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沈彦舟来得很快, 电话挂了没多久,徐念之才蹲在路边数了第三百四十八颗小石子,他就到了。
黑色车子停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女孩抬起头,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场景特别熟悉。
这辆车就像自己的铠甲勇士一样, 每次她在路边狼狈不堪的时候, 它就会从天而降来拯救她。
徐念之还蹲在地上,呆头呆脑地没有反应。
这条路没什么车, 沈彦舟从车上下来,脱下他的皮夹克, 弯腰给徐念之披上。
“之之。”男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先上车好不好?”
那两个字的尾音被他咬得很轻,落进徐念之的耳朵里,瞬间激起一阵酥麻。
之之?他叫她之之?
徐念之晕乎乎的, 觉得从她打电话开始事情就发展得很玄幻, 这个男人不仅没觉得她有病,还大晚上开车出来接她, 给她披外套, 连说话也这么温柔。
女孩还在发懵, 沈彦舟居高临下地看到她冻得发红的腿, 皱了皱眉, 还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像拎小猫一样,几步塞进了车里。
小猫睁着个大眼睛,看着身旁男人冷峻的侧脸, 觉得他看起来心情又不太好了。
徐念之想起之前向衡他们说的,沈彦舟是个特别不爱多管闲事的人, 心底那点委屈又涌了出来,她不敢看他,只是低着脸,垂下来的头发几乎将大半张脸遮住。
“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沈彦舟正在摆弄手机里的导航,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你的事情对我来说不是麻烦。”
徐念之:“”
因为沈彦舟这句话,接下来徐念之一路上脑袋就没清醒过,感觉浑身都烫烫的,像要发烧了一样。
怪不得说沈彦舟是性冷淡没谈过恋爱呢!这么暧昧的话居然能这么淡定地说出口!这不是迟钝是什么!!
小猫在心里偷偷打架。
车子沿路开了一会,靠路边停了下来。
徐念之从窗子里望出去,看到了一个小店,门外挂着一个巨大的led灯牌,上面写着“xx茶餐厅”。
厅字的厂字头还没电了,远远看去就像“茶餐丁”一样。
“要来这吃饭啊?”徐念之扭头问。
男人停好了车,单手解开安全带,被这话逗笑了:“不是你说的要吃饭?”
是说了,但谁知道他当真了呀?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见他而已。
见她还坐在那没动,沈彦舟要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吃了?”
“吃!怎么不吃!”徐念之提高了音量,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正好刚刚在家里面对那群人没吃多少东西,来这再吃点也没什么的。况且,之前欠了沈彦舟的饭也欠了好久了,还可以趁这次机会还清-
由于靠近港城的缘故,茶餐厅在南江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事发突然,沈彦舟也没时间去找一间特别好的餐厅,只能在大众点评上找了一间附近评分最高的餐厅将就一下。
这家店的店面不大,人倒是不少,几乎把一楼坐得满满当当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女服务员站在门口迎了上来,在看到这两人的长相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她还是收敛好表情,笑着问:“靓仔,两位吗?”
“嗯。”
“我们一楼人比较多,如果二位喜欢清静的话,我们二楼也有位置。”
沈彦舟回头看向徐念之。
小姑娘圆圆的眼睛在一楼的客人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开口:“就一楼吧。”
一楼虽然人多,但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是笑着的,大家吃的都很开心。她现在就想呆在这样的氛围里。
服务生引着两个人走到一楼楼梯口旁边的小桌子那,“茶水给您加满了,菜牌在这,扫码下单哈,您有事叫我。”
两人位的位子都比较小,沈彦舟个子又大,一坐下来,感觉整个空间都显得特别逼仄,像一直被迫坐在小狗窝里的大型德牧犬。徐念之坐在对面看着他有点违和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沈彦舟扬眉:“开心了?”
徐念之努了努嘴,小声道:“本来也没有不开心。”
“行。”沈彦舟也没有拆穿她,手上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递过来,“给你的。”
盒子是淡蓝色的,撒着金粉,上面还被人用精美的粉色丝带包装着。
“这是什么?”徐念之将盒子捧在手上,看到了盒子上面印着的英文——“sweet season”,微怔。
这不是她前几天发了朋友圈说好想吃的那家蛋糕店吗?
他居然还记得。
进了门之后有些热,沈彦舟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里面单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袖子口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他靠着椅子,看着女孩的表情,随口解释:“顺路买的。”
哦,又是顺路。顺路跑到这家特别贵排队的人还特别多的蛋糕店给她买了个特别可爱的蛋糕。
徐念之双手扶住盒子,小脑袋一点点往下埋,鼻头又一下子酸涩起来。
今晚发生的事情和现在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你。”她眨了几下眼睛,想把泪眶的湿意给逼回去。
“客气。”沈彦舟撇过头去,喝了一口茶。
这家店虽然食客很多,可上菜速度一点也不慢,等了十分钟左右,菜就上来了。
“两份云吞面,请慢用。”服务员把面放在桌子上。
两人都吃过东西了,所以点的都是小份。碗里的面条看起来根根饱满富有弹性,云吞皮薄馅多,躺在面汤里,上面还盖了几条青菜,散发出来的鲜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徐念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云吞送进嘴里,第一口便咬到了面皮下裹着的虾仁,热乎的,又让她想到了晚餐父亲做的油焖大虾。被伯母那么一闹,她虾都没吃几只来着,全进了乐乐的肚子里。
把云吞吃完,她又吃了几口面,晚上的事情一直在她脑子里跳来跳去的,嘴里的东西也变得索然无味。
徐念之不想吃了面了,于是把碗移到旁边,打开了纸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拿出来。
纸盒上有透明的镂空设计,刚刚她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蛋糕的边边,看不到全貌。现在拿出来了,整个蛋糕就完好无损地展示在她面前。
这是个裹满糖霜的小兔子蛋糕,做工很精美,旁边还点缀着一个胡萝卜形状的巧克力,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眼睛一亮,拿起手机对着蛋糕拍了一张照片,又调了个滤镜,对着屏幕左看右看,终于满意了,点开朋友圈顺手就把照片发了出去。
沈彦舟坐在对面,看了一眼被小姑娘扔在一边可怜兮兮的云吞面,视线又缓缓定在小姑娘的身上。
刚刚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刚刚夜跑完回到家,什么也顾不得,换了身衣服就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电话里的女孩声音那么小,那么委屈,要哭不哭的,就像在幼儿园被欺负了的小宝宝一样,他听得心都要碎了。
几天前他就刷到了她那条想吃蛋糕的朋友圈,但电话来的太突然,排队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平时勤俭持家的沈大少爷豪掷千金,在蛋糕店充了贵宾年卡,还花了五倍价钱才快速拿下最后一块小兔子蛋糕。
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点就好。
好不容易驱车来到定位的位置,结果就看到她呆呆傻傻地蹲在路边,一声也不吭。
明明今早送她上班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她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
沈彦舟微蹙起眉,莫名觉得有点烦。
前几天停电也是,这么多年这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她平时总是笑着的,但他们认识才多久,就已经让他碰见两回了,那之前呢,没有他的时候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徐念之握着小叉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质地软绵的蛋糕在口腔里化开的感觉,让她舒服了不少。
她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发觉男人也在看她,又慌忙移开视线,绷着个小脸憋了一口气:“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沈彦舟目光淡淡,平静地看着她说:“想。”
男人顿了顿,又说:“但你怎么想更重要,我想知道只是出于担心你,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之手指捏着小叉子,戳了戳小兔子的屁股,慢吞吞道:“今天我奶奶生日,闹得有些不愉快。”
说完她又像在给自己解释似的,低着头小声补了一句:“但是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乐乐的事,原本她不是这种会和小屁孩计较的人,可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得来的,不仅是她的荣誉,也是会让爸爸妈妈高兴的东西,不是伯母嘴里说的“一堆破纸”。
徐念之仰起脸,认真地看着沈彦舟的眼睛,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其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我是被领养的。”
沈彦舟愣住。
女孩继续说:“我还有个姐姐,在三岁那年走丢了。”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家里不受待见的原因,是因为徐家在她之前,还有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儿。
说是走丢了,其实警方当时给出来的结果是被人贩子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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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侦查技术还不是那么成熟。
徐父徐母想尽了一切办法,托了许多人,都没办法找到,因此还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徐父甚至差点连这个大学教授都做不下去了。
后来,他们想通了,想去接受新生活了,于是才领养了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是幸运的,姐姐是不幸的。
奶奶一直觉得她是家里的扫把星,觉得她出身不干净,觉得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孙女的东西。
徐念之这么多年在家里受到的白眼和冷待,全都自己咽进了肚子里。
当然,这些东西她都没和沈彦舟说,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现在这个生活,她真的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沈彦舟静静地听着,喉咙又干又涩,连咽口水都艰难。
看见男人的表情都僵硬了,徐念之笑了一下:“你别有负担,我就是这些东西积压太久了没人说,说出来就好了,我没事。”
女孩脸上又浮现了平日里明媚的笑容,“而且你看,今晚真的谢谢你呀,不仅来接我,还给我买了小蛋糕,我真的觉得自己超级无敌幸福!”
她还反过来安慰他了。这姑娘傻不傻。
沈彦舟眼睛微眯,情绪翻涌在黑眸里。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开口:“那你爸妈对你好吗?”
他手指不自觉用力,生怕听到她过得不好的结果,直到小姑娘的笑容更大了,说:“好呀,我爸妈对我特别好。”
沈彦舟松了一口气。
徐念之的笑是真心的,他看得出来。
饭吃饱了,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耽误沈彦舟更多的时间,徐念之站起身,指了指那边的卫生间:“我去上个厕所,回来我们就走吧。”
沈彦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点头:“行。”-
上完厕所,徐念之出来洗手。
这个餐厅的洗手池在卫生间外面,安在男女厕所的中间,也就是大家上完厕所都要在这洗手。
徐念之特地挑了个靠近女厕的洗手池,刚挤上洗手液呢,旁边的洗手池就站了个人。
她一边将泡泡揉搓在手指上,一边偷偷在镜子里看过去。
那是个头发挺长的男人,快要到衣领,带着金丝框眼睛,镜片下一双桃花眼,尾稍吊着,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扯下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丢进垃圾篓里就转身准备走。
金丝框也站直身,稍微跨了一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他眼神带笑,低头看她。
“沈彦舟女朋友?”金丝框问。
徐念之面对这个前面这个陌生男人,有点懵,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摆了摆手,“我、我不是。”
“那是在搞暧昧?我可从没见他带哪个女人出来吃过饭。”金丝框轻笑了声,“原来他喜欢你这款。”
这话听得徐念之皱起眉。
他俯身,拉近与徐念之的距离,又慢条斯理道:“他没和你说,他在许城有个联姻对象吗?”
徐念之被弄得往后退了两小步,毫不畏惧地直直看回他:“和我有关系吗?”
金丝框心生趣味,抬起手想捏一捏面前这只小白兔的脸:“他过段时间就要回家履行婚约了,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徐念之侧过头想躲,伸到自己眼前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往旁边一扯,沈彦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声音压着怒气:“当我死了?”
金丝框好像早就预料到沈彦舟会过来,只是用了些力气扯回自己的手,依旧笑眯眯的,“好久不见,沈少。”
沈彦舟冷着脸,薄唇吐出三个字:“滚远点。”然后拉过徐念之就往外走。
男人的力道不小,扯得徐念之的手腕有些痛。她小跑跟在男人身后,怯生生说了句:“沈彦舟,你弄疼我了。”
两人刚走出饭店门口,闻言,走在前面的男人脸色一变,松开了圈住女孩手腕的五指,看到了白皙皮肤上留下的红色指印。
沈彦舟紧抿着唇,“对不起。”
“没事。”徐念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近了一些,安抚道:“你别自责呀,一会就消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沈彦舟垂眸,看着才到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戾气被压下去一点。
“唔,”徐念之歪头,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沈彦舟拧起眉头,“别对我说谎。”
“”这都被你发现了哈。
徐念之手指敲了敲下巴,在想到底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觉得也没啥好说的,于是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他和我说你有联姻对象来着。”
“假的。”沈彦舟说。
徐念之默了默,弱弱地“哦”了一声,迈开腿往车那边走,“那走吧,时间也不早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徐念之一蹦一跳的,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沈彦舟就这样跟着她,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这时候但凡她多问一句,他都会说,他没有女朋友,是单身,感情干净。
可前面低着头走路的小姑娘显然现在不想再说话。
欺负
其实徐念之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睡觉前她躺在床上玩手机,点开了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发出去两个小时了,陆陆续续有些人点赞。还有几条评论。
菲菲公主:【好啊你, 又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本公主生气了!罚你给我也买一个!】
杨小胖:【之之,你中彩票了吗。这家店的价格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贺言:【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宇川哥:【你喜欢我们下次一起去吃。】
徐念之挨个回复完, 又下拉刷新好了几次,熟悉的头像都没有出现。
她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呆, 然后手一松,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脑子里慢慢浮现刚刚金丝框说的话。
什么联姻对象?什么婚约?
这是两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名词。她只在狗血豪门连续剧里听到过。
徐念之翻了个身, 扯了一下被卷上腰腹的睡衣, 软趴趴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沈彦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发现她对沈彦舟几乎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沈彦舟是她的高中同学, 是她的新邻居, 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冷冰冰,内心实际很柔软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 她不了解任何。他对她来说, 依旧是个神秘莫测的存在。
“唉。”徐念之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这朋友做的有些失败啊-
一整个周末, 徐念之都没出门, 窝在家里吃着薯片追剧度过。
周一她起了个大早, 因为沈彦舟这周休假结束,她又得自己搭地铁上班了。
睁眼的时候,徐念之躺在床上缓了好几秒,终于深刻体会到由奢入俭难这个词。
上周过惯了被大G接送上下班的日子, 这周又要苦逼挤地铁了,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她惨兮兮地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换衣服、出门。
刚下楼,徐念之还打着哈欠,眼角粘着一点湿意,手臂无力地拎着自己的挎包,走路都走不稳。
走了几步,她抬眼,身子一僵,脚步顿时就迈不开了。
视野正前方的老位置上,依旧停着那辆车。
徐念之:“”是她太困出现幻觉了吗。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挤出一个笑,抬手讪讪道:“早啊。”
沈彦舟偏头看她:“上车。”
“啊?”徐念之不明所以,但手脚倒是很听话,已经熟练地打开车门上了车,顺手系好了安全带,才记起来问:“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电视台和公安局是一东一西两个方向,他要是送她的话,肯定要来不及了。
沈彦舟单手打了一下方向盘:“你今天不是要去市局拍专题?”
