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这一天宁牵工作时都有些神不守舍。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梦还有原文里原主的结局, 他就一脸痛苦面具。

    他真的能如愿退休吗?宁牵不禁发出了这个深刻的疑问。

    他原本想着自己履行好一年的婚姻契约就可以带着大笔养老金功成身退,但现在他手头还有这个事关大佬投资两百亿的项目,到时候会不会被大佬扣押下来继续压榨脑力和劳动力?

    连科研狂人周泽南都看出了他今天的不对劲。

    宁牵肤色本就偏白, 今天精神不足的他面色更加苍白,唇色失血,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脚步虚浮,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刮过就能把他带走。

    “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周泽南说道。

    被周泽南赶回去后, 害怕被路桓则知道他提前早退,宁牵找了一处附近的公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大爷大妈们跳舞练太极拳下象棋, 心情都豁然开朗了几分,时间就这么被消磨过去。

    “路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联系我一下。”

    研究所内,众人对这位突然造访的贵客都没有什么准备。

    今天给宁牵放了半天假, 周泽南本来想靠自己多加会班弥补进度, 但面对给他们的投资人, 周泽南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招待他。

    “没什么,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的进度。”路桓则打量着实验室内的工作环境, 考虑着是否需要给他们替换一些更好的工作设备。

    周泽南简要介绍目前的研究情况, 路桓则一边听着一边扫视着办公室内的工作人员,比起上次才有四五个人, 现在这个项目组人员又翻了两倍,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干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你也去忙吧,我自己看看就行。”路桓则看出周泽南注意力一直放在实验室那边, 也不想耽搁他的工作。

    路桓则自己推着轮椅绕着实验区、材料准备区、休息区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办公区, 路过写着“宁牵”工牌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桌上还堆着没有来得及收好的草稿,草稿一开始还是公式演算,越往后越潦草,到了最后只剩下画出的无规则线条和无意义圈圈。

    路桓则翻看着他的草稿,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路总,要喝杯茶吗?”

    路桓则抬头就看到上次在海洋主题餐厅见到的那个服务生,只不过现在他穿的不再是围裙而是白色的实验室工作服。

    路桓则接过茶水,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宋书白自从上次收到路桓则的名片,心内一直觉得路总是个好人,但一想到他被宁牵纠缠上,宋书白就惋惜不已,这样的好人怎么偏偏和一个那么装腔作势不学无术的人搅合在了一起。

    路桓则看着宁牵的空位问道:“他去哪了?”

    “他今天早上来了一小会儿就走了,说是不太舒服。”

    路桓则皱起了眉:“他哪里不舒服?”

    今天早上看宁牵的状态就不太好,但对方却坚持要来上班,他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才过来看看。

    “我也不清楚,他平时就经常说什么自己疲劳过度快猝死了之类的话,也不知道这次生病是真是假。”宋书白撇了撇嘴说道,每次宁牵不想加班了,就会和周泽南卖惨,只不过周泽南也很少上当,让他休息十来分钟后就继续加班。

    宋书白这么一说,路桓则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宁牵平时跟他装可怜不想上班的画面,可谓是如出一辙了,他微微弯了弯嘴角:“你们平时加班次数多吗,一般会加到几点?”

    路桓则自己也有很多工作要忙,不能天天回家,所以宁牵的情况只能听杜管家的汇报,杜管家对宁牵又是抱着宠孩子的心态,每次都把宁牵说成是被工作大山压迫得翻不了身的小苦瓜,听得出杜管家没能抵挡得过宁牵的卖惨,已经被洗脑了,路桓则觉得有必要侧面了解一下事实真相。

    宋书白说道:“所里的正式研究员加班的次数会多些,但我们实习生每周顶多加班一两次,加班时间一般不会超过晚上八点。”

    才刚来这个项目组时,工作压力的确非常大,周泽南经常安排一些在他们看来难以按时完成的任务,不过近期周泽南对他们的工作任务安排似乎减轻了许多,所以他们也很少会加班。

    而宋书白不知道的是,周泽南减轻他们工作任务的原因在于抓到了宁牵这个脑子快效率高的帮手,以前安排给其他人的任务可能三四天都完成不了,扔给宁牵只用一早上就能得出他满意的结果,所以到后来给其他人安排的工作都是时间较为宽裕不用马上见效的任务,而安排给宁牵的都是急需出结果或者比较关键的任务,这就导致宁牵的工作量成倍增加,反而其他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工作氛围。

    虽然宋书白这么说,但想到宁牵最近不太好的脸色,路桓则心内还是有些不确定。

    见路桓则陷入沉思,宋书白试探地说道:“路总,你知道宁牵结婚了吗?”

    路桓则的思绪被这句话拉了回来,宁牵不是告诉他说这人已经知道他俩的关系了,怎么他还会问出这个多余的问题。

    “哦,他结婚了?”路桓则装出略微惊讶的模样。

    见路桓则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书白心道,果然路总也是被蒙蔽的受害者。

    “路总,您和很多人一样,都被骗了,宁牵他就是惯会编造谎言来欺骗别人的感情。”宋书白痛心疾首道。

    路桓则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才问:“这是怎么说?”

    “宁牵他告诉所里其他人,说自己不想继续考研读书,是因为家里有一个残疾的丈夫需要照顾,他毕业后就要创业赚钱养家,”说到这,宋书白冷笑了一声,“这话您信吗,宁牵会愿意和一个无权无势的残疾人结婚,还会为了残疾人丈夫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他以为自己拍苦情家庭剧呢?”

    苦情家庭剧残疾丈夫路桓则:“……”

    这就是剧本来源于生活吗,有那么点真,但不多。

    察觉到路桓则古怪的表情,宋书白立马反应过来找补道:“我不是说您,您虽然行动不便,但您是不同的。”

    他起初也猜过宁牵说的那个“残疾丈夫”是不是就是路总,但接触过路总本人后他就否定了这种想法,照宁牵的描述来看,这两个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行动不便。

    紧接着宋书白又说道:“宁牵以前一门心思想嫁入豪门,普通家庭的男人他根本看不上,您说他嫁给一个会拖累他前途的残疾丈夫图他什么,总不会是图他那张脸吧?”

    路桓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这个说法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还是说道:“或许他的丈夫也不是那么无能呢?”

    宋书白露出一脸“路总你好天真”的表情说:“如果他的丈夫真的有能力赚钱,又怎么会容忍他肆无忌惮的在外面勾搭其他男人。”

    听到这个路桓则是真的吃了一惊:“他在外面还有其他男人,你亲眼见过?”

    宋书白盯着路桓则看,沉默不语。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路桓则的表情从疑惑到怀疑到不可置信:“你是说他在外面的男人是我?”

    路总终于明白过来了,可看路总的表情似乎一时还接受不了,宋书白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种消息对路总来说有些残忍了,但他不忍心路总一直这么受骗。

    “被小三”的路总:“……”就很离谱。

    路桓则终于忍不住发问:“宁牵是怎么跟你说我和他的关系的?”

    宋书白咬了咬唇,还是说道:“您是他的金主吧?”

    路桓则表情一片麻木,好好一个合法伴侣,居然沦落为了不正经的金主。

    他就这么拿不出手吗?为什么宁愿让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他的丈夫?路总狠狠磨牙。

    宋书白打量着路桓则的表情,安慰他道:“路总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生气,是他的伪装欺骗了您,您现在应该看得清了,您和他就是两条轨道的人,您值得更好的人?”

    路桓则听到这话,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更好的人?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还能找得到更好的人?”

    路桓则对自己的认识从来都很清晰,他天性凉薄,自私自利,绝非善类,人若犯他一寸他必还人一尺,所以他从小到大都很少交到朋友,更别提恋爱,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找不找得到合适的伴侣都无所谓。

    他见证过太多失败的婚姻,光是路家出轨、自杀、养私生子的事就足够写出一个系列丛书,他从不相信爱情、亲情,只有权利和金钱才是最可靠的倚仗。

    这段婚姻的开端他认为只是一个笑话,但偏偏那个人愿意接受他的掌控,满足他提出的任何要求,就在他以为对方有所图谋的时候,那个人又把能够到手不多的财产送给他,只因为他说自己被路家抛弃了,那个人居然就傻乎乎地信了,那个人虽然大小麻烦不断,却也很好哄,背负着旁人的冷眼嘲讽,也能够用自己方式在台上发光。

    宋书白说:“当然,您会遇到更好的人。”

    路桓则缓缓摇头,又缓慢而坚定地说:“有的时候不需要更好的选择,只需要唯一的答案。”

    他的星空中只有过这么一次耀眼而带有温度的存在。

    曾经他以为这只是颗无关紧要的流星,现在他想要抓住这颗星星,放进他空荡荡的星空中。

    第 42 章

    宁牵被找到时, 已经是傍晚了。

    大爷大妈们要给家里孩子做饭,收拾收拾就离开了,只有一个大爷还在树下研究着未下完的棋局。

    宁牵一直坐在他旁边, 也认真的跟着大爷分析这个残局。

    大爷瞟了他一眼,打开保温杯,用盖子倒出枸杞桂圆红枣茶递给他:“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精神状态这么差, 还比不上我这个七十岁的老人,来,喝一口茶。”

    宁牵也不嫌弃, 拿过杯盖就喝了一口,茶水带着淡淡的甘甜和红枣的香味,热乎乎喝下去,整个肠胃似乎都暖和了许多。

    “谢谢大爷!”宁牵喝完把杯盖又还了回去。

    大爷接过杯盖, 边拧紧边问道:“会下棋吗?”

    宁牵谨慎地说:“只是懂一点点规则。”

    大爷哈哈笑了几声, 拍了拍他的肩说:“来, 跟我下一局,不会不要紧, 我们可以边下边学。”

    宁牵迟疑了一下, 想到还没到下班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便答应了。

    “你是新手, 你先手下吧。”大爷说道。

    宁牵摸起一颗黑子就放在了“天元”处。

    看到宁牵的第一手,大爷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孩子, 哪有第一子下这里的。”

    宁牵不解道:“规则上好像没说不能下这里,是我记错了吗?”

    “也不是, 嗐,你下这就下这吧。”说着大爷持起白子也放了下去。

    两人下得有来有回,宁牵一子接着一子,大爷一开始还乐呵呵地紧跟其后,随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局势越来越复杂化,大爷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宁牵双手撑着下巴,不确定地问道:“大爷,还要点目吗?”

    大爷:“……”这就是所谓的“懂一点点规则”吗?

    大爷咳了一声,直接忽略“点目”的问题,把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盒内,说道:“再来一局,刚刚我轻敌了。”

    “哦。”宁牵应了一声。

    这一次用的是猜先的方式,大爷赢了,执黑子先下。

    “小伙子,别说我欺负你,这是猜先的规则。”

    宁牵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各执一子,在小小一方天地上厮杀。

    大爷拿着黑子低头沉思,宁牵等了好久不见大爷落子,怀疑他是睡着了,便提醒道:“大爷,轮到你了。”

    “我知道,催什么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耐心。”大爷哼了一声,拈着棋子的指尖游弋在两个点之间。

    见大爷犹豫不决,宁牵小声叹了口气,说道“大爷,您看这天色,也到饭点了,您家里人该等急了吧,要不我们下次再下?”

    大爷忙拉住宁牵道:“坐下坐下,谁说我家里人等急了,再急也让他们等着去,好孩子,我们把这局下完再走。”

    宁牵无奈,只得坐下。

    眼见其他大爷大妈吃完晚饭,带着小孙子小孙女出来玩,宁牵忍不住说:“大爷,您的朋友们来了,让其他大爷陪您下吧。”

    大爷不屑地瞥了其他大爷一眼道:“他们不行,就是跟小伙子你下才来劲!”

    宁牵:“……”

    宁牵本来就不太舒服,今天在公园闲坐了一整天,中午饭晚饭都没吃,现在就觉得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小伙子,快下啊!”大爷落了一子后,得意的“嘿嘿”了两声。

    宁牵靠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脑袋,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在大爷的催促声中,迷迷糊糊落下一子,放下去后才惊觉自己下错了。

    见宁牵愣住,大爷警觉道:“落子无悔,可不能耍赖。”

    宁牵盯着落错的点位,无奈道:“可是我原本是想下这里的,真的是看错了……”

    “那就没法了,哈哈,这片是我的了!”大爷毫不留情落了一子,堵死了白子一个角落。

    宁牵苦恼地看着“失陷”的阵地,重重叹了口气。

    “几点了,还不回家?”突然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取走了宁牵手里的白子。

    宁牵惊讶地回头,发现路桓则正在他身后。

    此时的路总头发有些凌乱,平时一向熨帖的西装外套上也多了一些褶皱。

    “你……”宁牵想问他是怎么找到他的,但却被路桓则先握住了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路桓则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十分确定道,“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

    “等等,我这边还有一局棋没下完……”

    路桓则抬眼向对面的大爷看去,发现大爷也正看着他,表情似乎有些难看。

    “他是你什么人?”大爷问道。

    “他是我家人。”宁牵说。

    “他是我伴侣。”路桓则说。

    两人同时说出口,路桓则看了宁牵一眼,又说道:“我是他丈夫。”

    大爷放下棋子,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嘟囔道:“原来他就是你小子娶的老婆,真是见了鬼了,你小子居然也能娶到老婆……”

    宁牵听着听着才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你俩认识?”

