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荆越是骄傲的,是大事做成的骄傲,是自己第一次完成了当世其他人所不能完成的骄傲,他何以不能骄傲?

    他自称天工,又何以不能称天公?

    天工荆越——当得此称。

    【当初荆越让江利只管去按图纸修建后面的渠道,天公山的问题交给他来解决。而后,他耗时五年建造出天工九曲通,不负他对江利的承诺。

    这也是我国历史上首个不需人力控制,而是借助水力自助完成需求的装置。】

    【当时做完这些的荆越,已经六十一岁,已是花甲之年。】

    【然而他这一生,还有一个愿望没能实现。】

    【那就是身为墨家弟子,每个人都想成功做出的载人飞天器械,实现飞天的梦想,荆越也从未放弃过。】

    荆越的一生都在研究各种木工器械,直到老来也不肯歇息,也正是这种坚定不屈的工匠精神,给大宸百姓的生活带来更多便利。

    但这飞天之梦,不止是荆越一人之梦。

    古古翻开桌旁堆着的历史书籍,找到那一页,【据历史研究发现,早在荆越之前,墨家就有人研究出飞天鸢,带人上天,外形类似于咱们现代的滑翔机,可惜是木制的,也不能发电。

    最后飞天鸢确实成功让人飞上了天,但出事的概率也很高。】

    一个不小心就是机毁人亡,飞上去是实现了,但要想平安着陆却不容易。

    墨家为此研究了近百年,直到到了荆越手里,这项研究才有了推进。

    【荆越从年轻时起就开始研究墨家先代制出的飞天鸢,一遍遍失败,直到他死的那年,终于宣布飞天翼的研究,成功了!为此,他用了整整半辈子的时间。】

    古古的头像缩小,显示在光幕画面上的是画着两个三角形制式东西的泛黄图纸照片,这两个东西外形看着相似,但细看就能发现其图形上的器械,所制材料似乎不同。

    荆越认真的看着图纸上的两幅飞天翼图形,在脑中思索着其中的架构、原理。

    【飞天翼其实有两种。左边这个,是荆越入朝后先研究出来的一款背在背上如同大书包一样,按动机关就能快速展开如鸟儿的羽翼一样的机关飞天翼;】

    【而右边这个则是后来在飞天鸢的基础上,改进升级出的木制飞天翼。】

    这两种都叫飞天翼,但样式却是不同的。

    【通过对其材料和细节处的改良,这款木制飞天翼在当时已基本实现带人滑翔上天并安全着陆的功能,且还能在飞的时候再负载上一定重量的物品。】

    【当然,也不是没有飞天和着陆失败的概率,但比起初版的飞天鸢来说,成功率已经大大提高。】

    尽管这在古古看来还是相当危险的东西,反正他是打死也不想去试一试的,然而放在古代,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且这两款飞天翼,最早曾在灭神之战中就已出现使用过,但当时毕竟是研究之初,技术还不够成熟,所以时有坠机的情况发生。】

    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已顾不得太多。

    古古用鼠标指出,【特别是这款机关飞天翼,也可以叫它飞天铁翼,因为它的骨架有很大一部分是由铁制成,当时被研究出来不过几年,要说平安使用的第一人,应该还是神昭大帝。】

    话题突然被拉到萧临渊身上。

    他提醒道:【大家别忘了,历史上他从定天崖坠崖就是靠的这个东西逃出生天,当然这话是他说的。但主播在此还是要再说一遍,主播觉得不太可能。】

    【这话很有可能是假。】

    面对古古的又一次拆台行为,萧临渊心中叹了口气,他这点子秘密古古是不全扒干净不甘心啊,墨生的存在他都暴露了。

    【不是主播不信任荆越,而是这款飞天铁翼真的研究出来时间太短,而且相墨也没在史书中记载神昭大帝去沙芜国前身上背了这玩意儿。】

    所以任谁来看,萧临渊在说假话的可能性都更大。

    视线转动间,萧临渊忽然对上屋檐下坐着的人的视线。

    崔正手上拿着书,却很久没翻动,只表情严肃的盯着萧临渊看,像是他才是书一样。

    “看我做何?”

    今天白随不在祥庆殿,不知道出去做什么去了,现在偌大的宫院内只萧临渊和崔正在。

    两人原也不是多话的人,要不是注意到崔正看他很久了,萧临渊也不想出声问这一句。

    没想到,崔正看着萧临渊,毫无预兆的就问出,“殿下当初为什么不飞出宫去?”

    人怎么飞?

    萧临渊也不知道这人说的当初是什么时候,是光幕最开始出现之前?还是景德帝险些欲动手杀他那次?还是过去很多时间里?

    但微顿不过两秒,萧临渊就神奇的领悟过来对方的意思。

    崔正说的应该是光幕出现之前。

    “要走不是难事,难的是彻底斩断过去,干干净净、彻底离去成为另一个人。”

    崔正有点懂了萧临渊为什么不是直接从皇宫消失,而要玩故意背锅那一套了。

    但就算是这样,历史上的他不也还是回到皇宫,回到这个他生命的起点吗?

    “殿下这次走了,还会回来吗?”

    原来连崔正也意识到萧临渊离去之日将近。

    他们终究留不住他,至尊之位、千古一帝的荣耀、青史留名的代代传唱,甚至那段历史中与他一路风雨同行几十年的诸多‘旧臣’,也不行。

    他是照进世间皎洁的月光,然而月光不会永远为这片大地上的某个事物停留,他亦是自人间而过,穿花打叶的风,捕捉不住。

    ‘回?’萧临渊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字眼。

    “即去,无回,此地不是我的归宿,再见或再也不见,当由缘定。”

    南宫靖柔一个脾气火爆的人当初听到萧临渊这神神叨叨的一套就心烦,压根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很神奇的,崔正自动将他的话在脑中过滤一遍,然后就转换成了他能理解的意思。

    “不回来。能不能碰见,全看走不走运。”

    萧临渊:……

    你是怎么个翻译法?