“啊对哦。”徐念之想起来了,上次开会说的专题拍摄就是今天。这个周末过得太安逸了,导致她连这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多亏了沈彦舟,不然她还傻傻地跑回台里去。
闻言女孩乖乖坐好,不再说话。
自从那晚之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念之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沈彦舟没主动说话,那她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到公安局门口。
沈彦舟将车停好,犹豫着开了口:“之之,那晚”
女孩“啪”一下打开车门,动作迅速地拿好包跳下车,冲门口的杨小胖和贺言挥手:“哈喽啊朋友们!”
沈彦舟:“”
杨小胖和贺言早就到了,看着徐念之从沈彦舟的车上下来,互相交换了充满深意的眼神。
“之之你终于到啦,想死我了!”杨小胖热情地冲上来给徐念之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贺言这次是作为摄影师过来的,他视线越过面前相拥的两个女生,和走过来的沈彦舟打了个招呼:“沈队。”
沈彦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不远处的许伊文正对着镜头整理着装,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心底惊诧,她认得出来,这辆车就是那天送徐念之上班的车。
所以,送徐念之上班的人居然是南江市刑警队的队长??
她暗自打量着沈彦舟,长相不必多说,扔在哪都是出众的类型,身型和身高是南江这边少见的挺拔。虽然穿的衣服普普通通吧,但身上那股气质骗不了人,那是和她们不一样的,一定是某个优越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
许伊文心底那股不平衡的劲儿又冒了出来。不是,她徐念之凭什么??两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登对。
刑警队的人一大早就收到了通知,穿着制服,在门口列队对今天来工作的同志表示欢迎。
大家都和徐念之很熟,见她来了,全都围了过去,你一句我一句:“徐记者你来啦!”
徐念之被围在中间,挨个打招呼:“对呀对呀。”
“今天也是你采访吗?”
“今天不是我,我今天是来打杂的。”
“啥时候队长再带你和我们吃饭啊?”
“那得等大家都有空的时候了。”
一群脑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今天的主角化着全妆站在旁边无人问津,许伊文气得嘴唇都要咬白了。
向衡最先发现站在后面黑着脸的沈彦舟,赶紧招呼大家散开。
沈彦舟站在那没有表情,但威慑力丝毫不减半分:“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
大家都不敢再发出声音,老老实实站回自己的位置。
许伊文踩着高跟鞋,被包臀裙裹着的屁股左右摆动,走到沈彦舟面前,温温柔柔地弯起嘴角:“沈队,拍摄可以开始了吗?”
沈彦舟瞥了她一眼:“你随意。”说完便过去整理队伍。
许伊文回头示意摄影师可以开始了。
这次专题拍摄,主要是记录刑警支队的真实日常,还会随机采访刑警队的成员。
队员们已经排成两列站好,沈彦舟站在队伍前,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今天市电视台的同志要拍摄一期专题视频,我们掌声欢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阵整齐响亮的掌声后,沈彦舟又接着说:“大家全力配合,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做出有损公安形象的事情,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这是徐念之第一次见到沈彦舟训话的样子,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他就站在那,双臂背在身后,眼神凌厉,声音嘹亮,像一头引领群狮的狮子王一样,看起来那么有威严。
她目光根本离不开他。
“哟,某人看帅哥看入迷啦?”杨小胖过来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力度不小,徐念之被撞得往旁边倒了一步,声音很小:“胡说什么呢。”
“切,不知道是谁之前不承认喜欢人家的。”杨小胖微笑:“徐念之,你知不知道你眼里的爱心快要溢出来了?”
“哪有!”徐念之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脸,好像是有那么一些烫,还是硬着头皮狡辩:“我这是对美的欣赏,我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杨小胖哼哼了两声,“是是是,石头都没你嘴巴硬。”
那边刑警队已经准备开始今天第一项日程——早训。
为了拍摄的真实性,今天一天许伊文都要跟着刑警队行动。可娇滴滴的美人一听到要跑步,脸上的表情已经挂不住了,她嘴角抽动了一下:“啊我穿高跟鞋没法跑。要不这一趴我先不参与吧。”
站在跑道边上准备计时的沈彦舟闻言转过头来,上下扫了一眼许伊文,最后停在她那双名贵的高跟鞋上,吊着笑开了口:“您不是说第一视角感受刑警生活吗?这就是贵台的工作态度?”
杨小胖这个助理在这时非常有觉悟地跑过来,从手提袋里把东西掏出来,放到许伊文的跟前,语气真挚:“伊文,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怕你不方便,特地给你拿了一双运动鞋。”
许伊文在多双目光的注视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唇线僵直,最后憋出一句话来:“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杨小胖跟听不懂她话外的意思似的,笑得灿烂,“那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许伊文忍气吞声,弯腰换上鞋,起身的时候看到了远处正无所事事的女生,眸光一闪,“念之啊,你过来和我一起吧。”
徐念之还正发呆呢,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快点儿,大家都等着呢。”
徐念之低头看了看今天自己的穿搭,短袖加一条卫裤,甚至还穿了运动鞋,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
“哦”她垂着脑袋,像一颗蔫了的卷心菜,表情沮丧,慢吞吞地挪去队伍后面。
沈彦舟站在前面:“全体都有!五公里!偷懒的双倍!”
话音刚落,计时器按下。两条长队的刑警们整齐地跑了出去,保持匀速。
说实话,徐念之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正儿八经跑过步了,大学都是体测前临时抱两天佛脚,能过就行,所以此时此刻对着脚下的塑胶跑道都觉得陌生无比。
她和许伊文跟在队伍后面跑,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一圈之后就和大部队拉开差距了。许伊文还好,人家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就比她大。徐念之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很快连许伊文的尾巴也跟不上了。
她累个半死,想休息,又看到旁边跟拍的几部摄像机,偷懒的念头又打消了。
徐念之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可以的!不就是区区五公里,跑下来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她刚跑完第三圈,大部队就跑完了五公里,许伊文没多久也结束了,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还极其卖力但非常缓慢地在跑道上奔跑着。
经过起点,男人的声音响起:“可以了。”
徐念之虽然心里还在劝说她要坚持,但身体很诚实,两条腿在沈彦舟面前停了下来。
她弯下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可是我还没跑完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彦舟看着面前叫苦不迭的小卷心菜,原本想说的话还是吞进了喉咙,只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
徐念之看得也很开,人队长都叫停了,况且今天的主角又不是她,她主打的就是个陪伴,于是就扶着腰,慢慢挪去树荫底下休息。
杨小胖和贺言一直在那等她,见她也跑完了,一人拎着水,一人拿着毛巾就过来了。
杨小胖给徐念之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担心地说:“还行不行啊之之,我看你这眼睛怎么都不聚焦了啊?”
徐念之没力气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贺言把矿泉水盖子给她拧开,嘴里不依不饶:“我真服了,跑个步也要你陪,没人陪是迈不开腿啊?”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刚刚已经站在这骂了有一会了,杨小胖也马上附和道:“我看她,就是嫉妒我们之之哪都比她好!”
徐念之捏着瓶子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不断地顺着喉管流进胃里,消散了一些热气。
她咚咚咚把半瓶水干完,抹了一把嘴角:“行了行了,就当我锻炼身体了,也不算是坏事。”
几公里跑下来,许伊文的妆已经脱得差不多了,刑警队的人还有别的训练要进行,她也不会别的了,为了要上镜,只能趁着这个间隙溜去厕所补妆。
南江正处于刚入夏的阶段,气温也一点点攀升。大家早练都穿着警队的深色训练服,汗水此时完全把衣服浸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结实的肌肉在汗湿的衣服下完全显形。
贺言举着相机完完全全把这个场景给捕捉了下来,徐念之在一旁坐着休息,也看得入了神。
突然,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过来,把她眼前的画面挡了个严严实实。徐念之抬头,撞见沈彦舟那对深邃的眼眸。
贺言和杨小胖很有眼力见地拿起东西往别的地方走:“之之,我们俩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两个人一走,树荫底下就显得空旷起来。
徐念之坐在石头长椅上,往一旁挪了挪屁股,眼睛亮闪闪地望着男人,问:“要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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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彦舟没说话,喉结一滚,依言坐了下来。
男人就算坐着,块头也比一旁的小姑娘大了不止一圈。两人坐在一起,从背后看就像是某种大型动物带着他的宝宝一样。
“和同事关系不好?”沈彦舟蹙眉。
“唔?”徐念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嘴里的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鼓着脸颊冲他摇了摇头。
“真的?”沈彦舟似乎不太相信她这个说法。
徐念之喝完了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和杨小胖他们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嘛?”
“那平时在单位,没人欺负你吧?”男人还是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啊。”徐念之被他几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的,摆出一副凶凶的表情,“我很厉害的,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揍他!”
小姑娘本来就是软软的长相,即使呲牙咧嘴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可怕,反倒觉得特别可爱,想rua一rua的那种可爱。
沈彦舟这才笑了,“行,之之最厉害。”
他的口吻轻轻淡淡的,就像是从他嘴里叫出这个称呼是什么很正常的事一样。
徐念之愣了一下,脸慢慢红起来,抬手捏了捏自己发痒的耳垂,声音很小:“你怎么这么叫我”
沈彦舟眉梢一挑:“怎么?你的朋友不是都这么叫的?”
徐念之一噎:“是啊”
“那我不是你的朋友?”
徐念之:“”她不是那个意思。
见小姑娘憋红了脸,沈彦舟也不逗她了,站起身,“我先过去了,你再休息会。”
“行。”徐念之坐在那慢吞吞应了一声-
等许伊文补好妆从厕所出来,刑警队的人早训也结束了,大家回到了办公室。
主角不是自己,徐念之没什么事情干了。她悠悠闲闲地在旁边晃荡,做做记录什么的,顺便从向衡那顺走了一些零食。
没有任务的话,他们平时就呆在办公室里整理案卷。案卷的整理属于公安机关的私密,许伊文只能坐在旁边打打下手,不能真正接触到案卷的内容,枯燥又麻木。
她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举着个麦克风在沈彦舟的屁股后面,想采访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沈彦舟今天像是心情不佳,全程的表情都冷着,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许伊文没受过这种委屈,但看到旁边还在记录的摄像头,只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一个上午过去,许伊文是精疲力竭,笑得嘴角都僵了。倒是来打杂的三个人过得很快乐,说说笑笑也没干什么正事,一晃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这是徐念之第一次在公安局的饭堂吃饭,大家都特别友善,还会主动和她打招呼,连打饭阿姨都热心地给她们多加了一个大鸡腿。
虽然懵懵的,但徐念之还是端着盘子高兴地说了谢谢。
杨小胖和贺言走在后面,心底跟明镜似的,小声嘀咕着:“我看我们这是沾了之之的光了。”
贺言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吃饭的沈彦舟,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大鸡腿,满足地笑了:“我不管,反正这门亲事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杨小胖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吃!一个鸡腿就把你卖了!”
走在前面的徐念之回头,看着身后两个低声说话的人,狐疑道:“你们说什么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没什么!”
吃午饭的人不少,三个人绕了一圈才找到座位坐下。
为了赶紧吃完给别人空出位置,他们没像平时那样边聊天边吃,都埋头干饭,干完就走。
中午公安局为他们在刑侦办公室旁边准备了一间休息的房间,大家卸下装备,都打算歇一歇。
刑警队的人也正准备休息,还没闭上眼呢,上头就下了命令,要出一趟紧急抓捕行动。
向衡抱着被子哀嚎,他这才刚准备躺下呢,真是造孽啊!
许伊文反应最快,刚走出房间就撞到沈彦舟,立马拦下他:“沈队,我们能跟着去吗?”
如果能拍摄到真实的抓捕画面,那这次专题视频一定很有价值。
沈彦舟思考了一瞬,看到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徐念之,有点想笑:“一起吧。”
这次出警用了三辆车,由于不能带太多人,摄影师就贺言一个去,许伊文是一定要去的,再加上徐念之和苦苦哀求也想跟着去的杨小胖,电视台就已经占了四个人。
沈彦舟的车是头车,许伊文和摄影师贺言是肯定得坐他的车,徐念之在车下往里面张望,看车里好像坐不下了。
许伊文坐在车里,颇为善解人意,“念之,你去坐后面的车吧,就别在沈队的车上挤了。”
徐念之没什么意见,本来她也正打算拉着杨小胖坐别的车,反正都是她认识的人,坐谁的车不是坐呀。
她很爽快地应了一声:“行啊。”
沈彦舟握着方向盘,冷着脸,逐渐不耐烦,对着旁边的向衡说:“你去坐别的车。”
向衡刚想问为啥,就看到了还在车下站着的徐念之。他默默闭上了想辩解的嘴,打开车门下了车。
得,给嫂子让位,让就让吧。
许伊文看到副驾驶空了出来,嘴角浮出一抹笑,身子往前,软着声音和沈彦舟搭话:“沈队,我有些晕车,可以让我坐副驾驶吗?”
女人的声音像能滴出水,听起来可怜到不行。沈彦舟充耳不闻,看向站在车外的徐念之:“愣着做什么,坐前面。”
徐念之刚把杨小胖安顿好,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秒,还是坐了上去。
等女孩爬上车坐好,沈彦舟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啊,我不习惯让别人坐我的副驾。”
顿了一下,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的车您要是实在坐得不舒服,不如去坐后面的。”
跟踪
许伊文被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但碍着这么多人面前不好发作,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事。”
等人都上齐,三辆黑车就上了路。
此次抓捕行动出动了八名警察, 对象是最近发生的入室盗窃案的嫌疑人。
车子一路往目标地点开去,徐念之坐在副驾驶, 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沈彦舟看到了女孩僵硬的表情, 无声地弯了弯唇,“别紧张, 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徐念之小声嗯了一下,她倒也不是害怕, 更多是激动和兴奋, 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才让她有紧张的感觉。
距离嫌疑人出没的路段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路过一个岔路口, 嫌疑人的车从岔路口开进了主道, 直接开到了沈彦舟那辆车的前面。
徐念之的心剧烈跳动着,“前面那不是”
沈彦舟拿起对讲机, “二车三车, 目标车辆现在就在我的前面, 但道路车辆过多, 截停实现困难, 先不要轻举妄动。over。”
“收到。”
“收到。”
黑色大G就这样隔着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嫌疑车辆后面。嫌疑人也很谨慎,一直不停地变道,沈彦舟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没打草惊蛇。
“二车,前面他可能右转上二环路, 你从旁边小路抄过去二环路入口布控。”
“收到。”
前面是红绿灯,嫌疑车辆赶在红灯前通过了,右转上了二环路。沈彦舟的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车上的气氛严肃紧张,徐念之有些担心,“会不会跟丢了?”
