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嫁往异族和亲后 > 20、嫌脏
    天上的月亮蒙出一片柔和的光晕,常言道月晕知风,础润知雨,果然没过多久劲风就刮裹起碎草,在半空中飞舞起来。

    易鸣鸢挥散在鼻尖处打转的风圈,忽然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坐骑,“雪青马还好吗?”

    她在陷入黑暗之前,好像看到鬣狗张开猩红的嘴往马腿上咬去,不知道那匹珍贵的骏马有没有伤到,若骨头受损,恐怕疾驰的能力会大打折扣。

    程枭侧头为她摘去衣服上沾到的碎草,马匹受伤这样的事在他看来稀松平常,“出了点血,养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真的没事吗?我想去看看它。”

    丹羽被送走后,她再也没有遇到如此有灵性的马儿,被围堵时敢于突围,扬蹄的架势像是能鬣狗一脚踏碎,不得不说,雪青马很合她的脾气。

    听到她不放心的语气,程枭直接将人带去了马厩,这马厩是特意给两匹汗血马腾出来的,僻静又宽敞,还有专人照管,走进来闻不到一丝异样的臭味。

    前面的戟雷听见动静,从木栅栏中伸出马头,蹭了蹭程枭的下巴。

    戟雷右侧就是雪青马住的地方,它习惯站着睡觉,细小的响动让它也很快苏醒了过来,易鸣鸢上前几步,看到雪青马大腿处已经妥善包好了伤药和纱布,只微微透着浅红的血迹。

    她拿出马厩入口处摘的果子,放在手上伸过去,雪青马歪了一点头,放大鼻孔嗅到果子香甜的气息,当即咬入口中,兴奋地甩了甩鬃毛。

    “你喜欢就好。”易鸣鸢手撑在木栅栏上,喂食能增加马对人的亲近感,久而久之,即使站在百米之外,喂养的坐骑也能认出主人来。

    程枭给戟雷添完了草料,看了眼这边的情况,提醒道:“阿鸢,起个名字吧,它以后就是你的马了。”

    纵然已经被这么称呼了好几次,易鸣鸢还是忍不住耳朵发痒,爹娘叫她鸢儿,旁人称她易姑娘,程枭是第一个唤她阿鸢的人,语气轻松熟稔,就好像……早已在心里念过无数次一样。

    易鸣鸢伸手抚摸雪青马的脸颊,追风闪电这样的名字太寻常,早有人取,她想要一个独特些的名字,思考片刻后,她说:“叫你乘云如何?”

    骏马乘风而行,腾云踏空,又有一种绣样为对鸟展翅于云气之中,叫做乘云绣,以此为名最合适不过了。

    乘云好似听懂了易鸣鸢的话,也觉这个名字称心如意,停下埋头吃草料的动作,扬起头咴叫两声,旋即伸出舌头舔了舔易鸣鸢的脸,这是马儿表达亲昵的动作。

    易鸣鸢被舔得差点仰倒,推开它过分热情的湿黏舌头,找遍全身却发现手帕这种东西早已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一晚被用掉了。

    她僵硬的转动脖子,控制着不让脸上的液体沾到毛领上,哪怕她不愿意承认,这种唾液留在脸上的感觉还是着实有些恶心的。

    被鬣狗追的逃亡时刻好像都没有现在狼狈,易鸣鸢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程枭,帮帮我。”

    “我给你擦掉就行了。”说着取下手旁的布巾。

    “不行,这太脏了!”墙上挂着的都是些洗马用的布,斑驳的脏痕那么明显,还带着点奇奇怪怪的臭味,怎么能用来擦脸呢!

    说话间,脸上挂着的水液向下流动,快要汇聚成珠滴落,易鸣鸢急得跺了一下脚。

    听到声音后,程枭饶有兴致的看向她的动作,自从来到匈奴后,易鸣鸢展现出来了极高的适应能力,快速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和族中事物,吃兔肉饮牛乳,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展露出养尊处优十余年遗留下来的娇气。

    “好了好了,我带你回去洗脸。”程枭闷笑两声,用手在她脸上揩了一记,让摇摇欲坠的水珠不至于滴下来。

    马厩中的水都是从河中打上来的,用于清理地面,不是什么干净的水,擦脸不行但洗手正好。

    程枭随手抓起一块布擦干手上的水,带着人回了毡帐。

    毡帐足够大,除了安寝的床榻之外,还被分隔为多块区域,用于沐浴,会客,用膳,除了没有耳房和门廊,与一个二进合院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帐子最高点的正下方,还有一个专门的位置可以架锅煮汤。

    平日里的饭食是由厨娘大锅烧制的,帐内的火堆和锅子主要是保持温度,还能热热牛乳,作招待客人之用。

    当然,烧水擦脸也是这个炉子的分内之事。

    易鸣鸢眼巴巴望着程枭架锅取水,堆柴点火,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快。”