    路桓则收回目光,看向宁牵:“嗯,先跟我去医院。”

    “可是,这棋局……”

    路桓则手中还握着从宁牵手里取来的棋子,他扫了一眼棋局,思考了几秒,把白子落在了其中一个点位上。

    “嘿,要你这臭小子来干扰我们!”看着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棋局,突然因为这一子局势急转直下,大爷气得脸色发黑,不过他目光落在宁牵身上时又带着几分愧疚道,“不好意思啊孩子,我只顾着下棋,没发现你生病了,你快去看病吧。”

    宁牵松了口气,和大爷告了别。

    “孩子,病好了再来这里找我下棋啊……”大爷对着快走远的宁牵喊道,见路桓则也回头看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大爷似乎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又说道,“不想来就算了。”

    宁牵:“……”

    路桓则带着宁牵去了自家的私人医院,果然化验检测后得到确诊报告,最近流感盛行,他不幸中招了。

    “39.3℃!”路桓则一字一顿地咬牙念道,“我平时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厉害,还能顶着高烧和人下棋。”

    宁牵怂怂把被子拉高盖住下半张脸:“体温可能是来到医院又升了一些高,在公园里吹着凉风其实没那么热……”

    “吹着凉风?”路桓则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真行,我是不是应该以你的事迹鼓励员工向你学习?”

    宁牵:“……”这就不必了,他怕被打工人打死。

    护士来把针水给宁牵挂上,看着满满四大瓶针水,宁牵整个人彻底蔫了。

    路桓则看着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冷笑了一声。

    听到冷笑声,宁牵如同鹌鹑一样缩了一下,垂下眸不敢说话。

    护士调整好输液器,路桓则跟着护士就走出了病房门。

    路桓则走后,宁牵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大脑的眩晕感和疲惫感顿时袭来,宁牵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晕晕乎乎间,他被摇晃了几下,似乎是怕动到他手上针头的位置,来人又换作戳他脸颊。

    宁牵困难睁眼。

    路桓则见他醒来,收回手道:“先吃点东西再睡。”

    说着,他把保温饭盒打开,饭菜的香味顿时在病房里溢开。

    宁牵看了眼饭盒内的菜,茭白炒肉,干煸西蓝花,番茄鸡蛋,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都是比较清淡的菜。

    如果放在平时,不挑嘴的他应该能吃下两大碗,现在的他却摇了摇头:“我嗓子好疼,吃不下。”

    “我用这个莲藕排骨汤给你泡点饭吧。”路桓则说道。

    宁牵还是摇头:“不想吃。”

    他每次一生病就没胃口,今天中午没去吃饭大概也是受生病影响,完全没有进食欲望。

    “你还有这么多针水要打,不吃饭等会肯定会不舒服。”路桓则说着又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宁牵努力用烧得快转不动的大脑思考了一会,说道:“我想吃草莓冰淇淋和抹茶奶冻。”

    路桓则:“……”是烧糊涂的样子。

    “不行,你现在生着病不能吃这些。”路桓则果断驳回高烧病人的申请。

    宁牵弱弱道:“可是我真的好想吃,我现在的嗓子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堆燃烧的刀片,又疼又热。”

    “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不能吃。”路桓则不为所动。

    宁牵闻言,用汪着水的眼睛看着路桓则不说话,不知道是烧的还是难过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路桓则:“……”别以为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就会心软,他可是出了名的铁石铁拳铁人心肠。

    宁牵见索求无果,轻轻叹息了一声,把脑袋缩回被子里埋了起来。

    路桓则:“……”开始耍赖赌气了是吧。

    “出来。”路桓则一边注意不碰到他的手,一边往下拽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让人重新做一份粥送过来,你吃完那个再吃冰淇淋。”

    宁牵这才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说好了,要给我吃冰淇淋。”

    “嗯。”路桓则应了一声,又咬牙切齿地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耍无赖。”

    路桓则让医院食堂的厨师专门做了一份鸡汤瘦肉青菜粥送过来,在他的监督下,宁牵乖乖喝下了大半桶。

    “饱了。”宁牵放下碗立马说道,“我的冰淇淋,你刚刚答应好的。”

    路桓则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助理手上拿过买来的草莓冰淇淋盒,打开盖子,用小勺挖了一点递到宁牵嘴边。

    宁牵以为是路桓则要喂他,反正他现在生病了没力气,也不矫情了,就着路桓则的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勺尖。

    冰淇淋入口即化,甜甜的草莓味在舌尖绽放开,冰冰凉凉的奶油似乎带走了一丝嗓子的疼痛感。

    宁牵幸福地眯了眯眼,正要伸出舌头再舔第二口,路桓则就收回了手。

    路桓则把草莓冰淇淋盒重新盖好递给助理:“拿去冻起来。”

    宁牵:“???”

    迎着宁牵不可置信的目光,路桓则幽幽解释道:“按照事先说好的,给你吃冰淇淋了,我可没说一次性给你吃一盒,其他的下次再吃。”

    宁牵:“……”不愧是你,大反派,他仿佛看到了拿胡萝卜吊在驴子面前的画面,而他就是那个驴子。

    第 43 章

    宁牵在医院住了三天, 路桓则也在医院陪床了三天。

    宁牵看着在病房里搭建起一个临时办公桌的大佬,忍不住说:“路总,这里办公条件这么差, 会影响你工作效率的吧?”

    “不会。”路桓则手指如飞在键盘上打字回复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道。

    宁牵不甘心地说:“可是公司里也需要你去看看吧?”

    “这家医院就是我名下的,我正好可以趁这几天检查下医院运转情况。”

    宁牵:“……”忘了还有这茬。

    他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路桓则发送完邮件,抬头看向宁牵:“怎么看你这意思, 很想我走?”

    那可不是吗,大佬在这里如同全天监管他的狱警一般,不让他玩手机, 也不能去偷吃冰淇淋薯片,连看本漫画书或者小说超过一个小时,大佬都会以伤眼为理由没收走他的书,似乎除了睡觉也没啥可以干的了, 哦, 不对, 要是他白天睡太久,也会被大佬抓起来, 说白天睡太多会影响晚上睡眠, 还要求他每天要起床活动一下。

    宁牵控制好脸部的痛苦表情,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没有, 您能来陪床是我的福气。”

    路桓则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 关上电脑说:“你先自己躺会,我出去一趟。”

    宁牵面上不为所动地应了一声, 等到路桓则出了病房,他立马精神了几分, 从床头柜里摸出了手机,正准备打开一直在追的综艺。

    病房门又被打开了。

    宁牵手忙脚乱地关掉界面,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只是想查下天气预报。”

    路桓则手还按在门把手上:“所以你查到的天气情况怎么样?”

    “今天会是个大晴天。”

    宁牵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雷声。

    “哦。”路桓则意味深长道。

    宁牵表情僵住,要不要这么不给他面子。

    路桓则进来取走了一份文件,再次关门前说:“要玩手机也可以,不要超过半小时,我等会回来要是看到你还在玩,你的手机就只能由我先保管了。”

    宁牵:“……”

    从病房出来,路桓则径自来到了六楼神经内科。

    “这是这一个月的恢复记录。”路桓则把文件放在主任医师孔世铎的桌子上。

    专业的检测数据医院这边有,这些记录主要是路桓则在家恢复期间的定期自我感知情况记录。

    孔世铎边翻看边说道:“让你来一趟医院可真不容易,要是病人都像你这样,我们的医院可以直接倒闭关门了。”

    面对医生,路桓则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厚脸皮,毫不在乎道:“别废话,直接说恢复的情况。”

    孔世铎笑道:“之前让你好好留院治疗一段时间,你非要急着出院,现在又开始急了?你以为我是游戏人物设计师,给你调调数据就能好啊。”

    “这么说是还没恢复好?可是我自己感觉恢复得还不错。”路桓则说道。

    这是他自己名下的医院,孔世铎也是信得过的人,所以聊起自己的病情才能无所保留,他自我感觉近期下肢已经基本恢复知觉,可以不依靠拐杖短距离行走,现在他还一直坐着轮椅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罢了。

    孔世铎凉凉看了他一眼:“怎么的,路总还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好吗?就你的病情程度,要是好好按照之前我给你做的治疗康复计划来执行,早就可以恢复好了,看看你这检查报告,现在才恢复了七八成,以后你出去了可别说是我负责给你治疗的,我可丢不起这人。”

    路桓则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这就是他不愿意来看医生的原因,又唠叨又阴阳怪气,不过孔世铎的医术那确实是十分高明,在他专攻的这个领域内,就算放眼国际上,也是排得上名的,所以路桓则才能容忍他的数落。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路桓则又问道。

    “这得看路总你配不配合我的治疗方案了,如果按照我的方法治疗,大概再过两个月左右可以完全康复。”

    “要这么久?”

    孔世铎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还是治疗顺利的情况下,要是路总还是不遵医嘱,一年半载说不准也恢复不好,这是新的治疗方案。”

    孔世铎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递了过去,又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对自己的身体开始上心了?”

    路桓则的情况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只不过装作久病不愈和真的久病不愈是两码事,路桓则完全可以恢复好后继续坐在轮椅上,可是以前的路总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抱着“随缘康复”的心态,要不是路总给的太多,他是十分想将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拖进黑名单的。

    “我一直对自己的身体都很上心。”路桓则一边翻看着治疗方案一边说道。

    孔世铎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道:“鬼话连篇,是不是被你那位夫人给嫌弃了?”

    非必要从不踏入医院大门的路总,居然会主动来医院,听到这消息已经令孔世铎感到意外了,听说路总是带着他夫人来看病又让孔世铎多了几分震惊,路总什么时候管过别人死活,别说别人的死活,就是路总自己的死活他似乎也没那么在意,否则也不会在车祸后不久就为了工作匆匆出院。

    路桓则懒得理他,继续翻看手里的资料。

    孔世铎八卦之魂燃烧,挤眉弄眼地说:“我听住院病那边说路总在病房陪了三天床,你这夫人可真够粘人的哈。”

    想到刚刚出病房前宁牵那副巴不得他走远一些的表情,路桓则沉默了一瞬道:“他年纪小,得有人照顾。”

    年纪小的意思是指二十岁的大男孩吗?孔世铎笑得嘴角都有些抽搐了:“路总真是懂得关心祖国的花朵。”

    路桓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孔世铎马上憋住了笑,从医生专业性的角度出发认真道:“虽然路总你没有完全康复,但看目前你的恢复情况其实并不影响正常夫夫生活。”

    路桓则翻资料的手顿住,他收起治疗方案说:“探听病人病情以外的私人生活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医生应该做的,希望孔医生以后多把注意力放在病人的治疗上,否则我会怀疑自己是花钱请了个娱乐媒体记者。”

    孔世铎:“……”

    说完,路桓则带着治疗方案就回了宁牵的病房。

    回到病房时,就看到宁牵正趴在窗台边往外看。

    “你在做什么?”路桓则忙过去关上窗户,把冷风隔绝在窗外,同时用眼神对这种“一时盯不到,就开始作”的行为表示斥责。

    “我只是看看天到底会不会下雨。”宁牵解释道。

    “下雨又怎么样,不下又怎么样?”路桓则奇怪地问道。

    “打雷又下雨的话,那可就难办了。”宁牵有些苦恼道,“我们病房里只有一张床。”

    路桓则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宁牵继续说:“病床睡不下两个人,这次路总你要是还怕雷雨天的话,只能回去找杜管家陪你了。”

    宁牵指着窗外天空说:“看这天色是快要下雨了,路总你还是早点回去,免得等会雨大了被堵路上。”

    路桓则:“……”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还是想赶他走。

    看着窗外已经落下的小雨滴,路桓则笑了:“已经下雨了,路上湿滑,开车不安全,我今晚就住这里了,等会我就让人送一张床过来。”

    宁牵张了张嘴,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顿时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这场雨又绵又长,到了晚上,窗户还被雨滴打得乒乓作响。

    屋内,只有路桓则的临时办公桌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他依然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已经睡醒一觉的宁牵翻了个身,隐隐约约察觉还有灯光亮着,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墙上的挂钟。

    “路总,已经凌晨一点了,你还不睡吗?”宁牵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问道。

    路桓则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向宁牵:“我吵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宁牵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别说是敲键盘,就算碰上打雷他也不带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身,表情颇为认真地说道,“可是不早睡,是会猝死的。”就像他上辈子一样。

    路桓则听到这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他关上电脑,来到床边揉了一把宁牵睡得翘起的蓬松头发。

    “这么担心我吗?”

    宁牵才睡醒,眼神有些懵懂,一时没想清楚路桓则为什么这么问,他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他而已。

    他拂开那只在他头发上作乱的手道:“随便你吧,我要继续睡了。”说着又钻回了被窝。

    手中突然失去了可以rua的脑袋,路桓则的心内却愈发多了几分痒意,他简单洗漱好,也爬上了床。

    他的床是和宁牵的病床紧挨着,稍微用力一推就能把那道缝隙填平,像是拼接在一起的,所以躺上去就和双人床没什么区别。

    旁边的人触手可及,路桓则盯着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思绪不知怎么飘到了白天在孔世铎办公室的对话上。

    他试探着掀开了隔壁床的被子,见宁牵没有什么反应,他又伸手一捞,把人卷进了怀里。

    宁牵半睁开眼睛:“?”