“不会,二车会在路口跟上他的。”
徐念之这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要右转的?”
红灯的示数逐秒减小,沈彦舟手指跟着示数的变化敲打着方向盘,“二环路岔路口多,嫌疑人一般会选择这种路,便于他逃窜。”
原来如此。
信号灯由红变绿,沈彦舟松开刹车,朝二环路前进。
“报告队长,我们已成功追踪到嫌疑车辆。”二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继续追踪,等我们过来。”
“嫌疑人好像发现我们了!现在正在加速,车速目测已超过80码。”
“车速过快,不要截停!”
“收到。”
前面已经看到二车的车尾,沈彦舟加速,“三车,我去前面,你补到我的位置。”
“三车收到。”
大G上到嫌疑车辆的左边,另两辆车并排紧紧跟在后面。四辆车就这样紧贴着地面在道路上飞驰着。
“看到嫌疑人车上只有他一个人了,不清楚是否带有武器,等下多加小心。”
沈彦舟放下对讲机,“坐稳了。”
徐念之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她看到车速表的红色指针快速向顺时针方向转动,车里的人被重重甩在靠背上。沈彦舟一脚油门,超过了嫌疑车辆,三车也迅速补上了大G的位置。
三辆车从左前,左,后,进行了包围。
阵型已经摆好,嫌疑车辆现在就是瓮中之鳖。
沈彦舟开始减速,向右打方向盘,将车身横到了嫌疑车辆的面前。他一下踩住刹车,成功逼停了嫌疑车辆。
“所有人拿好东西下车控制嫌疑人。”他打开车门,像想起什么,又转过头,对着车上的其他三个人说,“你们就在车上,不要下去。”
车上三个人已经吓呆了,只有徐念之朝他点了点头。
待警察们全都下车,他们三个人又转过身去,悄悄在后挡风玻璃那露出头,贺言还兢兢业业地举着相机。
七个警察全副武装地包围了嫌疑人,留一个警察疏散交通。
“下车!”
嫌疑人从车上畏畏缩缩地下来,幸好,看起来不是个难搞的主。
沈彦舟一步上前,反剪他的双手将他压在车上,掏出手铐扣住他的手,“叫什么名字?”
“xxx。”
“行,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抓你是为什么吧?”沈彦舟对他上下进行了仔细的搜查,确认没问题后,把他丢给了三车的人。“行了,收队。”
抓捕行动很顺利,一行人早早地返了程。
许伊文不知是真晕车还是乌鸦嘴,打开车门去路边吐了一次,吐完之后便没上沈彦舟的车,直接坐了后面的车走。
徐念之和贺言本来也不想和她坐一辆车,谁也没去过问。
沈彦舟可能也是累了,回程的路是向衡来开。
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徐念之她们两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车里没人出声讲话,安静得要命。
向衡耐不住寂寞,见沈彦舟在副驾驶上呼吸平稳,已经睡熟了,便开口问:“徐记者,第一次抓捕行动感觉怎么样?”
“有些刺激。”徐念之大气还不敢喘,如实回答,又问:“你们是经常要做这样的抓捕吗?”
就这样几辆车在路上开展现实版速度与激情,想想都危险。今天遇到的还是比较胆小的嫌疑人,万一碰上些激进派,直接跟你硬刚,这个危险系数高到爆表好吗。
向衡想了想:“也不是经常吧,行进间抓捕对环境的要求很高,一般都是在高速公路。而且也很容易暴露身份,还容易引起市民恐慌。”
“那你们有抓捕的时候受过伤吗?”徐念之有点担忧。
“那当然有,遇到一些带武器或者是练家子的嫌疑人,有时候也不占上风。就像我们队长,其实别看他脸冷,每次抓犯人他都冲在第一个,受伤也是最多的,被打被砍都是常有的事。”
向衡说的云淡风轻的,徐念之听来却心脏疼得收缩了一下。
车里安静得只剩呼吸声,过了一会,坐在后座的女孩缓缓开口:“你能和我讲讲,你们队长之前的事吗?”
话音刚落,副驾驶上正沉睡的人眼皮跳动了一下。
其实徐念之的想法特别简单,只是心里有种想多了解沈彦舟的冲动。
向衡来了兴致,张开嘴就侃侃而谈:“我和我们队长是一年进的公安局,那时候,我还像个毛头小子,他就已经和现在一样沉稳了。他刚上任的时候,因为年龄小,队里很多人都不服他。”
“那为什么现在你们都这么怵他?”后方两脸好奇。
向衡摆了摆手,“我们也不是怵,我们是尊敬。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爸也是警察,和我们现在的张局是战友,后来一次任务不幸牺牲了。我们总觉得他是走后门的,成天冷着脸是端着架子,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他的性子。有一次执行一个任务,他为了保护勇哥,就我们的副队长,面不改色地替他挨了一枪,受了重伤,在icu躺了三天。那一次之后,我们好像对他就改观了。”
看见后面两个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向衡又继续说:“不然你们以为他怎么那么年轻就当上队长了,人家拿命换来的。”
“说实话,干我们这行,正因为每天都生存于危险中,其实比谁都惜命,但他是真的好像把这条命都搭上了,无怨无悔的,不只是那次,好多次他都是这样。”
“而且我们队里,成家的成家,像我们这种没成家的,也都和父母住一次,只有他是一个人住,我们都没见过他的家人,有时候受伤了生病了他都没人管,都是一个人咬牙扛过来的。”
从向衡的言语里,能想象到沈彦舟是一个怎样坚韧的人。
徐念之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红的,小声说:“那他现在有人管了。”
沈彦舟这个人,就是每次更深入了解他一点,就会被他身上的一些东西给击中。
他是冷淡漠然的,但更是坦荡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该严肃严肃,该玩笑玩笑。
他肩上扛着的风雨,内心盛满的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要怎么管啊?”旁边的贺言不怀好意地问。
徐念之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我就住他楼上,平时有空的话,我当然能管。”
向衡笑了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认识队长这么久,是第一次看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他就是一钢铁直男,之前还把张局那喜欢了他很久的女儿给气哭了。”
“你们别乱说。”徐念之红着脸反驳,“他就是看在我们俩是同学又是邻居的份上,才对我这么好的。你们队长,是个很仗义的人。”
“啊??你和我们队长还是同学??”向衡不可置信。
“对啊,我们俩是一个高中的,不过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徐念之回答。
“我靠,你和沈队长,真的很有缘分啊,看来你们的故事未完待续哦!”贺言在旁边插话。
“你闭嘴!”徐念之给他的手臂来了一拳,真使了些劲,贺言痛得呲牙咧嘴。
车里的温度不断上升,玩闹间,没人注意副驾驶上的人,呼吸乱了又乱-
回到公安局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许伊文对几个出警的警察进行了采访,又在征得同意后拍摄了审讯的一些内容,今天的专题视频就到此结束了。
跟刑警队和张局道别后,电视台的人就先回了单位。
徐念之一天都没帮上什么忙,看大家都累得不行,于是主动认领了写稿子的工作。
主任说了,这篇稿子必须今晚前交给他。
许伊文还专门走过来感谢徐念之,女孩笑了笑,“都是小事。”
没人再来打扰她,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提神,就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码字。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家了,杨小胖在那收拾东西,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努力工作的女孩,问:“几点走啊之之?”
徐念之眼睛盯着屏幕,敲着键盘,回答:“写完才能走啊,这篇今晚得交。”
杨小胖给包拉上拉链,还不忘了拿走桌子上的小饼干,叮嘱道:“那我先走啦,你给自己点个外卖,别把胃搞坏了。”
“知道啦。”徐念之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看向好友,“明天见。”
其实今天的稿子她还蛮有灵感的,写得很顺利,六点多的时候已经还差一点结尾了。
窗外的落日从两块云团间露出一部分,天空浸染了一层柔和的橘色,余晖光束明晰,一大片地洒在办公室的地板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徐念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想起刚刚杨小胖的话,往靠垫上一躺,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外卖到的时候,她刚好敲下最后一个字。
店家做的饭是典型的南江口味,调味和油水都刚刚好,徐念之胃口大开,难得地将饭吃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她今天动作很快,但等她把东西发到主任邮箱里,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合上电脑,徐念之没再耽搁,拎起包愉快地走出电视台大楼,踩着月色搭地铁回了家。
下了地铁后,还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人不算多。
要走夜路,徐念之习惯性地把蓝牙耳机摘了下来。
平日里亮堂堂的人行道不知怎么的今晚越走越黑,她顿觉奇怪,脚步放慢,往前望去。
前面一排路灯像是接触不良,全灭了,前方的路对她来说漆黑一片。
周围还走着几个人,大家都跟没事人似的,只有徐念之走得浑身冒冷汗。
硬着头皮走了一会,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徐念之还是停了下来。
这条路至少还得走个十分钟才能到小区大门,附近倒也不是没有近路。
她的目光定在右边的小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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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会快很多,最多走四分钟,不过一般没什么人走这。有大道谁还走小路啊。
徐念之在心底权衡了一番,还是毅然决然地右转,决定抄近路回家。
小巷里的路灯忽明忽灭,不知道在给谁照明,昏昏暗暗的光下只能见到飞虫没头没脑地乱舞着。
这条路她平时走过很多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家,所以眼前有些瘆人的景象也没吓到她。
小巷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她的运动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踩到地上的声音。
徐念之走得很快,忽然踩上某块异物,往侧边崴了一下,脚上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嘶——”,她弯下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脚。
她是停下了,可脚步声却还未停止。一串不属于她的脚步声还在小巷里响着,就在她身后。
这条路鲜少有人走,徐念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忙打开包假装在找东西,打算让那人先走。
她偷偷摸出手机,调出通讯录的界面,第一条就是沈彦舟的电话。
顾不得其他,徐念之只得把手指放在屏幕上,做好随时拨号的准备。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十米,五米,那人没像她想象中那样走过去,而是就这样停在了她身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近那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她余光看见一道狭长的人影,更加确信,身后那人是冲着她来的。
手指按下屏幕,徐念之站起身,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拔腿就跑。
“喂。”电话几乎一秒就被接通。
“喂!沈彦舟!”徐念之感觉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我就在绿岛明珠旁边的小巷里,啊——”她惊呼一声,那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一股陌生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
手机也因为冲撞从她手中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屏幕的碎片散落一地。
“是我,我真的错了,我同你分手后的每天都好挂住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身后的男人紧贴着她的身体,浑浊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是肖霁。她的前男友。也是她搬家来绿岛明珠的缘由。
“你做咩啊,痴线啊!”徐念之疯狂挣扎着,急得粤语都说出来了,“我同你已经分手了你知唔知啊。”
挣扎中,脚踝处的疼痛让她无法站稳,连带着肖霁一同摔在了地上。
徐念之趁机想跑,又被人抓住脚拖了回来。
肖霁力气不小,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手摸上了她光滑的小腿,“你点解要搬家!点解要躲着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整个人都变得狂燥起来。
徐念之看着眼前的男人,满眼都是恐慌。以她的力气面对肖霁,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起不到丝毫作用不说,还会让她受伤。
男人的手粗糙又肮脏,徐念之剧烈地蹬着腿,“你放过我吧肖霁。”她声音带着哭腔,用手撑在两人的身体之间,侧过头躲避肖霁即将落下来的吻。
徐念之哭喊着,又被他捂住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浑身颤抖,近乎绝望地闭上眼。
突然,身上压着的重量消失了,肖霁一声惨叫摔向了旁边。
徐念之连忙半支撑起身子,看到了面前逆着光的高大身影。
看不清脸,但身上穿的还是今天那套衣服。
徐念之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几乎都消失了,眼泪也正好掉下来。
是沈彦舟来了。
升温
沈彦舟没看她, 径直走到还躺在地上嗷嗷大叫的肖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男人唇角向下压着,眼里满是寒意。他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 一字一顿地说:“不是让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吗?”
肖霁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刚刚那副牛气冲冲的样子早已经消失,看着面前高自己一头的男人, 吞了吞口水,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怎怎么又是你?”
沈彦舟满脑子都是刚刚男人压在徐念之身上的场景, 眼底红得吓人,他攥紧了垂在腿旁的手,手臂上爆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下一秒, 拳头已经对着肖霁的脸高高挥起。
“队长!别冲动!”向衡赶了过来,冲上来压下沈彦舟的手, 拍了拍他的肩膀, 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徐记者在旁边看着呢, 这交给我。我刚给勇哥打电话了, 他马上到。”
片刻, 沈彦舟的理智慢慢回到脑子里,他松了手,放开了肖霁。
向衡见状马上上前反剪肖霁的手。肖霁不认识向衡,大呼着:“你是谁啊!凭什么抓我, 我要找警察!我要报警!”
向衡笑了笑,掏出手铐把肖霁铐住, “巧了,我就是警察。”
此话一出,肖霁不敢吱声了。
“队长,我先带他走了。你好好照顾徐记者。”向衡押着肖霁,往路口走去。
小巷里吵闹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昏黄的路灯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沈彦舟慢慢走了过去,看着还呆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巴掌大的脸蛋吓得惨白,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她抬头,眼底的水汽还未散去,又可怜又委屈。
他脱下了外套,不知道她哪受伤了,只能先颤着手给她披上。披到了她身上。
属于男人的宽大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住,温暖从下往上慢慢蔓延至她全身。
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开关,徐念之泪闸大开,低着头呜呜咽咽地:“沈彦舟,我好害怕。”
肖霁刚刚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压根逃不开,才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有多么悬殊。
沈彦舟没说话,一只手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手掌撑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任由女孩的泪水将自己的颈窝沾湿。
“没事了,我在。”他动了动唇,好一会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
徐念之瑟缩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小手抓着沈彦舟的衣服的前襟,浑身都在抖,像是要把心底的害怕全都发泄出来。
沈彦舟嗓子干涩得厉害,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发涨发酸。
哭了许久,徐念之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尽了,靠在沈彦舟的怀里,身体一抽一抽的,还打了个哭嗝。
属于男人的味道,像一颗定心丸,让人依赖。
等终于缓了过来,徐念之慢慢退出了他的怀抱,肿着个眼睛,仰头问:“向衡怎么会在这?”
