雷家的一些事还是挺了解的。
她知道雷建设两夫妻原生家庭的条件都不是太好，各自的父母家还得时不时靠他们拉扯一把，再加上两人每个月的工资有多少，一年下来的花费大概会是多少。
再加上原先雷建设的工资都是上交给张菊，所以他根本不可能靠工资攒下五千块的巨款。
既然不是工资也不是双方父母给的家底。
那这钱怎么来的？
想想就知道，绝对不是正经途径。
在这之前柳园还真没想过去做贪污的事。
她算不上多老实但也没想过去做犯法的事，可这五千块钱一现身，心里就忍不住浮想联翩了。
明明先前都是差不多的条件。
结果现在他们家为了二儿子娶媳妇的钱发愁，雷家却能有五千块钱的家底，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凭什么人家就能轻轻松松获得五千块钱？
而她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一条牛仔裤根本堵不住她的嘴，心中不知不觉也浮现出一些贪欲，忍不住想着雷家可以为什么他们家就不行？
所以在收到牛仔裤的第二天，柳园就忍不住找上了张菊。
也没拐弯抹角说的特别直白。
反正说来说去就一件事，就是希望让雷建设带着他们家一块发财。
雷建设能做的，他们家男人也能做。
总不能一个人偷摸着发财，眼睁睁看着来往几十年的好邻居穷困潦倒吧？
想的倒是挺好，但是张菊又怎么可能答应？
本来因为这笔钱的事自家还在闹腾，不管张菊怎么问雷建设就是没说清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但她又不傻，柳园都知道是贪污来的钱，她又怎么可能没猜到？
这笔钱根本见不得光。
偏偏又被柳园给知道了，而且这件事她还没敢跟雷建设说，真要被他知道了，那她怕是会被骂死。
所以这会张菊是两头为难。
要瞒着雷建设这边，还得哄着柳园。
万一被柳园嚷嚷出去，那他们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可拖的时间一长，柳园也不乐意了。
张菊不是没弄一些吃的用的搪塞她，可这点东西又哪里比得过五千块钱。
也就是在两方快要闹僵的时候，六子浑水摸鱼套出了一点消息，“这笔钱的来历怕是和学名的父亲有些关系，维修部不比其他地方，根本没多少贪污受贿的业务，除了两年前那次厂子里引进二手设备。”
“雷建设收了贿赂款，给那个机械设备放了水？”
六子不能确定，“猜是这么猜，但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不过八九不离十，那笔钱一次到位，除了这个机会之外雷建设根本没有途径接触这么大笔钱的业务，而且真要是我们想的这样……”
说到这里，他面上有些沉重。
他是叶学名的朋友，对于他家的事也是了解一些。
叶叔叔就是因为一次维修意外弄断了手，还害得他被贬为扫地工，这两年日子过得那么苦，何尝不是因为那次设备发生意外？
刚引进厂没多久就出了故障。
厂子里所有的维修工都处理不好，硬是将在外地找女儿的叶叔叔喊了回来，在维修时因为电路的缘故致使设备突然半运行，也是叶叔叔躲闪的及时，不然不就是断了手掌那么简单。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想象。
到底是不是，不是光凭他的想象就能证明，还得需要证据。
“雷建设这边肯定不会如实说，他这里唯一查到的也就五千块钱，想要调查清楚，还是得去卖方那边查，查那个设备的真实情况、查当时转手的办公人员以及那笔钱的来路。”
六子这边倒是有打算，只不过稍稍有些迟疑，“可对方的厂子在外省，而且真要过去调查，还得打通一些关系，怕是……”
“需要多少钱我来承担。”叶芮毫不犹豫，“五百块钱够不够？”
“……咳咳咳。”六子被入嘴的羊肉呛住，捂着嘴偏过头不住的咳嗽，一直咳得面上通红才停下来，“不用不用，用不着这么多。”
五百块钱呢！
相当于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要去出省调查，先不说期间的路费和生活方面的开支，到了地方找路子、打通关系确实需要花些钱。
用不到五百块钱，三四百也是需要的。
“拿着吧，拜托你跑来跑去也需要付些辛苦费。”叶芮觉得这钱花的值，只要调查清楚就能搞明白上辈子学名哥为什么落到那般的结局，同时也能为大伯洗清罪名，设备出现故障的源头并不在大伯身上。
而除了这件事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他，“不过在你离开之前，能不能帮我把一件事宣扬出去？”
“宣扬什么事？”
叶芮开口，“钢材厂的副厂长多次和高胜利私下就餐。”
六子等了一会没等到后续，“就这？”
叶芮点了点头，“就这些，我希望钢材厂会有三分之一的人听到这句话。”
“简单。”六子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我身边兄弟多，把这句话传出去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不难，无非就是多找些人。
他这边刚收下人家那么大一笔报酬，要是紧着些花，指不准能挣个一两百块钱，从里面抽出一些让兄弟们跑跑腿传传话也不是不行。
不过他挺好奇的，“这两个人和叶叔叔有关系吗？”
要是有，他还得往这方面去查查。
“和他没关系。”叶芮勾了勾嘴角，继续说着，“就纯粹想给人弄点麻烦。”
人人都说高建白家的条件特别好。
能看上她，那绝对是烧了大香才求来这么好一段姻缘。
也确实，那时候的高建白家里条件是挺好。
倒不是他本人有多出息，而是他爸高胜利生意做的特别大。
出门小轿车、随身带着大哥大，高胜利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和亲戚朋友聚餐时最爱的就是吹嘘他曾经的经历。
讲的最多的就是他最初的发家史。
那一笔生意让他赚了很多很多，除了金钱之外，他最骄傲的是打败了多少个对手才谈下这笔生意。
话语间明摆着就是夸自己有多能耐。
可男人嘛，醉酒之后什么话都敢乱说，说自己能拿下这批钢材，靠的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还是和钢材厂内部的人联手，才谈拢这笔生意。
当时高胜利走的就是钢材厂副厂长的路子。
这两人十几年后的关系都还很好，一个副厂长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最后还将儿女送去国外读书，这些钱可都是高胜利上供着。
还夸自己多有远见和勇气，如果不是前期在副厂长以及其他人身上投入大把资金，这笔生意很难落到他身上。
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指着高建白的妈说女人短视，担心他将家里的钱掏空又拿不下钢材，没少在家里阻拦。
要是听了她的话，现在自己就不会成为人人羡慕的富豪了。
所以叶芮很想知道，要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暴露出去，那这笔生意高胜利还能不能谈成，高建白又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当一个不差钱的富二代。
没了钱，胡婉是不是愿意继续和他地下情。
虽说这辈子两人没害过她。
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可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心胸狭隘，看不得他们过好日子。
一顿涮羊肉吃完，叶芮直接将准备好的钱递过去。
六子拿钱办事，拍着胸脯说明天就去找兄弟传话，确定把这件事办好了，再订票出省找证据。
叶芮对他的安排没意见，不过还是说了一句：“雷建设的事先别告诉学名哥，等查到再说。”
“行。”六子应了，出了馆子的门，被外面的凉风吹的一哆嗦，他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叶芮抬头示意着前方，“有人来接我。”
前面的小巷子边上，一人撅着屁股在玩弹珠，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立马嗦了嗦快掉出来的鼻涕，咧嘴喊着，“二姐！”
第63章
叶肖一把抓起地上的弹珠, 紧跟着就朝二姐那边跑过去，他先是嗅了嗅从帘子中渗出来的香味，吞咽口水又似做没事发生的道：“二姐完事了吗？那咱们回去吧。”
叶芮点了点头, 跟六子道别后就带着叶肖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没两步, 叶肖就忍耐不住的问道：“二姐，羊肉好吃吗？”
“挺好吃。”
叶肖捂住嘴，就怕口水流了出来, 完全没在意手上沾着的泥巴糊了满脸，而是继续问着, “为什么是涮羊肉？怎么涮？羊肉涮了就更好吃吗？”
连着好些问题, 说到最后嘴里都含含糊糊, 因为快止不住流出来的口水了。
叶芮没回答他的问题，“你想知道？”
叶肖想呀。
不过二姐没说他也没敢进去，待在馆子外面待了好久，没敢进去就只敢在外面使劲嗅嗅香味，嗅得越来越馋, 就拿出弹珠打发时间。
叶芮低头看了他一眼。
脸上不知道糊了什么东西，跟个脏兮兮的小花猫似的，她将手里拎着的篮子递过去, “想知道就回去尝尝, 只有吃到嘴里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
先前这小子去读书时，就让他放学了来羊肉馆。
到底是来请客, 不好带其他人, 但带个孩子也不算失礼。
结果事情谈完了, 羊肉也吃完了。
还没见这小子进来。
犹豫了一会, 到底还是装了个小罐子的清汤再买了两斤羊肉羊排，打算带回去给他尝尝味。
这个决定挺犹豫的。
不过当她掀开帘子看到外面撅着屁股的小子后, 又觉得蛮庆幸。
也就多花了几块钱，买个好心情也不算事。
叶肖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叶芮将篮子塞过去让他自己提着，并道：“等明天记得来还罐子，我还压了一块钱在这。”
“好好好好！”叶肖连连答应，眼珠子紧紧盯着手里的篮子，走路起来都不敢乱晃，生怕将里面的东西给晃坏。
一路走的小心翼翼。
要不是怕跟不上二姐，他得花双倍的时间回到家。
因为吃饭的时间早，他们两姐弟到家的时候正好是饭点。
平屋那边多了些帮工，除了留下来扫尾的两个帮工之外，其他人都能五点多下班，刘文静这会也回到家，正帮着周湛芳做菜。
叶肖迟疑了下，抬头不确定的望着二姐。
叶芮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给了你，就随你自己安排。”
得了信，叶肖就不迟疑了。
一锅清汤外加两斤羊肉羊排，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吃完，但叶肖觉得自己该有分享精神，就跟二姐先前说得，他要是不知道分享，又怎么好意思拿二姐的东西？
对其他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进了屋后，他很愿意和文静姐姐分享手里的涮牛肉，因为他以前也吃过文静姐姐买的食物。
至于妈……看在她煮了满满一大锅白米饭的份上，他也能大方一次。
再然后，就没然后了。
“我呢？为什么我没有？？！”叶志庆早早就拿着碗筷坐在桌边等着，结果等着等着，却突然发现自己被排除在外。
他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连刘文静这么一个外人都能上桌，他却不行？
身为涮羊肉‘主子’的叶肖高傲的抬起小下巴，一个个指过去说着对方曾经做过什么又拿出了什么，然后反问他，“你呢？从小到大你有和我分享过什么吗？”
叶志庆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说什么。
结果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记忆中他好像确实没跟弟弟分享过什么东西，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没做错，他可是叶家的长子！以后就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人，平日里多分一些东西，多吃一点粮食，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我可是你哥哥，你必须什么事都听我的！”
叶志庆怕叶芮，但还真不怕叶肖这个小不点。
被切割成一片片的羊肉卷，他看的是眼馋的不行，别说和这些人分了，他恨不得将全部都占为己有。
要不是顾及叶芮就在桌边坐着，他早就上手直接抢了。
偷偷瞧了她一眼，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动作，胆子不由大了起来，继续嚷嚷着：“这个家以后可是我说了算，你要是惹毛了我，小心哪天我把你给赶出去。”
叶肖气的眼睛发红。
坐在两人中间的周湛芳，左右看了看，不管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都是她儿子，这要是搁在以前，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站在叶志庆那头。
可现在……瞧着两个都不是能靠得住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搭腔。
还趁着两人大眼瞪小眼时，悄悄拿着筷子夹了几片烫好的羊肉，给自己夹了些也给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文静夹了些。
还对着她挤了挤眼。
反正没直接点她们的名字，就什么都别管，该吃就吃，趁着他们不注意多吃几口。
叶志庆瞧着他说不出话来有些得意，哼哼着：“你要乖乖听大哥的话，还能读读书上上学，不然哪天把你赶出去当流浪汉。”
叶肖怒起拍桌，“你是大哥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没了以后就是我当家，你老老实实听话，不然我就篡了你的位！”
“…………”叶志庆有些傻眼，“你你你……”
“闭嘴！”这会的叶肖其实有些奶凶奶凶的，一个十来岁的小不点，眼睛都被气的水汪汪，鼻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说的话倒是狠但语调都破了音，一点气势都没。
所以叶志庆还真没被吓到。
就是觉得可笑，一个小不儿居然还敢跟他呛声。
正当他打算教训教训这个小不点时，就瞧见叶芮瞟过来的眼神，就那么一个冷清清的眼神，弄得他连屁都不敢放。
缩着脖子，眼神躲闪，一个大男人委委屈屈缩在椅子里。
这一幕落在叶肖眼里，还当是自己震慑到大哥。
水汪汪的大眼里有些不可置信，原来自己凶起来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大哥给吓到了？
这份震惊让叶肖感到无比的痛快。
吃到嘴的羊肉也更加好吃了一些。
以至于几年后不愁吃穿的叶肖想起这一顿涮羊肉，都会觉得那是比山珍海味还要来的美味的佳肴。
叶志庆也会记得这一天。
对比起叶肖美好的记忆，他这边就惨的多。
家里床铺不够睡，爸被赶去平屋住着，家里一共五个人，就他闻着香味却一口肉汤都没喝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吃的满嘴是油，他却只能吃着干巴巴的白饭，要多惨有多惨。
硬是好几年都没忘记……
两斤的羊肉羊排没多少。
但加上其他的菜和白米饭，硬是一个个吃的饱肚。
叶肖更是连最后的汤汁都喝光了，小肚子鼓得老大，最后实在是受不了 ，天都黑了还在外面消食散步。
刘文静也跟着一块。
这还是头一回，头一回吃得这么撑。
以前在娘家几乎是天天半饱，有的时候还得饿肚子，嫁人后好一些，婆家虽然不待见她，但龚岩时不时会带着她开小灶，倒没这么饿到。
可吃这么饱，还是头一次。
弄得她跟叶肖出门消食时还挺不好意思。
吃饱肚夜里也睡得更香甜一些。
第二天起来干活都更有劲，不过今天叶芮又跑了，有刘文静顶着厨房的事，她完全能当甩手掌柜。
不过她也没闲着，而是跑了附近的一些效益不好的小厂。
主要以食品加工厂为主，打听一些消息。
“塑料袋封口机？有啊。”门卫的老大爷闻了闻手里的香烟。
红梅烟，只见过没抽过。