    “天气冷,抱着睡更暖和。”路桓则又拍了拍他的背说道,“睡吧。”

    宁牵打了个哈欠,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路桓则确实像个大火炉,他在被子里捂了这么久手脚都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有个人形暖炉也不错的样子。

    “哦,谢谢你帮我暖手,你也快睡吧,晚安。”宁牵嘟囔道,眼睛都快闭上了。

    路桓则还是没有移开目光,宁牵没有挣开,是对他这样不反感吧?还是习惯这样了?

    趁着宁牵现在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路桓则试探地问道:“以前也有人会这样给你暖手吗?”

    “唔,暖手的话……”宁牵已经在快睡着的边缘,勉强应付道,“只有哥哥会给我暖手。”

    小时候,他们父母刚离世那段时间,他的哥哥一个人带他,由于缺乏带娃经验,加上他身体也弱,三天两头就生病,他哥哥花费了很多时间陪他往医院跑,小小的他经常被哥哥抱在怀里在医院各个科室间穿梭,哥哥温暖的怀抱也成为了他童年深刻记忆之一。

    路桓则拍背的动作突然顿住,艰难开口道:“什么哥哥,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不是男朋友,哥哥就是哥哥。”

    虽然宁牵否认了“男朋友”的说法,但路桓则也听出了这个“哥哥”对宁牵的特别性,心内顿时有点酸酸胀胀的。

    他继续拍着宁牵的背问道:“你们现在还来往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他?”

    宁牵本来就有些困,被他这有节奏的拍了几下,又打了个哈欠:“见不到了……”

    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睛也完全闭上了。

    路桓则松了一口气,不管那个男人多么特殊,只要不再往来就行。

    “等过了这段时间……”路桓则轻轻说道,等他身体康复,等路家的事解决,等那些麻烦的人和事都暂时平息,“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妈好吗?”

    宁牵沉沉闭着眼睛,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听到了这声回应,路桓则一直紧绷着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

    怀里人已经睡熟,路桓则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仔细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细到连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都看得清,呼吸扑在他的下巴上,一下一下,像拂过心尖的羽毛。

    路桓则看了许久,把人又拥得更紧了些。

    窗外雨声渐轻,屋内两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嘴角都微微扬起,似乎都进入了一个好梦。

    第 44 章

    虽然被路总“监管”的日子是无聊的, 但比起去上班那还是要好得多。

    宁牵还想多住几天院,可惜这家医院就是路总开的,主治医生每天老老实实和路总汇报着他的身体恢复情况。

    到第五天时, 宁牵还是被路总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路总,您公司要是有急事的话,您就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再留院观察两天也是可以的。”

    路桓则不为所动,一边指挥医生办理出院手续, 一边道:“医生说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宁牵急了:“那是医生巴不得病人腾病床才这么说的,我自己觉得还没恢复好,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头晕。”

    路桓则瞥了他一眼得出结论:“你头晕那是因为手机玩太多了。”

    宁牵:“……”

    眼见已经无法改变出院的事实, 宁牵只能悲伤接受。

    收拾好东西,宁牵打算自己去打个车。

    “上车。”路桓则让司机把车停在宁牵面前,“我送你去研究所。”

    宁强:“???”这还是人吗,才出院就被打包抓去上班, 不愧是你, 当代资本家。

    宁牵磨磨蹭蹭上了车, 捏了捏手中的包说:“我先回趟家,把衣服放回去。”

    “你把你的东西放在车上, 我等会让司机送回去。”

    宁牵连唯一回家的理由也被堵死了, 整个人如同失去梦想的咸鱼一般瘫在座位上。

    路桓则突然问道:“寒假过后你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吧,有打算继续读研吗?”

    “啊?”宁牵不知道路桓则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他摇了摇头道, “不读了。”

    “为什么?”路桓则目光犀利地盯着宁牵。

    宁牵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清凉,他坐正身子说:“我学习不好, 混个大学毕业证就已经不错了。”

    他这么说也不算骗人,原主前三年的挂科率, 差点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更不可能保研,而今年的考研时间已经过了,他想要继续读研就只能等到下一次。

    不过考研那是不可能考的,宁牵坚定地想道。

    不知想到什么,路桓则似笑非笑道:“难道不是为了照顾残疾丈夫,要赚钱养家吗?”

    宁牵:“……”是谁这么大嘴巴?

    路桓则欣赏完宁牵变来变去的脸色,才说:“我暂时不需要你给我软饭吃,家里也不缺这点钱,供你读个研还是供得起的。”

    宁牵汗流浃背了,立马拖出原主的“实绩”:“我不是读书的料,路总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查我的大学成绩,能顺利毕业我就知足了。”

    路桓则是见识过他现场汇报的水平,自然不相信这个说辞:“要是担心以前成绩不好,我可以帮你联系考研辅导班和导师。”

    宁牵有些烦闷地捏着手里的包缓解心情:“我真的不想读书了。”

    “那你是想毕业了直接来当我的助理?”

    宁牵:“……”那还不如去读研。

    路桓则看出他不愿意,又问道:“不继续读书也不工作,那你是想待家里做全职太太?”

    听到这个选项,宁牵表情扭曲了一瞬,什么鬼的全职太太,难道他就不能直接进入退休步骤?

    “虽然养着你也没什么,不过毕竟你这么年轻,待在家里时间久了,闲言碎语会多。”路桓则不在乎这些话,但他怕宁牵受不了,年纪这么小,又长了这样的容貌,如果就这么依靠他养着,圈子里其他人肯定会看不起宁牵,以后也很难再交到高质量朋友。

    而且他是见过宁牵大放异彩的,他希望这样优秀的宁牵能去到更大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不管他有什么顾虑,他都会帮助他扫平这些阻碍。

    宁牵僵硬地“哈哈”了两句:“路总考虑得真周到。”

    路桓则可没这么好糊弄,他继续追问道:“所以你自己的想法呢?”

    宁牵迎着路桓则认真的目光,只能说:“我会好好考虑路总的建议,路总先让我好好想想吧。”

    路桓则这才收回目光说:“你是该考虑考虑,不过可别考虑太久,年后就是春招,时间不等人。”

    春招?哦,对,是有这个来着,上辈子他没参与过,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参与的,宁牵脸色麻木地想着,他怎么对自己的退休生活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凭借资本家路总的精打细算,婚约到期后真的会如数一次性结清养老金给他吗,他之前那么慷慨地投资给路总东山再起的创业金是不是大概率也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宁牵就坐立难安,他忍不住问道:“路总,之前说好你们路家那几家公司的经营权归你,我拿一部分分红,那些分红什么时候才能……”

    那些分红倒是已经存在了一张专门给宁牵的卡里,只不过路桓则一直没想起来拿给宁牵,见宁牵这副懒散松懈的样子,他心思一转又说道:“我已经把钱存入你的教育基金里了,你之后考研期间的一切费用会从这笔钱里出。”

    “啊?”宁牵有些傻眼,怎么就决定他要去考研了,他不甘心道,“考研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可别欺负他不懂,那么多分红,少说也够几万个他读研了。

    “剩下的帮你存进创业基金里,等你开始创业,这些钱会作为你的启动资金。”路桓则帮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宁牵瞪大了眼睛,合着就是一分钱都不会直接到他手里了?

    “路总,我觉得这样安排有些不妥……”见路桓则斜眼看来,宁牵咽了咽口水,修改措辞道,“您的安排自然是非常好的,不过我觉得也得安排一部分自由资金供我个人平时使用。”

    “你平时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路桓则问道。

    宁牵想了想,吃的,在家时路家厨师和杜管家就会准备好,在研究所时有餐补,只要不点外卖,光吃食堂也就几百块钱;衣服,杜管家每月都会帮他和路桓则采购应季衣物,就算是他有自己想买的,跟杜管家说一说声,杜管家也会打点好,日常用品就更不用说了,小到一包外带的纸巾杜管家都会提前帮他准备好,还有公交卡地铁卡杜管家也会每月帮他充钱,这么想想好像真的没啥需要用到钱的。

    都怪杜管家太周到了,宁牵恨恨地抓了抓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地说道:“我需要买奶茶。”

    路桓则算给他听:“假设一杯奶茶二十元,你一天喝一杯……”

    “我的奶茶需要加很多小料,一天得喝两杯。”宁牵勉强抬高价格。

    路桓则从善如流道:“好吧,那就一杯奶茶三十元,一天六十元,一个月一千八,给你算个整的两千元,一年两万四,如果得了糖尿病,医药费另算。”

    宁牵:“……”

    两万四就两万四,总比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好,宁牵安慰自己,这好歹是个从资本家手里抠出钱的小胜利,却忘了本来这些钱都应该是他个人的。

    对于给宁牵的分红,其实路桓则本来没有这些计划的,但刚刚想到宁牵以前有钱就会大手大脚乱花,便找了借口暂时把钱扣住,至少得等宁牵学有所成或者有了自力更生能力的时候再把钱交给他去支配。

    车子停在了研究所前,却没马上开走。

    路桓则和宁牵一起下了车。

    “你也要进去?”宁牵问道。

    “嗯。”路桓则应了一声又说,“你来推着我进去。”

    路桓则的助理被留在原地,只有宁牵一个人陪着他进去,宁牵不知所以,但还是听从路桓则指挥,绕着整个研究所可参观区域走了一遍。

    路上还碰到了不少同事,宁牵自从上次汇报会后,在所内一战成名,很多人都认识了他,一路上免不了打招呼。

    对于路桓则,有的人见过他,但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宁牵本来还想着介绍一下这是他们项目的投资人,不过似乎他的同事们并不需要他开口。

    同事们看到路桓则坐着轮椅,又是由宁牵推着,立马想到了所里那个宁牵为爱赚钱养家的传闻,这不就是男主人公残疾人丈夫吗?

    他们心领神会道:“来参观一下咱们基地呀,是该来看看,咱们基地的工作环境可是非常好的,宁牵在这里上班,你也可以放心了。”

    路桓则点了点头。

    同事们又说:“咱们所内的福利待遇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而且宁牵手头那个研究是重点项目,以后的前景不可估量。”

    同事们拼命暗示让宁牵留在所内的好处,路桓则也非常上道地说:“确实不错。”

    同事们看着这个虽然下半身瘫痪,但脾气随和又长相俊美的男人,心内都道怪不得宁牵愿意为爱赚钱养家,换成这样的男人,他们也愿意啊!

    “宁牵,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

    迎着同事们莫名诡异的鼓励目光,宁牵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宁牵推着他转了一圈,收获了一圈来自同事们的关爱。

    回到起点,宁牵问道:“不去我们组看一下进度吗?”

    路桓则看着脑门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的宁牵,说道:“今天暂时不去了,我们回家吧。”

    宁牵应了一声,才突然反应过来:“我们今天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路桓则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言。

    宁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陪着路桓则走了一圈,又回了家。

    回到家后,宁牵又接受到了来自杜管家的热情关心,一顿饭吃得他差点撑到喉咙。

    晚上洗完澡躺到床上,他才突然惊觉自己被舒服的生活给迷惑了。

    舒适的生活是短暂的,大四毕业,他就得被大佬逼着去搬砖了。

    不行,得想一个办法,大佬压榨他的合理所得,他难道就不能薅资本家的羊毛吗?

    宁牵下载了一个股民APP,他不懂这些,但他可以确定,大佬现在还在隐藏实力阶段,但用不了多久,他的公司就会异军突起,成为商界的一个传奇,他只用趁现在投资大佬公司的股票不就好了。

    至于大佬现在的公司叫什么……

    宁牵思考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他自然不敢去直接问路桓则,那就只能问和路桓则合作的腾应了。

    上次吃过饭后,路桓则的这些朋友都很热情地加了他的好友,宁牵找到联系人里的腾应,思考着措辞,把问题发了过去。

    【腾总,最近忙吗?】

    正在和路桓则通视频,讨论近期工作安排的腾应,瞄了一眼手机,眼神变了变。

    第 45 章

    收到信息的腾应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而是看向视频那头的路桓则,对着屏幕摇晃了一下手机界面道:“你老婆怎么大晚上不休息,给我发消息?”

    腾应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他这个朋友对宁牵霸道的占有欲, 为了避免被无辜卷入这对夫夫的奇怪爱情小游戏中,他明智地选择把宁牵和他的对话界面给路桓则看了一眼。

    路桓则看到聊天界面,眉毛一挑,过了几秒,似笑非笑地说:“他不是问你话吗, 腾总为什么不回答?”

    路桓则叫他“腾总”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在合作伙伴面前,路桓则对他的尊称, 另一种就是私下他做了什么事让路桓则感到不快了,路桓则就会开始阴阳怪气。

    可是这次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宁牵先找的他吗,而且他都这么坦荡地告诉路桓则了,怎么还拿着他撒气。

    腾应有些生气地想把视频关掉, 不想理这个吃醋精。

    瞥见腾应手指移动的动作, 路桓则幽幽道:“怎么, 还想要关了视频偷偷聊?是我不识数了,打扰你俩聊天了。”

    腾应:“……”这颠倒黑白的能力, 说得就好像他关了视频就是心虚一样。

    “谁说我要关视频了, 我这是要调整一下屏幕亮度,方便路总看得清聊天界面, 免得冤枉好人。”

    说着, 腾应当着路桓则的面就回复道:【有什么事吗?】

    消息发出去,立马收到了回复, 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

    【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

    腾应警觉,这可是路桓则的老婆, 放着堂堂路总不找,偏偏来找他,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可以去你们公司实习吗?】

    腾应看了视频那头的路桓则一眼,揶揄道:“路总是怎么回事,连帮自己老婆找个实习机会都找不到吗?”