沈彦舟低头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女孩身上的伤,回答:“刚刚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到家楼下,回来拿点文件,向衡和我一起。”
他看着徐念之的脚踝,眉头皱起,“你的脚受伤了。”
徐念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原先就崴了脚,再加上后来和肖霁对峙的时候挣扎得太厉害了,此时又红又肿,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刚刚光顾着害怕了,这会才觉得有些疼。
“得去趟医院。”沈彦舟很快得出结论。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定定地看着徐念之,今晚的小姑娘和下午见到的又有了些不同,头发散了下来,因为上午扎着头发,所以现在弯起合适的弧度,像花一样在锁骨处散开,眼睫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楚楚动人。
沈彦舟有些狼狈地撇开眼,“还能走吗?”
徐念之看了一眼沈彦舟胸口那一大片泪渍,想到自己给人家添的麻烦,有些心虚,小声地说:“应该能。”
说完女孩就把鞋子脱了,撑着地,非常硬气地想要站起来。
“车在巷子外,还要走一段距离。”沈彦舟站在她身后,出声提醒。
“没关系,我可以的。”徐念之还是那句话,倔强得不行。
沈彦舟也不坚持,就这样双臂环在胸前,看着面前颤颤巍巍的娇小背影。
一秒后,徐念之伸出腿刚走一步,谁知受伤的脚根本使不上力,她身子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沈彦舟像早就预料到了,上前捞住了徐念之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嘴角终于挂了一点笑:“你确定你还要自己走?”
徐念之扶住男人的手臂,知道是自己逞能了,忙低下头,乖巧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沈彦舟一只手移到她的背上,指尖划过她的脊柱,扣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窝,压住她的裙尾,轻轻松松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了起来。
这是第二次被沈彦舟这样抱,徐念之已经没有第一次的慌乱了,就这样安静地缩在他怀里,除了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心跳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她不是骨感的瘦,一米六的身高快90斤,该有肉的地方有肉。沈彦舟有力的臂膀箍着她的身体,步伐稳健,稳稳地抱着她走了两百米,气也不喘,就这样把她塞进了副驾驶里,还顺手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入夜了,街上的车少了许多,沈彦舟把车开得很快,将她带到了离家最近的南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车停好后,沈彦舟先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又自觉地探身进去打算把她抱出来。
徐念之伸出手挡住了朝她弯下来的身子,轻声说:“我自己可以走了。”
沈彦舟了然,医院这么多人,她是不想他抱的,便侧开身体,手放在上门框前面,示意她慢慢下来。
徐念之扶着车身,伸出腿慢慢踩在了地上,虽然脚还是肿像个猪蹄一样,但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痛了,是她可以接受的程度。
她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动着,挪了五分钟都还没走进医院的门里。
旁边的沈彦舟也不着急,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离她半步的距离,随时做好准备接住要摔倒的她。
他比她高许多,正常情况下步子也比她大许多,这样的速度走着,他连腿也不用张开。
这个场景,莫名很像是爸爸在陪女儿学走路有木有。
想到这,徐念之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再笑,天亮了你都还没走进去。”沈彦舟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
“”神经啊。
徐念之抿住唇,忍着疼,明显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这个点,门诊已经下班了,只剩下急诊。沈彦舟把她带到了急诊科室外坐着,转身去了挂号处挂号。
换做平时,市一的急诊科不管多少点总是人满为患,不排个几小时是看不到医生的。今晚算徐念之幸运,候诊厅就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没等多久,机器就叫到徐念之的名字了。她不想沈彦舟陪着,就把包啊什么的都交给他,自己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走了进去。
给她看诊的大夫看起来很有经验,只稍微摸了一下她的踝关节,就断定没有骨折或骨裂,不需要拍片。
没几分钟,徐念之就拿着医生开的单子走了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倚在墙边的沈彦舟,肩上还挎着她的包,手上拎着她的运动鞋,和平时威风凛凛的沈队长简直是天差地别。
“怎么样?”男人开口问。
徐念之压下要笑不笑的嘴角,“医生说没事,去治疗室上个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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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室里只有一个护士,她接过徐念之手上的单子,看了眼,“去床上躺着。”
“好”徐念之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病床旁。
许是第一次见光脚的病人,护士觉得新奇,又看多了几眼,扭头对沈彦舟说:“帅哥,你女朋友这光着脚,你也不抱一下她。”
护士对着沈彦舟那张脸,心里默默给他扣分,男人不会疼老婆,长得再帅也没用。
“我不是”病床上的徐念之正欲开口解释,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她不让。”沈彦舟语气平静,又补充道:“她害羞。”
原来如此。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善解人意。护士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拉上了帘子,“那我开始给你上药了。”
徐念之坐在床上,有些瑟瑟发抖,从小她就害怕医生和护士,不管是打针还是上药,在他们面前忍痛能力几乎为零。
病床旁的架子上放着纱布,棉签,碘酒,和不知名的黄药水,护士先拿了一根棉签沾上碘酒,握住徐念之的脚腕,稍使劲抬了起来。
“嘶——痛痛痛痛!”徐念之没忍住叫出声,韧带和关节的拉扯带来的疼痛感传遍全身,软声道:“姐姐你轻一点。”
“我已经很轻了。”护士有些无语,小姑娘怎么这么娇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啊啊啊啊!”徐念之的哀嚎不断从帘子里传出来。
上药上了多久,她就叫了多久。
等一切终于结束,护士把帘子拉开时,徐念之已经是满身大汗,眼泛泪光地躺在床上,像是遭遇了一场非人的折磨。
“沈彦舟,我”徐念之有气无力地用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和站在帘子外等着的一对母子来了个对视。
三人相顾无言。
“妈妈,这个姐姐叫得好大声啊。”小男孩仰起头对他妈妈说。他妈妈慌忙捂住他的嘴:“没礼貌。”随即朝徐念之抱歉地笑了笑。
靠,怎么没人和我说外面有人啊?
徐念之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下床给小男孩腾位置。脚上打了绷带,她走得更慢,只能一步接一步地挪去沈彦舟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完了,丢死人了。”女孩的脑袋耷拉下来,看起来懊恼又丧气。
“没事,起码你的声音很透亮。”沈彦舟扶住她,对她刚刚的叫声进行了客观的评价。
“”真的谢谢你哦。
徐念之不服气,一脸认真地解释,又冲着那边准备上药的小男孩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真的很痛,不信你看!”
两个人一起偏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小男孩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乖乖的,不哭也不闹,任护士摆弄他的伤口,还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清澈的眼神中饱含某种深意。
伤害性不大,污辱性极强。
沈彦舟静了几秒,低声笑了一下,“看来你的话没什么信服力。”
徐念之:“”-
刚走出医院,沈彦舟就接到了向衡打过来的电话。
“队长,有空的话带嫂徐记者来一趟局里吧。”
沈彦舟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将手机拿远了些,低声询问:“刚刚的事可能需要你去配合调查一趟。”
“行呀。”徐念之答应得很爽快。协助公安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她在这点上还是很有觉悟的。
说起这件事,她又想到刚刚小巷里肖霁见到沈彦舟说的第一句话,如果没听错的话,好像是怎么又是你?
女孩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沈彦舟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挑了挑眉:“有事要说?”
“没,”徐念之捏着自己的手指,纠结着,舔了舔唇瓣,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和肖霁认识?”
听到这个名字,沈彦舟的目光又恢复冷淡,淡声说:“不认识。”
“哦。”徐念之眨了一下眼,没再说什么。
“你前男友?”
“嗯。”
沈彦舟笑了一声:“眼光不行啊。”
“是啊。”徐念之点头对他这句话表示认同,开玩笑道:“沈队身边要是有好的对象记得介绍给我。”
夜晚的凉风迎面拂过来,将一缕发丝吹到她脸颊边,随着风晃啊晃。发梢扫在她的唇角,和嫣红柔软的唇瓣相贴。
“好啊。”沈彦舟低垂着眼看她,眸光幽深。
他声音有点哑,低低沙沙的,语速很慢,却又异常清晰,杂糅着笑意:“这不有个现成的站在你面前吗?”
心跳
徐念之愣在原地, 视线都忘了移开,就这样抬起双眸和面前的男人对视着。
男人黑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没人注意立在角落的两道人影。
沈彦舟讲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明明都是中文, 还没有语病,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听不懂了。
徐念之心跳如雷,感觉跳到了嗓子口。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听错了, 或者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站着,有一两分钟没人讲话。
女孩瞪大了眼睛, 反应了好一会, 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身旁的人先开了口:“先走吧,一会人该等急了。”
“好。”徐念之的大脑都不会转弯了, 听沈彦舟这么说, 下意识就软声软气先应下来-
晚上九点多,南江市公安局审讯大厅还灯火通明,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坐在桌子前, 个个神情冷峻。
肖霁戴着手铐坐在他们面前, 心情已经从一开始被向衡押回警局的惊慌里缓了过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
肖霁家里做点生意, 有点小钱,在南江也算是富贵人家。今晚的事无非是和前女友的情感纠纷,能有什么大事。所以他丝毫也不紧张,坐在那翘着脚, 等着家里人来捞自己。
向衡盯着对面满不在乎的男人,眯了眯眼, 沉声道:“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肖霁抬手挠了挠耳朵,不出声,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你这样耗下去是没用的你懂吗?”向衡深吸一口气,竭力遏制自己心里不断翻腾的怒火,说:“你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清楚!”
据他们所知,肖霁这人,有多次猥亵女孩的前科,虽然最后都不了了之了,但档案依旧记录着。
调查还显示,肖霁名下几间娱乐场所都有不法交易,一年入他账的灰色收入就不计其数,更不用说牵扯出他家里多少不干净的钱财了。
肖霁眼神从地上往上移,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面前的人,轻声说了一句:“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赵勇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搞清楚!我们不是民警,我们是刑警,这里也不是派出所,是公安局!”
“行,你要这样,我们就陪你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肖霁眼皮都不抬,哼了一下,并未理会。
他不是不知道警方查出了什么,能依旧这么淡定,无非是断定警方拿他没有办法。他家的势力不算大,可只要背后的后台够硬,就什么也不用怕。
一屋子的人等了有半小时,一个西装翩翩的男子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歉意的笑,朝警察们点头弯腰,“你们好,我是肖霁先生的律师,我姓王。”
“王律您好,请坐。”赵勇开口。
肖霁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来:“王叔,您可算来了,我要回家,这里连矿泉水都带着苦味。”
王律师在肖霁旁边坐下,面色为难,压低声音道:“我今天带不走你。”
肖霁听完一愣,声调一下子就变了:“你不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向衡拿起桌上的文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面前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肖霁,男,二十五岁,自由职业。2022年4月25日,尾随受害人徐念之回家,于绿岛明珠右侧居民楼小巷中对其进行猥亵,并造成受害人腿部轻伤。”
“另外,经查,肖霁本人挂名的多家娱乐场所长期进行非法交易,提供色情服务等,情节严重,对社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向衡念完就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平静:“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肖霁侧过头,抓着王律师的手,语气急切:“王叔,你快和他们说啊!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王律师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没功夫理旁边急躁的人。他脸上堆着笑,对着警察们说,“是这样的,我今天来,是代表肖霁的父母。”
王律师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毕恭毕敬地递到向衡他们面前,开口说:“肖霁父母年事已高,对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的管教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位老人家也因为这件事十分头疼。”
他顿了一下,又说:“听闻肖霁做的事情,他们是又震惊又无奈。这份文件是他们的不知情证明,可以证明他们多年来对于肖霁先生的行为毫不了解,也从未与肖霁先生有过非法金钱的往来。”
“老人家特地交代了,养出这样的儿子,是他们的过失。希望警方能按照规章制度,依法处置肖霁。以上,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所有话。”
听到这,肖霁坐在那脸色发白,这会才明白过来。王律师哪是来捞自己的,分明是家里的老狐狸怕波及到他们,赶紧派他来和自己划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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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肖霁眼眶通红,大吼着:“你们以为抓了我,你们就跑得掉吗!”
“肖先生。”王律师站了起来,皱眉看着他,“请您不要血口喷人。”
话毕,他又弯下腰,在肖霁的耳边淡声答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能说你这次运气不好,碰到硬骨头了。有些人,别说你我了,就是我们背后的人,都是惹不起的。”
肖霁怎么会听不出这话外的意思,心里一惊,不太明白他不过是跟踪了前女友而已,甚至还没得手,究竟招惹上什么惹不起的人了。
他望着一屋子的警察,看着自己手腕上冰凉的金属手铐,以及身旁西装笔挺神色冷漠的男人,现在才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肖霁失了魂,表情麻木地被警察架起来,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和门外路过的女孩撞了个正着。
女孩正偏头和身旁的男人讲话,温温柔柔的嗓音零丁传进耳里。
她脸侧向男人的方向,没注意到肖霁。
倒是搀扶着她的男人先注意到了他。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高大挺括,背脊笔直,五官俊朗,面庞线条利落,而整个人却是冷淡疏离的,带着点漫不经心,黑眸里的目光沉沉,让人读不透
只对视一秒,肖霁便慌忙移开视线,心里直打鼓。
徐念之和他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的家庭摸清楚了,父母都是工薪阶级,普通人家的乖小孩,没什么背景。
如果不是她,那刚刚王律师嘴里,谁也惹不起的大人物,就只剩下女孩身边这个气质冷硬,浑身气场和压迫感极强的男人。
肖霁想起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冷颤-
大概是累到了,回去的路上,徐念之一直窝在副驾驶上没出声。
车里的温度刚刚好,沈彦舟的外套被她披在身上,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后来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沈彦舟把车稳稳地停在车位上,一转头,才发现身边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
白皙的小脸因为在医院清洗过,显得素净又清秀,卷翘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铺在眼睛底下,再往下是小巧的鼻子,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而小幅度起伏着。
她连睡觉都像只小兔子,乖巧得要命。
在一个男人的车上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睡熟,她似乎对他毫无防备。
她对谁都这样吗?