不愧那么贵，光闻着就觉得特香醇。
对面前女同志的话，他也答得特别爽快，“食品厂哪里少的了封口机？现在装零食不比原先，弄罐子弄瓶子，全都是用塑料袋封口，成本还能便宜不少。”
“大爷，这机器不便宜吧？”
“当然不便宜，就咱们厂子里买的两台，差点把厂子里攒的资金掏空了。”老大爷回忆着十几年前的日子，“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这几年效益好了一些，想买台封口机不是难事，就是路子不好找。”
确实不好找。
要不然叶芮也不会来这些厂子里想办法。
新机器买不到，只能打老机器的主意，“大爷，你知道这边哪里有出售这类的旧机子……”
“你怎么在这？”
正问着时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叶芮转头看过去，不由挑了挑眉头，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意有所指的道：“这不是某个人放了我鸽子，我就打算来其他食品厂问问嘛。”
伍明朗面上臊红，连连解释，“我没放你鸽子，我那天有事耽误了十来分钟，等去了羊肉馆都没见着你。”
倒不是故意晚点，而是路上发生了一点意外，他磕得小腿直流血，一瘸一拐好不容易赶到羊肉馆，结果没看到人，跟着在门口候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又跟两个合作伙伴有些矛盾，本想着过两天再去工地找找人，没成想人家会先跑到这边的食品厂来。
来这里干嘛？
肯定是想着把卤海带的法子卖给对方呀。
他这边好不容易说服两个合作伙伴，可不能让竞争对手把配方先买去，这或许是他们五行食品厂唯一翻身的机会呢！
话语中有些着急，要不是顾及对方是女同志，恨不得直接拉着对方离开这里，“叶同志，咱们好好聊聊？就上回约的羊肉馆，我请你！”
叶芮轻轻摇头，“昨天刚吃，不爱了。”
“那那……”
“吃烤鸭吧，上个月才开张的烤鸭馆，我还没尝过。”叶芮朝前走了两步。
正好吃餐大户。
点上两只烤鸭，精华部分自己吃，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去总有人会喜欢。
丝毫不客气。
她前天可是在羊肉馆等了十来分钟，一过五点没见到人转身就走。
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晚点到，反正过了那个点她就没打算继续等着，错过这个合作伙伴总还有其他人。
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不能再谈谈。
“好好好，就吃烤鸭！”伍明朗心疼的脸上直抽抽，却还是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第64章
伍明朗这几天过得挺糟心的。
因为卤海带的事和两个合作伙伴商量了好久, 一个不想有太大的改革，觉得与其去生产新产品还不如多跑跑销售，另外一个觉得卤海带的法子可行, 但又不接受叶老板合作的方式, 觉得最好还是花钱买下方子，叶老板这里谈不下来，还能去其他地方找找方子, 总能找到。
三个人，偏偏三个不同的意见。
不过好在, 他们三个谁都不是太固执的人, 花了大几十块钱的电话费总算将两人说服, 也大概商量完该怎么和叶老板合作，一切事宜他这边都能做主。
所以前天他是兴冲冲就往羊肉馆赶去。
结果路上遇到意外，眼瞅着一个老太太差点被撞，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想都没多想就冲过去挡了挡，老太太没受伤, 他因为躲闪没注意磕到边上的石头，血就哗哗的流，把骑车撞人和差点被撞的老太太吓得要死。
一个拦着要送他去卫生所, 一个扯着他的袖子一再感谢。
等他到了羊肉馆, 已经彻底错过……
后面去了工地，也都没见到人影, 本想着隔天再来找人, 结果厂子里又来了一个电话, 弄得他是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叶老板这边, 而是周转在这边的几个食品厂，打算先解决现有的麻烦。
不过眼瞅着叶老板这边都来食品厂主动推销卤海带, 伍明朗哪里还坐得住？
别说是一顿烤鸭了。
就是十顿他也得请！
一只烤鸭就得八块钱，伍明朗也没觉得肉痛，也没学人家半只半只的来，直接让伙计上了整只烤鸭，还搭配了一些解腻的小菜。
瞧着还挺大方的。
他微微弯身，双手提着水壶给叶芮倒了一杯热茶，歉意着解释这两天没联系的原因。
这些解释听在耳里总觉得就像是随意找的一个借口。
可配上伍明朗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还挺有说服力的。
“没关系，好事多磨。”叶芮端起茶杯对着他敬了敬，这事也就翻篇了，她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开头就先增加了自己这边的筹码，“我知道你们看中卤海带的方子，但卤海带的重点不是在海带而是在卤味，有了卤味，还能有卤藕片、卤素干、卤花生，素菜可以荤菜也一样也行，卤鹌鹑蛋、卤鸡爪、卤肉片……有了卤味在，你们可以开发一系列的零嘴，只要提前占据市场，最少在最开头这段时期，你们工厂没有竞争对手。”
现在才八零年代初。
翻来翻去都是那些零食，只要在这个阶段开发新的产品，不说一定能靠着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弄得工厂流水线停工，处于半倒闭的状态。
尤其是伍明朗的工厂有一个优势。
他有完整的销售渠道，原先销售不好，只是因为他厂子里的产品打不过对方，所以只能重新找出路。
但开发出新的产品，没竞争品还怕销路不好？
而且她自认这款卤味的味道不错，小孩会喜欢大人也一样，尤其是对男人来说，绝对是一款又便宜又好吃的下酒菜。
花小钱买上一点，倒点小酒岂不乐哉？
叶芮点明重点，“所以在你提出合作的分配之前，得搞清楚我提出的配方不仅仅只是一种零嘴，而是一个系列。”
伍明朗听得内心早已经激动起来。
不过好在，他这会还能绷住，不至于激动浮现表面，表现的不太稳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我明白，你的话确实给了我很多思路，但我们也是很有诚意想和你合作，不知道你的意向是？”
先前和合作伙伴商量过，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分成比例。
不过按着叶老板说得这些，这个比例怕是不行，还得增加不少。
所以倒不如先听听对方的意思。
“只要是卤制品，我要占纯利润的百分之十。”叶芮跟着伸出一根手指头，“同时，我还有一个要求。”
“百分之十？”伍明朗吸了一口气。
高吗？
听着高，但其实算下来真不高。
主要是纯利润的百分之十，他们的期望不高，厂子一年能盈利五六万都算发大财了，百分之十也就五六千分出去。
肉痛肯定是肉痛，但想想如果不是人家的卤味方子，他们也挣不了那么多钱。
换个角度想想。
分给叶老板的更多，那代表他们挣得更多。
思路这么一打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伍明朗没马上同意，而是问道：“分成比例暂且不谈，另外一个要求是什么？”
“我听说你们厂子的生产线已经停工了？”
伍明朗不由摸了摸鼻头，脸上讪讪，“这不是为了节约成本嘛……”
“那你们有没有兴趣出售一条生产线？”叶芮说着，“据我所知，你们厂子里的流动资金应该没多少了吧？你和另外两个伙伴拿下这个工厂已经欠下不少贷款，这个时候就算你们想开发新的产品，前期也需要投入一笔资金，那要不要考虑用一条生产线来换这笔资金？”
感谢街道处的善心人，几乎将五行食品厂的情况一一告诉她。
说实话，这要是换另外一个人，听着厂子惨淡的局面，怕是没人愿意冒险去合作。
但正好合她的意思。
五行食品厂现在处于很尴尬的阶段，完全是进退两难。
这样一来，谈卤制品的合作时，对方的态度不会居高临下，她有足够的底气占据优势的一方，说不准还能从他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要？”
叶芮摇了摇头，“我一个人拿不下。”
她倒是想要，但一条生产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完整的一条拿不下来，她也能从中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塑料袋封口机。
这是现阶段她急需的机械设备，而且是完全没法用人工就能替代的东西，没了它，后续的计划都得暂停。
叶芮跟着道：“但我可以替你寻找买主。”
伍明朗皱起眉头。
叶芮说得直接，“之所以有这个要求，一来我确实需要其中的一个设备，再来既然已经和你们合作，我自然希望你们的食品厂能正常运营下去，没前期投入你们的卤制品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市场，别到时候我的卤味方子搭上了，结果一毛钱都挣不到。”
有这个可能？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所以她虽然有想从伍明朗厂子里买下自己想要的机械设备，但同样也是希望他们别走一些弯路。
该舍去的东西可以尽早舍去。
大不了以后盈利了再买回来，尤其是五行食品厂一共六条生产线，前期肯定没法全部开工，既然用不到干嘛不卖出去一条，有足够的资金才好行事。
叶芮本想着要多劝劝，结果伍明朗面上有些古怪，又一次摸了摸鼻尖，显得很尴尬，“其实、其实你不提，我们也是有这个打算。”
昨天为什么没去找叶老板谈合作？
就是因为厂子那边突然来了一通电话，食品厂现在除了销售部之外，大部分的工人都已经停职在家。
停职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活干就没工资，还怎么养家糊口？
别说这些工人们急，他们三人也着急。
只是真的没法确定开工的时间，这不，好些工人为了讨要个说法，召集几十个人堵在工厂大门，一下子把事给闹大了。
卤海带的事还没谈下来，谈下来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开工。
所以他和其他两个伙伴便商量着，将其中一条生产线给卖出去，钱一到手，就将原先欠的工资发一部分，把工人们给安抚住。
先前会在这边的食品厂见到叶老板。
也是因为他想来问问这边的厂子要不要买生产线，如果有意，这笔生意就能做成。
但他没想到的是，叶老板居然也有这个意思。
“你真的能替我找到买主？”
叶芮道：“找买主不难，不过在找之前得先确定你的机器有没有问题，我会找一个维修师傅跟着一起去五行食品厂，确定生产线没问题，卤味的配方以及一小部分的押金会当场给你，剩下的钱交货再付，可以吗？”
“没问题。”伍明朗当然不会有意见，他巴不得厂子赶紧开工。
叶芮顿了顿。
自己又重新理了理。
找买主确实不难，她这会都已经有了人选。
不过她想要拿下其中的塑料袋封口机，手里的钱肯定不够，虽然每天进账不少，一个月的收入算下来惊人。
但她经营的时间还太短了，根本没法积攒足够的资金。
好在不着急，她这边也有了弄到钱的法子。
可以将这段时间挣到的钱当做押金，在找买主的期间凑齐一笔足够买下封口机的钱，在将方子交出去之前，也得准备好他们的合作合同，保证双方的利益。
细细想了想，应该没什么疏漏，她跟着道：“那行，你是住在附近的招待所吗？我明天带人去找你。”
“没没。”伍明朗不自在的摆了摆手，“还是我去工地找你吧。”
先前他还是住在招待所，后面看没人抓也没人管，干脆就住在周边的小公园里，反正在哪不是睡？睡在公园还能少花几块钱呢。
叶芮皱了皱眉头，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窘迫，猜猜大概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顿时视线落在香喷喷的烤鸭上。
总觉得坑他这么一餐挺愧疚的。
“没事没事，一顿烤鸭我真请得起！”伍明朗赶紧掏包证明，他之所以会去住公园，倒不是因为兜里没住招待所的钱，而是想着能省一点算一点。
什么钱该花、什么钱该省，他还是分得清。
这顿烤鸭，他请定了！
还热情的招呼着，“要不要再买点其他的菜，我看这里的烤肉也挺不错的。”
最后这顿，还是被伍明朗抢着买了单。
这一顿，他是一点都不心疼，甚至还开始期待着明天，叶老板先前的那番话真的给了他很多很多思路。
吃了饭伍明朗就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
他得再联系联系两个伙伴，把这个消息分享一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总能讨论出一些新思路。
……
而在另外一边，高建白这会拎着一个油包走进巷子，这段时间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新馆子，他手里一直不差钱，除了每个月的工资之外，不够用就直接在家里的抽屉拿。
遇到一个新馆子就去试试味。
要是遇到好吃的，准会再买上一顿，悄悄带回来给胡琬尝尝。
这天和以往一样，先去了巷子里将油包藏起来，紧跟着就朝着胡琬所在的院子去，他想着上回两人偷偷出去都是十天前的事了，等会得给胡琬姐一个信号，明天约一约。
刚过去，就和前面的卫大妈打了个招呼，然后隐晦的提了提和胡琬姐的暗号，“明天天气很好呢，卫大妈可以多出去晒晒太阳。”
“天气好？”卫大妈抬头看了看天。
这一天天的越来越冷，哪里好了？
她摇着头，“都快入冬了，只会越来越冷。”
高建白笑了笑没应她，看着胡琬姐投过来的眼神，心里不由荡漾起来，想着明天要不要给胡琬姐带点小礼物。
对了，要不送块腕表吧？
精致的表带肯定很配胡琬姐纤细的手腕。
正想着，旁边一人突然开口，“高建白，我听说你爸和钢材厂的副厂长经常下馆子？做生意就这么挣钱，天天往馆子里跑？”
高建白脸上的笑一僵，心中突然觉得不安。
他沉声道：“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第65章
“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男人被吼得不乐意了, 他又没有什么坏心思，再说了别说是钢材厂他们这片的人不都听说了么？
无非就是羡慕羡慕，瞧瞧他们一周下来不一定能吃上几顿肉, 高家却不同, 居然还有钱请别人下馆子。
还是请的副厂长，那一顿怎么也得花大几块钱吧？
能这么花，肯定是有不少家底。
弄得有些年轻人心里痒痒, 想着做生意这么挣钱的话，他们要不要也跟着一块去做。
结果哪里知道, 好奇的问了问高建白, 高建白居然直接发火, 他跟着哼声道：“又不是我一个人乱说，你问问其他人，不也听人说过吗？”
一旁的卫大妈点了点头，“对诶，我去买菜的时还听人提起过几嘴。”
胡琬这会也凑了过来, 她本来就和高家有些交情，寻常说话也没必要避着人，“我也听人说过。”
当时她心里还觉得窃喜。
能和副厂长搞好关系, 那肯定是不一般的。☜L☜K☜小☜说☜独☜家☜整☜理☜
高家又那么有钱经常下馆子, 以她和高建白的关系，那肯定也能沾点光。
虽然自己避讳这个事。
但有时候想想, 如果不是高建白时不时送来的吃食和各种东西, 她不一定会一直和对方纠缠这么长的时间。
她男人每个月确实会给她寄一些津贴回来, 这个钱不少, 比寻常人一个月工资还要高一些，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而是住在娘家。
哪怕这笔津贴是她拿着。
但想在娘家过得舒坦，怎么也得分一些好处给娘家人，不然谁乐意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住在娘家？
所以这笔钱不止她一个人花，还得供着其他人。
要不是有高建白，她哪里能经常吃一些稀罕的食物，又哪里能收到一些昂贵的礼物？
就她身上穿的这身大衣，都是高建白花了大价钱买来送给她的。
要不然她哪里舍得花好几十买一件衣服？
正是因为这样，她在外听到高建白的父亲混得开，第一个反应就是欣喜，只有高家越来越富裕，她的日子也才能更好过一些。
可现在看着高建白冷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怎么了？这事不好吗？”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回答，谁知高建白连回都没回一声，转身就走。