    但对方要这么理解好像也没毛病。

    他在短暂的沉默了两秒后,看着对方依旧灼灼的视线,像是非要他对这句理解表一下态似的,萧临渊最终只能无奈妥协,点了下头。

    崔正得了个准确的答复,于是心满意足的继续抬头看光幕,但魔性的是,在他转开视线的前一秒,萧临渊诡异的从他脸上读出了一点鄙视和嫌弃???

    等等,自己看错了?

    还是他在鄙视自己说话说不明白,罗里吧嗦?

    崔正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崔正了??

    不是!自己这么说有问题吗!萧临渊不解,萧临渊大受震撼。

    历史上……他和崔正对话也是这样的?

    他突然就回想起古古直播时曾说过的话,历史上,崔正误会他得位不正时也曾阴阳怪气怼他,难道……具体表现形式就如此刻??

    救命!这一刻,萧临渊由衷感受到做皇帝的痛苦。

    更别提,当时他手底下还不止崔正这一号奇葩种,还有二号、三号、四号……

    萧临渊:头皮发麻,浑身一抖,十动然拒面具请给我安排上。

    曲兰颂听完荆越对飞天技术的改进,亦有所感,他虽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也知要做成此事不易。

    但他心中,尚存最大的一点疑问,想到现在也想象不出,所以不得已出声一问。

    “主播,你所说天公九曲通阀值之意吾尚解,然吾有一不解之处,还想请教。你所言水力阀值又该如何计量?”

    水的力量要怎么计算?算水有多重?还是怎么算?

    定睛一看,古古发现疑问之人是曲兰颂。

    对于这几人的名字,一旦看到,他还是很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的。

    而曲兰颂的问题他事先不是没考虑到,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说明。

    他说道:【这个关于阀值的计算,其实主播是想留到后面再讲的,因为这是二十八功臣里另外一个人做的事,本来想放后面讲,但现在讲……】

    e……

    古古想了一会儿,内心摇摆不定,最终他懒得纠结了,一挥手干脆道:【好吧,现在讲也不是不行,毕竟也是天工九曲通能成的一个重要组成原因,现在讲就现在讲吧……】

    曲兰颂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疑问,竟从古古口中诈出一个二十八功臣,他微微有些惊讶。

    古古说要讲,也不藏着掖着,但也不可能将这个人物的故事全部道来,只挑与此事相关的、重要的地方来讲点儿。

    古古先是又调出先前那张天工九曲通的图片,这次他的鼠标图标在围着那片湖的四周游弋着。

    【大家仔细看这圈天山公下,将中间水域围拢起来的堤岸,有没有发现其堤岸上留的四个河道闸门高矮不一?】

    古古解释说,【这当然不是修建的时候有问题,而是有意建成这样的。】

    接着他说道:【天公山地势较高,你们再看,这四道闸门上方是不是各建有一条青铜引水直道,这个东西就像是天平的横杠,闸门外侧用铁索悬挂了一尊中空的青铜像,青铜像底部和周身留有大小不一的排水圆孔,用来控制水流进出排放的重量;且在外侧杠杆下,又有一青铜斜柱体与末端相连接,而另一端则是抵在闸门中下侧的泄水口石板位置。

    天平横杠的另一端,则是连接湖底原本用于在背面抵住泄水口石板的湖底青铜柱体。

    闸门外侧重量减轻,另一侧湖底的青铜柱就会自然向下落,渐渐又堵住泄水口。】

    【一方向上,另一方就向下,但这个向下也有一个限度,不然天平就彻底打翻了,这也就是四个方位堤岸高矮不一的原因了。

    水流没外溢时,内外侧的青铜柱施加在闸门泄水口处的力就是相差无几的,从而使泄水口处于正常闭合状态。

    天平两端在这时达到了平衡。】

    【而一旦外部悬挂的青铜像的重量加重,使得天平向下倾斜,那道对准中下位置的青铜柱就会将泄水口顶开,快速排出多余水量来。

    青铜像底部与周身的圆孔大小也不是随便开的,是通过周密计算的,等到外溢的水量减少,青铜像中的储水也会慢慢排空,外部的力量顶开泄水口的力量也会逐步减弱。天平又恢复到了平衡状态。】

    【而算出其中力的大小数值,使之保持在一个最佳范围内的人,就是二十八功臣里的季圭。】

    【他是一个天才数学家,于数学方面天赋异禀,论起数算能力来更是举世无双!

    这套水利系统最终得以功成,也有他一份功劳在里面。】

    “这些都是他算出来的?”

    有人不敢置信,这是哪位不世出的天才?这是人可以算出来的?!

    他们以前怎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看到评论区里一半儿是疑问,一半儿是震惊的发言,古古笑了,【我要没猜错,你们扮演的时期是还处于景德年间吧,那你们也别想找季圭了,找不着的。】

    古古说的笃定极了。

    喵喵喵?为什么?

    接着只听他说道:【因为那离他出生还早着呢,他现在连个种子都不是,他爹娘都还是个小屁孩子。】

    他爹他娘没长大,不结合,又哪儿来的季圭的诞生?

    古古说的风轻云淡,耸耸肩,满脸的不在意。

    但光幕底下原本还在疑惑的人,此刻集体裂开。

    不是,为什么季圭还没诞生啊!

    这出生的也未免太晚了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