沈彦舟突然冒出点莫名的不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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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叫醒她,伸手把滑落到手臂位置的外套拉了上去。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也身心俱疲。
肖霁那件事,他不敢想象,万一他去迟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沈彦舟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徐念之脖子侧边的那颗红痣落进眸中,他喉结滚了滚,又扭开了头,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从前。
他的人生,从高二遇见徐念之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高中的沈彦舟,阴郁,厌世。他不惹事,但也从不好好学习,坏学生干的事他一件也没落下。
他记得从小到大,他妈最经常对他说的话就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在这世界上,无论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好像没有人会关心。
遇到徐念之之后,他那颗早已麻木得死气沉沉的心脏才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
她是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小太阳,他是人人见了绕道走的坏学生,一个是天上高悬的月亮,一个是阴沟里爬行的臭虫。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自卑的情绪,整颗心像泡在高浓度柠檬水里,酸得发胀。
身边一群狐朋狗友,唯一交心的就是宋永同,也就是秦菲高中谈的男朋友。
某节自习课,想了很久,沈彦舟才破天荒地拉住宋永同问:“你认识徐念之吗?”
宋永同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爷抽什么疯了,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徐念之就是我们隔壁班的班长啊,人家常年考第一的。”
这年级里,就没有人不认识徐念之,长得好看成绩好,老师的掌中宝,沈彦舟跟他们是活在一个时空里吗?
沈彦舟听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舟哥你想泡人家啊?”
沈彦舟脸部抽动了一下,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单纯看不惯她一直考第一,行没。”
他扔下一句话,就起身从后门走了。
宋永同还呆坐在座位上,不是很不理解。就沈彦舟这吊车尾成绩,人家考第一碍着他什么事了。
这之后,沈彦舟常常能在天台碰见徐念之,一个靠着墙读书,一个倚着护栏抽烟,互不打扰,和平共处。谁都没有开口跟对方说话,除了有时候眼神对上了,徐念之会笑着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沈彦舟从来不会给任何回应,但下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天台像是两人的秘密基地,无知无觉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疯狂滋长。
有一次,徐念之因为考试压力大,经期提前到了,她没做准备,红糖和止痛药都没备着,中午痛得走不动路,只能在教室休息。
“念之,你好点了吗?”秦菲走到她的座位,把给她打的热水放在她的桌面上。
“还行。”徐念之费力地从臂弯里抬起头,已经快没力气了。小腹的绞痛顺着神经蔓延到下面,嘴唇被她咬得血色全无。
她体质弱,每回来姨妈都像要了她半条命。
“你这哪是还行的样子。”秦菲伸出手,把药给了她,“快吃药。”
“你哪来的药?”徐念之有些吃惊,明明刚刚下课的时候去校医室已经没止痛药了。
“宋永同刚刚给我的,说是有人让他转交,但打死都不说是谁。”秦菲没管这个,“你先把药吃了。”
徐念之虽然很疑惑,还是听话地就着热水把药吞了下去。
中午的教室只剩下她们俩,闷热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头顶的风扇嗡嗡地转着,起不到半点作用,反而让人更加头晕。
徐念之吃完药就虚虚地趴在桌面上休息,后门突然发出声响,她强撑着往那边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菲注意到她的动作,也往那边看,“怎么了吗?”
“没什么。”徐念之盯着那看了几秒,慢吞吞开口:“你说,这药是谁给我的?”
“谁知道呢?最近高三那个学长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八成是他。”秦菲没头没脑地猜测。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周一年级公告栏贴出一则通报:
【经查,高二(1)班沈彦舟同学在上嫁入南极生物裙私贰尓二雾九一肆祁全年每日更新课时间翻越学校围墙外出,由于该生认错态度良好,且外出原因为买药应急,根据校规第x条,经学生管理处研究决定,现给予该生警告处分】
“舟哥,外面贴了你的通报批评。”宋永同从外面回到班里,在沈彦舟隔壁坐下。
“哦。”旁边的人头也没抬,低头看着语文书。
“不是,舟哥,我刚刚可看见徐念之了,她看都没看那个通报,不会知道那天是你给她买的药,你这又是何苦呢。”宋永同不是很理解。
沈彦舟终于抬起头睨了他一眼,冷淡出声:“少管我。”
能帮到她就好了,他没想别的。
他们学校附近没有药店,沈彦舟大中午骑着车去给她买药,光是骑车就骑了大半个小时,回来还偷偷摸摸去人家班里看,看到她吃了药后好转的状态,绷着的弦才终于松下来,半句怨言都没有。
宋永同看着沈彦舟桌面打开的书,书里都是他最近补起来的笔记,又想到那天沈彦舟被叫到办公室里,他问老师,是不是表现好就能撤销之前的处分,老师听完吓得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没拿稳。
宋永同摇了摇头,果然,爱情使人上进。
东野圭吾曾说:“明知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的事物,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徐念之于他便是这般存在。
沈彦舟亲眼看见她身边阳光帅气的男生络绎不绝,亲耳听到他们羞涩又勇敢地向她表明心意。他何尝不想像别人那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她旁边,能配得上她的一切美好。
是她的出现,让他知道,生活也是有盼头的,生命也是有意义的。
沈彦舟活了18年,头一次为自己的差劲感到羞耻。
他开始把在角落积灰的书本都拿出来,放下身段去找人借了笔记,上课的眼神就钉在黑板和老师的身上。
他从不参加集体活动,高三破天荒参加了校运会,不为别的,就因为徐念之是颁奖的同学。
他体能好,轻轻松松跑了个第一,但她给他颁奖的时候只说了句“恭喜你同学”,第二名是她们班的男生,她给了人家一个拥抱。
只有天知道,他在旁边看着,嫉妒得快发疯。
他心里很清楚,徐念之从来都看不见他。
即使如此,他还是会每天翻墙,跟在徐念之后面送她回家。他还是会在她感冒受伤来姨妈的时候,托人给她送药。他还是会趁她出去背书偷偷帮她打扫好教室的卫生。他还是会为了她,一遍又一遍在草稿纸上演算晦涩又难懂的数学题。他还是会在每次考试后一个人去看年级榜,看到自己离她又进了一步,就会好开心。
他还是会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爱她一年又一年。
高考完报志愿,沈彦舟打听了好几天,知道她报的是许城的传媒大学,于是他也跟着她回了许城。
四年时间里,他背下了两个学校之间所有的交通路线,走过了一遍又一遍她上课的路。
他每天都玩命地学,玩命地练,每次考核都是第一名。在那里,没人能想到高中的他曾是那样不堪。
他借着她的光,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借着喜欢她,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沈彦舟鼓起勇气要表白的那天是个阴天,雷声在乌云里滚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不见下雨。
他很紧张,不知道徐念之还记不记得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现在这样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对她这么多年的感情用语言将给她听。
他在花店买了她喜欢的蓝色玫瑰,笨拙地把稿子在路边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等了很久,沈彦舟终于在校门口等到了徐念之。
他准备走过去,却有一个人抢在了他前面,站在徐念之面前,说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情话。然后他就看见他心爱的女孩红着脸,接过了那人的花。
那天风很大,行人走走停停,没人关注一束蓝色玫瑰被随意扔进了垃圾桶里,几片花瓣飘落在地上,被卷进风中,随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沈彦舟才知道,那人叫肖霁,就是徐念之的初恋。
他向来沉默寡言,冷淡又疏离。所以没人知道那段时间的沈彦舟内心承受着怎样的压抑与痛苦。
有人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可他为她翻山越海后才发现,爱她就如爱月亮。明月高悬,永远不会奔他而来。
那还喜欢吗?他问自己。
是喜欢的。
倘若你遇见了真正的爱,那就永远幸福。即使不是我也没关系。
他看着她去爱别人,看着她和初恋分手,知道她本科毕业后去港城读了研,知道她毕业后进了南江电视台。
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南江盖起了高楼大厦,一中的教学楼被翻新,老街道上的公交车站被拆除,只有树还立着,花还开着,月亮也还亮着。
沈彦舟一直在等,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机,等着亲口和她说当年没说的话。
唯一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就是那日出现场,在电梯里看到徐念之的那一眼。
他怕自己目光里的情感太显而易见,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沈彦舟后来想起那一天,都觉得,让徐念之住进他家楼上,是老天爷对他这二十五年来最大的恩赐-
深夜的停车场里孤寂地亮着白色的指路灯,偶尔有几辆晚归的车开着车前的近光灯路过他们。
车里时亮时暗,女孩睡得很熟,沈彦舟强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情绪,将糊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视线顺着她脸的线条,落在那水润樱红的唇上。
他舔了舔嘴唇,内心的冲动快要压不住,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都叫嚣着。
沈彦舟闭上了眼,又睁开,又闭上。车里的空间全是徐念之身上的味道,眼不见心更烦,这叫他怎么忍的住。
终于,理智被冲破。指骨分明的手按下了安全带的按扣,沈彦舟将手掌搭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身体朝着那抹微红,不受控地靠了过去。
就一次,就这一次。
昏暗的空间里,吻伴随着心跳声,带着满心虔诚,一点点地对着女孩唇角的方向落下去。
寿宴
距离越来越近, 周遭安静,只剩下女孩近在咫尺的呼吸,吐息间带着独属她的温热。
还差十厘米, 沈彦舟往下的的动作顿住。
就这样停留了一两秒,一串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在车里响起, 清脆又恼人, 仿佛在昭告他此时的罪行。
女孩眼皮微微翕动,他狼狈地起身, 退回了自己的座位,慌乱间, 还差点把放在驾驶位旁边的水杯给踢倒了。
副驾驶上的一小团被铃声吵醒, 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肌肉记忆般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 您好, 哪位?”徐念之的声音还带着睡醒后的沙哑。
“是我,打扰你睡觉了吗?”电话那边主任的声音钻进徐念之的耳朵里, 让她意识瞬间回笼。
她赶紧坐起身, “没有, 不打扰, 您说。”
“沈英和老先生你认识吧?”
“当然!”这名字, 徐念之光听到就有些激动。
沈英和,新中国第一代实业家,80年代,老先生积极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 创办了最早期的跨国企业,为中国的实体经济发展注入了自己的力量。不仅如此, 老先生还是一名爱国人士,一直以来对国家的各项大型活动和事件都予以大力的支持。
“下下周是他八十大寿,到时候会举办大型的寿宴,所到之人非富即贵。台里开会决定推选你作为代表,以媒体身份参加这次的活动。你到时飞一趟许城,不要辜负领导对你的期待。”
啊啊啊啊啊!徐念之这回是彻底清醒了。
她双手握住手机,应得磕磕巴巴地:“好、好的主任。”
等电话挂断后,徐念之还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嘴角翘得高高的,根本放不下来。
那可是沈英和诶!!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
“这么开心?”
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吓了徐念之一跳,话还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你怎么在这?”
沈彦舟觉得好笑,扯了下嘴角,慢悠悠地说:“你看清楚,这是我的车。”
徐念之呆了一瞬间,看到周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在沈彦舟的车上居然睡得那么香,顿觉困窘。她偷偷抬起手来擦了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给你添麻烦了。”
“工作上的事?”沈彦舟问。
“嗯。”徐念之乖乖地回答,“过两周要去许城采访沈英和老先生。”
说起这个,小姑娘的目光里全是兴奋,语调也是控制不住的激动,“沈英和老先生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见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沈彦舟也弯着唇,“是吗,那恭喜你了。”
男人的嗓音低低绕绕的,像裹着颗粒,在寂静的车内听出点旖旎的味道来。
徐念之完全没当一回事,语气欢快道:“嘿嘿,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家吧。”说完便打开车门跳下车,朝电梯口走。
沈彦舟坐在车里,眸光极沉地看着女孩一蹦一跳的背影,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
接下来两周,徐念之照常上下班,但遇见沈彦舟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两人下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便寒暄几句。
徐念之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也没多想,成天乐呵呵的,就这样,去许城出差的日子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飞机穿过棉花糖般的云层,窗外的景色从雾蒙蒙的一片变得清晰可见,一条条城市干道纵横交错,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许城的风光皆揽于眼底。
机轮缓缓放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机舱里响起提示铃,紧接着就是乘务员甜美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降落在许城国际机场,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航班班机!下次旅途再会!】
徐念之将眼罩和U型枕摘了下来,不急着下飞机,坐在座位上打开了手机。
手机弹出了几条新消息,都是问她出差情况的。
她回复了主任的信息,表示自己刚落地,又跟爸妈和几个关心的朋友报了平安,才起身跟在人群后面下了飞机。
许城四月末的温度比南江低不少,正午的太阳也并不刺眼。街道喧嚣,人潮热闹,耳边已全是带着京腔的口音。
徐念之站在路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打算先到酒店放行李,再好好准备晚上采访的事情。
一路上,眼前闪过的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大学毕业后,她便再也没来过许城了。
徐念之正倚在窗边放空着,一所大学缓缓进入她的视野,门口石牌上“中国公安大学”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沈彦舟的母校。
车子拐了几个弯,路过了她自己的母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衬衫和裙子的少男少女们,怀里抱着书,肩上背着包,和身边的三两好友商量着今天去哪个饭堂吃饭。
徐念之眼睛亮了起来,那是独属她的青春记忆。
没想到,沈彦舟的大学竟离自己得这么近,几年前,会不会他们也曾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上擦肩而过。
“小姑娘,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徐念之的思绪。
她意识回笼,笑着和司机道谢,便下了车走进酒店。
徐念之定的酒店就在沈氏公馆的附近,楼下就是繁华的长安街。长途的奔波让她有些许疲惫,为了今晚有更好的状态,她从箱子里掏出带的速溶咖啡,拿出杯子给自己冲了一包。
苦涩的液体浸湿舌尖,顺着喉咙流到胃里,徐念之清醒了不少。她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打开电脑准备晚上的视频拍摄。
反扣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是杨小胖发来的信息。
【之之,我再提醒你一下,今晚的晚宴一定不能出错,你记得把设备都充好电,然后早点去,现在也差不多时间了,你收拾收拾就出门吧。】
【今晚真的会来很多平时见不到的人,说不定你能跟许多大佬搭上边呢,我给你选的那条礼服你带了吧,一定要穿啊!我就不相信,战袍加身,还有你拿不下的人!】
徐念之被她逗笑了,指尖点了几下键盘,回道:
【知道啦,现在就准备。】
手机显示是下午四点,她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走到箱子边找杨小胖嘴里的那件礼服。礼服是杨小胖装进袋子里塞进她的箱子的,她到现在都还没见过。
徐念之拿着礼服的包装袋进了卫生间,拉开拉链,对着镜子将礼服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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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深蓝裹住她白嫩的身子,两根细长的带子平铺在锁骨之上,穿过平肩,绕到后背去,礼服的拉链只到肩胛骨之下,露出大片肤如凝脂的后背。
她很少穿成这样,徐念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带着飞上脸颊的两朵红晕走出了卫生间。
太阳落到西边,暖黄色的光直直照进房间,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徐念之坐在梳妆台前,简单给自己上了个妆,然后戴上饰品,踩上高跟鞋,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设备,才安心出了门。
刚过五点半,徐念之叫的车就准时停在沈氏公馆门前。今日是沈老爷子寿宴,已经来了不少人。红毯一路铺到门口,徐念之踩着红毯一路走了进去,妆容精致淡雅,纤细的双腿在开衩的礼服里若隐若现,已经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到了门口,却出现了意外。她被门口的安保拦了下来。
“小姐你好,请出示下请帖。”
徐念之低头在包里翻找,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微笑道:“您好,我是南江电视台的记者。”
安保冷眼扫了下徐念之,拿出花名册,用笔点着一行行查看。
“你们南江电视台,已经有人进去了啊,我们规定一家媒体只能进一个人,避免无关人员过多过杂。不好意思,您请回吧。”
徐念之心口一跳,“怎么会?我们电视台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啊?”