这一反应，弄得胡琬有些不自在了。
卫大妈瞧她脸色不好，还安抚着：“别放心上，这小子心情不好，要不然肯定不会不搭理你。”
胡琬听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她是谁？
前两分钟高建白还一脸荡漾的约她明天去约会，结果转头就给她脸色看，这男人真是靠不住！
最气的是，还让她在其他人面前丢了脸，胡琬咬着牙，打定主意这几天都别搭理他，只有让男人馋着惦记着，才知道她的重要性。
可这会高建白是真没心思惦记着她。
他其实不太管家里的事，不想操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不然眼睁睁瞧着爸下海经商挣大把大把的钱，他干嘛为了几十块钱的工资留在厂子里干活？
无非是知道经商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事，尝试后便立马放弃，与其去操那个心倒不是踏踏实实当富二代，反正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爸挣得那些钱最后不还是他的？
但不参与并不代表完全不知情。
有时候爸在家也会说一些生意上的事，就比如和钢材厂副厂长的来往，前几天都还特激动的说，只要这笔生意谈下来，他们家就能买上一辆小轿车了。
小轿车啊！
除了那些大厂的领导能配上一辆之外，普通人谁有？就连自行车都不一定买得起，而他们家就能买汽车了。
当时他听得心里都特别激动，恨不得出门炫耀炫耀。
不过他的心思才刚刚升起，就被爸给按了下去，说是这件事还没能完全定下来，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和钢材厂副厂长有关系，不然他们私下的交情一暴露，即使是副厂长也没权利将单子交给他。
所以这段时间爸和副厂长联系，都是悄悄联系着，绝对不会在人多的馆子里碰面。
高建白没本事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这段时间一直瞒着，连胡琬姐都没告诉，而是想着等这笔钱挣到手，到时候给胡琬姐买上一套金首饰。
可谁能想到，他这边瞒得好好，怎么突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
眼瞅着快到手的小轿车就要飞了，高建白哪里还有功夫去搭理胡琬？这会只想着赶紧回去问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进了门，他就喊了一声，“妈，爸回来了吗？大事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里屋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就是怒吼的声音，“你吵够了没？就是你这个臭婆娘一天到晚叨叨叨，才把我的好运气叨没了，老子现在没功夫听你叨叨！”
“我什么时候多嘴过？我不过就是问你现在该怎么办？高胜利你得搞清楚啊，是你说这笔生意一定能成，我才让你把家里的钱拿出去走关系的，这要是做不成……”
“闭嘴！狗杂种养得蠢货，老子的事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还没进门的高建白心里一紧，赶紧着将房门带上，生怕屋里的声音传出去。
说得好听点是拿钱走关系。
其实不就是贿赂高层领导？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爸得进牢房了。
将门窗都关上，他走进里屋小声提醒着，“爸妈，你们声音小点，别被……”
“还怕什么怕！”高母哭的一脸惨白，“建白，没了啊、咱们的家底都没了啊，我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爸？让他步子别迈得太大，一步步稳稳当当来，现在好了，事情搞砸却怪我多嘴……”
高建白心里一咯噔，“不就是被其他人知道爸和钢材厂副厂长有私下交情吗？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高胜利黑沉着脸，坐在床边不住抽着烟。
细细去看，就能看出他夹着烟的手不住发颤……
高母捂着脸痛哭，她哪里知道这件事会那么严重，要是早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同意高胜利拿那么多钱走关系。
其实别看高胜利嘴硬，其实他现在也挺后悔。
当时来看是真的有胜算，刘国齐虽然是副厂长，但正好是管着这批钢材的事，有他在背后操作，最后单子肯定是百分百的落在他身上。
就昨天，他和刘国齐私下聚了聚，说是冒出一个竞争对手，如果不想着法子防一防，或许会出现差错。
想啊，肯定得想法子。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得将这个人赶出局，而且他也不怕刘国齐不帮忙，怎么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先不说先前他给刘国齐塞了多少钱和物，等这笔单子一落成，他这边暴富，刘国齐也有接近先前十几倍的报酬，他哪里舍得放弃。
可他们这边的法子还没想好，就出了差错。
也不知道他和刘国齐的关系怎么就暴露了，别说是钢材厂，就连他们这边也传得沸沸扬扬，他都不用想就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要么刘国齐为了撇清和他的关系，最后单子的归属权给了别人。
要么事情闹得太大，钢材厂另选其他人负责，要知道钢材厂还有一个正厂长以及两个副厂长，能取代他的人不少。
可不管是哪一个，这笔生意都和他没关系了。
“嘶……”高胜利被烫得倒吸一口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烟都烧没了。
他这会是真的慌。
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话，彻底绝了他的路。
想想刘国齐的为人，就知道即使最终还是由他负责，为了以防其他人的口舌，都不会将单子给他。
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副厂长，一旦落下把柄，还怎么和另外两人去争厂长的位置？
哪怕会放弃大把的好处费，但只要坐上厂长的位置，还怕没其他的好处费？
所以根本没其他法子。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能不能将先前打点出去的钱要回来。
“去找他要钱。”高母也想到这个，她推着高胜利的手臂，催促着：“刘国齐没办好事哪里有脸收钱？那可是两三万，没了这笔钱我们以后怎么办？”
“两三万？！”高建白惊呼。
他原先还以为家里只是万元户，没想到攒下这么多钱，顿时心疼的面上扭曲，赶紧问道：“还能要回来吗？”
“肯定能！”高母想也不想就答，“要是把事儿给办好，好处费给就给了，这明显的事办不成，他还敢不把这笔钱吐出来？”
高胜利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以他对刘国齐的了解，这笔钱还真不好要。
除了给他的好处费之外，刘国齐也得打点下面的员工，方方面面涉及到的人不少，要从这些人手上把钱都要回来，刘国齐这个当老大的哪里还有颜面？以后再办事也会更麻烦。
而且别看刘国齐面上笑嘻嘻的，手段比他想象中还要狠。
就昨天提起的那个竞争对手，虽然刘国齐没明着说，但也是暗中提点过他使用一些肮脏的手段。
说什么要真的斗不过那个人，只要人消失了，单子不还得落到他的头上。
一个人无端端的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这消失的法子，想想就能猜到是什么。
所以高胜利虽说有去找刘国齐要钱的想法，但他还真不敢太过强硬，毕竟他也是惜命的人，可不能因为两三万块钱就把命给丢了。
不过这些事他没跟面前的两母子说。
倒不是担心他们担忧，而是觉得他们没什么用，一个就知道唠叨一个就只会花钱，一点帮助都没。
高胜利丢掉手中的烟头，问着：“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高母脸上一变，“家里哪里还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跟我啰里啰嗦，我拿钱又不是出去花天酒地，想把那笔钱拿回来不是容易的事，我还得找人一同去说说情。”高胜利低吼着，“你就直接告诉我还有多少钱，你要是不想过了也行，老子什么都不管了就在家瘫着！”
高母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将埋怨的话咽了下去，指了指里面的一个抽屉说着，“大数都被你拿走了，也就剩下抽屉里放着的两三千块钱。”
那是留下来应急用的。
不过家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里面放着的钱她基本没用。
可她没发现，这话刚说完高建白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果然！
高胜利走过去打开柜子，等看清抽屉里装着的钱后脸色立马就变了，“这哪里有两三千块钱？”
最多就三四百的样子。
“不可能啊，我原先放了整数进去的，最多也就拿了两三回……”说到这里高母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就问着身后的人，“建白，是你拿得？”
两夫妻的视线都落在高建白身上，看的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是、是我拿的，可原先不是你们说我可以随便拿吗？”
“这才多久啊？这才不到半年的时间，你怎么就用了两千多？”高母不可置信，她确实让建白从抽屉里拿钱，本来家底就丰厚再加上高胜利挣的不少，在钱财方面她还真没拘着儿子。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么能花钱！
半年的时间两千多，再加上他的工资也有大几百，一个人怎么能花这么多？
自己儿子不忍心责怪，就忍不住怪到其他人头上，“是不是你对象花的？她也太没数了吧，都还没结婚就这么花你的钱？不行，我得去找她家说说理，必须让他们把钱还回来。”
“不是她。”高建白连连摆手，哪里敢让妈去找周年年，他和周年年交往这段期间根本没花什么钱，真要让她去找人对质，他和胡琬的事别给捅出来了。
他确实花了不少。
大部分其实都是花在胡琬姐身上。
但凡去找找他这半年来买了什么东西，去哪里开过房，那不都得暴露了？
“不是她那是谁？你也没买什么贵重的东……你不会是去赌了吧？”高母高声，“高建白，你真的在外面赌博了？你懂不懂事啊，这种事是能沾手的？”
“嗯、嗯……”高建白垂着头，他除了认还能怎么办？
高母气得用手捶打他的胳膊，嘴里骂上几句又心疼，但骂其他人可不心疼，“都怪周年年没点本事，她这都管不住你吗？要这么一个媳妇有什么用……”
她这边骂骂咧咧的时候，高胜利已经抓着抽屉里的钱出了门。
与其在家听这些烦心的事，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把钱追回来。
人一走，高母就追了上去，想着多叮嘱几句让人一定把钱要回来，但出了门见有外人在，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高胜利离开。
不过她不敢多说，边上的人却会好奇，“建白妈，你们家吵架啦？听你们家闹哄哄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看胜利挺生气的，你不会和他吵起来了吧？可千万别，你看看咱们这边哪个比胜利有本事？你可得知足些，别惹着他。”
“是不是生意遇到难事了？他刚才的脸色可不好看……”
“没事。”高母直接打断他们的话，“哪里有吵？就是声音大了一点，还不是我家建白交得那个对象，人是一点都不好，也不知道建白怎么就瞧上她了。”
“哟，哪里不好了？”
“不是说高中毕业，还有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吗？你当婆婆的，可别太挑剔了。”
“哪里是我挑剔？”高母张口就来，“一个姑娘家花钱大手大脚，还没进门就花了建白不少钱，一肚子坏水，真是个没家教的贱蹄子……”
高母这边不住骂着人，也不管是不是周年年的原因，反正她打心底里就觉得她没能耐，怎么能管不住自己男人去赌博呢？建白会学坏，就是她的原因。
……
此时叶芮这边也来到了机械厂的家属区。
她这边刚刚迈步走进大院，就被人拉着说悄悄话，“你晚点再进去，你大伯躲着机械厂的人，你这会儿进去他都不好给你开门。”
叶芮探头看了看，果然在大伯家的门口看到一个穿着厂服的男人。
她和大杂院这边人的关系也不错，便坐下来和她说了会话，“机械厂还没放弃？”
原先就听大伯娘说那边时不时来人，更是出高价请大伯出山，不过因为顾及到原先的同事，哪怕是百元的高价他都没同意。
结果机械厂那边居然还没放弃。
不得不说大伯手上技术是真的过硬。
“哪里舍得放弃？”老婆子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接着说：“维修部的那群人以前就是太安逸了，有叶工在前面顶着一个个就开始浑水摸鱼起来，先前叶工不是拒绝了吗？厂子里面想着找一个坏机器让其他人先检验检验，谁的技术好谁就能拿下这个活，可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叶芮没猜，直接问着，“怎么样？”
老婆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没一个能成的。”
这样一来厂子更不会放弃叶工这个好师傅了，毕竟他们要购买的可是大几万的设备，万一又跟先前那次一样出了事故，那对厂子可是极大的损失。
她瞅了瞅前方院子里等着的人，“这不，又加大筹码想着把你大伯给请回去，说是他手不好，平日在家歇着就行，有事再让他去上班。”
像这种事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有几遭。
相当于干几次活就能拿一年的钱，这种好事以前还真没听说过，可即使这样，叶工看着都不像是要答应的样子。
要真的想答应，就不会闭门不出了。
老婆子跟着道，“不过不答应也不是坏事，现在的机械厂根子出了问题，就拿你大伯的房子来说，现在谁还敢相信机械厂的话？要不是老张他们带着一起找政府做了担保，我们现在住着都不踏实。”
谁心里会踏实？
叶工这种给厂子里做出那么多贡献的老师傅，都差点被回收房子，那他们这些普通的工人，是不是哪天厂子里也会把他们的房子给收回去？
所以那天叶芮一提，不少工人就联合到一起找厂子要一个说法。
厂子那边说的倒是好听，一再承诺不会动他们的房子。
可这话实在是太飘忽了，最后因为闹得太大政府那边出了面，做了担保他们才安心一些。
也正是因为出了这种事，虽然没怎么去闹腾但其实各个心里都有一把尺，机械厂这种做法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反感。
终归还是以前的老领导们都退了，现在升上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有私心，哪有什么为民做事，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荷包塞的越来越鼓。
两人说着话时，等在院子里的人实在是等不下去，只能又气恼又无奈的摇着头离开。
等他一走，叶芮便跟着去敲了敲大伯家的房门，还在外面喊了一声门。
没半分钟的时间，房门被打开。
叶学名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进屋，跟着快速的关上房门。
“快些进来，那些人真的太烦人了，被他们盯上又得听他们说几个小时的废话。”
所以才不愿意开口，不管外面怎么叫都装‘死’。
要不是小芮出了声，他刚才都不打算开门。
叶大全也走了过来，他奇怪道：“今天怎么没去工地？”
“那边的帮手多，我也用不着一直守着。”叶芮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明来意，“我这次来，是想请大伯帮我去外省检验一台食品生产线。”