    路桓则也沉默了,白天跟他谈起毕业后的打算,宁牵压根没提想找其他实习岗位的事,没想到转头就找上了腾应,难道腾应这家伙看起来比他更靠谱?

    【你想到我们公司应聘什么岗位?】腾应沉着回复。

    【请教您一下,腾总觉得哪些岗位适合我?】

    【有文员,助理秘书,技术员、工程师助理……】腾应列举了几个适合实习生的岗位。

    【这些岗位是在哪几家公司就职?我想先了解一下业务范围。】

    宁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像他这样大四还没毕业的实习生,腾应只不过是看在路桓则面子上提供他一个实习岗位,大概率会告诉他一些子公司的名字,主公司他也没肖想过,只要能占先机买这些子公司的股票,就算不能像主公司那样一路高涨,光是靠主公司带飞,也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让他来川行应聘助理秘书。”路桓则思考了一秒,快速说道。

    听到“川行”两字,腾应忍不住道:“你也适可而止吧,成天在家里看着还不够,连上班都要带在身边,你就不怕他被其他员工说闲话?”

    “只是个实习期的助理秘书而已,”初入职场由他亲自带自然比放手给别人带要好得多,等宁牵上手了,就可以让他去一些比较重要的岗位上历练,路桓则又说道,“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他身份?”

    腾应无语望向天花板,失去了和恋爱脑路总交流的欲望。

    他按照路桓则的交代回复了过去。

    宁牵看到这个公司名字,只是回复了【谢谢您,我先了解一下公司业务范畴和工作内容】,就关闭了界面。

    他通过网上搜索,找到了“川行”这家公司的信息。

    “这涉及范围够广啊。”宁牵扫了一眼顺手查到的资料,又点开川行的股票,这家公司的股目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相信不出两年,就能把路桓则从他这里扣下的养老金连本带利又薅回来。

    宁牵算了一下手头现有的钱,以前原主父母留下的遗产不剩多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再加上这段时间省下的零花钱,也有个小几十万,他一股脑全买了川行的股票。

    交易完成后,宁牵看着只剩下两位数的余额,自我安慰道:今天勒紧裤腰带,明天就能发大财。

    为了节省支出,宁牵开始自带便当,以往午饭他一般是在所里食堂吃或者点外卖解决,不过从现在开始,他每天早上吃完早餐都把剩余没吃完的食物装进饭盒里。

    路桓则问起来,他就说自己早上上班会饿,想带一点面包点心去,这样中午饭就解决了,晚餐没办法,只能去吃食堂,还好食堂不怎么贵,不过宁牵也只敢点一荤一汤,要是汤里有肉沫或者鸡蛋,就勉强算是一荤了,吃不饱晚上回家再吃点宵夜就行。

    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杜管家的怀疑,宵夜他也不敢天天吃,实在饿不住了就使劲喝水,勉强欺骗过胃后,第二天早上再吃早餐填补回来。

    杜管家眼见宁牵每天早上打包带走所有早餐剩下的面点,晚上回来还要加餐,可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不由担心地和路桓则讨论起这件事。

    “我觉得宁先生可能是内分泌系统或者消化系统出问题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每天摄入那么多食物,人还越来越消瘦了。”

    路桓则不时常在家里,但隔三差五见到宁牵也觉得他精神差了许多,问他也只会得到工作有些累的回答,他为此还专门打电话旁敲侧击地让周泽南不用那么赶进度,别没研究出结果,人倒先跨了。

    “嗯,我知道了,等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路桓则说着就预约了周末的体检科。

    周末,本来还想睡个懒觉的宁牵被薅上了车,一通检查结束,路桓则拿着写着“营养不良”“慢性胃炎”的报告单,用指尖压了压额头鼓起的青筋,努力压制住怒火把报告单推到宁牵面前,还用指节对着报告单结果敲击了两下。

    正在开心吃着体检餐的宁牵看到体检结果,心虚地收回目光,假装仔细盯着手中正在剥壳的鸡蛋:“体检不就是这样嘛,不查出一点病都不好意思说来体检过。”

    “所以,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是营养不良和慢性胃炎?”路桓则收集过宁牵之前的资料,里面就有他半年前的体检报告,当时宁牵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是少见的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的人,这来到路家半年,好吃好喝的养着,反倒养出个“营养不良”“慢性胃炎”来了?

    宁牵沉默地低下头,继续专心剥鸡蛋壳。

    路桓则见他这副装鸵鸟的样子,只能通知消化内科、内分泌科、心内科等十来个科室进行详细会诊。

    得到的会诊结果是:没有大病,就是病人营养物摄入量不足。

    “营养物摄入量不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路桓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说话的医生。

    那名医生被路桓则如寒芒般的眼神盯着,感觉浑身都快被戳穿两个洞,忙低下了头。

    孔世铎作为会诊医生之一,因为之前和路桓则有些交情,此刻也忍不住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他道:“简单来说就是饿的。”

    路桓则又看向身边的人。

    宁牵偷偷抓桌上瓜子的手顿住,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不饿,只是嘴馋。”

    路桓则:“……”

    参加会诊的医生都是各科室的主任,也都清楚路桓则和宁牵的关系,他们互相之间用眼神进行交流,脸色十分精彩。

    会诊结束,路桓则本来要带着宁牵回家,走到半路想起来有份医疗项目方案要带走,两人又折返回去。

    院长去档案室找资料时,两人就等在院长办公室。

    路桓则一言不发冷冷看着宁牵,宁牵有些不自在地掏出手机假装看新闻,试图缓解这沉重的压迫感。

    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听说这个小美人当时嫁给路总就是不情不愿的,这熬了半年没离,我还以为两人先婚后爱产生爱情火花了。”一个医生说道。

    另一名医生说道:“可不是,上次他生病,还是路总亲自把人送到的我们呼吸感染科,陪了好几天床,那个关心的哟,恨不得24小时绑在一起。”

    “啧~这么看来是路总的一厢情愿啊,可也犯不着用不给吃饭的方式折磨人吧。”

    “这你就不懂了,霸道总裁虐恋流听说过吗?为了逼金丝雀待在自己身边,搞囚禁play、小黑屋什么的都是常用手段,饿上几天算什么,我还见过玩得大的把人折磨得都快脱形了,十一楼骨科那边不就有对重组家庭的兄弟这么搞吗,那弟弟非要和哥哥在一起,把人关在公寓里两个月,家里其他人都没发现,后来逼得哥哥跳楼摔断了腿。”

    “这么看来,路总也还算好的,只是没给饭吃而已。”

    “嗐,谁知道呢,咱们路总是什么人物,别说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美人,就是对付老奸巨猾的商人,路总玩起心理战来也是得心应手,你没看见那个小美人乖乖巧巧的样子,肯定被咱们路总吃得死死的,私下里说不准被路总怎么驯养呢,刚刚咱们会诊时他饿得都开始嗑瓜子了,为了维持路总的体面还是只说是嘴馋,谁信呢?”

    “我再悄悄和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路总来陪床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非要我们腾张床给送去那小美人的病房里,还拼成了个双人床,那小美人可还在生着病呢,你想想病中的小美人毫无反抗之力,会发生什么?”

    “禽兽!怎么能在病房里这么、这么……就那么几天都忍不住,在家里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你小声点,这事只有我们科室的人知道,千万可别传到路总的耳朵里,不然……”

    “你俩有什么事吗?”院长的声音响起。

    见院长拿着一份资料袋进来,两名吹了半天八卦的医生立马收起吃瓜的表情,正色道:“我们来交这季度科室情况报告的。”

    院长看了一眼俩人手里的材料说:“放这吧。”

    两人正要转正离开,突然听到院长对着隔间说道:“路总,您要的资料我拿来了。”

    两名医生:“……”

    第 46 章

    拿好资料, 宁牵推着路桓则坐着电梯往下走。

    电梯里都是反光镜,宁牵避无可避地和镜子里的路桓则对视了。

    路桓则冷笑了一声:“囚禁play,不给吃饭?”

    宁牵:“……”

    见宁牵企图转移目光, 路桓则又是一声冷笑:“PUA大师,驯养?”

    宁牵无辜望脚尖。

    路桓则继续冷笑:“在病房里胡搞?”

    不是,他们乱吃瓜关他宁牵什么事,这个霸总囚禁虐恋剧本又不是他写的。

    宁牵被路桓则阴恻恻笑得毛骨悚然,电梯间里的空间又十分狭窄, 这种压迫感就更重了,他只能保持面带微笑,假装自己很淡定。

    电梯来到一楼,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宁牵顿时松了口气,刚刚他差点以为要被大佬暗杀在电梯间里了。

    推着路桓则走出电梯间的瞬间,宁牵突然听到路桓则用不辨喜怒的声音说道:“既然外人都是这么看的, 我不做一点什么似乎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你说是吧?”

    是个头啊!宁牵硬挤出的笑容都快僵了:“长期在医院工作, 成天面对病患,难免精神压力有些大, 产生些乱七八糟的幻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路总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没必要和他们计较。”

    “我没说要和他们计较, 我只想问问‘被囚禁的金丝雀’宁先生, 我究竟什么时候没给你吃饱饭?”

    宁牵:“……”

    其实就算宁牵不回答,路桓则也猜得七七八八, 在路家有专门的厨师做饭,自然饿不到宁牵, 他也亲眼看着宁牵认认真真地吃完早餐,那问题只可能出在宁牵在研究所吃的午餐和晚餐上,那么大的研究所肯定不至于饿着这些科研人员。

    “是不是研究所食堂的饭菜不合你口味?”路桓则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额……其实……”其实食堂的饭菜也挺不错,只不过他没钱吃而已。

    见宁牵吞吞吐吐,路桓则以为说中了,便说道:“以后午餐和晚餐我会让人做好送过去给你。”

    宁牵愣了一下说:“不用了,太麻烦了。”

    路桓则冷笑道:“嫌麻烦?那你别挑嘴啊。”

    “我其实……”

    “好了好了,”路桓则打断他道,“不喜欢吃食堂不用勉强,让司机送个饭也没多大事。”

    宁牵眸光微动,盯着路桓则的头顶喃喃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搞得好像……”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夫夫一样。

    路桓则背对着他,没察觉到异样,想到宁牵不好好吃饭的事,心头又是一阵怒火中烧:“我担心我再不对你好一点,过几天热搜就是我爱而不得把你饿死在家中的新闻。”

    “哦。”宁牵心头闪过一点淡淡的失落,原来是怕被媒体乱写啊。

    但他还是认真承诺道:“我会好好吃饭的。”

    上次是他没经验,把所有钱都投进了股票里,这个月的实习工资马上就发了,就算路桓则不给他送饭,他也能正常吃上食堂的三菜一汤。

    原本他以为路桓则说的送饭只是送几顿,没想到路桓则真的让司机餐餐都送过来。

    宁牵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面对同事们的围观也无所谓,免费的饭菜这么香,再矫情就不礼貌了。

    这天,宁牵提前等在停车点。

    车子到了,司机下了车,手里却没有提餐盒,而是来到后面打开了车门,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牵抬眼看去,就看到车内已经坐了一个人。

    宁牵扒着车门有些惊喜道:“路总,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先上车。”路桓则说道。

    宁牵乖乖上了车。

    车子发动后,路桓则才说道:“跟我回一趟路家老宅,下午我帮你请假了。”

    宁牵有些意外地看着路桓则面无表情的侧脸问道:“怎么今天突然要回去?”

    “你忘了,上次我那俩个堂兄堂弟还专门来邀请过。”

    “可是他们不是说让你过年回去吗?”宁牵打开手机日历,反复确认了一下,距离过年还有八天,连研究所里都还没放假呢。

    路桓则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道:“谁说我要跟他们一起过年了,和那些人一起过年,你不觉得晦气吗?”