安保懒得解释,翻过花名册给她看,指着南江电视台那栏:“看到没?这儿登记的名字是许依文。您请回吧。”
许依文?怎么会是她?
徐念之看着纸张上黑色墨水签下的名字,一时怔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面排队的宾客有些不耐烦了,人群有些骚动,“前面的怎么回事儿啊,还进不进了?”
徐念之对上保安冰冷的眼神,只得低眉弯腰对后面的人轻声说了句抱歉,从旁边走了出去。
已经入夏了,天黑得晚。
徐念之穿着礼服走到路边,坐在石墩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对她频频侧目,她也并不在意。
这次名额的选拔,是上级领导开会决定的,甚至还是主任给她打电话亲口通知的,虽然那晚上主任的语气听起来确实有点不情不愿的。
但这么严肃的一件事情,许伊文今晚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还没想明白呢,杨小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进场了没?”
“没呢。”徐念之整个人像蔫了一样,“许伊文比我先进去了,我被拦在外面了。”
“什么?”杨小胖一听这话,手里的饭也不吃了,“怎么又有她的事?”
“不知道。”徐念之觉得委屈死了,她这么期待今天,还大老远跑过来,结果连门都进不去。
“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路边啊。”她边说边朝沈氏公馆的方向看去,“现在大家都在陆陆续续入场了。”
“那你在那等着,我去找主任问问是怎么回事。”杨小胖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徐念之看了看手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眼看着就要超过原先约定好采访的点了。
看来今晚的采访被她搞砸了。
临近晚上,许城温度降了许多。风一阵阵吹过,街边深绿色的高树灌木整齐地低伏轻筛着,风绕过徐念之的身子,吹红了她的鼻尖。
她低着头,耳边是街道热闹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藏在喧嚣中几乎微不可闻。
突然,一对锃亮的男士皮鞋鞋尖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熟悉的声音出现,徐念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猛地抬头,看见沈彦舟的那张脸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面前的男人一身藏青色西装,身骨挺阔,此时正浓眉蹙起,低头看着她。路灯在他身后,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光,她小小的身子也被笼进他的影子里。
徐念之愣了好几秒,然后错愕开口:“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工作日,他不在南江好好呆着,跑来许城做什么。
沈彦舟勾起唇,无声地笑了下,语调听起来有些无奈,“我爷爷今天八十大寿,我不来谁来?”
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一秒,两秒。
女孩这下是彻底懵了,坐在石墩上差点摔下来,“你爷爷是沈英和?!”
沈彦舟没回应,算是默认。
徐念之表情呆滞,双唇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完完全全被冲击到了,她的高中同学,她的微信好友,她的邻居,居然就是沈英和的亲孙子!!!???
又想起上回在茶餐厅遇到的那个金丝框眼镜,原来人家没有开玩笑,沈彦舟真是货真价实的公子哥啊!
她之前居然还担心人家会不会没钱吃饭了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嘴巴再这么张着,下巴可就要脱臼。”沈彦舟低声提醒。
徐念之还仰着脸,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没缓过来。
“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男人又说。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沈彦舟刚下车,众人便围过来,他却偏偏瞥见路边没人管的小姑娘。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三公子径直走到路边坐在石墩上的女孩面前,听不清在说什么,但第一次见他脸上出现这么温柔的神情。
徐念之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小下巴,连声音都变小了:“我被拦在外面了。”说完,她又补充道:“有人顶替我进去了。”
她睫毛轻颤着,语调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委屈,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尖,又酥又麻。
许久,沈彦舟喉结上下一滚,沉声说:“起来,我带你进去。”
大掌摊开在女孩面前。
徐念之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像被魔力吸引了一般,握住了沈彦舟伸出来的手,站了起来。
两只手交握的地方,肌肤紧贴,像是热传递,暖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冰凉的手心。
她轻轻提起裙子,跟在沈彦舟的身后,穿过目瞪口呆的众人,走到沈氏公馆的大门。
那安保自然是不敢拦沈彦舟的,但他还认得徐念之,就是刚刚被赶回去的那个美女。
出于对会场秩序的考虑,他犹豫着,还是出声拦了一下:“这位小姐,没有请帖的话我们是不允许入内的。”
还没等徐念之说话,身边的人更快一步给出反应。
沈彦舟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个保安,眼神冷了下来,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姓名牌上。
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我的人也要请帖才能进了?”
靠山
周围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静得徐念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那安保冷汗浸湿了后背,不敢再拦,忙侧身请他们进去。
沈彦舟不急着走, 他微微曲起右手臂,徐念之微顿, 对上他的眼睛后瞬间了然, 伸出手轻轻挽住他。
两人并肩走入宴会厅,厅里的宾客都对刚刚外面发生的事多少有些耳闻, 这会儿个个都在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今晚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也来了不少, 但即使身穿百万的礼服, 也很少有人能像他们这样惊艳。男人高大帅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身旁的女生明眸皓齿, 娇小可爱。这样俊男美女的组合, 任谁都想看多几眼。
徐念之此时还有些发懵,脑子里还是沈彦舟进门前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别担心, 今晚你不是南江电视台的记者, 你是我沈彦舟的女伴。”
没人敢在我的地盘对你怎么样。
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潺潺的清泉, 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滋润了她委屈又紧张的心田。
好似有靠山般。
徐念之稳了稳神, 她没参加过这样重大的场合。宴会厅奢华浩大,头顶明晃晃的水晶吊灯让会场亮如白昼,墙壁上的浮雕精美绝伦,餐点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各色食物, 贵客们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端着酒杯, 侃侃而谈。
他们俩进来得晚,老爷子的发言已经结束了。沈彦舟向来不在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结束就结束了,他人到已经是诚意了。
他没看其他人一眼,带着徐念之径直上二楼找沈英和。
人群里的许依文面色铁青,刚刚她也听到了些,谁能想到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居然就是沈英和的亲孙子!
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收紧,指甲掐进肉里,她也毫无知觉。
书房大门紧闭,老管家站在门外,把两个人拦了下来。
“沈三少,里面正在采访,您进去不合适。”
沈彦舟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行啊,那等里面的人出来我们再进去。”说完就带着徐念之走到一旁等着。
这三少爷的脾气,老管家是最清楚的,他一脸为难,斟酌着开口:“这位小姐的时间已经过了,下一位还在等着,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沈彦舟轻声笑了一下,像是觉得新奇,缓缓开口:“谁定的规矩。”
老管家噎住了,不知如何接话。正犹豫着,书房门被打开了,上一家媒体的工作人员从里面走了出来。沈彦舟没再停留,轻轻圈住徐念之的手腕,将人带了进去,还体贴地将门关上。
留下老管家一人对着门直叹气,只好掉头去和别人解释。
老爷子今天八十大寿,穿着一身红色的唐装,坐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低头看着些什么,听见有人来了,便抬起头。
沈英和见了徐念之,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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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刚沈彦舟领着女孩进门开始,他就知道今晚肯定要和小姑娘见上一面。
老爷子笑眯眯地,眼神里藏着打量,和声道:“小姑娘,别紧张,你坐。”
徐念之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沈先生。”
见沈彦舟也要跟着她坐下,老爷子冷着声音打断:“人家跟我聊天你待在这做什么?”
书房关门关窗,空气不大流通,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沈彦舟直起身,也不走,就这样站在原地,目光坦荡地看着沈英和。
沈英和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警告自己。他一个八十岁的老太爷,还能把小姑娘欺负了不成!
沈英和被他那样给气笑了,拿起拐杖锤了几下地,“我又不会吃了她!”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彦舟才装模做样地鞠了个躬,沉着眸看了一眼坐在那的女孩,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的老管家正在和原本下一位工作人员解释,没料到沈彦舟这么快就出来了。
那人原本还跟管家争论得面红耳赤,看到沈彦舟的那一刻一下子噤了声,嘴里的话立刻就变成了“等会也行,能来已经是荣幸了”,便落荒而逃。
沈彦舟不屑一顾,他本就身形修长,往门那一站,像个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会晤。
这里是他家,隔着一扇门,他最心爱的女孩就在里面。
沈彦舟低下脖颈笑出声,今天也算实现了一个梦想。
旁边的老管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惊悚无比,他在这家呆这么久,从未见三少爷笑过。
不多时,书房门被打开,徐念之道谢的声音从缝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便看见她走出门。
沈彦舟心口一紧,盯着面前矮自己一个头的小姑娘,左看右看,生怕从脸上看出一丝被爷爷为难了的不对劲。
“好了?”
“嗯。”徐念之走近了点,仰着头靠近沈彦舟的耳朵,手指拢在嘴边,有话要说。
沈彦舟配合着弯下腰,听到她在耳边说:
“沈老先生让你进去。”
独属少女的温热的鼻息洒了下来,带着她嘴里湿热的气息,整个耳朵像被电流穿过似的,又软又麻。
沈彦舟直起身,挑眉:“这么小件事,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
“我觉得他表情不太好,可能要骂你。”徐念之缩了下脖子,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安。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是真的有些为他担心,沈彦舟反而觉得有趣,唇边的笑意加深,“没事儿,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吧,我等会儿下去找你。”
“好!”
得到准许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转身下楼了,饿一晚上了,还要端着架子,真的好累,采访也弄完了,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吃东西噜。
宴会来的各家小姐怕胖,甜品台上的东西几乎没人动。徐念之走了过去,看着面前精美的甜点感到惋惜。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让它们完成自己的使命的!
白白的小手从架子上拿了个巧克力纸杯蛋糕,徐念之周围看了看,没人在关注这边,便也无所顾忌地开始吃了。
她吃东西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地嚼着,嘴巴鼓鼓的。
或许是真的饿了,她吃得不少。
徐念之看着旁边垃圾桶里渐渐堆积起来的纸盒,顿时有些负罪感,毕竟她也是个要上镜的人,过了晚上八点一般不会再吃什么高热量的东西。
正纠结还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两个人从她身后经过,一些细碎的议论声闯进她的耳朵里。
“那不就是沈三少今晚带回来的女人吗?”
“可不是嘛,刚刚在门口那么高调,还以为是块宝呢,现在还不是一个人被丢在这儿。”
“你说,沈彦舟是什么意思,带她回来见家长?可他不是已经和苏时有婚约了吗?”
“你可拉倒吧,八成是不想娶苏时搬出来的幌子罢了。”
······
后面再说什么已经听不太清楚,两人越走越远。
徐念之怔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个被咬了一半的榴莲酥,脑子里对于刚刚听到的内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眨眨眼,努力消化对话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所以沈彦舟,是真的如金丝框眼镜所说的那样,有一个订婚对象?
而她今晚可以出现在这,只是充当他的挡箭牌而已吗?
那刚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只是装装样子吗?
徐念之越想越深,觉得今晚的礼服有些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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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感激沈彦舟今晚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她压根进不来,别说能顺利采访了,但这样的认知还是让徐念之心脏骤然发疼。
手里那半个榴莲酥还没来得及吃完,被她捏在手心,已经不成型了。
“啊——”徐念之想得入了神,没留意到旁边端着酒盘的服务生。那服务生也没看见她,直直地撞了上来。
盘子里是别人喝剩下的酒,全都倒在徐念之身上,顺着她的领口流了进去。
杯子碎在她脚边,发出一声脆响,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徐念之还站在那,像被冻住了一样,裙子湿透了,贴在她身上,手臂上的酒水还往下滴着,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周围议论纷起,大多数人都在看笑话,夹杂着各种各样意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盯得徐念之几乎抬不起头。
“不好意思啊小姐,这······”旁边的服务生十分惊慌失措,看着徐念之的礼裙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得快哭出来。
徐念之还没反应过来,一件西装外套就从头上罩了下来,充盈着陌生的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
有人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对着那仆人说:“没事,你把这儿处理好就行。”
徐念之抬头,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虽然五官和沈彦舟有些相似,但整个人都更柔和,没有沈彦舟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
“徐小姐,我带你上楼处理一下吧。”男人微微一笑。
徐念之还没从刚刚的事故中缓过来,呆愣愣地跟着男人上了楼。走到二楼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和他说过自己姓徐吗?