第66章
“检验食品生产线？行啊。”叶大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没问原因只是问着机器的情况，“什么类型？设备现在是不是还能运行？单只检验还是一并检修？”
叶芮轻轻笑了笑。
记忆中，好像只要她开口请求帮助, 大伯一家都是毫不犹豫的支持。
去外省可不是说着那么简单, 放下这边所有事，没问原因没问报酬，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 能这么支持她的人，真的只有大伯一家了。
她说明五行食品厂的大概情况, 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共六条生产线, 他们也没说会出哪一条，我就一个要求，出的那条生产线必须有塑料袋封口机，同时保证它能正常运行就行。”
都是旧机器，别想有多新。
像这类机器少说也得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小问题，所以绝对不要抱着太大的期待，只要能正常运行就没问题。
“那这个你放心, 是好是坏我肯定不会含糊。”叶大全对自己有信心, 在这行就业这么长时间，这点还是敢担保的。
他跟着问道：“什么时候去？去哪个城市？”
“明天, 食品厂的负责人会带着你一块去。”叶芮继续说：“要是你觉得太赶的话, 也能换个时间。”
叶大全连连摆手, “不用换不用换, 这个时间点正好，也省的机械厂的人一直来找人。”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恶言恶语的人。
就算觉得机械厂的人不好, 大多数都是沉默以待，可听他们翻来覆去说的都是些类似话，心里觉得挺烦的。
要有个借口能躲一躲，那就再好不过了。
叶芮跟着看向叶学名，她说：“梅日耿新最新完结文搜索Q八衣寺八衣六九柳伞学名哥要不要一块去？那边要比咱们这繁荣一些，多出去看看你们见识见识。”
叶学名笑了笑，“你不说我也准备去，之前在报纸上看到那边开了一所技术学校，我就计划着什么时候过去取取经。”
这个计划也有两天了。
之所以没说出来也是知道爸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出远门。
现在正好，技术学校和食品厂虽然不在一个区域，但离得也不远，他和爸一块出门，在路上互相也能照顾下。
他继续说着：“正好医院就在两个地方中间，爸的伤也到了复查的时间，还能顺路去一趟医院。”
“那还真巧。”叶大全乐呵着，“既然明天就得出发那就赶紧准备准备，这出远门该准备的东西可不少，还得带上一些趁手的工具。”
老师傅有经验。
他原先连首都都去过，就是被请去给别人维修机器。
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挺习以为常的。
不过他还没站起来，就被叶芮的一个动作给吓到了。
看着她掏出来的一沓钱，惊得都站起身，“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这里一共一千块。”来的路上叶芮就去银行换了一百张大团结，还专门手写了一份合同和配方，“在把配方和钱交到对方手里之前，让他签下这份合同。”
一千块算是押金。
算不上太多，但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资金。
好在工地那边的餐食都是一周一交钱，撑过两天就能收回一笔钱。
这笔钱对于食品厂来说也不算多，但对比钱来说，卤汁的配方才最重要。
如果接下来一切都顺利，一周之内他们也会收到尾款。
手写的合同并没有用袋子装起来，叶大全一眼就看清上面的字，顿时倒吸一口气，“小芮，你和人家食品厂都做起生意来了？”
真是了不得啊。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厂子的规模，但怎么说也是工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起生意的。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让人出乎意料了。
叶学名的关注点却在另外一件事上，“这条生产线你打算自己买下来？”
要不然和对方合作怎么可能又出配方又出钱？
钱和合作合同应该是两件事。
叶芮解释，“当回中介，不过这条生产线中的封口机我是准备拿下来的。”
叶大全皱着眉头，“那得不少钱吧？”
一千块钱肯定不够，哪怕是旧机器怎么着也得大几千块钱。
他问道：“你短期之内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吧。”
“我打算找银行申请贷款。”叶芮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正经途径的贷款项目早已经推行，只不过寻常百姓没多少人愿意去申请。
老一辈的人宁愿找自家亲戚去借钱，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各种档案以及资产抵押到银行去贷款。
她倒是接受良好，“只要工地那边一切顺利，半年之内也就能将钱还上。”
当然万一中途她又有了什么主意，这钱什么时候能还上就说不准了。
现在正是好发展的时候，真要遇到合适的机会她绝对不会错过。
餐饮生意是挺好。
但是对于她来说没法长久。
她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厨艺好，还有一手好的处理肉的方法。
可她到底不是一个真正的厨子。
这段时间外面的馆子一间接着一间开，好些人都是老祖宗们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手艺。
她占的最大优势就是时机好。
但再过一两年又便宜又美味的餐食出来，她这边还能有什么优势？
所以在这期间，她对未来得好好规划规划。
伍明朗的出现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新思路。
倒不是开一家食品厂。
现在的她可没这个资本。
可是造一间零食小作坊还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小作坊中不需要有太多的设备和员工。
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台塑料袋封口机，其他活完全可以以人工替代。
至于生产什么零食，她也有了想法。
八零九零年代的孩子最畅销的零食是什么？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中完全不需要犹豫，脱口而出就能有一个答案。
不过这还得慢慢来。
叶芮也不着急。
饭盒的生意怎么着也能再做个一两年，她可以一边积攒资金一边准备各类物件将小作坊开起来。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投资啊。”叶大全有些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佩服，到底还是老了，比不上年轻人这么有胆量。
他也没多劝，而是说着：“我也不太懂这些，但是在维修这些事上我多少还是能帮些忙，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大伯肯定会帮忙。”
一旁的叶学名也跟着开口，“力气活我做不来，但这段时间我查过不少资料，一些许可证该怎么办我可以帮你捋一捋。”
叶芮回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呀，那就麻烦了！”
谁都不是拖沓的人。
既然已经商量好便开始做出门的准备。
第二天伍明朗早早的就等在工地这边，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就去买了三张车票，当天下午就坐上了去往外省的大巴车。
两父子这么一出行，怎么说也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他们一离开叶芮便继续在工地这边忙活着。
有了上一次的砍刀事件，连着好几天这边都没什么意外发生，就连一些来打饭的刺头也变得特别安静，连带着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比原先能提前二三十分钟收工。
更别说周边一些做生意的竞争对手了。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即使再眼红也得把自己心中那点贪念给狠狠按下去。
毕竟生意就算再好也得有命赚不是？
他们倒是希望有其他的人打头阵，但自己是打死不出头，虽说现在是吃不上肉，但好在还是能跟着喝一口肉汤，怎么着都比闲在家没钱挣来的好。
所以这几天是一片祥和。
就连工地保卫科的人都觉得最近几天轻松了很多，没事发生他们也能乐得清闲。
为此知道先前砍刀的事，他们也就出面口头警告了一番，再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叶芮也没打算让自己打上‘凶神恶煞’的标签，该凶的时候得凶，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变得不近人情。
等她给其他人打餐时，还是表现的和以往一样，该招呼的招呼、该笑的时候笑，没到特别热情的程度，但也是和和气气的。
这时叶芮正打着饭，手中的动作突然一愣。
怎么面前突然站着一个背着孩子的女同志？
小方弟弟从后面探头，他解释着：“这是袁包头手下的木工，以后就一直在这干活了，袁包头说定多的餐分她一份。”
余兰枝也跟着搭了一句，“对对，袁包头昨天跟我说过。”
叶芮点着头，给面前的女同志打餐。
先前在开放餐食名额时，袁古就多定了十来份。
原先有人搞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想着他有钱没地方花，尽浪费。
后来没几天，好几个人跳槽到袁古的工程队，这些餐食名额也都被分了出去。
要不是现在二期的工程还没定下来，袁古这边的建筑工还会更多一些，就等工程落实，立马扩张。
这事叶芮也知道。
袁古专门买了一些水果来道谢，说是她帮了大忙。
礼她收了，但这个感谢还真不全是因为她。
工地里这么多工程队，也就袁古一个人想得这么通透，还不是因为他脑子转得快？
而现在看来，他不但脑子转得快还挺包容。
在工地招女同志，可不是哪个包工头都乐意的。
叶芮看着这位女同志背后冒出的一个小脑袋，对她道：“你下回多拿一个空碗来，这边熬得骨头汤，小孩子喝点身体好。”
曹睇睇低声道了谢。
捧着盒饭走到一旁，找了个石墩坐下。
先解开了背着女儿的袋子，抱着给她喂饭。
叶芮对她也没太多关注，跟着问面前的人，“那你呢？现在也来工地干活了？”
小方的弟弟先前在平屋那边做修建，彼此也熟悉。
之前说是再学一两年的手艺，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工地见到他。
柱子咧嘴憨笑，“我来帮忙跑腿，袁包头让我打份餐食送到钢材厂那附近，一个月给我十五块钱。”
十五块钱不多，但也不费事。
每天就中午晚上跑两趟，他和三弟一天轮一次，完全不耽误事还能挣十五块钱。
叶芮挑了挑眉头。
钢材厂呀。
说来六子办事是真给力，不到一天的功夫硬是将一句话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道高建白家是什么反应。
第67章
不过让叶芮遗憾了。
高家那边并没什么水花, 除了高母一直在咒骂儿子的对象之外，好像无事发生，不过高胜利倒是天天见不到人, 不知情的还当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忙得天天早出晚归。
对比高家的无事发生，另外一个地方却发生了大事，甚至已经闹去了公安。
“公安同志, 这是我媳妇刘文静，您看看这是她的照片, 人已经失踪五天了, 您能不能赶紧帮着找找人啊？”
瘦高的男人语调发颤, 要不是前面有个柜台能支撑，他这个时候已经腿软坐在地上了，“得找找，再不找就找不回来了啊。”
“同志你先别慌，把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说一遍。”公安看着他还挺同情的, 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要不是极力忍耐怕是眼泪都出来了。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事情的经过。”
“我叫龚岩, 是、是百货楼的采购, 她是我媳妇，前些天、前些天……”说到这里, 男人转过头狠狠瞪着身后的几人, “就是他们, 对着我媳妇非打即骂, 她一时害怕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后悔啊,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带着文静走了……”
来报公安的就是刘文静的丈夫龚岩。
他是食品部采购的一员，这次受邀请去南方出差，本计划要待好些日子，不过因为一切都顺利所以能提前几天完成任务。
同事难得出一趟远门，便干脆花几天留在当地旅旅游。
但龚岩有些待不住了。
从结婚到现在，他就没和媳妇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也知道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不好过，便干脆提前两天定了车票。
一路上是翘首以盼，恨不得马上见到文静。
兜里还装着一条丝巾，是他这次出远门给文静买的礼物，鲜嫩的丝巾还印着特别新颖的花纹，想着她一定特别喜欢。
龚岩还记得，他第一次在学校见到文静时，她脖子上也是围着一条丝巾，明明天气炎热还围着，脖子那处都被闷出汗了。
不但他觉得奇怪，有些同学也觉得奇怪，有两个手贱的男生那手一拽，发黄的丝巾被扯下来，就露出脖子上被划出的伤痕……
后来才知道是被自己弟弟给抓出来的。
最开始是同情吧。
因为这份同情，他总会不由自主的默默关注着她。
也正是这份关注，他对文静的了解越来越深，其他同学都以为文静是个刻苦但成绩还是提不起来的学生，胆子小话又不多，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可他却发现，但凡只要进步一点点，她就会咧着嘴在座位上傻笑。
有天教室天花板掉了一条蛇下来，其他同学被吓得脸色惨白，她却勇敢上前，两手抓着蛇就出了门。
等第二天，饭盒里装着两节蛇肉。
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从一开始只是因为同情而偷偷关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变了味，他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鼓起勇气去接触她。
那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是在知道刘家让文静辍学去嫁人，他废了特大的劲才说服父母同意他和文静的婚事，可有一点他考虑错了。
龚岩不是不知道家里人不喜欢文静。
也不是没看出文静在家里的难处。
但他心虚啊。
当初为了让文静继续上学、为了让刘家同意他们的婚事，前前后后他花了家里大几百块钱。
后面他毕业，家里给他找了百货楼的工作也花了将近一千。
这些钱，让他们两口子实在是没底气反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干活，短短三四年的时间从一个小职工调到油水足、前景好的采购部，下面还管着一两人。
他想着再等等，等再过两年把这些账都还清，他就带着文静分家出去生活，爸妈那边他还是会孝顺着，毕竟对他这个儿子，是真的找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但他实在是不忍心让文静继续跟着他受委屈，分家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可龚岩计划的挺好，但怎么都没想到半路出了变故。