    “可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一起过年,今天又何必去?”宁牵不解。

    “路家的习俗,今天祭祖。”路桓则语气淡淡。

    宁牵看着路桓则有些发冷的脸色,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路总,你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不想吃。”

    话才说完,手心里便被塞了什么东西。

    路桓则低头看去,是几颗奶糖,小孩子才爱吃的那种玩意儿。

    还不等他开口,宁牵就说道:“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啦。”

    他心情差得有这么明显吗?路桓则看了一眼车窗反射出的模样,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宁牵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车窗上还看到了身后人偷偷摸摸打量他的表情,路桓则突然很想抬起手揉一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一抬手才想起来手心里被硬塞的奶糖。

    路桓则盯着奶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剥开了一颗放进嘴里,甜腻的奶香味化开。

    再次确定,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但似乎心情真的变好了一点点。

    俩人来到路家时,祭祖已经快结束了。

    路家的祭祖通常都是早上开始,按照流程走完差不多都是中午了,祭祖结束一大家子人再一起吃饭。

    路旭升和路梓桐见到意外来客,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路梓桐对路桓则宁牵两人有很深的心理阴影,见到他们立马有些慌乱地看向自己父亲路正礼:“我通知他的是过年那天回来,也不知道他怎么……”

    路正礼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小则回来就回来了。”

    路老爷子神情有些晦暗,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路桓则和宁牵一眼说:“既然回来了,就过来给祖先们磕个头。”

    从路桓则进门,路家人的神情都变得很微妙,听到这话,他们齐齐把目光聚焦到路桓则身上,谁不知道路桓则之前是从来不参加路家祭祖仪式的。

    路桓则不参加祭祖的原因旁系不清楚,他们本家人都心照不宣,路桓则的母亲去世在路家祭祖的同一天,那个女人被草草了结了后事,送她离开的那天,路家人都照常聚集在路家老宅进行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只有路桓则一人带着母亲的骨灰离开,从那之后路桓则再也没参加过路家的祭祖,路老爷子也没提过要他参加,双方就这么僵持又平静的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路桓则居然会今天出现在路家。

    对于路老爷子的吩咐,路桓则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腿脚不方便。”

    路老爷子又看向宁牵:“既然你们都结婚了,就由他代你来跪拜也行。”

    路桓则刚要开口帮他拒绝,宁牵自己就说道:“我父母去世后家里人找人给我看过,说我是天煞孤星,不宜和人结缘太深,恐会给旁人招致灾祸,按理说我和阿则哥哥结婚了,就是一体的,但我就怕这一磕,给路家带来什么不好的……”

    宁牵欲言又止地扫了一眼众人表情,见路老爷子微微蹙眉,心知对方并不会相信这三言两语,他又笑着说道:“当然这只是封建迷信,路家都是学过有文化有见识的人,这些无稽之谈相信大家也不会介意的,之前我也是不想牵连阿泽哥哥才想着和他离婚算了,但阿泽哥哥坚持不离,你们看,阿则哥哥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说着宁牵推着轮椅的手悄悄戳了戳路桓则。

    路桓则的后背被指尖轻轻戳了几下,带来一股痒意,这股痒意似乎透过皮肤来到了胸口,他压制住快要翘起的嘴角,使劲咳了几声,咳完后歪歪倒向一边,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道:“是的,我最近恢复得还不错,这还要多亏了他的照顾。”

    路家众人:“……”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还是说爱情蒙蔽了路桓则的双眼?

    见路老爷子还是沉默不语,宁牵主动上前取过三支香,在火烛上给香点上火:“十多年了,终于能再次参加这种家庭活动,我真的好高兴,以前在宁家,家里人都不给我参加这种仪式,还是你们路家大门大户,不拘这些小节,我一定要给路家老祖先留下个好印象……”

    宁牵话音还没落,手里的一支香突然从中断裂。

    路家众人:“……”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路老爷子眼皮一跳开口道:“算了,你心意到就好,祭祖的仪式也差不多结束了,你去陪小则吧。”

    话才说完,还不等宁牵反应过来,手中的香就被一旁的路正礼抽走扔掉了。

    宁牵:“……”倒也不必表现得这么嫌弃。

    宁牵退回路桓则身边,扮演好安安静静的小媳妇角色。

    路桓则冷眼旁观者路家人走完最后的祭祖仪式,结束后,在路家老爷子的带领下,众人向餐厅走去。

    路过路桓则身边,路老爷子为了维持大家长风度,还是说道:“小则你们吃了没,没吃也一起来吧。”

    宁牵感受着满屋子神色各异的目光,顿时就没了食欲,路桓则看向他时,他小幅度摇了摇头。

    路桓则心下了然,便对路老爷子直接道:“不必了,我找你有事。”

    路老爷子瞥了路桓则一眼,似乎是对路桓则的态度有些不满。

    路桓则又道:“你要嫌麻烦的话,我在这里说也行。”

    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路老爷子沉下脸才说:“你跟我来书房。”

    路桓则对宁牵说道:“我先上去一下,你要是不喜欢呆在这里,就去二楼走廊右边最尽头的那间房里等着我。”

    说着把一把钥匙放进了宁牵的手心。

    路桓则走后,原本压制着好奇的路家众人,再也按捺不住地把眼神往宁牵身上扫。

    宁牵当作没看见一样,抬步就朝楼上走去。

    宁牵用钥匙打开了最尽头的房间门,入眼都是被白色罩单所覆盖的物体。

    既然路桓则给了他这间房的钥匙,就代表同意他参观吧,宁牵想着,掀开了罩单。

    房间内大多数物品看起来都有些年代了,水晶球微微泛黄,八音盒早就没电了,连两个玩偶所穿的布料样式看起来也是二十多年前的风格。

    宁牵一样一样看过去,看出房间原来的主人应该是个女性,心内的猜测在看到一个相框时有了答案。

    木质的相框内是已经褪色的照片,照片上一个长相非常美丽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坐在秋千上,看着孩子的神情异常温柔,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朦胧的光圈。

    女人的长相和路桓则有七八分相似,不难猜出女人的身份。

    宁牵轻轻用指尖描摹了一下照片上的小婴孩,看了许久,又把相框放回原处。

    屋内有很多有趣的小手工,比如木质雕刻的啄木鸟,褪了色的折纸花,还有亲手编制的小花篮……

    宁牵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后要是有时间他也想试一试自己做这些。

    窗台门口放着一个花瓶,只不过那里再也没有插上过鲜花,宁牵推开窗子,原本以为会看到路家的花园,却没想到入眼的是一片缭乱的杂草地,野草和荆棘肆意生长,毫无美感,远处是一片阴沉沉的森林,带着几分窒息的压抑。

    宁牵皱了皱眉把窗子又关上了。

    屋内还有一架老旧的钢琴,宁牵打开钢琴,抚摸过黑白琴键。

    他并不会弹钢琴,只能试着按了几个键,零碎不成调的音符传出。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丝滑地弹过几个琴键。

    宁牵回头,就看到路旭升正站在他身后。

    宁牵敛目,然后把钢琴盖子又重新放下,重新盖上罩单,不知为什么,对于被路家人碰到原屋主人的东西,他就是有些不舒服。

    “你有事吗?”宁牵盖好罩单,回身问道。

    路旭升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我刚刚看你一个人上楼,小则不在你身边,我怕你孤单。”

    “我这个人不怕孤单,怕生。”宁牵说道。

    第 47 章

    对于宁牵表现出的生疏, 路旭升毫不在意地:“小宁,你以后可以多回路家走动走动,熟悉起来你就不会怕生了。”

    宁牵知道路旭升目的不在于和他来闲扯, 只是笑了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路旭升话锋一转又问道:“上次不是和小则说好了过年才回来吗,你们要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先通知我们一声?”

    宁牵故作惊讶道:“原来你们路家还有这样的规矩,我还以为回自己家的话什么时候想回就什么时候回呢, 还是三叔他们还在记怪上次的事,看到我们回来不高兴了?”

    路旭升之前就见识过宁牵让他三叔一家吃了个大亏的手段,原以为那是路桓则在背后的授意, 没想到单独面对宁牵,对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路旭升笑了笑道:“没有的事,主要是小则不常回来,要是提前告知, 我们也好吩咐厨房做些他爱吃的菜。”

    谁都听得出这是个借口, 偏偏宁牵一副好奇的模样继续追问:“那阿则哥哥爱吃什么菜?堂哥你告诉我, 我也好以后给阿则哥哥准备。”

    路旭升:“……”

    见路旭升说不出来了,宁牵心内冷笑, 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兄友弟恭的假面被毫不留情的撕碎, 路旭升却还是保持着微笑,眼中带着几分歉意道:“抱歉, 这些年小则一直在外面忙, 家里人很少有见他的机会,关系也淡了许多, 不过家里人一直都是记挂着他的,我们也想多了解小则的生活情况, 可他似乎并不愿意跟我们多开来往。”

    宁牵看着他一脸黯然神伤的表情,暗自震撼,这一家子都是演员,但演技最好的还是眼前这个,这不,情绪说来就来。

    宁牵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抱怨道:“阿则哥哥是比较寡言,也经常不在家里,连我每个月也难得见他几次。”

    听宁牵终于愿意吐露一些有关路桓则的事,路旭升脸上的笑意更大了,附和道:“小则这个人就是喜欢把事藏在心里,但时间久了也会闷出心病,我很希望能帮他走出这种自闭的状态,相信小宁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对吗?”

    宁牵摇了摇手指:“其实他自不自闭的也没什么,只要每个月给我零花钱就行。”

    路旭升:“……”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路旭升又继续说:“小则现在会每个月给你零花钱,你能确定他以后每个月都给你吗?你也知道小则现在不在公司里任职,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他的积蓄又能顶多久?到时候说不准还得你赚钱养家……”

    宁牵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你胡说什么,阿泽哥哥肯定会好起来的,等他好起来就会重新接管公司!”

    路旭升见他上套了,继续道:“是小则这么跟你说的?他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宁牵眼神闪烁,嘴上还是说道:“阿泽哥哥就快好了,他现在坐轮椅只是暂时的。”

    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不自信地低了下去。

    路旭升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知心大哥哥一般拍了拍宁牵的肩膀道:“别担心,小则一定会好的,对了,你刚刚说他经常不在家里,他身体不好不在家里修养,整天外出去哪?”

    宁牵有些支支吾吾道:“阿则哥哥出去当然是去谈生意见朋友,阿泽哥哥受伤后,还是有很多合作的朋友来看他,还说要跟他一起继续合作项目。”

    见宁牵心虚的模样,路旭升更加确定路桓则是在放烟雾弹,营造一种他并没有失势的假象,以前合作过的人几乎都是路家的老客户,且这些老客户不会眼瞎到把宝压在一个残废身上,据他们收到的信息也没显示这些老客户最近还在联系路桓则,宁牵这么说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路桓则是面不漏风的墙也没什么,这里不还有个漏勺吗?路旭升想到这,看向宁牵笑意又深了几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路旭升心内对宁牵这个路桓则枕边人也重视了几分,想到现在只是靠套话就能得到这么多信息,要是宁牵能够为他所用,那绝对可以把他培养成压死路桓则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路旭升又问道:“小则平时对你好吗?”

    宁牵原本以为这人得到那些信息后就会离开,没想到还是继续不停地纠缠上来,他也有些不耐烦起来,随口应道:“当然。”

    路旭升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路桓则会看得上一个蠢货花瓶,但今天看路桓则亲自带着他回路家,又给了他这间房的钥匙,路旭升才确信路桓则的确是被美貌迷惑了心智。

    不过也对,路桓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呼风唤雨的大总裁,哪里还会有上等货色来投怀送抱,虽然宁牵没什么脑子,但这张脸就是他的天然优势,听说他以前对付男人也有些手段,落魄的路桓则会动心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路旭升的目光也在宁牵的侧脸、肩、腰、腿上浏览而过,眸中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在宁牵回过头时,他眼中情绪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小宁你可要小心照顾他,他小时候受他母亲的影响,有一段时间精神不太稳定,家里人一直都很担心这次他受伤会影响到精神状况,还好有你在。”路旭升掩藏着心内的恶意,故意这么说道,就是为抛出一个似真似假的谜团,让宁牵对此有所猜忌。

    宁牵皱着眉问道:“阿则哥哥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吗?”

    “他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母亲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有可能对他也有些不好的影响。”路旭升深谙人性,他说得越是含糊对方只会越觉得有问题。

    果然宁牵脸上出现了几分惊恐的表情道:“你的意思是阿泽哥哥可能遗传了他母亲的精神病?”

    路旭升欲言又止地看着宁牵,最终说道:“你别想太多,小则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异常,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况且现在有你在,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我相信他不会变得和他妈妈一样。”

    宁牵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阵发凉,他猜到了路桓则母亲大概是出了什么意外英年早逝,但去世后还要被人怀以这样的恶意说三道四,并且企图用这个攻击抹黑她的孩子。

    宁牵又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美丽温柔的女人和懵懂未知事的婴孩,是怎么样的家庭和境遇,才会让这美好的一切被毁掉,他不禁有些难过。

    看到宁牵微红的眼眶,路旭升以为是自己的话成功吓到了宁牵,想到自己已经为俩人的关系埋下了一颗隐形炸弹,他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退出房间,把时间留给宁牵继续发散思维。

    宁牵坐在钢琴前发呆。

    过了许久,一只熟悉的大手揉上他的脑袋,他才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神情还有些呆呆的。

    看清宁牵的脸,路桓则表情变了变,声音有些发冷:“谁欺负你了?”

    宁牵摇了摇头。

    “那你哭什么?”路桓则耐着性子问道。

    宁牵“啊”了一声,茫然地看向梳妆镜,才发觉自己的眼尾有些泛红。

    “我只是很喜欢这里,刚刚还看到你小时候的照片了,”宁牵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很可爱。”

    “所以呢,刚刚谁来过了?”路桓则才没有那么容易被转移话题,继续追问道。

    见瞒不过他,宁牵只得说道:“你那个堂兄,路旭升。”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来套话的。”宁牵轻描淡写带过了那他们不愉快的对话,他觉得路桓则应该也不会想听到那些伤人的话。

    路桓则细细观察宁牵的神色,沉默了半晌道“他说了关于我以前的事?还是告诉你我妈是精神病发作跳楼的?”

    路桓则的话中不带一丝温度。

    宁牵脸色发紧,用手扣着钢琴琴盖。

    看他这副表情,路桓则反而平静了下来,问道:“关于我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宁牵摇了摇头说:“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如果安慰一个人的前提是揭开别人的伤疤,那他觉得还是算了。

    “你只需要知道,我妈妈不是个精神病,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路桓则目光落在琴架上,似乎在看着钢琴,又似乎在看着什么其他东西。

    “嗯,我相信。”宁牵重重地点了点头。

    路桓则有些诧异道:“可你从没见过她。”

    “我见过。”宁牵看向一旁的照片,照片中的母亲眼中满是喜悦,怎么可能对孩子没有爱意呢?