那男人像是看懂了她眼底的疑惑,笑了笑,出声解释:“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二楼的私密性比较好。”
“我是沈彦舟的堂哥,沈桓知。”
此话一出,徐念之内心又被第n次震惊到。
沈桓知,沈氏的继承人,商界新贵,年轻有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九亿少女的梦。
徐念之被带到二楼的卫生间门口,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弯腰诚恳地道了谢:“沈先生,刚刚谢谢你。”
可没人知道,徐念之心里在打鼓。
她是个什么东西啊居然还要沈桓知帮她解围,现在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一看就很贵,她得工作多久才能给人家补回一件衣服啊。
“不客气。”沈桓知哪里知道女孩丰富的内心戏,嘴角依然是温和的笑意。
“彦舟他,”他顿住,等女孩抬起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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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宝贝你。”
在女孩开口反驳之前,沈桓知继续说:“他对你,绝对不是刚刚那些人说的那样。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更别说为了你去忤逆家里的意思。”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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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之站在原地, 在昏暗的灯光中看清面前男人的脸,轮廓柔和,声线也那么低软, 她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逐渐魔幻起来。
不论是知道了沈彦舟的真实身份,还是沈桓知替她解围, 又或者是他刚刚说的那番话, 无一不让她怀疑今晚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徐念之对上沈桓知那对蛊人的眼睛,黑眸如墨, 却找不到撒谎的蛛丝马迹。
他说的那几句话,是诚心诚意的。
不是为了安慰她, 也不是为了替沈彦舟辩解。
刚刚被流言蜚语撕开口子的心脏正光速愈合,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着,噗呲噗呲往外冒泡。
沈桓知垂眸看着愣住的女孩,低声说:“你进去处理吧, 我先走了。彦舟估计也快谈好了, 你可以直接去书房门口等他。”
想到了什么,徐念之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上, 看着上面沾满了自己身上的污渍, 她有些不好意思, 声音轻轻地:“那这个外套我该怎么给您?”
沈桓知扫了一眼, 语气平静:“没事, 我不要了。”
“?”合着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外套都是一次性的啊?
徐念之一时哑然,顿了几秒,再次道了谢,才转身进了厕所。
沈桓知一直到女孩身影消失在眼前, 才慢慢收回目光。
他转身往后面走,似乎心情很好, 轻笑了一声,心底的算盘已经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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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响。
这回保了弟妹又搭进去一件高定外套,得敲诈沈彦舟多少钱才能回本呢-
有钱人家的厕所比徐念之的房间还大,装潢也是扑面一股高贵的气息。徐念之无心欣赏这些,正站在洗手台前,郁闷地拿着纸巾湿了湿水,慢慢擦拭着裙子上的酒渍。
身上的酒渍打湿了胸衣,黏糊糊地贴着身体,里面不方便擦,徐念之也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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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锁门,过了一会儿,厕所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许依文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没料到里面有人,她愣了一下,待看清后便气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道:“你怎么在这?”
这里没人,她也不愿再装了。
徐念之并不意外,其实之前杨小胖提醒她的时候,她不是没看出来许伊文对她的敌意。但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事,在一个空间里共事,怎么样她都不会是先撕破脸的那个。
小姑娘低眉继续擦着,依旧好声好气地回答:“处理身上的污渍。”
听了这个答案,许依文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你现在会在沈二少的房间里呢。”
徐念之心里正闷闷地生着气,今晚要不是她顶替了名额,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自己还没去找她呢,她倒先蹬鼻子上脸了,讨厌死了!
女孩嘴角往下撇,手上擦拭的动作加重,没搭理身边的人。
面对徐念之的沉默,许伊文更加火冒三丈了。她刚刚准备进去采访,谁知人家根本不让她进,说什么沈老先生已经累了,可她明明看见没过多久沈彦舟就领着徐念之走了进去!
她索性也不管不顾了:“我当你是个什么好东西,仗着有你这张脸,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前有沈三少为你撑腰,后有沈二少替你解围,你怎么这么牛啊,也不嫌脏!”
门外的苏时刚来便听到这样一句极其侮辱人的话,里面还在骂着,越骂越难听。她锁眉,正欲开门,听到里面响起一道软糯而坚定的声音: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沈宅二楼私人区域的厕所里?南江电视台的采访时间已经过了,你总不会是专门来厕所看我的吧?”
没想到她会顶嘴,许依文被气得讲不出话。
徐念之没有解释,她知道,她再怎么解释都是一样的结果,陷入自证陷阱是最蠢的。
她将手里擦拭酒渍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没看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地收好自己的东西往门外走。
路过许依文时,她脚步停住,缓声开口:“今晚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你比谁都清楚。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在这里说我。”
随即她又扯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话说得毫无怯意:“不管你怎么说,今晚采访到沈老先生的都是我,而你,只是一个靠见不得光的手段妄想取代我的坏蛋。”
说完她也没管许依文的反应,打开门走了出去。
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还在心里暗自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毕竟坏蛋这个词,是她能想到最狠毒的骂人的话了。
门外还站着个人,徐念之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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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灯光昏暗,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但凭着婀娜的高挑的身姿,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
苏时正倚着大理石墙壁,听得津津有味,一点没有偷听被抓包的慌张,还朝徐念之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徐念之瞳孔自动放大,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也没想起面前这位美女是谁,表情懵懵的,但也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便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没多久,许依文也气冲冲地出来,看都没看一旁的苏时,直接下了楼梯。
好戏结束,苏时意犹未尽,走到走廊上,红唇微张,不知道对着哪里在讲话:“你不会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戏的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孩子家家闹别扭,我不方便进去。”一直躲在走廊暗处的沈桓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方才他还未走远,就见到许依文走进了厕所里,虽然和他无关,但怕出事,还是把苏时叫了上来。
“叫我上来帮未婚夫的女朋友解围,你怎么想的?”苏时觉得好笑。
沈桓知抬眼,目光停在苏时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笑了:“你要真拿他当未婚夫,今天根本就不会让那女孩踏进沈宅半步。”
作为世家圈子,三个人从小一块玩,苏时是被苏家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受不得这种委屈。
这场婚约,从一开始,她便没当真。沈彦舟不愿意娶,她还不乐意嫁呢。
闻言,苏时勾起唇角,这人,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你还真是懂我。有这个关心我的时间,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三十岁的人了,再熬真没人要了。“
说完她朝沈桓知眨了下眼,带着不轻易在旁人面前露出来的俏皮,转身离开。
正走着,苏时的脑子里浮现刚刚在厕所外听到的对话。
说实话,她今晚在宴会厅见到徐念之第一眼,就觉得她太单纯了,长得也嫩,对于沈彦舟的口味还挺意外的。
所以后来看到沈桓知发的微信,叫她过来帮忙,她也没多想,单纯不想小白兔受欺负。
在卫生间门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甚至能想象到小白兔在里面的反应,一定是咬着嘴唇,双目含水,可怜巴巴地说不出一个字。
秉持着girls help girls的精神,她正想推门进去当一回女英雄,就听到小姑娘坚定的声音。即使被骂惨了,也依然不卑不亢,逻辑清晰,过程没说一个脏字,却杀伤力十足。
小白兔平时看着乖乖的,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苏时开始懂沈彦舟了,不只是他,连她也被徐念之给吸引了呢-
偌大的书房,各种珍稀的藏书琳琅满目地填满落地书架,各色价值连城的古玩摆在柜子里,完全不显得空荡。
沈彦舟没坐,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望着书桌后的老人。
爷孙俩竟还不如陌生人亲近。
沈英和没看他,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才缓声道:“这茶不错,过来尝尝。”
沈彦舟没动。
“刚刚那个小女孩,不错,很乖巧,又很有灵性。”沈英和兀自说着。
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沈彦舟的表情缓和了些,抬起脚走了过去,面对着老人坐了下来。
沈英和冷哼了一声,这德行,不知道像谁。他开口说正事:“玩玩可以,你是有婚约的人,别耽误人家小姑娘的大好前程。”
沈彦舟还是没出声,沈英和自顾自地继续说:“婚约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事,和苏家联姻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况且苏时也没什么不好,那小姑娘也伶俐得很。你们从小就认识,也算是有了感情,我看啊,你这次回来,就挑时间好好上苏家拜访一下······”
“爷爷。”沈彦舟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自成人后,爷孙俩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沈彦舟叫爷爷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沈英和对这声称呼猝不及防,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角竟有些湿润。
眼前的孙子不知何时已经能独当一面,身上已经褪去了男孩的青涩。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感激您。”沈彦舟的声音坚定有力。
“我从小便是没人管教的小孩,不像堂哥般优秀,甚至不配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父亲去世之后,更加是孤身一人。”
“您知道的,是爸妈失败的联姻,才导致后来这样的结果。我本是不应该出生的小孩。”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存在,没爸没妈的日子,是您一直给予我物质上的支持,让我可以不用担忧温饱,比起别的小孩,也算是富足地长大成人了。”
“我不服管教,家中出事后,您让我搬回许城,我不肯。高考报志愿也没听您的话,报了公安大学,当了刑警。我知道,您是介怀当年父亲殉职的事,担心我的安危。”
“我也知道,虽然我很少回家,和家中的每个人都不亲近,但你们一直都把我当成家人。刚刚在宴会厅,他们那么怕我,无非是因为我姓沈,我的背后是一整个沈家。”
“但我并不想这样,我希望有一天,人们畏我,敬我,不是因为,而是因为我的成就。”
“我不是依附着沈家的可怜虫。”
“爷爷,上一辈的失败为何还要在我这延续。关于婚约,我再义正言辞地说最后一次,苏时,我不会娶。”
“这辈子,除了徐念之,我谁都不会娶。”
沈彦舟这么多年堆积在心里的话,像是泄洪般,一下子倾倒了出来,压在心上的石头也随之变得粉碎。
书房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老爷子听了这些话,难得见沈彦舟如此敞开心扉,是又开心又心疼。
“哎哟,你以为我让你娶苏时仅仅是为了我自己吗!”沈英和锤着胸口,语气冤枉,“苏家在帝都也算是根基深厚,如果哪一天我倒了,你也不会任人欺负。你娶个好媳妇儿,我才有脸下去见你爸啊!况且,苏时那小女孩我是看着长大的,心地善良,有韧劲,哪点比不上刚刚那个小丫头啊?”
书房的灯明晃晃地照着,沈彦舟在灯光下绷紧了下颚,眼底满是压抑,再开口,嗓音已经变得低沉沙哑:“徐念之,她救过我的命。”
“如果不是她,我已经死在17岁那年了。”
过往
17岁, 是沈彦舟整个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那一年,他孑然一身,他孤独, 他痛苦,他寻死。
也是那一年, 他遇见了徐念之-
沈彦舟在许城长大, 初中因为父亲职位的调动,举家搬去了南江。
他妈妈是个名门小姐, 被强迫联姻后,才生下了他。父亲的工作性质特殊, 经常不着家, 对他的关爱也很缺乏。但他心中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父亲,他知道,父亲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他也知道, 自己的母亲是很厌恶自己的。
他从出生开始, 就没感受过一天的母爱,他以前不理解, 现在才知道, 被逼迫着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是怎么样的痛苦。
而他, 就是这一切错误最直接的证据。
每天和母亲待在一起, 听见的永远都是不堪入耳的谩骂。只有爸爸回家能消停点, 她会把自己锁进房间,谁也不见。
别的小孩跟父母无话不谈的年纪,他已经沉默寡言了。别人总说这孩子少年老成,将来必成大器。
只有他知道, 他的困惑,他的失望, 他的悲伤,无人了解,也无人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失眠,没胃口,经常性呼吸困难,甚至有时候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没人能让他倾诉,于是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像一副行尸走肉般,苟活在这世上。
而一切平衡被打破,是在17岁那年。
沈彦舟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他发高烧,没去上晚自习,直接回了家。刚进家门,他脑袋晕着,也没忽视门口摆着的那双陌生的男士皮鞋。
那不是他爸的鞋子。
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全身气血都往脑袋涌去。发高烧的缘故,他站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去二楼。
他爸妈的房间门没关,衣物散落一地,从大衣到贴身的,就这么胡乱扔在地上。
屋内气温很高,他就站在门口,看见了面前交叠的景象。
阵阵暧昧的喘息声撞进他的耳朵里,令人作呕。
少年大口地喘着气,面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最后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眼前已经变成了纯白色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右手吊着点滴。
他妈坐在旁边,见他醒了,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唯独没让他捕捉到关心。
平时再怎么狠,这种事被快成年的儿子抓包,依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他。
“你发烧了。”他妈先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知道。”沈彦舟冷漠应道。
“刚刚的事”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手指交织着,不知该如何措辞。
“不必和我解释。”沈彦舟闭上了眼,眉心全是疲惫,“你等爸出完任务回来和他解释吧,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母子俩竟然能少有地平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没有争吵,没有谩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彦舟闭口不提,不代表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过去。他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有时候眼前会出现幻觉,将那日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演。
母子俩各怀心事地等啊等,等父亲出任务完回家。
等啊等,等来的却是父亲殉职的消息。
沈家大乱,得知了消息之后纷纷赶来南江,参加他父亲的追悼会。
追悼会上,悲怆的哭声接连不断,他傻站在一旁,看着哭晕过去的奶奶,看着他妈明明看起来悲伤却压不下的嘴角,听完警局的表彰,还是不敢相信几周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少年心中伟岸的神像轰然倒塌。
他妈东西收拾得很快,没几天就跟着那日那个男人离开了南江。
走之前,沈彦舟坐在客厅,看着她一件一件行李往外搬,等所有行李装车,女人好像才想起客厅里的儿子,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般,看似痛苦地说了一句“是妈妈对不起你。”
沈彦舟面无表情,出声问:“你走了我怎么办?”
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女人尴尬地别开头,语气不自然地说:“你还有沈家。”
你还有沈家,就不会饿着你。
沈彦舟听懂了,点点头。
他妈也没再停留,上了那男人的车,留下一屁股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彦舟还坐在那。
他没有爸爸了,妈妈也不要他了,她说她还有沈家。
所以她就这样离开自己了。
很可笑。
他就像是个累赘,如今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被抛弃了。
往后的日子,他照常去上学,只是所有人都注意到,沈彦舟变得不一样了。
更冷,更难接近。
其实在天台遇见徐念之之后,少年的抑郁情况有所好转,连宋永同平时都敢和他开开玩笑了。
而家庭的变故就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精神状况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还不如以前。
沈彦舟孑然一身,看似还有沈家,其实什么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一个自我价值极低的状态。
深处大千世界,他竟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病发得突然。
他脚踩上天台护栏的那一刻,心里什么都没想。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跳下去,你就解脱了。
他麻木地活了17年,最后的归宿也不过如此。
那夜天很黑,厚重的云层将月亮藏得严严实实,连星星也不曾露面。
他闭上了眼,一只脚已经悬空踏了出去。
“同学!”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沈彦舟本不想理会,但眼前突然闪现出声音主人的模样。
他是不愿让女孩看到这一幕的。
他魔怔般收回了脚,转身看向天台门口的徐念之。
她是跑上来的,手上还拿着一本练习册,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焦急。
喘了几口气,徐念之立直身,微微仰头看向站在高处的沈彦舟。
“同学。”她扬了扬手中的练习册,音调提高了:“我这有题不会做,你能下来教一下我吗?”