这次欢欢喜喜的回，结果回家一看，他那么大的一个媳妇怎么就没了呢？！
一开始龚家人倒是不在意，想说是刘文静自己受不住跑回娘家了。
还一个个骂着刘文静气性大，一点‘小事’就闹着回娘家，更不准他去找，要刘文静自个先低头回来。
龚岩哪会同意。
东西一放就去了岳丈家。
结果一去更傻眼了，文静根本就没回娘家！
不在婆家也不在娘家，手里又一分钱都没，她还能去哪？
龚岩脑子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可能，吓得他手脚发软，要不是一鼓气支撑着，怕是连走都走不动了。
而对着家里人的阴阳怪气，龚岩这一次没有忍，当着所有人面前发了疯，也不管是他爸是他妈还是弟弟弟媳，拽着他们的领口扯着他们的头发，怒吼着让他们将文静还给他。
后来还是邻居提了一嘴，说是赶紧去报警找人。
龚岩这才急匆匆跑到公安局来。
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发发癫，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但一个向来和气又不发脾气的人发起疯来，是真的很可怕。
这不，被龚岩瞪着的这几人，一个个显得都特别的狼狈。
尤其是龚弟，牙都被打掉一颗。
他是真的特别委屈，明明就没参与针对大嫂的事，却是几个人中被收拾最惨的那个。
不过谁让他倒霉。
打骂刘文静的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媳妇，这个锅他背定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衣服被扯得凌乱不堪，头发个个都跟鸡窝似的。
还在街坊邻居面前丢尽了脸，搞得他们难堪死了。
但这会他们也没回骂过去。
原先是真以为刘文静躲在刘家，谁知道刘家根本没见到她的人，那刘文静还能去哪里？
总不能真出了什么事吧？
他们是不喜欢刘文静，但也没真想过把人往死路逼，到底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一个个被龚岩又打又骂又抓，还是身为长辈，哪里没气？
现在被他瞪着都只会心虚的躲开视线，还不是没底气？
再来其实他们这几天也不太好过。
刘文静一走，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没人做了。
原先他们一家子除了两个儿媳妇之外都有工作，所以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归两个儿媳来打理，后来小儿媳怀了身孕，这可是龚家盼了好久才盼来的孩子，生怕出一点差错。
所以这些活也就都落在了刘文静身上。
结果她这么一走。
家里没两天就乱成一团糟了，小儿媳才出月子没多久，身体本来就不好，一个人奶着孩子还得伺候一家老小，经常是顾上这个就忘了那个，短短五天的时间，一家子衣服都不够换洗、家里也是乱糟糟的，连带着天天到了饭点都没饭吃，时不时就饿着等。
虽然这几天没少骂刘文静。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家里还真少不了她。
那些活其实自己也不是不能做，不管是清扫家里还是洗衣做饭，谁又没做过？最初会手生，稍微上手两天也就能手熟了。
但是他们这一家人原先过的轻轻松松，完全不需要想着杂物活的事。
每天也就上上班，回到家后什么都不用管，要么去街边下棋、要么在楼下跟人唠嗑唠嗑，等到了饭点就能回家直接吃饭，吃完筷子碗一放跟着出去玩，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会是真体会到有刘文静在家的好处。
哪怕嘴里仍旧有些不服气，心里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把人给找回来。
可谁能知道，刘文静居然失踪了？！
所以现在除了龚岩之外，龚母是最慌的。
她背负不起一条活生生的命，同样她也看得明白，刘文静真要出了事，那她和龚岩的母子情分就到头了。
自己儿子自己了解，性子是特别倔，要不然也不会高中一毕业，才不满二十岁，连结婚年龄都没达到就逼着他们将刘文静娶回来。
认准了就不会改，一路走到死。
龚母这会不自在的开口，“那天是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过来把刘文静带走的，还拎着一块猪肉扇了我一脸，但我也不认识她是谁，我还以为是她娘家的亲戚。”
结果一查，谁都不认识。
刘文静到底在哪，是生是死谁都不知道。
公安皱起眉头，“既然是拎着猪肉上门，那会不会是熟人带她离开的？”
龚岩赶紧回：“可只要是亲戚街坊都问过了，真不认识这个人。”
“先别着急，我这边先登记一个失踪信息，不过……”
有些事还真不好说。
公安人力不够，像这种消失好几天才报案，又没有明确的信息，他们想找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尤其是这家发生的事。
在婆家受尽欺辱，一时想不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往坏的想人怕是都没了，还能怎么找？
看着男人通红的眼眶，这些话又不好直接说。
不过他没说，龚岩却能瞧出一些，他着急万分道：“得赶紧找啊，公安同志您赶紧派人，多派些人到处找找，总能找到的。”
“会的会的，我这边先给安排三个……”
“三个人怎么够？”
公安一脸无奈，“咱们这边人力不够，想要派更多的人还得找附近厂子的保卫科，但这都得需要时间。”
“那怎么行，再迟下去……呼呼呼。”龚岩连着出气，总觉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你要人手我这边有。”
身后传来一人的声音，等众人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他继续开口：“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能组织到二十来个人。”
“小郭，你怎么来……”公安话还没说完，脸上就一僵，对着年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消息。”
郭嘉言点了点头，“我去叫人，等会在这里集合。”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等人一走，有人就问道：“他也是公安里的人？”
“不是，不过他确实能叫到人。”公安叹息一声，“他对象失踪两年了，时不时会来这边问问情况，他去组织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事件，经常一块去周边找找人。”
都是一群苦命的人。
或许是有相同的经历，那群人时常组织在一块寻人。
也愿意去帮助其他人，找不到自家的人，看着其他人能找回家人，心里也会觉得欣慰。
这边组织着找人。
刘文静这边刚收工，正推着板车回平屋。
她还真不知道婆家的那些事，其实她心里已经计划着过两天回，龚岩离开的时候就说过回来的时间，她不敢一个人回婆家，便想着等那天就守在龚岩必经的巷子里，和他一块回去。
最少有人护着，婆家的人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龚岩会提前回来。
还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不过也是她以前没说，因为不知道怎么对待找来的亲生父母，所以他们找来的消息一直没跟龚岩说过，养父养母倒是知道一些，可知道后是一脸不赞同她和亲生父母来往，不住说了好些他们的坏话，更是严令禁止他们来往。
为了让他们放心，也就有两三年没再提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根本没人知道她这几天会住在叶家。
“文静啊，回去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跟着推板车的周湛芳提起，这几天她下班就往工地这边跑。
会这么折腾，其实也是想和文静搞好关系。
几天接触下来，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四个儿女中就这个被送出去的老大最心软最善良。
不过这个性子不好，面对龚家的人不就被欺负死了？
但她又不得不庆幸，有这么一个好性子的女儿在，以后她老了，真要出个什么事，总不至于死了都没人知道吧？
再加上有叶芮的例子在。
她想着还是得好好对文静，现在付出一些，把母女关系维持好，以后她老了也就有保障了。
但文静又不是一直留在这里。
迟早得离开叶家回到龚家，两家虽然不是离得特别远，但人一走也就没借口往这边来，她就算想搞好母女关系都没办法。
所以愁啊，“叶芮这边忙，你要不要多留下来帮帮忙？她这人脾气差……”
“咳！说谁脾气差呢？”余兰枝听得不乐意了，直接白眼一翻：“小芮那么乖一个姑娘还算脾气差，你是有毛病吧？”
周湛芳被哽的说不出话来。
叶芮脾气还不差吗？
公然举报她这个亲妈，对着外人还敢动刀，家里的家具都被她砍得不剩几样了，就这……
余兰枝这个当大伯娘的比她这个亲妈的滤镜还要重，居然会觉得那丫头乖巧？！
算了，这事不能争，争也争不过。
还是闭上嘴，等没人的时候再跟文静好好说说。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刘文静这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叶芮曾经问过她要不要继续在这边干活。
其实早在两天前她就有猜到过。
这几天除了在工地打饭之外，她在平屋的时候都是在灶屋干活。
五天的时间，学了七八道菜，全是叶芮一手教得，没道理无缘无故教她这些，想来是早就有了让她继续留在平屋的打算。
所以当叶芮提出来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意外而是犹豫。
婆家加上她一共六口人，除了她和弟媳没工作，其他人都有一份正式工，工资也都不少。
都说她运气好，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婆家，吃穿都不用愁。
但其实她能经手的钱还不到五十块钱，还是她和龚岩偷偷攒下来的，他每个月的工资基本上交，能攒下这笔钱已经算很不容易了。
这手里没足够的钱，吃穿用度就得朝家里开口。
每次向公婆开口，她都挺不自在。
后来也是看出她的不自在，开口的人变成了龚岩。
可每次婆婆都得阴阳怪气一番，是真的不好受。
她要是能多一份工作，也能改善下她在婆家的地位吧。
只不过……公婆向来瞧不上做生意的人，自认捧着铁饭碗才是最高尚的，她真的要来，怕是公婆不会乐意，到时候家里又得闹翻天。
刘文静迟疑，是迟疑自己到底要不要争一争。
要是搁在以前，她怕是连起心思的胆量都没。
但这几天瞧着叶芮的一举一动，她突然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哪怕是一下下……
而不是连念头都不敢有。
第68章
为了要不要留下来的事, 刘文静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宿。
而在另外一头，龚家人也找了她一宿。
因为有公安和郭嘉言召集来的人帮忙，在凌晨的时候他们还真得到了一些消息。
“应该没出省, 火车站和车站都找人帮忙查了, 没她的消息。”
“周边几个厂子都问过了，都没见过刘文静。”
“猪肉摊那边倒是有消息，说是那天确实有个穿格子纹的中年女人在他那里买过猪肉。”
之所以印象这么深, 是因为对方为了一分钱讲了半天的价，猪肉摊的老板听得不耐烦, 最后还是少了。
这话一说, 边上人问着：“有人认识她吗？”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看情况不像是一个拐子，说不准是你媳妇认识的人。”
“对对，拐子不会像这样为了一分钱和人争论半天。”
一人接着一人劝，龚岩心里好受了不少，抱着希望的道：“真的吗？”
边上的人都露出善意的笑, 连连对着他点头。
郭嘉言给他递了一个水瓶，宽慰着：“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我们遇到过不少拐子, 也能摸清他们的一些特征，真要来诱拐成年人, 绝对不会在本地耽误太长的时间。”
龚岩一愣。
这次来帮忙的人不少, 而且还都不是一个厂子的人。
有些是车站的员工, 有些是自己经营小生意, 还有些是厂子里的工人们，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 是曾经也丢过至亲的人，一直在寻找中。
也是在寻找中遇到同样有过类似遭遇的人，便组成了一个团队，能分享各自的消息，也能像今天这样，帮助遇到困难的他。
龚岩是真的很感谢他们。
要不是他们及时赶来帮忙，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消息了！”一个带着安全帽的人匆匆赶来，“我刚去南边打听消息，本想着让我大哥也帮着问问，结果一问就发现刘文静就在他工地附近。”
“怎么回事？”
“找到刘文静同志了？”
“在工地吗？她在工地有亲友？”
这人有些气喘，继续说着：“我大哥不是在体育馆的工地干活吗？他先前就说边上来了一个很好吃的伙食摊子，就这几天摊子老板的大姐来帮忙，龚岩同志，你媳妇是不是有个妹妹在工地卖盒饭？”
“没啊，她就一个弟弟。”龚岩也搞不懂。
不过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
文静是刘家收养的女儿这件事他知道，刘家也没瞒过，他们巴不得外面的人知道，这样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对文静有多好，抚养她长大、供她读书，这些一件件算下来也得花不少钱，所以就算文静嫁人了，也得孝敬着娘家人。
刘安不就是拿着这件事逼他们家出钱给他娶媳妇？
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晓，好让文静心存愧疚偿还一生。
不是很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刘文静。
但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线索，自然是赶紧去确认一下。
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工地时，刘文静这会正鼓着勇气和人家说‘不’。
叶芮这一次又没在。
没她在这边震慑其他人，难免会有一些人起了小心思。
这不，来打饭的中年男人一直赖着不走，硬是嚷嚷着多给几块肉。
其实像这种情况对方要是和声和气不闹开，也不是不能多给小半勺子，但像这种大声嚷嚷的人就绝对不能开先例。
不然其他人有样学样，以后就更不好管理了。
刘文静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一天得面对两三百个人，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
以前要是遇到这种事，要么是叶芮两三句话解决、要么是余兰枝直接怼了过去。
她都是躲在一旁看着。
这还是她头一回鼓起勇气去面对。
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慌。
拿着汤勺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最前头那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整个人都绷得特别紧。
可其实有一些事儿开头难，后面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毕竟遇到的人也不是那么的无理取闹。
在拒绝后也就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就捧着饭盒离开了。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刘文静却一直没有平静过来，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跳的特别厉害，原来有些事也不是那么可怕，真要去面对也不是不能解决。