    路桓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情绪不明,过了许久,他才掀开钢琴盖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学钢琴吗?”

    宁牵回过头,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个上,但还是点了点头。

    路桓则伸出了手,却没有直接放在琴键上,而是握住了他的手。

    宁牵手背仿佛被烫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缩回手,路桓则却稳稳的抓着他的手放在了琴键上。

    他的手指被动地随着路桓则的动作而跳跃在黑白琴键之间,脑子也变得有点晕乎乎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路桓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学会了吗?”这是他母亲教他的第一支曲子。

    “啊?”宁牵恍恍惚惚回过神,眼神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又马上移开说:“好像记住了。”

    “好像?那就是没记住了。”路桓则说着又握着他的手弹了一遍。

    “这次记住了?”

    宁牵渐渐冷静下来,智商也重回高地:“你这两次分明弹得不是同一支曲子。”别欺负他不懂音乐,他可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好歹死记指法也是看得出来不对劲的。

    路桓则轻笑了一声:“不错,还能分辨得出不同,看来我们的小宁同学对音乐也是有点天赋的。”

    脑袋中刚刚才冷却下来的热量,随着路桓则的轻笑,似乎又重新升温了。

    “你想学的话,我以后可以抽时间教你。”

    怎么教?像这样手把手教吗?宁牵一想到这个画面,感觉大脑的热度似乎快蔓延到全身了,他慌慌张张从路桓则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以后再说吧,对了,你的事办完没有?”

    对于宁牵生硬转移话题,路桓则只是盯着他发红的耳垂,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想到这个人这么不经逗,只是这种程度就能不好意思成这样,同时又再一次疑惑起以前收集来的资料里到底是怎么得出他勾搭男人很有经验的结论,分明就是很好被骗走的样子。

    路桓则收回手,从一边桌上拿起一个文件袋说:“办完了。”

    语气却恢复了冷淡。

    宁牵沉默地看着他手中的文件袋,眼中不自觉覆上一些担忧。

    “不用担心,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路桓则拉起宁牵的手向外走去。

    路桓则余光落在交叠的手上,从此他也是有家的人了,再也不必被这个地方所牵绊。

    第 48 章

    研究所是在过年前三天放的假, 宁牵也终于迎来了十天的假期。

    这个世界和他以前那个世界的过年习俗差不多,也有着大扫除、买年货、贴福字、准备年夜饭等习俗活动。

    家里有杜管家和厨师、清洁阿姨在,免去了大扫除和准备年夜饭环节, 虽然往年连买年货、贴福字这些环节杜管家都会一手包揽,但今年因为宁牵主动问起买年货的事,杜管家就笑眯眯地主动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宁牵来完成。

    宁牵本来是想拉着路桓则一起来感受下人山人海的热闹氛围,但无奈年前是路总最忙碌的时候,非要战斗至放假前的最后一刻不可, 所以宁牵只能一人前往。

    晚饭过后,宁牵慢慢悠悠散着步就来到了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

    临近年关,整个购物中心早已张灯结彩, 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商场外也有很多卖糖人、猜灯谜的小摊,年味已经非常浓了。

    大概是受氛围感染,宁牵进入商场后, 也没有急着直奔目的地, 而是先在一楼转悠了一下, 路过一家服装店,看着橱窗里年味满满的大红色服装, 他突然心血来潮挑了一件红色外套试穿了一下。

    他肤色白, 穿上红色的外套衬得眉眼更明艳了几分。

    旁边的店员也拼命夸赞道:“哎呀,从来没见过穿红色这么合适的, 这件衣服穿在您身上真是绝了。”

    宁牵本来只是随便试试, 被她这么说得都不好意思了。

    见他还在犹豫,店员又说道:“我们现在搞促销, 买一件打八折,买两件打五折, 过年了,给家里人带也划算。”

    宁牵听到这话有些心动,他还从来没见过路桓则穿黑白灰外的其他颜色,过年穿喜气点,这种要求不算过分吧。

    宁牵又挑了一件同款式更大尺寸的对店员说:“这两件都包起来。”

    买好衣服,他又选购好了福字和春联,然后来到超市,往购物车里添加了瓜子花生糖果薯片巧克力可乐等一堆零食饮料。

    逛着逛着就来到水果区。

    看到橘子和苹果栏前围着很多顾客,本着随大叔大妈买绝对没错的心态,宁牵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扯了一个袋子,装模作样的对着水果挑挑拣拣起来。

    他捡了两个苹果放进袋子里,旁边一个老太太注意他很久了,看他要把第三个苹果往袋子里放,忍不住说:“小伙子,以前没怎么来买过东西吧?”

    宁牵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挑水果的眼光被老太太嫌弃了,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以前都是家里人买回去的,我的确不怎么会挑水果。”

    老太太见他这么谦虚,加上人长得又乖巧,心内顿时有了几分好感,便主动说:“你看你挑的这个,果蒂都干了,一看就不怎么新鲜,要挑这种的……”

    老太太挑出一个苹果对着他讲解起来,然后又好心地帮他也挑了几个放进袋子里。

    “谢谢您,”宁牵抱着挑好的苹果感谢道,看老太太手里也提着一兜沉沉的苹果,又说道:“奶奶,我帮你提吧?”

    老太太却一摆手道:“小伙子你可别小看我们老年人,我每天早晚都要去晨练,身体比你们这些缺乏运动的年轻人可好多了。”

    见老太太这么说,宁牵也不坚持,他和老太太告别后,又继续向楼上走去。

    他此行就剩下最后一个任务——出门前杜管家拜托他顺道去金饰店取一个预定好的金饰。

    金饰店在最顶楼,宁牵从口袋里取出收据和取货单,对着名字找到了店铺。

    “欢迎光临!”店员微笑着朝客人迎了上来。

    “我是来取货的,这是单子。”宁牵把单子递了过去,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路桓则发过来的信息,问他在哪里。

    宁牵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想了想,又发送了一条信息,告诉路桓则自己很快就会回去,让他不用过来了。

    宁牵还在低头发送信息,就听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怎么又是你?”

    宁牵抬头就看到了宋书白,心内同样也十分无语,怎么去哪都能碰到主角受在打工。

    这次他懒得和宋书白废话,和他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回消息。

    旁边店主有些不太高兴地对宋书白说道:“小宋,怎么跟客人说话呢,还不快把客人请到休息区,我去取货,你好好招待客人。”

    宋书白不情不愿地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宁牵已经放弃和宋书白进行沟通了,反正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不怀好意,索性就直接进入“顾客就是上帝”的享受环节。

    宋书白见宁牵盯着手机屏幕,连眼神都不想分一个给他,语气又冷了几分:“你要茶还是咖啡?”

    “只有这两样吗,有牛奶吗?”宁牵问道,晚上喝茶喝咖啡不太好入睡。

    “没了。”

    “那酸梅汁有没有?”

    “我们店里不做这个。”

    “普通果汁呢?”

    店里也会提供果汁,不过提前做好的已经没了,现在要的话得重新做,宋书白可不想帮他做,于是道:“没了。”

    宁牵看着摆臭脸的宋书白,心内有些好笑,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勇气到底是谁给他的,他已经忍过他好几次了,但不代表他会一直惯他这种臭毛病。

    宁牵不咸不淡道:“没了那就去做,做不了就去买,你们商场楼下不就有超市吗?”

    说完也不去管宋书白什么反应,继续低下头摆弄手机。

    宋书白被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气得差点没忍住,还是旁边一个有眼色的店员过来把他拉到一边。

    这个店员一边取出新鲜水果榨汁,一边责怪宋书白道:“你是怎么回事,人家是顾客,你怎么能故意去为难顾客呢?”

    宋书白不忿道:“是我为难他吗,那是他为难我!果汁本来就没了,我又没骗他。”

    “好了好了,这不是在做嘛,多大点事,你小心被店主知道,他可饶不了你。”说着就把做好的果汁递给他,自己则是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面说道,“快给顾客送去。”

    宋书白接过果汁杯,还是一脸郁结。

    这个店员看宋书白这么钻牛角尖也不再多言,反正作为同事,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宋书白端着果汁出来,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么调整好姿态,就算自己现在是在为他服务,也不能让他看扁了自己。

    “你的果……”宋书白一心都在宁牵身上,没注意旁边正好有一个顾客走来,盛满果汁的杯子就这么倒向了宁牵胸前。

    宁牵看着自己米白色的外套上晕染开的黄色果汁,心内大写的无语,他应该是天生和宋书白八字不合。

    “我不是故意的!”宋书白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虽然他很讨厌宁牵,但也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工作开玩笑,“是他撞了我一下。”

    旁边客人本来对此是有几分歉意的,但看宋书白把锅全甩到自己身上,也不高兴道:“路这么宽,怎么偏偏你撞了上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胡说什么!”宋书白气得脸色涨红。

    店主已经取回了金饰,发现这边吵了起来,忙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宁牵身上的果汁和宋书白手里装杯子的盘子,已经了然了几分,但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书白还来不及开口,就听旁边那个客人道:“他故意来撞我,然后把果汁撒人家身上了。”

    “我没有,是他撞的我……”

    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宁牵有些头疼地道:“好了好了,果汁是我没接稳,这里有方便换衣服的地方吗?”

    没想到宁牵会主动背下锅,宋书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闷声说道:“在这边,你跟我来。”

    宁牵十分庆幸自己刚刚在楼下买的这件红色外套,把衣服换上,脏衣服装进了另一个袋子里。

    见他提着脏衣服袋子出来,店主迎了上来,满是歉意道:“您把这衣服交给我们来清理吧,清理好我让人给您送去。”

    虽然宁牵扛下了所有责任,但不代表店主是傻子,顾客在自己店里发生了这种事,就算真让他们赔偿他们也无话可说,既然顾客这么宽宏大量,那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没皮没脸的装傻。

    其实在宁牵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宋书白虽然是有些烦人,但也没有坏心眼到这种地步,大多数时候只是被迫害臆想症发作过过嘴瘾,而且还经常自己先气个半死。

    现在别人在放假,他却连过年放假这几天都不放过的来打工,足见确实缺钱,就快过年了,没必要让大家都过不好这个年。

    况且他现在想要赶快回家,并不想为了一件衣服和他们掰扯浪费时间。

    见店主主动提出要清理衣服,宁牵便把衣服交给了他,并留下了联系电话。

    宁牵取了金饰,就要离开,没想到宋书白跟了出来。

    宁牵走到店门口回头对他说道:“你不用送了。”

    宋书白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谁送你了,我就是、就是刚刚……”

    宁牵急着回家,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也不用谢了,谁叫我人美心善。”

    宋书白一脸无语道:“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哪有人会这么夸自己。”

    “我说得不是事实吗?”宁牵反问了一句。

    宋书白这次却没再反驳他,只是把脸扭到一边:“你别以为凭借这种小手段我就会感激你,你的衣服我会清理好还给你的。”

    “嗯,那就交给你了。”宁牵不再多言,朝后摆了摆手就向楼下走去。

    看着宁牵离去的背影,宋书白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这个人为什么会帮他呢,明明之前在学校明里暗里给他添了那么多堵,他还以为对方会趁着这个机会狠狠踩在他头上,他和那个顾客争吵的时候,声音很大,但细细去听就会发现他声音是在发抖的,他知道作为一个临时工出现这种工作失误,大概率是会被辞退的,甚至还会被要求赔偿,没想到宁牵居然会帮他扛下来,这个人真是令他捉摸不透。

    宋书白站在门口发了一下呆,正要转身回店里,就听到整栋商场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商场广播也在此刻响起:“各位顾客请注意,商场发生火灾,请大家从紧急安全通道有序撤离,请照顾好老人小孩——”

    宁牵听到广播时,电梯正好停在三楼,他忙跑出电梯,同时不忘回头跟呆滞在电梯里的人说:“赶快出来,发生火灾时不能乘电梯!”