    她坐立不安,甚至都不敢大力呼吸,生怕闻到脸上飘来的口水味。

    “脸伸过来。”水沸腾后,程枭把水舀到铜盆中,一双大手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径直伸到了滚热的水里,他拿着刚拧干的热帕子,示意易鸣鸢过来点。

    易鸣鸢期待的站了过去,结果被一张滚烫的帕子糊了满脸。

    非但如此,程枭根本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帕子覆上去后用力搓揉了两下,原本温情的气氛被他的粗鲁举动破坏得丝毫不剩。

    程枭反反复复擦了三遍,这才满足的松开手,“好了,比刚剃过毛的羊还白净。。”

    “好个鬼,跟搓衣服似的,哪有人这么洗脸?”易鸣鸢眼睛被热烫的水汽蒸得氤氲,夺过帕子重新浸在水里,照着铜镜细细的重新擦了一遍。

    程枭深邃的眼眸中难得露出茫然的神情,“都这么洗,布拧干,往脸上蹭,每次都能洗掉很多灰。”

    行军打仗的行伍之人从不在意这些小节,脸黑了就掬两捧水搓搓,用布还算是讲究的呢!

    很多人脸不擦,脚不洗的就上床睡觉,又不会掉一块肉。

    易鸣鸢惊:“脸还能擦出灰?”

    “每天都能擦出来。”程枭点头,理所应当道。

    草原风沙大,这里草叶多还算好些,到了大漠,特别是漠北地区深处,无论是走路还是骑马骑骆驼,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尘土就别提了,掉进靴子的沙砾才是最磨人的。

    匈奴崇尚中原的丝绸和纱衣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轻薄透气的纱衣能让他们在顺畅呼吸的情况下阻挡住沙尘。

    但丝绸等物高昂的价格,男人们又嫌在脖子上系一块色彩艳丽的布料显得娘们唧唧的,所以只有地位尊崇或家资丰富的女人才会使用。

    “我知匈奴人不修边幅,可不知竟然不修边幅至此……”易鸣鸢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同眠了多日的男人是个如此邋遢之人,她微微张大了嘴,随后斩钉截铁的说:“快去沐浴,否则今晚别想上床!”

    “嫌我脏?”

    程枭蹙起眉头,抓着易鸣鸢的小臂挥了下,她手中连汤带水的帕子飞了出去,“我每天洗澡你都能听到,哪里脏了?”

    这帐子虽大,可仍旧是一整块没有阻断的空间,哪怕用屏风遮挡住,还是能从烛光照出的剪影和飞溅的水声听到沐浴的动静。

    每晚洗漱的时候,都是易鸣鸢先去,快速泡完后钻在被子里,程枭再去换水沐浴,她缩在被子里的时候总能听到连绵不绝的水声。

    “那怎么还能擦出灰?肯定是你洗得不认真。”她憋红了一张脸道。

    程枭松开她,“为了跟你睡一个被窝,我皮都快搓破了,胰子用了两块,还要怎么洗?我们这风沙就这么大,你多住两天也能擦出灰,不信问问玛麦塔。”

    易鸣鸢哑了火,里头还有这档子事呢?

    为了避免话头又往下三路跑去,易鸣鸢绞了绞手指,“我,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想洁净点,还有乘云,我还不太习惯被马舔,它的舌头刮得我脸很痛,还湿哒哒的。”

    “马亲近你,才会舔你,”程枭往架起来的锅子下方堆了几根木柴,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她就是再嫌弃自己,下半辈子也得在自己的帐子里过,“一开始都这样,约略台说他小的时候被马舔倒在了地上,差点被压死。”

    他可从没觉得易鸣鸢嫌弃草原上的东西,她已经融入得很好了,只是还需要更多时间,慢慢了解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习性和好恶。

    翌日清晨

    易鸣鸢梳洗完后把帕子叠好,收在盆架上。

    她从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上好的茶叶,捏了一点洒在桌上的海碗里,和中原小巧的瓷杯不同,这边的碗碟普遍又浅又大,多是木头做的,胜在轻便。

    她往铺了茶叶的碗中倒入水,茶汤瞬间变得澄澈的淡黄色,缺少注汤点水的物件,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洗了一遍茶,喝起第二泡。

    “给我喝喝看。”程枭在易鸣鸢旁边坐下。

    闻言,她放下碗,准备给他另倒一份茶汤,却见程枭拿过她手上刚喝过的碗,仰头把茶水一饮而尽,接着嚼了嚼嘴里的叶子,“不好喝,这叶子瞧着嫩生生的,怎么这么苦?”

    “欸你,”易鸣鸢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后说,“茶是用来品的,里面的茶叶不能吃,只用来泡。”

    “我们这的咸奶茶就能吃,里面还有牛肉,果干和炒米。”程枭反驳道。

    易鸣鸢难以接受,“甜牛乳也就罢了,咸奶茶又是什么?”

    这时,毡帐外传来一声清冽的声响。

    “公主,奴伺候您梳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