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回家，这次出了电梯陆淮没再把人往家里拉。
“明天去医院？”
唐晏之“嗯”一声，想起陆淮今天下午说想要自己多一点的时间，他说：“休假后……应该会很忙。”
三天的年假对他来说称得上是奢侈，从现在起到年底这段时间他估计会忙到不得休息。
陆淮点头，面色如常说：”那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来喊你。”
唐晏之一愣。
陆淮补充道：“喊你吃早饭。”
陆淮对唐晏之的饮食介意已久，段远的妹妹嚷嚷着要节食减肥那段时间都没天天啃三明治干面包，还隔几天就来顿大鱼大肉美其名曰放纵餐，唐晏之一日三餐除了中午在食堂吃点人饭，深夜下班就只能去超市给自己买个滞销品。
虽然人是在自己开的超市买的三明治，间接算是为自己创收，但这笔钱他并不是很愿意赚。
鉴于他和唐晏之吃过的这几次饭，唐晏之什么都不挑，给他吃什么都点头，陆淮觉得有必要让唐医生吃点好东西，垂丝茉莉对水质都有要求呢。
一入冬寒意就起来了，一夜之间降了温，陆淮六点多钟起床的时候外面的天甚至还黑着，去年这时候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今年没下雪，但老北风也已经吹起来了。
洗漱晨练，黑枸杞、当归、茯苓和山参放进养生壶，陆淮抬眼，窗外的天已微微亮。
今天早上吃水煮蛋、瘦肉粥和蒸饺。粥提前煮好，瘦肉切薄片加佐料腌制，生菜洗净切碎，腌好的瘦肉也切碎，刀落在案板上发出阵阵声响。
肉沫放进锅中炒至变色后倒入煮到浓稠的白粥，撒上生菜碎。
蒸饺是他之前包好放在冷冻柜里的，虾仁玉米馅，半个手掌的大小，掀开蒸锅的锅盖，个个晶莹透亮，冒着热气。
一旁煮鸡蛋的小锅也沸腾起来，陆淮拧至小火，他做饭的这一会儿，对面楼里厨房的灯也一盏盏亮起，就要到上班上学的点，也许为自己，也许为家人，初冬的早晨，这些人同他一样，天未亮就起床认认真真做一顿早餐。
关火，热粥盛进碗里，蒸到微微流油的饺子夹到盘子里排列好，水煮蛋捞起来过一遍凉水，养生壶发出滴滴声响，陆淮按掉开关，倒出两杯深色茶水。
大理石台面头一次在早晨一左一右承载两份餐具。
陆淮踏着拖鞋走到对门，抬手按门铃。
刚刚响起两声门就从里面打开，唐晏之站在玄关，陆淮说：“早上好。”
许是刚起床不久嗓子有些干，唐晏之声音略微哑，他边往侧边让边说：“这么早，你几点就起来了？”
陆淮迈腿进屋：“我习惯了早睡早起。”
唐晏之微挑眉峰。
陆淮诚实道：“今天早了半小时，头一次，怕没把握好时间害你迟到。”
唐晏之转身往卧室走：“我今天上午坐门诊，不着急。”
陆淮跟在他身后，走到卧室门边停住脚步：“那待会儿可以慢慢吃。”
第一次踏进家门，难免好奇地四周望了望，如果要简短形容唐晏之家的装修风格，那大概是“交给装修公司一大笔钱说随便装然后撒手不管”风，极简黑白灰，陆淮一路走来甚至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装修简洁冷硬，只户内走廊上暖调的灯光倾泻，在理石砖和墙面上洒下一片暖洋洋的光。
唐晏之进衣帽间换衣服，换好拿着大衣外套出来，陆淮看他一眼说：“今天冷，这么穿少了。”
唐晏之微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纯色针织。
“还没开始供暖，你进了医院要脱大衣，坐门诊还得开着门，今天外头风大，估计得换件厚点的高领。”陆淮说。
唐晏之于是把小臂上搭着的大衣递给陆淮，转身回了衣帽间。
一递一接，陆淮站在米黄的灯光下，看着没拉窗帘还昏暗着的卧室，听着衣帽间里衣架和衣杆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忽然生出一种无比自然的，仿佛已经这样许久的感觉。
换好衣服吃早饭，陆淮把手里唐晏之的大衣外套挂到玄关处的衣架，衣架上的两件外套于是贴在一起。
餐桌上的早餐热气腾腾上涌，这一会儿功夫正好晾到适口的温度。
唐晏之看看面前早餐，又抬头看看陆淮，握着汤匙想说什么。
陆淮只望他一眼就心下了然。
“一点儿不麻烦，我平时也是这么吃的。”他说。
拿起颗白煮蛋在碗沿轻敲，陆淮垂眼剥壳：“还记得之前在二院食堂？”
唐晏之想起来，没忍住笑：“记得。”
他接过陆淮递给他的剥好的蛋：“我当时也在心里想，我这位新邻居平时到底吃些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就能知道了。”
初冬的早晨，窗外的老北风呼呼地刮过，从小区到医院要经过六个红绿灯，六个十字路口。
早高峰总是让人烦躁，可唐晏之把着方向盘却觉明朗。
这是第四个十字路口。
冬天随着北风和落叶呼啸而来，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正被风吹得摇摆。
街道旁有许多家早餐店，煎饺、面条、炸油饼……街道上人流如潮，提着公文包的大人、背着书肩包的学生、晨练过后的老人新出炉的一屉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随着空气慢慢上涌。
唐晏之隔着车窗与这热闹景象对望，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
在这初冬的早高峰，在这如潮的车流里，就像脚终于踩到地面上，他恍惚捕捉到忙碌底色之外的生活光影，陆淮让他在这座他离开了很久的城市里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