    商场广播一遍一遍在播放,但慌乱是难免的。

    安全通道的楼梯内挤满了人,大家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小孩子早被这阵势吓得大哭了起来,还有被踩到脚,推搡中差点摔倒的。

    “大家不要挤,不要乱,给老人孕妇先走,带小孩的家长抱好小孩……”维持秩序的保安拿着喇叭不停吼着,但面对兵荒马乱般的场面,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宁牵手里东西很多,想先从人潮里让出来,无奈被后面的人推搡着,只能随着人流往前。

    突然旁边一个人被推搡得脚下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倒。

    宁牵忙扔下东西,扶住她胳膊。

    “呼,幸好!”宁牵惊出一身冷汗,要是这个人摔倒在楼梯上,肯定会带倒一片,到时候难免会发生踩踏事故。

    被扶住的人抬起头看向宁牵:“是你啊,小伙子。”

    事发突然,宁牵刚刚根本顾不上看人,是下意识伸的手,现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才发现扶住的人是水果摊前教他挑水果的老太太。

    “奶奶,我扶着您,小心一点。”

    宁牵说着搀扶着她往下走去,老太太扭伤了脚,两人的速度比旁人慢了不少,但好在他们本来就是从三楼往下走,有惊无险赶在火势大起来前安全撤离。

    宁牵扶着她到安全区的一处椅子上坐下:“奶奶,您在这边休息一下,要我给您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老太太喘着气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啊小伙子,你也休息一下吧。”

    宁牵刚要坐下,突然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糟了,那个金饰放在袋子里,我给扔楼上了。”

    见他急着要往商场跑,老太太一把拉住他:“什么金贵的东西能金贵得过命去,火都烧起来了,等会火灭了再进去找找看吧。”

    宁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是我帮别人取的东西,再说也不远,我记得袋子是扔在二楼之间,我去看一眼。”

    杜管家难得拜托他一件事,而且杜管家嘱托他时,说起这是提前了一个月去定制的,加了钱紧赶慢赶才在过年前做好,看得出应该是挺重要的,有些礼物就是得在特定时间送出才有意义,虽说他据实相告,杜管家应该也不会怪他,但他不想看到杜管家失望的表情。

    见宁牵执意要去,老太太急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宁牵把她扶回去坐好,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在她手上:“奶奶,我就是去看看,不行我就回来,你别急,这个手机你帮我拿着,要是我家里人打过来,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去卫生间了。”

    说完就往身后的商场折返跑去。

    老太太拿着手机就像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看着已经跑远的人影,脸上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老太太手抖了抖,点了好几下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在哪?”

    老太太先问了一句:“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瞬回答道:“我是手机主人的丈夫,手机主人现在在哪?”

    老太太一听是小伙子的家里人,忙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不敢照着那个离谱的借口去骗人,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路桓则听完,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脸色阴沉沉,似乎是气的,又似乎带着些无奈。

    他缓和了两秒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冷静:“您现在是在哪个出口?”

    “我这里是……是D出口。”老太太伸长脖子看了一下回答道。

    “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路桓则对司机吩咐道:“从最近的路,去D出口。”

    “路总,前面堵车了。”司机无奈道。

    商场着火,周边已经乱成一团,人在跑,车也在跑,整个交通混乱不堪。

    路桓则看了眼外面的情势,他们现在在B出口,走过去也就六七分钟。

    路桓则推开了车门。

    司机忙问道:“您要下车吗,可是您……”坐着轮椅很不方便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他就看到路桓则稳稳站立在地上,抬脚就往一个方向赶去,一开始只是疾步走了几步,等适应以后,竟然快步跑了起来。

    ——

    人流都是往外走,宁牵逆行而上,自然困难很多。

    他观察了一下,F出口那边人更少,不至于阻挡别人撤离,于是他掉头从F出口往回走。

    火势是从四楼烧起来的,二楼虽然还没被波及,但也被浓烟包裹,宁牵绕了路,加上人群混杂,找起来也比较费时。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火势,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三分钟内再找不到他就只能离开了,毕竟生命更重要,他还没到为了一个金饰搏命的地步。

    他一边默默祈祷着,一边继续在撒了一地的杂物里找寻。

    就在距离他给自己设定的安全时间快要到时,一个人慌乱间一脚踢到了几个袋子,埋在袋子下面的金饰袋终于露了出来。

    宁牵忙捡起袋子,看外包装是同一家店的,为了确认一下有没有拿错,他打开盒子,快速看了一眼取货单才确定这就是他丢的。

    不过杜管家这定的是两枚戒指?杜管家定戒指要送给谁,总不会是他自己戴吧。

    这个疑惑只在宁牵脑内闪过了一秒,他确认货物无误后,揣好盒子就顺着楼梯往下走。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弥漫在楼道和走廊里,用肉眼已经无法看清五米以外的事物,宁牵只得小心翼翼跟在前面人的身后。

    这里距离出口就一层楼而已,但处于看不清前路的情况下,大家都觉得无比漫长,这样的氛围实在太像灾难片中的逃难情节,周围都是神色匆匆的陌生人,再往外看去就是黑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让人有种陷入孤立无援的感觉。

    或许是死过一次,宁牵面对这个混乱的场面反而异常冷静,上一次死的时候,由于事发突然,他倒下去摔到脑袋就立马痛死过去,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思考去体验。

    这一刻,他脑内却闪过以前的一幕幕。

    从他记事起被父母举高高结果没接稳摔得一身沙子,到父母葬礼上被深敛眉目的哥哥抱在怀中,再到哥哥牵着他的手陪他去上学,高中毕业典礼上原本应该在外地出差的哥哥意外出现在观众席静静看他毕业致辞,大学毕业聚餐后被哭得稀里哗啦的室友拉着拍了一堆丑照……还有总是走在被路桓则撞见自己窘境的路上。

    似乎都不怎么美好,宁牵却弯了弯嘴角。

    “出口到了!”一个人劫后余生般大喊了一声。

    宁牵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出口之外是黑夜,此刻却像是耀眼的光明,吸引着所有人大步向外走去。

    清新的空气重新进入肺部,宁牵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有些力竭地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手机想要听一听路桓则的声音,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交给了那个老太太保管。

    他只得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努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往D出口处赶去。

    “您等急了吧?”宁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老太太疑惑地看了他两眼,才确认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这是刚刚那个进去前还白白净净的小男生,顿时嗔怒道:“你这小伙子,就是不听劝啊,看你这脸黑的!还好安全出来。”

    宁牵一抹脸,才发现自己暴露在围巾外的脸上都烟尘。

    他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抹了几下。

    “喏,这是你的手机,自己拿好。”老太太把手机递过去。

    宁牵刚要道谢,就听老太太又说道:“你丈夫打电话给你了。”

    宁牵动作顿了一下,问道:“您跟他说我去上厕所了吧?”

    老太太现在就很想找根棍子敲一下他脑袋:“你觉得我能这么说吗?我当然是照实说啊!”

    宁牵张了张嘴,刚刚在火场里都没有的慌乱此刻涌了上来,他划开手机界面,看着通话记录最上面的那个名字,一滴冷汗滑下额头。

    犹豫了几秒,他一脸视死如归地点下了拨出键。

    等了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没有人接。

    宁牵疑惑地看着手机,按理说就算大佬再生气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不接他电话,他又试着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司机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是宁先生吗?”司机抢先问道。

    “是我。”

    司机长长松了一口气:“您没事吧,您在哪?我过来接您。”

    “我没事,我现在在D出口这儿。”

    “您没事就太好了,路总是和您在一起的吧?”

    宁牵愣了一下:“路总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啊?路总去找您了呀。”

    宁牵眉头蹙起:“他坐着轮椅,怎么来找我?”

    “您还不知道吧,路总能走路了,他下了车就往火场里赶了。”

    宁牵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着急道:“他往哪走了,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还以为他找到您了呢。”

    宁牵刚刚因路桓则腿脚恢复正常的喜悦一秒被凉水泼灭,他挂了电话,又往回走去。

    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急了:“孩子你不要命了,现在火势这么大,再回去不是找死吗,要找什么不能等火灭了再说?”

    “等不了了。”宁牵眉目间是藏不住的慌乱,正如他此刻的心绪,杂乱无章,已经无法用正常的大脑去分析现在的行为。

    “我得去找他。”宁牵的大脑和行为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宁牵用比刚刚还要快上两倍的速度往回奔去,来到门口,他被一个守在门口的消防队员拦下了。

    “里面危险,不能进去。”

    “我家人可能在里面!”

    “我们会帮你找的,你在外面等着。”

    宁牵的焦急没有换来消防队员的松口,他不停地在门口踱步,眼见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却始终不见路桓则的身影,他急得把目光放到警戒线上,似乎在目测跳过去的角度。

    旁边维持秩序盯了他很久的一个消防队员说道:“你别在这转悠了,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可是我丈夫他腿脚受过伤,还没恢复好,我担心他……”宁牵话还没说完,目光突然定住了。

    他看到了路桓则正往这边出口走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能正常行走的路桓则,和他想象中一样有着完美比例的身高体型。

    看到人的瞬间,他心内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路桓则身边的人,那人被路桓则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头上,他还小心地用手护在那个人周围,仿佛在保护最易碎的珍宝。

    那是谁,路总的熟人吗?宁牵疑惑地皱了皱眉,正想上前去迎接路桓则,就看到路桓则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就把头上的西装外套拉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漏了出来,宁牵脚步停住,目光顿住。

    火光冲天,映在宁牵脸上却也遮盖不住他此刻脸色的惨白。

    宁牵下意识转过身。

    “你不等你家人了吗?”旁边的消防队员奇怪地问道,刚刚还一副要冲进去的架势,怎么突然就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宁牵置若罔闻般,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从一开始像逃离什么怪物一般的小跑,到发泄似的狂奔,直到宁牵感觉嗓子眼里冒出了铁锈味,肺部快要炸开,他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但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

    他冲上去能问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救他?

    如果路桓则告诉他就是顺手救的,他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说你不该救他?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连质疑的立场都没有。

    他只是有一种被宿命左右得无法动弹的无力感,无论路桓则是为了什么冲进火场,在火场中他遇到的人是宋书白,被他小心呵护着撤离的人也是宋书白,一起经历劫后余生的还是宋书白。

    而他,就和原书中一样,是不断加深两人牵绊的催化剂。

    鼻头微微发酸,好像有灰尘入了眼。

    宁牵使劲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物,想要掏出手机看看定位,却发现手机在刚刚的狂奔中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宁牵彻底忍不住,蹲下身子,像鸵鸟一般把头埋进了胳膊中。

    ——

    路桓则看到宋书白露出脸时,神情难得的困惑了一瞬,然后下一秒立刻又要往回走。

    “路总您要去哪?那里面危险,出口在这边呢。”宋书白拉着他说道。

    路桓则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说:“我要去找人。”

    见路桓则真的要往里跑,宋书白急了:“您是不是要去找宁牵?”

    听到这个名字,路桓则总算是停了下来:“你看见他了?”

    宋书白点了点头:“他来我们店里取了东西,然后就走了,他比我还先离开,应该早就出去了。”

    听到这话路桓则脸上露出一些失望,他知道宁牵第一次已经跑出来了,但后来又为了找回扔掉的东西又回去了。

    见路桓则还要往回走,宋书白只能追上去说:“您要不先打他电话试试,说不准他已经回家了呢?”

    路桓则闻言,稍微冷静了一些,觉得自己的确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的乱找,他掏出手机,就发现在六分钟前,有一个宁牵的来电。

    路桓则眼睛亮了一下,他立马回拨回去,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路桓则正疑惑着,一个消防队员走了过来把他俩往外推:“在门口这站着干嘛呢,赶快出去,有什么话不能出去说,不知道这里危险啊!”

    “我家人可能还在里面,我得……”

    路桓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消防队员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还在里面你想去救他是不是?嘿,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们救人能专业得过我们?少在这里添乱,快出去。”

    路桓则敏锐地捕捉到了消防队员话中的关键词,几个消防队员就站在门口疏散人群,他们说不准见过宁牵,于是他问道:“您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白白净净的,眼睛大大的,穿着……”

    路桓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宋书白怀中的外套,又说道:“反正就是放在人堆里绝对第一眼能看到的那种。”

    消防队员一脸无语:“你搁这形容明星呢,没看到出来的人都灰头土脸的,我哪有那时间去盯着人看,出去出去!”

    路桓则和宋书白被消防队员赶鸡似地撵了出来。

    路桓则还站在出口原地思考,他又一次试着拨出宁牵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又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宁牵并没有和他在一起,似乎是返回来找他了。

    这下路桓则是真的有些烦躁了,他们这一个找一个的到底是在干嘛?

    他捋了一把头发,目光又盯向出口,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梳理头绪,宁牵回来找他时估计消防员已经赶到,应该会阻止人群往里走,宁牵大概率是没能进去,就算进去了,自己这一路上回来,都没有看到他,那应该是不在里面的,说不准他现在就在哪个出口处等他呢,他现在该从外面的各个出口处找起。

    于是他打电话给司机,让对方注意在A和B出口附件找人。

    他回头看到宋书白又说道:“你叫宋……”

    “宋书白,您叫我小宋就可以了。”宋书白主动问道,“您是要去找宁牵吗,我可以帮您一起。”

    见宋书白主动认领任务,路桓则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如果找到他的话,请你尽快通知我。”

    “您的联系方式是?”宋书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两人交换完联系方式,就听宋书白又说道:“这次真的谢谢您了!”

    他反应过来要下楼时,电梯已经不能用了,逃跑的人潮拥挤,他瘦弱的身板甚至连楼梯间都挤不进去,他努力了几次,反而在推搡中被旁边倒下的货架砸伤了脚,那样的混乱中,大家根本无暇顾及旁人,他的求救声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在火光和浓烟中,他只能缩在角落抱头哭泣,就是这时候,他被一双大手一把拉起,一件浸湿水的西装盖在他头上,西装的凉意让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就听到耳边有一个可靠的男音说道:“跟我走。”

    说着他被人半抱在怀中朝着楼下走去。

    直到男人在他耳边说“出口到了”,他拉下西装外套,才发现救他的人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路总。

    “这次要不是您,我或许就没命了。”宋书白说着眼眶微微泛红,把手中的西装外套递了过去。

    路桓则不知想到什么,并没接过西装外套,而是指着他手里另一件米白色的外套问道:“这不是你的吧?”