神他妈跑上来找他教题目。
沈彦舟眯了眯眼,身上的混沌感消散了些,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还是装出一副真的来找他问问题的样子,生怕他不相信。
徐念之心跳得很快,有些不敢呼吸了。
她刚刚正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一抬头,就看见了天台边上的人影。
她认出了是和她经常一起待在天台的那个男生,即使很暗,她也看出男生的意图。
呼吸一滞,徐念之连手上的练习册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跑出了教室。
明明不认识他,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沈彦舟走了下来,走到女孩跟前。
“这太暗了,你下去教我。”徐念之牵住他的手腕就往下走。
手腕传来温柔的触感,沈彦舟看着女孩的背影,那么小一只,还不到他肩膀,却又那么坚定。
走到有灯的地方,她打开练习册第一页,指了道题目,“就是这题。”
沈彦舟一怔,还真就顺着她的手指低下头看了看题,是一道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题,向他这样没听过课的人也能说出答案的那种。
徐念之一脸我就是不会你快教我的表情,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败下阵来,扯了扯嘴角,真的开口给她讲了起来。
年级吊车尾给年级第一讲题,一个敢教,一个敢学。若是被谁看到,一定会吓到眼珠子都瞪出来。
题目没三十秒就讲完了,徐念之合上练习册,发出衷心的赞叹:“哇你好厉害啊,不是所有人都会做这个题的。”
“你肯定能做到更多,不只是这道题,也不只是学习。”
沈彦舟垂下眼眸,看着小姑娘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脸,乌黑的眼睛发着亮,里面有他的倒影。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这世界那么大,你活着,就有自己的价值。
徐念之走近了些,“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要相信,地球上有75亿人,一定有爱你的人,也一定有人等着你去爱。”
他嗓子干涩,哑了声音:“如果没有呢?”
“那就自己爱自己啊。”女孩眉间带着笑意。
她不知道沈彦舟遭遇了什么,只知道他或许是累了,她应该抱抱他的。
徐念之没想那么多,只是慢慢将自己挤进男孩的怀里,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身体,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声音柔柔地贴着他的耳朵:“只要活着,生活一定是有盼头的!加油!”
女孩身上的温热透过两人相隔的布料,渐渐过渡到沈彦舟冰凉的胸膛,
沈彦舟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之后过了很久,他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依然会时常想起那一天的场景。
那晚没有月亮,他想,他遇到了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徐念之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门没关紧,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不是个爱听墙角的人,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等沈彦舟出来。
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沈彦舟在和爷爷聊自己?会不会是刚刚自己哪里没表现好?
徐念之忐忑着,往门那贴了贴,努力想听清楚里面在讲什么。
先听到老先生带着火气的声音:“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
接着是沈彦舟的回答:“您人在许城,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那时候”声音突然又小了,只听得见什么“徐念之”,什么“救”。
什么东西?
徐念之又往前了点,将整只耳朵贴在了门上,想听得清楚点。
门在这时突然被打开,她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了着力点,整个人往前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出现,有人伸手接了个满怀,她倒在一个柔软臂弯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之站稳后抬起头,沈彦舟的俊脸近在咫尺,两人的呼吸交融,鼻尖只差之毫厘。
第一次近距离看沈彦舟,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扫了几下,徐念之觉得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痒意。
“咳咳。”沈老先生在后面咳了几声,“出去帮我把门关上。”
女流氓这下才回过神来,慌乱下一把推开了沈彦舟,往后倒退了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沈彦舟笑而不语,心情很好地替老先生关上了门。
站在走廊里,他才注意到徐念之身上还披着男人的外套,凭着敏锐的洞察力,他一眼便认出这是沈桓知今晚穿的西装。
又一眼,他看见了小姑娘身上的酒渍,东一处西一处,原本漂漂亮亮的裙子现在已经狼狈不堪。
沈彦舟眸光一瞬间沉了下来,眼底冷戾,额头直跳,他压着火气问:“谁干的?”
视频
徐念之仰起脸, 被沈彦舟翻涌着怒气的双眸吓到,一时怔住。
她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沈彦舟。
之前倒是听向衡讲过几次,刚进队的沈彦舟阴冷疏离, 不爱和别人讲话。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冷冰冰的, 性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但已经没之前那么不合群了,大家伙甚至都敢和他开玩笑了。
认识了沈彦舟之后, 徐念之发现他确实是那种,经常冷着脸, 对别人的事情毫不关心的人。但每次她需要帮忙的时候, 沈彦舟都会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她身边,她无形之中给别人添了好多麻烦。
于是小姑娘得出结论,沈彦舟是个看起来冷, 实际上心肠还挺好的人。
可此时此刻的沈彦舟, 面色阴沉浑身戾气,下颚线绷得很紧, 看得出来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
徐念之的小脑瓜又开始转, 不由自主地想, 刚刚在厕所的时候明明照过镜子了呀, 自己现在看起来有这么可怜嘛?可怜到沈警官需要大发雷霆的地步吗?
“说话。”沈彦舟抿唇, 又走近了一步,圈过女孩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带,声音里的情绪已经尽数压了下来:“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徐念之被拉着往前走了一步,讲话声音细细糯糯的, 还带着点怯:“没、没谁。只是刚刚有人不小心把酒撒到我身上了而已。是沈桓知先生替我解的围,这外套也是他的。”
沈彦舟没说话, 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两只瞳孔水润晶莹,清澈得仿佛能看到底。
确认了她没有在说谎,男人才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刚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又慌又生气,还以为他不在的时候,她受人欺负了。
徐念之悄悄抬眼,偷偷摸摸地揣测着沈彦舟现在的心情。她看见他的表情缓和了些,于是默默脱下了身上的外套,一声不吭地递了过去。
沈彦舟挑起眉,伸手接过,随手递给站在不远处的老管家:“麻烦您帮忙还给二少爷。”
老管家看着手里脏兮兮的西装外套,面露难色:“二少爷应该是不会要这件外套了。”
“没事。”沈彦舟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搭在女孩的肩头,云淡风轻地说:“那您扔了也行。”
老管家:“”-
时间不早了,宴会上的宾客渐渐散去,两人走出沈宅的时候,并没有招惹来太多目光。
徐念之刚刚踏出大门,就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北方夜晚的温度。阵阵风朝她袭来,还裹挟着湿漉漉的寒意。
所幸沈彦舟的外套很大,把她从肩膀到屁股都包了起来,将她和冷空气完全隔绝开,圆润的肩头似乎还能感受到男人残留下来的体温。
徐念之缩了缩脖子,踩着高跟鞋小步跟在他旁边。
沈彦舟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朝着路边一排车位的方向按了下。
一辆黑色车闪了几下车灯。
徐念之虽然不太清楚车的品牌,但她认得出来这款车的标志,是两个大写R叠在一起,之前一次会议上某家公司的ceo也开的是这款,一看就不便宜。
不愧是沈家少爷的排场。
小姑娘坐进副驾驶后一直晕乎乎的,动作也轻缓得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辆车哪里弄坏了。
比起徐念之的紧张,沈彦舟倒是自在得不行。他不常开这种小轿车,但握着方向盘也丝毫不违和,再加上他今晚一身正装,倒看出些富家公子的矜贵感来。
他空出一只手,将手机递给徐念之:“输一下地址。”
徐念之低头接过来,乖巧地在导航页面输入了自己的酒店名称。直到沈彦舟发动车子,她才咽了咽口水,轻声开口问:“这车也是你的吗?”
“不是。”沈彦舟听得出女孩语气里的不自然,勾唇笑了一下,“沈桓知的。我回来这几天借我开。”
沈彦舟本身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初中便去了南江,虽然生活上还算富足,但总归和沈桓知这种从小养在沈家的小孩是不同的。
沈桓知爱买车,各种限量款都能在他家车库看到。这次沈彦舟回来,他原本说送他一辆,被拒绝了。沈彦舟就去车库里看了一圈,挑了一辆看起来最低调的开走了。
一听到这车是沈桓知的,徐念之心里的紧张没消除半分。刚刚已经让人家搭进去一件外套了,现在还蹭人家的车,怎么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正沉默着,沈彦舟突然开了口:“不用有负担,这车买来沈桓知也没开几次,放在车库里也是积灰,就当是让这辆车体现自己的价值了。”
“”徐念之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和自己的不一样,于是坐在那垂着脑袋,像个小鹌鹑蛋一样,默默地“嗯”了一声。
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侧过头,望向身旁的男人。
沈彦舟察觉到身边投过来的目光,虽然看不到,但他脑海里能浮现出小姑娘此时的表情,每次她有什么要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时候,就会亮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抿着唇,欲言又止,可爱得不行。
“想说什么?”男人问。
徐念之又一次被看穿,有点懊恼。她伸出手抓了抓耳垂,小心翼翼地问:“刚刚沈爷爷,有没有骂你呀?”
沈彦舟被逗笑,“骂我什么?”
徐念之又不说话了。
她哪知道骂他什么,只是在门外的时候听到一些只言片嫁入南极生物裙私贰尓二雾九一肆祁全年每日更新语,感觉不像是在说好的事情而已。而且沈彦舟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在南江,她猜测,是不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呢,但这事儿人家不开口,她怎么好意思开口戳人家的伤疤。
“没骂我。”沈彦舟看了一眼导航,在暗里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老爷子催我找媳妇儿呢。”
“哦。”这下小鹌鹑蛋是彻底噤声了,闷闷地窝在副驾驶里,动也不动。
车子上了绕城高速,车窗外能看到一座座林立的高楼,各色灯光在上面闪烁着,整齐有序地耸立在苍茫的夜色中。
过不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色车停在了徐念之住的酒店门口。
门口的侍应生看到了车牌,很有眼力见地跑到不远处等着车里的人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之手指按下安全带的按扣,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叠好后放到了后座。
“今晚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女孩眼神真挚,手已经搭上了车门,下车前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是回沈宅吗?”
“不回。我回我家。”沈彦舟说。
看着女孩困惑的表情,他又解释道:“我自己的家,我在许诚有房子。”
徐念之:“”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她原本还担心沈彦舟会不会没地方住,如此看来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面前小鹌鹑蛋坐在那没有动作,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沈彦舟抬手撑着车窗,挑了挑眉,故意压低声音,问得认真:“舍不得我?”-
徐念之觉得她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被沈彦舟四个字就撩得头昏脑胀的,进了房门后脸颊的温度都一直下不去。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似乎还环绕在耳畔,她用力甩了甩头,脸朝上倒进了柔软的大床。
房间里的吊灯亮得晃眼,徐念之索性闭上了眼睛。
眼前又慢慢出现沈彦舟那张脸。
几乎每次想到他,她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
这是在她过去的二十五年人生中,面对任何一个男性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其实算起来,她和沈彦舟也就认识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可见沈彦舟第一眼起,这个男人就给她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要从何说起,她又完全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他的温柔,他的语气,甚至连偶尔望向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除了爸妈和秦菲,还没有谁对她如此好过,帮她上药,知道她加班给她点外卖,送她上下班,包括今晚的所有事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潜移默化间,她对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产生了些许依赖感。
有时候只是遇到了特别小的事情,但在沈彦舟面前,她的任何细微情绪都会被放大,特别是难过和委屈。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徐念之抬手揉了揉有些疲累的眼睛。
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她静了两秒,慢腾腾地坐起来,伸手去拿。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醒显示是“妈妈”,徐念之微愣。
她按下了接听键,软着嗓音叫道:“喂,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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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啊,回到酒店了吗?”徐母在电话那头问。
“回到了,刚洗完澡,怎么了妈妈?”
“没啥事,看看你工作结束没。”徐母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是有话要说。
徐念之手指揪着睡衣上的花边玩,“妈,有啥事您就直说吧。”
徐母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今晚你林阿姨来我们家吃饭了。”
徐念之呼吸一滞,随即明白过来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林阿姨是她妈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周宇川的母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不其然,下一句徐母就说道:“你和小周到底怎么样了啊?”
徐念之揪着衣服的手指微微用力,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告诉妈妈:“我和宇川哥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徐母不能理解,“小周一表人才,人又好,大家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而且之之啊,小周这孩子对你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呀。”
“而且你看哦,这么多年你也没谈对象,再过两年真不好找了,你跟小周也有感情基础,磨合磨合怎么就不行了呢?”徐母还在劝。
她是真觉得周宇川这小孩当女婿,再合适不过了,她才能放心。
徐念之垂眸,任由长长的眼睫将瞳孔覆盖,声音很小:“妈,我不喜欢他。”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好像还听见一声叹气。
接着便是徐父接过手机:“之之啊,你别嫌爸妈烦,我们也不是催你,只是今晚吃饭刚好聊到你们俩,我和你妈都觉得错过宇川有点可惜,所以”
“我知道的。”徐念之开口打断,“爸、妈,我今天工作有点累了,先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
徐父静默了一会,最后也无奈地只说了一句:“行。”
电话挂断后,徐念之刚刚爬上来的那点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又想到在车上沈彦舟说的那句“老爷子催我找媳妇儿”,越想越心烦。
之前还好,是这两年开始,每次回家都被家里人催着找对象,催着结婚。还有亲戚和她说,二十五六是最好的生育年龄。
可是这个年龄,做什么不是最好的呢。她明明可以利用这转瞬即逝的青春去干很多更有价值的事情,而不是天天守着自己的小家庭过日子。
正思考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
徐念之思绪被打乱,顺手点了进去。
Z:【现在方便吗?】
徐念之不明所以,回道:【方便啊。】
下一秒,屏幕顶端弹出一条小横框:
【”Z“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