“不错，再接再厉！”余兰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先前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即使手上的活没有停下来，余光也都是一直注意着，一旦文静解决不了她就会立马去帮忙。
不过好在一切都顺利。
她看着也挺欣慰的，文静的性子实在是太……太好了，好到面对所有事第一个想法就是退了。
不争不抢，永远都是忍耐的那个。
能从她嘴里听到‘不’这个字实在是太难了。
到现在让人高兴的是，她也不是不能去改变，瞧瞧，现在不也能从她嘴里听到？
余兰枝心里想着，等会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芮。
虽然小芮面上对这个大姐好像并不在意，从来没有询问过文静的过往、也没有在意她婆家的任何事。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对于小芮来说都无所谓。
可其实真要是完全都不在意的话，又怎么可能一直将人留到现在？
非但把叶大漠赶到平屋这边住，还教她做菜。
前两日也私底下跟她提过，想着将文静给留下来做事，到时候灶房里的活就归她和文静来负责。
这和寻常请人来帮忙可不同。
会将灶房的活让给文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正想着，前面就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余兰枝先是心中一咯噔，瞧着那群人直接朝着他们这边来，想着是不是又闹出了什么事。
跟着看到打头的那一个人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就喊了一声，“郭嘉言，你怎么来了？”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另一道声音跟着响起，“文静！我总算找到你了。”
说话的这人飞奔而来，一下子就将呆呆站在那里的文静抱在怀里。
双手捧着她的脸，也不顾周边有没有人在，直接就在她脸蛋上吧唧两口，将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刘文静被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懵。
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丈夫亲密的行为闹得脸上通红一片。
都不敢去瞧周边人的反应，直接将脑袋埋在龚岩的颈项，羞涩的低声：“你干嘛呢，这边好多人……”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不对劲。
偏头一看，发现自己丈夫这会儿已经泪流满面，顾不上羞涩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询问的期间，余兰枝也从郭嘉言这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不由看向文静的丈夫。
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哭的不能自已。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
这要是换做她找到了晓霜，怕是会哭的比龚岩还要凶。
“我没想到她会和婶婶一块干活，倒也挺有缘的。”郭嘉言站在远处，眼神注意着前方拥抱的两人，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他的视线看的是另外一个人。
余兰枝淡淡地开口：“可不是有缘么。”
过了没多久，她张了张嘴，生涩的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嗯。”郭嘉言点了点头，“还是在原先的厂子上班，前些日子和小组成员获了奖，工资跟着上涨了一些。”
“那就好……”余兰枝跟着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能怎么说呢？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听了一定会特别开心，闺女的对象能这么上进，她怎么可能不开心？
想想也是，郭嘉言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孩子。
读书时成绩好，要不是因为一些缘故他现在怕都已经大学毕业，可即使没有去上大学，在厂子里上工这几年，期间也是获得不少奖章，去年的时候就听说已经成了小组长，现在又额外加了工资。
这样的人成为自己女婿，那是多么值得引以自豪的一件事啊。
可惜……
她闺女命不好。
眼瞅着俩人就要把结婚的事给办了，却无缘无故失踪，找了都快三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他们这边一直找着，郭嘉言也从来都没放弃。
可从去年开始，两家人就没什么来往了。
倒不是郭嘉言主动和他们撇清关系，而是他们这边拒绝和郭嘉言来往，说的特别直白也特别伤人，但效果还是有的，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冬天。
而拒绝来往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不喜郭嘉言。
怎么可能不喜欢？
从晓霜失踪到现在，除了他们一家人在苦苦找寻之外，郭嘉言也从来都没有放弃。
可就是因为他的坚持，让郭家的人心生不满。
余兰枝从来就没有埋怨过郭家父母，她也是一个当母亲的人，换位思考就能明白郭家父母的想法，想想看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却因为一个失踪的对象耽误了好几年。
一点消息都没，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眼瞅着儿子越来越大，总不能因为晓霜的失踪耽误他一辈子。
所以郭家父母悄悄上门找他们聊过。
余兰枝他们又能怎么办？
除了答应没有其他选择。
总不能自私的害了人家儿子一辈子。
可没想到的是，即使余兰枝这边和郭嘉言撇清关系，这些日子以来他仍旧没有放弃去找晓霜，还利用空余的时间联合其他人，组织了一个小团体。
这都是她打听他的消息。
郭嘉言和他的小团体找到了她这里来。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晓霜有个堂姐被送养出去，她就是文静。”余兰枝跟他解释着，“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场乌龙，把龚岩吓得够呛，还累着你们一块担忧。”
“没事。”郭嘉言淡淡地道：“人找到就好。”
不累吗？
肯定是累的。
不仅跟着找了一个通宵，连带着厂子里请了假，又是费时间又是费精力，怎么可能不累？
但边上的人没一个人觉得烦。
尤其是看着重聚的小两口，他们面上都是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真心实意为他们高兴，也期翼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找到失踪的家人。
叶芮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先去银行办理了贷款业务，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只等过几天批下来就能拿到钱，正好足够她买下封口机的费用。
一来到工地这边，看着这边围了一大群人。
等了解情况后，面对着大伯娘说，“正好到了饭点，把土豆泥烩饭分一分，总不能人家帮了忙还让他们饿着肚。”
土豆泥烩饭每天都是散卖。
分出三十来份不成问题，虽然没那么多碗筷，但找边上的工程队借一借也能凑起来。
尤其是这边的工人听说他们都是不要报酬来帮忙找人，一个个竖着大拇指夸，又怎么可能舍不得把碗筷借出去？
倒是这些人不好意思推辞了一番。
不过最后在郭嘉言的劝说下，到底接受了美味的一餐。
吃过饭也不再多逗留，毕竟每个人都不是闲在家没事干，还得赶回去干活。
郭嘉言跟婶子说了几句话后也离开了。
余兰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叹气，“小郭这孩子是真不错，晓霜能有这么一个对象是她的福分，只可惜……”
只可惜两人有缘无分。
这辈子怕是没以后了。
“郭大哥确实很好。”叶芮附和着。
她原先和郭大哥有过接触，那时候她经常往大伯家跑，周六日时晓霜姐会带着她出去玩，同行的人就是郭大哥。
有过接触，但不是太熟悉。
只是在她的接触中，郭大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一点体现在晓霜姐的情绪，那时候的晓霜姐无忧无虑，从她的神色中就能感受出她的幸福，家里宠溺对象关怀，看得让人羡慕。
“不说这个了。”余兰枝叹息一声。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难过的很。
她看着边上还在黏糊的小两口，问道：“你们怎么打算的，现在要不要回去？”
刘文静点了点头，“家里也一直在找，是该回去说一声。”
不管婆家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着也得回去了。
余兰枝有些担忧，看着她身边的男人，提点一句：“文静怎么着都是你媳妇，该护着的时候还是得护着，她嫁过去可不是由着你们家人欺负的。”
龚岩面上有些惭愧。
不过这次他是真的被吓怕了，连连保证：“我肯定不会让她被欺负了！”
是真的怕了。
万一文静被欺负的一时想不开，留下他一个人那该怎么办啊？
光想想就让他胆战心惊。
没找到人之前他心中就不住在求菩萨拜佛，更是连连保证，只要文静能平安无事，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以前的想法都错了。
本想着多多忍耐，等还清那笔钱就带着文静分家。
可既然要分家，为什么就不能早点？
干嘛让文静多受这几年苦？
也是他不好，苦没落到自己身上，根本就体会不了其中的滋味，自以为做好准备，不过就是自欺欺人。
“等回去我就同爸妈说分家的事，以后我和文静就搬出去住，每个月拿出工资三分之一的钱给他们，算是孝顺他们以及偿还这些年他们花在我们身上的钱。”
龚岩说完之后顿了顿，偏头问着身边的人，“你觉得行吗？”
不该自己一个人做主，就该什么事都和同床人好好商量商量，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就该有商有量。
刘文静被问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还真没想过能分家的事。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真要提出分家，那婆家怕是会闹得天翻地覆。
“不分家！当然不能分家！”周湛芳匆匆跑来，还没搞清楚情况，但听到分家的字眼就开始着急了，“你可是龚家的长子，就算是分家那也是把你弟弟给分出去，你要是主动提出来，外人会怎么想你们小两口？”
再说了，谁都知道龚家的条件好。
一家六口人，就有四个人有正式工作。
更别说龚爸龚妈还是在粮食局上班，拿到手的工资比寻常人高不少，家底就算摸不清大概，那也绝对不少。
不然哪里有钱置办那么多昂贵的物件？
龚岩要是分家出去，这家里大部分的东西岂不是落到他弟弟手上？不但如此，他们小两口的名声在外也不好听。
到时候落不到多少好处不说，还得背上骂名，得不偿失。
周湛芳不好直接说，就道：“你妈本来就不喜欢文静，要是再因为她分了家，你爸妈不得恨死她？除非是老死不相往来，不然文静该受罪还是得受罪。”
“这……”
龚岩听到这里觉得有些道理，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不过他悄悄瞧了这个人一眼，没认出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婶子到底是谁。
刘文静看出他的疑惑，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一下龚岩更无措了。
虽然还没有认亲，但这可是他货真价实的丈母娘，瞧着她们相处的样子，指不准以后就会恢复关系。
可得好好说话，不能先得罪了。
“我也觉得不能分家。”一旁的叶芮跟着插了一句。
刘文静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短短几天的相处，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更信服叶芮一些。
“凭什么呢？”叶芮笑着挑了挑眉，“龚家人欺你辱你，最后换来的却是你落荒而逃，你就真的忍得下这口气？”
说得好听是分家。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打不过、吵不过，只能选择躲了。
但有些事躲了就一定没事了吗？
周湛芳有一句话说得对，除非逃离这个城市，以后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不然只是将日日被欺负变成了某日被欺负。
而日积月累的恨意，只会爆发的更厉害。
周湛芳听的心中感触。
头一回因为叶芮附和她而感到心里满足。
同时又感觉自己有病，居然会因为这个而满足，不过不得不说有叶芮的附和，文静他们也开始有些犹豫了。
她赶紧说，“就按先前说的办，两个医生我都打听好了，只要钱给的到位，病例你想怎么开人家就给怎么开。”
别说是不孕不育了，连假怀孕都开的出。
虽说这件事对自己有利，但对这种没职业道德的医生还是忍不住啐一口。
“什么病例？”龚岩不是很理解。
刘文静脸颊发红，手扯着衣角也不好意思解释。
周湛芳却没这个顾虑。
扯着自己的女婿就往旁边走，确定其他人听不到后，就将原先计划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很难接受。
所以早先就想了一大堆理由准备劝服他，“这事确实会让你觉得难堪，但你爸妈要是知道你不能生，岂不得跟着觉得心虚，也就没底气对着文静……”
“这个行！”
不等周湛芳的话说完，龚岩就同意了。
要是他不育的事情传出去，肯定会觉得难堪，但也不至于到无法接受的程度。
而且想想，他都觉得难堪那他爸妈肯定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
以他对爸妈的了解，指不准还希望文静把这个锅给背了，坐实是她不能怀孕，这样外面也不会对着他议论纷纷。
不得不说，龚岩是真的很了解他的父母。
找到文静后，家里安静了两天，虽说没出事但也觉得理亏，再加上龚岩那么一爆发，也都知道这段时间该和气点，免得真把人逼得太狠了。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找到人后的龚岩突然觉得头昏脑涨，怕是原先太过紧绷，一放松下来就突然病了。
想想以前一年到头都没喊过不舒服，感冒发烧也都是能熬就熬，从不让家里担心，现在喊着不舒服显然是真的忍不住。
第二天就在刘文静的陪伴下去了医院检查。
龚父龚母到底心疼儿子，也就没在家吵。
当然了，他们心里肯定不会翻篇。
这两天不吵不代表以后不翻旧账，尤其是龚母，耀武扬威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现在不闹不代表她真就接受了刘文静。
而是盘算着过段时间来个狠的！
结果她这边还没想好怎么收拾刘文静，自家大儿子先给他们投了一个炸药包。
“你说什么？！”
屋子里就三人，龚父龚母被龚岩叫到这边说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要为自己媳妇说好话，心里对刘文静更是不满，觉得就她会勾引人，使得儿子和他们离了心。
可谁能想到，龚岩说了一件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
“我这不是去医院检查吗，正好多嘴说了我们好几年没孩子的事，医生就建议让我做那方面的检查，结果……”
龚岩有些难以启齿，从兜里拿出一个检验单，“医生说我输管阻塞，很难要到孩子。”
此时的龚父龚母如同雷劈。
他们一直怪刘文静下不了蛋，结果不能下蛋的是自己儿子？！
第69章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对对, 根本不可能啊，咱们再去其他地方检查检查。”
谁愿意接受自己的儿子不能生？
对于龚父龚母来说，这一瞬间天都感觉要塌了, 恨不得马上带着儿子再去做检查。
哪知道龚岩又从兜里掏出两张单子, 苦笑着道：“我去了，去了三个医院检查都是一个样。”
三张医院的检查单。
有卫生院、有中医院还有一张市医院。
要说单单只是卫生院，他们还能抱着侥幸的心理, 可三家医院一个样，其中还有最权威的市医院, 这下他们心里的希望是彻底破灭了。
“怎么可能, 你、你这些年不都是好好的吗？”龚母不愿意接受现实, 不过心里却又想着，难怪刘文静明明没问题却五六年没怀孕，敢情有问题的是她儿子……
她下意识就问道：“刘文静知道吗？”
可千万得瞒住啊。
要是她知道龚岩不能生，万一有离婚的想法怎么办？
这要在之前，她指不准巴不得两人离婚, 就算现在离婚的人少，但以他们家的条件和儿子的行情，再找一个黄花闺女都不难。
总比一直生不了孩子的刘文静强。
可现在却不同了。
不能生的是自己儿子, 真要离婚了以后谁还愿意嫁给她儿子？
或许会有一些带着子女的单亲妈妈愿意, 但他们不乐意啊，凭什么给外人养孩子？
她赶紧叮嘱着, “这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刘文静, 不然……”
“她知道。”龚岩打断她的话, “我和文静一块去的医院,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她是什么意思？”龚母赶紧问。
“先别管她是什么意思。”龚父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问道：“还能治吗？要是去治疗能不能治好？”
龚岩垂头叹息。
什么都没说, 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反正不能说死，他确实去医院检查过，自己和文静都没问题，之所以一直没怀上，也是因为缘分问题，讲究一个顺其自然。
所以这会绝对不能说死。
万一文静真的怀上，家里又得怀疑这个孩子来得不清不楚。
他这一叹息，面前的两夫妻立马拉耸着肩膀。
龚父愁眉苦脸，掏出香烟就抽得停不下来。
龚母面色难看，反复叮嘱着这件事千万不能外传，自己不能说也不能让刘文静往外说，不用去亲身经历她就能猜到，一旦龚岩不能生的事传出去，他们家就得成了大笑话，绝对是近十年来的谈资。
还有刘文静那里，也得安抚着。
以前是恨不得他们散了算了，现在是生怕刘文静有离婚的意思。
她想了想，对着身边的老龚道，“你说说要不要给刘、文静找个工作？有了工作也省得她一天到晚在家胡思乱想。”
除了这个之外，也算是安抚的意思。
让刘文静明白，就算儿子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但他们家条件好，其他事情上也能满足她。
“我想想法子。”龚父点了点头，一下子就明白孩子妈的意思，“前些日子听甜品厂的小刘有转卖工作名额的想法，在车间干活，一个月也能拿到三十多块钱，我盘算着四五百应该能买下来。”
“那你去问问，这事得赶紧办下来。” 龚母说着。
这一决定，心里突然就好受了一些。
儿子不能生确实让他们在刘文静面前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但在其他方面却不是。
瞧瞧，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解决刘文静的工作。
这搁在别的家庭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龚母又挺直了背脊，她道：“你跟她好好说说，孩子的事不急，以后总归有办法，就算……就算真的盼不来，我们也能解决她工作的问题，在钱财方面绝对不会少了她。”
“妈，工作的事就不用了。”
龚母皱着眉头，“怎么不用？你这个孩子傻吗？现在不好好哄着，以后她嫌、她跑了怎么办？”
用一份工作也算是能牵制她，这钱该花也花得值。
“她有工作了。”龚岩解释，“这些天她不是在工地那边帮忙吗，摊位老板是她亲妹子，想着以后让她过去帮工。”
“胡闹。”龚父蹙眉，“摆个小摊子能比得上厂子里的正式工吗？说出去都丢人，那地方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哪有甜品厂的好？”
“就是，甜品厂一个月能接近四十块，每天还包中午的伙食，平常过年过节还有福利，哪里是一个小摊上的帮工比得上的？”
“她妹子说一个月开一百二十块的工资呢。”龚岩直接一个暴击，跟着又投了几个炸弹，“每天还包两餐，餐餐两荤两素带一汤，过年过节不知道有没有福利，但一个月能休息四天还……”
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说着，说得面前两人目瞪口呆。
别得先不提，一个月工资就有一百二十块？！
要知道龚家一直很自傲。
他们两夫妻也确实有自傲的底气，在粮食局上班还混上了小领导的位置，光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块就有一百五十左右。
再加上其他的奖金和福利，一年下来接近两千块钱。
这抵得上其他家五六人的工资了。
也正是如此，现在的他们住上了大房子，家里还有两辆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这些也都不少，甚至还打算过一两年就买上一台大彩电。
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走出房门，那绝对可以昂首挺胸，在两个儿媳面前更是腰杆子特别直。
就像刚才，听到儿子不育。
他们难过归难过，但也没太慌。
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想出了安抚刘文静的主意？这些靠的就是他们月月能拿到的高工资。
可谁能想到，刘文静不但自己找到一份工作，工资居然还高达一百二十块钱！
这要是成了，那就是他们家工资最高的那个！
甚至还高了很大一截。
就算不和他们两夫妻比较，和龚岩的工资一笔，高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当丈夫的比媳妇差了那么多。
这让他们当公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连着两件事一起，就算他们现在没有面对刘文静，也有一种被压弯身腰的感觉。
一时之间，他们在刘文静面前好像没有自傲的资本了。
屋子里显得有些寂静，三个人都没再开口。
龚岩悄悄瞅了瞅爸妈的神色，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现在看着他们不自在的神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法子还真行。
早知道，他就早两年去弄个假单子了。
趁热打铁，龚岩为自己媳妇争取利益，“爸妈，你们看这份工作要不要接下来？我和文静还没有商量好，工地那边离家太远，一来一去走路得两个多小时，如果不想折腾就得住在她妹子家，但我又不想和文静分开的太久，要是……”
“不能分开！”龚母立马拒绝。
这要是搁在以前就无所谓，可现在龚岩不能生，两个人要真是长时间分隔两地，万一感情淡了又在娘家的撺掇下真离婚了怎么办？
至于这份工作。
一开始的时候是真有一些嫌弃。
小摊小贩能有什么出息？
可架不住她开的工资真的太高了，但凡只有五六十块钱，他们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去工厂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
但这是一百二十块钱啊。
比她和老龚的工资还要高一截，就比他们两个的总工资加起来少一点，这要是还拒绝，那真是个傻子。
龚母不愿意当这个傻子，所以她开口：“离得远也没关系，咱们给她备一辆自行车就是，有了自行车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台自行车也就两百多块钱。
这钱他们拿的出来。
不过要是搁在以前，是怎么都不愿意把钱花在刘文静身上，哪怕把钱借出去给别人花，也不愿意花给刘文静。
但这会儿就不同了。
给刘文静花钱，心里不但没不舍甚至还觉得踏实。
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自己心中的心虚，虽然自己儿子不能给她一个孩子，但没孩子也有钱，总不会亏待了她。
龚父也是这个心理，他说着：“再去百货楼买几身衣服吧，在她亲妹子面前总不能穿得太差，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虐待了她。”
“对对，鞋子也一块给置办了。”龚母附应。
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声，“我们给她花钱那是应当的，怎么说她也是咱们龚家的儿媳妇，但她要是让我们给刘家花钱我是一百个不赞同。”
刘文静要真的一个人拖一大家子吸他们家的血。
那还不如离婚算了。
宁愿让自己儿子打光棍，也不愿意养着刘家那些人。
至于刘文静亲生父母那边，能给自己大姐开这么高工资的家庭，想来也不是太缺钱的，而且请谁不是请？偏偏就请刘文静，那多多少少人家也是在意她。
这一家人应该不会像刘家那群吸血鬼一样。
“既然已经找到亲生父母了，就得和刘家掰扯掰扯下，别时不时就上门来打秋风。”龚母是真嫌弃刘家的人。
甚至还认为原先对刘文静那么不好，就是因为刘家的错。
本来就是嘛。
娘家时不时上门要钱要东西，她这个当婆婆的能有好脸色？
没直接将他们扫地出门，就已经算很客气了。
就像是抓到一个把柄似的，龚母抓着这个话题叨叨絮絮了好久，龚岩也没狡辩，认认真真听了，时不时附和一声。
今天算是收获不少。
所以不管爸妈说什么他都不会怼一句。
虽然没法确定以后文静在家会不会像以前那样被欺负，但好在她有了脱身的理由，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去工地帮忙，等她回家他也下班回来了，他在也能护着她一些。
不过龚岩到底没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谈后的当天晚上，在饭桌上龚母罕见的给刘文静夹了菜，吃完饭后，龚父也没让她收拾，说是明天要开始上工，让她回屋歇着。
当然了，就算不是刘文静收拾桌面，也不会是他。
他照样和往常一样，双手搭在后背，就出门和人下棋去了。
龚母照样不乐意收拾，直接点明，“小西，以后家里的活就归你干了。”
龚家弟弟弟媳本来就觉得特别奇怪。
原先还想着刘文静闹这么一出，房门一关爸妈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他们两口子都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结果哪里知道自己成了主角。
抱着孩子的小西不乐意了，“妈，我这不是还带着孩子吗？大嫂没事，你让大嫂来做呗。”
以前家里的活不都是大嫂在做。
既然她能做那就一直做下去呗。
一开始她嫁进来还有些拘谨，也会在家表现表现，帮着干干活做做家务，不会让公婆觉得不满。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加上她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公婆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她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大嫂高得多，虽然她也没工作，但在家是什么活都不用做。
怀孕的时候没事就出门逛悠逛悠，回到家就指使着大嫂做这做那。
等闺女一出生，她就在家带娃，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插手，油瓶倒在自己面前也得喊大嫂过来扶起来。
有时候还忍不住私底下跟别人炫耀炫耀，说自己嫁人后的日子有多好，就跟旧社会的地主夫人一样，还有个奴婢跟在边上伺候着。
而这些公婆也不是没看在眼里，从来就没有制止过，弄的她到现在都觉得理所当然，没多想就拒绝婆婆的话，直接让大嫂来干活。
“怎么，你带孩子就金贵得很？连活都不干就等着人来伺候是吧？”龚母瞪着她，“咱们龚家可伺候不起你，你要不想干活就滚回娘家去。”
小西脸色一变，“这不……以前都是这样吗？”
“以前是以前。”龚母心里不是滋味，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不好发在刘文静身上，正好小西触了霉头。
骂骂咧咧好一会，这才道：“你嫂子明天就要去上工，家里就你一个闲着的人，你不干活谁干活？”
龚小弟一惊，“嫂子找到工作了？”
小西心里发酸，“妈，家里给嫂子找工作也不能忘了我呀，我都给龚家生了一个闺女，怎么也得先给我找一份工作吧？”
虽然没能生儿子，但怎么着都比大嫂什么都生不出来强。
她阴阳怪气道：“还是让大嫂在家养养身子，好让大哥早点有个孩子傍身。”
她这么一说，何尝不是戳龚母的心？
刘文静在家再养身子，想生还是生不出，谁让不能生的是她儿子呢。
本来就气，现在就跟在火上浇了一桶油，气得她快炸了，“屁本事没一个就话多，你给龚家生一个闺女有毛用？刘文静的工作是娘家给她的，你想要给她娘家生去，看人家搭不搭理你，要觉得不服气，就骂骂你的娘家人，没给你工作还让你到处乞讨……”
骂的特别难听。
但这些话以前小西也不是没听过，以前不就是亲眼看着婆婆骂大嫂？有时候她还跟在边上一块骂。
那时候还觉得畅快。
可轮到自己被骂，这感觉就不好受。
尤其是听到大嫂的工作是来自于自己娘家，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不过又自己安慰自己，就大嫂娘家的情况能介绍什么好工作？
指不准是活多钱少的打杂活。
可跟着又听到一个月的工资居然能一百二十块时，羡慕嫉妒恨充满了心……
这个工资确实开的高。
但活也不少，叶芮觉得这个钱花得值。
以后厨房的活都归刘文静和大伯娘负责，两人除了灶台之外还有就是和黄萍一起将餐食带去工地。
活还真的蛮重，值得这个工资。
叶芮也彻底空出手来，在谈好贷款的事后她跟着去了钢材厂。
大伯在到了五行食品厂后就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先是粗检了整条生产线，具体数据还得再检查检查，但已经将整条生产线的型号和情况大致告诉了她。
所以现在她得当一名销售员，去推销产品。
食品厂的设备自然优先推给食品厂，就跟伍明朗先前的打算，直接去这边的食品厂询问要不要购买设备。
不过叶芮有个先天优势。
上辈子身为高建白的对象，多少会跟高家打交道，而高建白的父亲又是因为钢材厂起家，平日里显摆时总会提起这家厂子。
除了因为钢材厂起家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几年过去千人厂的钢材厂倒闭，而他这个‘小人物’却发家致富。
有对比，不就更能显摆一些？
叶芮记得，高胜利曾经提起过钢材厂在这一年有过转型的计划，她倒是能利用利用……
第70章
钢材厂转型倒不是想开食品厂。
而是成立一家设备建造厂, 但现在研发机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叶芮记得高胜利曾说过，他拿下钢材厂的那批钢材后, 为了捧刘国齐上位, 他花大价钱买来一条生产线，作为刘国齐的资源采购入厂。
出售生产线的厂子没几个，愿意收购的也不一定能立马找到。
差的就是一个时机问题。
上一世, 钢材厂的运气就不够好，寻了将近半年还是没寻到合适的研发设备, 他们需要的不是新机器, 但也不能花钱买一批垃圾回来。
在质量和价格方面多少还是有些要求, 这才寻访了半年没寻到合适的。
高胜利鸡贼，高价买低价卖，当做人情送给刘国齐。
对于刘国齐来说，这就是一个大功劳，本来就是在竞争正厂长的时候, 以最低的价钱解决了厂子里的大难题，何尝不是一件功劳？
虽然对于高胜利是亏本的买卖。
但刘国齐当上正厂长，对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十年之后的钢材厂已经快落幕, 但现在却是他们这边最大的工厂之一, 傍上这么一座大靠山，还怕不能从它身上扒拉钱财？
高胜利前期生意那么顺畅, 不就是因为有个大厂厂长的合伙人。
要怪就怪他上辈子太显摆了, 有些事反复拿出来说, 就是想向所有人证明他有多成功多优秀。
叶芮很想知道, 如果她提前将高胜利要走的路都堵死了，他会怎么样。
真的挺好奇。
到了钢材厂, 叶芮直接和守大门的安保说明来意。
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她就被接待到会议室。
一开始来的是办公人员，瞧着叶芮也没太在意，不是厂子和厂子的对接，而是和个人，想来不会有什么成果，也就没重视。
可谁知道聊了几句话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尤其是对方带来的几张纸。
看着平平无奇，结果是一条生产线的所有数据，从大到小，写得清清楚楚。
办事员拿不定主意，最后请叶芮多等几分钟，转身就出了门。
没多久，两三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先是自我介绍一番，跟着道：“到底是大物件，我们还是得慎重考虑，设备的数据能不能先让我们厂子里的师傅核实一下，核实期间能不能请你待在钢材厂，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主要是有些问题也好当面咨询你。”
“当然没问题。”叶芮点了点头，“知道的我可以回答，不太确定的也可以随时电联食品厂，我们也是诚心想做成这单生意。”
聊得还算和洽，一行人就直接往车间去。
在去的路上，姜副厂长好奇的问了一嘴，“采购设备的事才谈下来，本以为会耗时一段时间才办成，没想到咱们厂子刚定下来叶同志就上门了，消息还真灵通。”
灵通的让人惊奇，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虽说已经谈好，马上就会执行。
但他们厂子里主动放出消息和被人打探消息，那还是有区别的。
“我一个婶子就住在这周边，她听邻居提起这事就告诉了我。”
“哪个邻居？”
“高胜利你认识吗？”叶芮一副他很厉害的样子，“听说他和你们这边的刘厂长特别熟，有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这不，正好让我抢了个先，先来自荐了。”
姜副厂长一下就听明白了，冷笑着：“那可不是刘厂长，而是刘副厂长，还是有区别的。”
边上两个老师傅没搭声。
不过心里却在腹议刘国齐真是一个大嘴巴，什么事都敢往外面说，交得朋友也不是一个能靠得住的人，连街坊邻居都瞒不住。
而且他们也都听说了。
刘国齐和这个叫高胜利的走得特别近，两人隔三差五就下馆子，一顿就吃掉大几块钱，难免让人忍不住多想。
叶芮挖了坑就不管了。
接下来倒是特别配合钢材厂，问什么答什么，实在是摸不准的问题就直接电话联系五行食品厂。
先前就提前交代过，让大伯尽量守在厂子里等电话。
两方交谈的还挺顺利，尤其是钢材厂知道对方是叶大全后，态度更是大变，对着电话里恭恭敬敬，连带着对她也特别客气。
不得不说，大伯是真的特别厉害。
尤其是在这个圈子里，知道他的人还真不少。
等电话挂断，钢材厂的机械工就说着，“原来你是叶工的侄女啊，那我们就不会对这些数据产生质疑了，有叶工在肯定没错。”
先是夸了几句，话头跟着一转，“听说叶工没在机械厂干活了？你可以跟他提一提，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钢材厂，肯定把大师傅的位置留给他。”
不是不知道叶工的手出了问题。
但是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明白哪怕没有手也不是不能干好活，除了手上技术之外他们更看重的是叶工脑子里的维修技术和经验。
机械厂管理层糊涂，他们可不糊涂。
将这么一个大师傅招进厂子，对他们只有好处。
先前是不知道叶工离开机械厂的事，现在知道叶工在帮着侄女检验设备，自然是想把他给招进来。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甚至还想着，等会儿就跟厂长好好提一提，以厂长的名义给叶工发起邀请，这样更正式一些，也是对叶工的尊重。
不过可惜。
叶芮的回答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彭师傅听得一愣，“你是说叶工打算办一个技术班？”
旁边的姜副厂长有些好奇，“是什么类型的技术班？”
“和学校的类型差不多，只不过教学的都是一些机械技术。”叶芮原先和学名哥聊过一些，知道他的一些计划。
虽然还没有成立，但计划的也都差不多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正好这个时候还能在钢材厂打打广告，“他们打算先开两个班级，一个是从未接触过机械的初学者，一个是有经验的技术工，如果贵厂有兴趣，可以送工人去进修。”
两个班级，正好俩父子一人负责一班。
以学名哥的能力完全能教导初学者。
同样的以大伯的才学，教导有经验的技术工才更合适。
初学班的学生几乎已经定下来了。
工地那边那么多人，早先听说大伯要开班，就开始打听占名额。
他们都是技术工，很清楚技术工和普工之间的差别，原先是找不到途径，现在能有机会，谁都希望自己孩子能走上技术工这条路。
就算自家没合适年龄的孩子，亲朋好友总有吧？
消息传消息，好些人恨不得直接交钱先把名额给定下来。
只是学名哥那边到底还没准备好，所有人都在等消息。
不过一旦准备好，初学班的名额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报名完。
另外一个班应该也不会太难。
能有经验的都属于这个圈子里的人，冲着大伯的名声一定都会有不少人来，所以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行。
叶芮现在就在传递消息，“大伯的技术想必师傅们也知道一些，他教学除了会传递自己的经验之外，要是有任何想要解答的问题也能直接去咨询他。”
这一说姜副厂长顿时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成为叶工的学生，以后厂子里要是遇到任何维修的难题，都可以去请教这位老师傅？
要真是这样还挺划算的。
送人去进修无非就是付一些学费，能提高自己厂子工人的技术不说，同时也能解决一些厂子里无法解决的维修问题。
这比专门花一大笔钱外聘维修工不便宜多了？！
最重要的是，还能给厂子里培养出一批维修工。
越想越觉得可行，“叶工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们想到了好处其他厂子肯定也能想出，光一个人教学想来收不了太多学生，一旦消息传的更广，肯定会有很多竞争者。
所以他们一定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最好在叶工回来后就立马定下来。
“不一定。”叶芮抬了抬下巴示意老师傅手中的纸张，“还得先把食品厂的生产线卖掉，毕竟大伯最懂这些了，他得驻扎那边解答关于生产线的任何问题，不然两个省之间跑来跑去也挺折腾。”
这话中有话，明了的人一下就听出来了。
不过姜副厂长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凝着眉想了想。
倒是他身边的老师傅有些着急，“按着叶工给的数据，这条生产线使用上绝对不会有问题，各项要求也都挺符合，倒没必要再挑挑拣拣。”
有人跟着附和：“对对，本来设备就不好购买，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姜副厂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也没必要在卖家面前说得这么直白。
这让他们怎么好还价？
不过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装腔作势，虽然没马上给一个回应但等叶芮离开后就召开管理层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当天就把这件事给落实下来。
从打算开始实施这个计划到落点买卖，一共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会议上，刘国齐有些阴阳怪气，“老姜下手可真快，咱们这边还都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完成任务，是不是私底下早就安排妥当，就等着让我们大吃一惊呢。”
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但还是没能遮掩住冒出来的酸味。
面对自己强有劲的竞争对手，刘国齐哪里愿意看到他的成功？
尤其是他这边其实也早已经有了计划。
设备不好买，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想遇到合适的设备，除了靠各路的渠道之外就是看运气了。
原先高胜利还在表示，要是那批钢材的事谈下来，就给他送个顺水人情，让他把这个难啃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结果他们这边还没发力，老姜就直接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看着老姜在会议上被人不住夸赞，他能忍得住才怪。
明显着阴阳怪气，姜副厂长却没跟着变脸，而是一脸笑意的道：“说来这件事还多亏了你呢。”
“我？”刘国齐听得怪异，这老狐狸会把功劳往他身上推？
“可不是你么。”姜副厂长继续笑着，“这次的卖主可是主动上门推销，说是听了你那个叫、叫什么高胜利的朋友提起过这件事，不然她也不会主动上门。”
这话一说，刘国齐整个脸色都变了。
姜副厂长还没说完，乐呵呵道：“虽说是件好事，但老刘你交朋友还是得注意点，什么事都往外说可不行，这次是好事谁知道下回会不会闯祸，你说是不是？”
刘国齐这会已经面色铁青。
心里把高胜利骂得要死，这个蠢货真是大嘴巴，怎么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之前的危机都还没解决，这次又闹出事。
“高胜利？这个名字挺耳熟啊。”
“老刘的朋友，前两天不是听外面说他们两人经常下馆子么。”
“不单单是朋友，还是那批钢材的夺标者……”
“这事我也听说了，要是没夺标的事也就算了，朋友之间请客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怎么也得避避嫌，就算咱们不怀疑老刘和对方有什么交易，外面的人会怎么猜？怎么想？”
会议室的声音越来越大，刘国齐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不到一分钟，整个肩膀就拉耸起来，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果然，决定采购计划后会议并没有结束。
不论明面上的话说得有多好听，最后属于他的差事被老姜接受了，全权负责钢材夺标的事……
活被抢走，还被竞争对手暗着奚落一翻。
刘国齐离开钢材厂时，任谁都能看出他面上的愤怒。
他没直接回，而是一路去了高胜利家。
一路心里不住咒骂，他是真的被气狠了。
到手的差事被人抢了去，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差事那么简单，老姜要是连着办好两件事，而他这边全都是负面，哪里有资格去竞争厂长的位置？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高胜利！
这个蠢货，彻底把他给坑惨了！
本来要是没这些事，他好歹还是有些机会争一争，现在就算抱着侥幸的心理，那也是没一点胜算了。
也就是说，他的职业生涯将止步于副厂长，而等老姜那个狐狸一上位，肯定会处处牵制他，在钢材厂的日子只会更难。
越想越气，到了高家的房门前，想都不想直接伸腿踹门。
把屋子里的高建白吓得一咯噔，怒喊着，“谁呀？谁给你胆子踢我家门，你要是不想……刘叔？你怎么来了？”
把房门一打开，就看到怒气冲冲的刘齐国。
他以前不是没跟着爸和刘叔一同吃过饭，那时候刘叔还说他年少有为，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可这会对方可没那么和气，“你爸呢？”
“他出门了。”高建白顾不上他有多生气，小声问了一句，“刘叔你是来和我爸说钱的事吗？我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你和我先说说？”
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彻底体会到没钱的痛苦。
以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看到有意思或者喜欢的东西，能毫不犹豫他都付钱。
而现在家里的钱全都被爸拿出去找关系了。
他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连饭都吃不上。
本来他的单位也不是没包餐。
不过在刚进单位没多久就申请不在食堂吃，这样每个月的工资就会多一些食补，高建白可看不上这点钱。
只是因为觉得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他宁愿去外面下馆子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胃。
这对于口袋中有不少钱的他来说，根本不算事。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可现在却不同了……
口袋里没了钱，又不能在食堂吃饭，回到家爸妈都不在，连个煮饭做菜的人都没，他的一天三餐都不知道该在哪里吃。
也不是没想过找人借点钱。
但以前在朋友同事面前显摆过，他一张口人家就是‘大少爷、大少爷’叫着，实在是拉不下脸面朝他们开口。
可也不能光这么饿着呀？
最后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对象。
所以这几天每到饭点的时候他就跑去找周年年，一日三餐都跟着她吃。
最开始的一两天周年年还挺高兴，说是他能多陪陪她。
可连着两天都是周年年付的钱，慢慢就变得欲言又止，好几回看着他想开口却又没开口。
高建白不是没看出来。
但他又能怎么办？
不赖着周年年他就只能饿肚子了。
还有胡琬姐那里，他也感觉好难堪。
现在家里的处境让他又着急又慌乱，难免的就想去发泄发泄，偷偷去是去了，不过去招待所的钱还是胡琬姐掏得。
当时胡婉姐怪异的眼神就让他有些不敢和她对视。
后来好几次两人在巷子口遇到，胡琬姐连着暗示了几次自己想要什么，他也只能当做没听见，远远躲着。
所以现在，高建白是真的特别着急。
着急到也顾不上刘国齐愤怒的神色，开口就找他要钱。
在他看来，刘国齐没办好事，那把钱还回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凭什么拿了钱还不办事，没这个道理。
不过他还没蠢的到底，心里想是这么想，但也不会这么直白的伸手去要钱，而是自以为很委婉的道：“刘叔，事情出了差错也不怪您，这次没机会不还有下次？您和我爸交情这么好，肯定会把钱给他的吧。”
“给你麻痹！”刘国齐给了。
直接狠狠给了他一脚！
这个小杂种句句话都在戳他的心，找不到高胜利那就先拿他儿子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