    宋书白解释道:“这是宁牵的,我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了他的衣服上,准备带回去帮他清理的。”

    发生火灾时,他手里正好提着袋子,后来慌乱中就一直这么抱着衣服下来了。

    路桓则脸色黑了一瞬,把米白色外套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宁牵的衣服基本都是杜管家经手置办的,大概是由于没能在他这里享受到给孩子搭配衣服的乐趣,面对宁牵,杜管家似乎是把前十几年积压的创意都释放了出来,这件外套背后显眼的位置就印着一个杜管家亲自画的小白兔图案,衣服本来就是限量版的,加上这个图案可以说是全球仅此一件。

    他上楼找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男生,蹲在角落里,抱着一件外套埋头在哭,整个人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外套上印着这个显眼的图案,加上人群的混乱拥挤,让他下意识就认错了人。

    路桓则收起外套,直白地说:“不用谢我,我是为了找宁牵。”

    宋书白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看向路桓则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路桓则也没再去管他,扔下一句:“你就在D出口这守着吧,要是见到他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

    路桓则从一开始的慌乱中逐渐镇定下来后,也不再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这个商场里正好有他公司旗下的几家品牌店,在联系了这几家店的负责人,确认员工都没有受伤后,他就让这几家店的员工在各个口负责协助疏散逃生人员,顺便注意和消防救援队员交流信息,另外又联系了自己手下的专业保镖公司和私人医院,让对方以协助救援的名义,来搜寻宁牵的踪迹。

    在多方的努力下,商场的大火在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被完全扑灭,消防队和赶来的医疗救援队,以及一部分社会人士来来往往在火灾现场之间,做着后续的救援工作。

    路桓则一边指挥着手下抬出受伤人员,一边随时和各个口的救援负责人保持联系。

    一直没有收到有关宁牵的消息,既让他感到不安,也有着几分侥幸,救援工作开展到现在,越往后救出的基本都是受伤严重的伤员,但没有宁牵的消息就代表可能他已经安全了。

    救援工作进行到尾声,路桓则站在一角烧黑的废墟之上,心内第一次生出无力感,手里的手机一直在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中,已经发烫得不行,可直到现在都没有关于宁牵的任何音讯,如果他已经离开火场,为什么不联系自己,还是说他没办法联系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可能在他脑中滑过,又通通被他否定。

    “他就是这次我们救援行动最大外援助力的发起人——路桓则路总!”

    路桓则还在思索着宁牵可能出现的地方,这次救援工作的消防队长拉着记者就走了过来。

    一开始现场出现其他人员帮助救援时,他们还不太同意,毕竟是危险场所,后来得知是私人医院的医生和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团队,他们可高兴坏了,果然在这些外援的加入下,救援速度翻了一倍。

    “这次能够取得零死亡低伤亡的救援成效,和路总带领团队参加救援行动是分不开的!”消防队长热情地拍着路桓则的肩说道。

    可惜路总似乎心思并不在采访上,记者问的问题他随便敷衍了几句。

    采访最后,在记者的要求下,消防队长和路桓则两人并肩站立在被大火熏得黑漆漆的商场之前进行了合照,消防队长几出几进火场,脸上被黑色的灰尘覆盖,只看得出笑得露出来的两排大白牙,一向十分注意仪表的路总也不复往日的风度翩翩,头发凌乱,还有几缕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前,脸上也免不了沾上了灰尘,只不过比起消防队长取得救援胜利的开心,路总眉头紧蹙,表情严肃,似乎有心事。

    应付完采访,路桓则并没去管这通采访会引起什么效果,又继续指挥手下人员把最后的伤员再进行一次清点。

    消防队长看向镜头说:“真是难以想象一个企业家,身怀如此大的社会责任感。”参与救援的行动甚至比很多职责救援人员都要积极。

    记者一边记录,一边用镜头对准了路桓则,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具有爆点的镜头。

    “火场里的所有人员都已经救援撤离完毕,没有发现宁先生的踪迹。”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保镖队长此刻小心翼翼地和路桓则汇报道,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到面前这个煞神。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路桓则似乎是在问保镖队长,也似乎是在问自己。

    手机再次响起来,是杜管家的电话。

    “先生,您还在火场参加救援吗?”杜管家问道。

    虽然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宁牵回到家时灰头土脸,整个人恹恹的,就像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一样,他问了几句,宁牵却只是简单说商场着火,然后把那个提前定制的金饰盒子交给他就转身上楼了。

    路先生一直没回家,因为加班是他的常态,一开始杜管家没放在心上,直到刚刚睡前扫了一眼手机,发现“良心企业家路桓则舍身救火”的热搜登上话题榜第一,杜管家才察觉到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

    路桓则接到杜管家电话,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种可能,刚刚在火场附近奔走得满头是汗,现在又被夜风一吹,头有些隐隐犯晕:“宁牵他……”

    “宁先生已经回到家了,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杜管家回答道。

    路桓则:“???”

    合着自己在着里救了一夜火,当事人躺床上睡得正香?

    夜里的风似乎更大了些,路总握着手机站在废墟上的身影摇摇欲坠。

    第 49 章

    洁白的病房内, 床头柜的花瓶内被插上了几束鲜花,淡化了几分消毒药水的气味。

    “看看这报道上写的,‘良心企业家路桓则挺身而出, 勇闯火海,为保护社会财产和人民人身安全保驾护航’,啧啧啧。”段柏瑞一边念着新闻原稿,一边发出感叹,“不得了, 我第一次知道老路居然还能和‘良心’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俗话说近朱者赤,在我这种正能量爱豆的耳濡目染之下, 就算是颗黑心,也能被净化了。”谢桐说着拿起桌上果篮里一个苹果就啃了起来。

    腾应看着他的动作,嫌弃道:“这苹果上残留多少农药,你也不去洗洗。”

    “没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谢桐又啃了一大口, “再说我这不是为了给咱们的良心企业家试毒吗?”

    说起“试毒”,腾应正色道:“路家那边看到这新闻没什么反应?”

    腾应指的是路桓则腿脚恢复正常的事, 路桓则快恢复好的事其实他也知道, 两人之前就讨论过要找个时机再公布这个消息,最好是打路家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从结果上看, 的确是措手不及, 别说路家,连他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都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有些玄幻了, 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标题,并一字一句确认了新闻内容及现场照片, 才确信这个“良心企业家”的确说的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路桓则。

    “老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段柏瑞忍不住问道。

    “你该不会是当天晚上喝假酒了吧?”谢桐也好奇地问道。

    “你们能不能静一静。”路桓则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脑袋被周围这几个人吵得“嗡嗡”疼,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路桓则不说,他们几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正在局面进入僵持期间,病房门被打开了。

    一直放空状态盯着天花板看的路桓则终于扭头看去,见是杜管家提着餐盒进来,又把视线重新移回天花板上。

    杜管家和其他几人点头示意了一下,把餐盒放到床头柜上:“先生,午饭给您送来了。”

    路桓则看也不看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要吃的样子。

    杜管家见状,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罐头放在一边说:“既然先生不想吃饭,那这个宁先生送来的这个罐头也给其他几位先生分了吧。”

    路桓则坐直了身子,状似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罐头,“这是什么?”

    杜管家忙说道:“这是黄桃罐头,宁先生说黄桃罐头会保佑所有发烧的人。”

    “又在说傻话。”路桓则一脸嫌弃地拿起了罐头。

    杜管家见状又说道:“空腹吃水果不好,先生先吃点饭垫垫肚子吧。”

    路桓则这才放下罐头,看向饭盒,杜管家一向妥帖,带来的饭菜也是标准的病人营养餐。

    看着和上次宁牵生病时差不多的菜品,路桓则忍不住问道:“他人呢?”

    杜管家一边帮他盛饭一边说:“去研究所了。”

    路桓则皱眉道:“他们不是已经放假了?”

    “宁先生说,好像实验有什么重要的进展,得去看看。”

    “呵。”路桓则冷笑,这话说的,意思就是他这个救火大英雄生病躺在医院里就不重要了呗,亏他上次一边工作一边陪床,这个小白眼狼。

    看着浑身散发着怨妇气息的路桓则,腾应似乎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怨气的源头,他建议道:“要不你先给他打个电话,或许他不知道你现在病得这么重。”

    杜管家也适时地说道:“宁先生说他昨天晚上手机不小心丢了,今早他已经把电话卡补办好了,我也重新给他找了一台新的手机,现在可以正常通话。”

    听到昨晚宁牵不接电话的原因是手机丢了,路桓则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一想到这个小白眼狼自己跑回了家,都不知道找其他人的电话跟他报声平安,他就气得牙痒痒。

    “我干嘛要打电话给他?”路桓则说着,眼睛却瞥向了桌上自己的手机。

    谢桐看了半天,憋住笑说:“你不打,那我打给他,听说我们小宁昨晚也在火灾现场,不知道他受到惊吓没有。”

    说着作势就要拨出电话。

    路桓则抢过他的手机扔在一边:“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宁好歹也算是我半个弟弟吧,我关心下弟弟不成啊,我可不像某些人,连个关心电话都懒得打。”

    “谁说我不打。”路桓则说着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正好他也可以直接质问一下这个小白眼狼怎么到现在人都不见人影。

    几人就看到路桓则拿起了手机,拨出号码,随着路桓则脸色越来越黑,一分钟后,电话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

    看着满脸乌云密布的路桓则,怂恿他打电话的谢桐忙说道:“可能小宁正在忙,等会他看到未接来电就会回给你的。”

    路桓则冷着脸不置一词,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段柏瑞见气氛越来越冷,转移话题道:“估计现在全市都看到你英勇救火的新闻了,知道你的腿脚恢复正常,路家那边肯定坐不住了,你最近自己小心些。”

    腾应说道:“这你倒不必为他担心,听说市里要给老路颁发见义勇为好市民奖,他现在正在风头浪尖上,路家人再不长眼,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不痛快,以路家人的性格,我觉得这块狗皮膏药巴不得黏上来。”

    谢桐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专业对口了:“你是想说蹭流量是吧,处理这事我可在行了,要我帮你处理吗?”

    路桓则冷笑着:“他们想蹭就给他们蹭。”

    谢桐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已经有算计了,便说道:“用得上我的团队就吱一声,好歹对付这种手段我的团队更专业。”

    几人又就这件事聊了几句。

    腾应看了下表说:“行吧,今天就先这样,也不耽误你吃饭了。”

    段柏瑞跟着站起身说:“早知道你就是发了个烧,我都不来了,我看新闻上说你参加救火进医院,还以为路大总裁生命垂危了。”

    “又不是我通知你们来的。”

    “你不松口,媒体敢写上去吗?”谢桐笑得像个狡诈的狐狸,“分明是故意卖惨给小宁看吧,适当示弱有助于感情升温,哥都懂的。”

    段柏瑞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看向路桓则说道:“我就说这种小病就进医院,不像老路你的作风,原来是故意卖惨给小嫂子看的,老路你可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正说着,当事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杜管家是信得过的人,所在刚刚一直坐在病房的角落看着几个年轻人笑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他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对路桓则说:“先生,是宁先生的电话。”

    刚刚还在吵闹的几个人顿时噤了声。

    杜管家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喂,宁先生……哦……好的……再见!”

    段柏瑞见他挂了电话,忙问道:“小嫂子说了什么?”

    杜管家收起手机,看了下路桓则的表情,还是原话转达道:“宁先生说他实验进行到关键时刻,今晚在研究所睡下,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路桓则一字一字念完,脸色也沉得可怕。

    杜管家加了一句道:“他让我转告您,让您好好修养。”

    “他怎么不亲自跟我说?”路桓则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杜管家沉默了半晌说:“可能是怕打扰您休息吧。”

    这理由找的连粗线条的段柏瑞都不信。

    腾应三人打量路桓则的脸色,非常识时务的在路桓则找人撒气前先溜了,剩下杜管家一人和路桓则大眼瞪小眼。

    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宁牵是在故意躲着他,那他就白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

    “你的手机拿来。”路桓则说道。

    杜管家叹了一口气递过去手机:“您好好和宁先生说,说不定他真的很忙呢?”

    路桓则没有答话,他用眼神示意,让杜管家先出去,然后才沉着脸拨通了宁牵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就被接通了。

    “喂,杜管家,有什么事吗?”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路桓则握着手机的手有几分用力。

    久久等不到对方搭话,只听到几声沉重的呼吸声,宁牵顿时察觉到了不对:“是路总吗?”

    “呵,你还知道怎么按接听键啊?”

    宁牵:“……”

    宁牵定了定神说:“路总,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打了?”

    宁牵:“……”那不然呢?

    “您好好休息,我手头还有点工作,如果您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宁牵。”路桓则打断他道。

    路桓则的语气很严肃,宁牵下意识握紧了手机,连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您说。”

    听着宁牵一口一个“您”的疏离,路桓则只觉得连半夜发起高烧时都没这么难受过,既然宁牵要对他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他就如他所愿。

    “我是不是最近对你态度太好,导致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宁牵听到这话,抿紧了唇,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路总您的伴侣……”宁牵顿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又垂下眸继续说道,“也是您的婚姻契约合作伙伴。”

    宁牵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路桓则才慢悠悠道:“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有几分基础认知,那你还记得我们婚姻协议第四条吗?”

    宁牵脑海中立马闪过了协议内容,但他顿了几秒才说道:“要在外人面前维持良好的夫夫关系。”

    “那你做到了吗?”路桓则的话满是嘲弄道,“把生病的丈夫一个人扔在医院,你觉得这是一个合格伴侣应该做的吗?”

    从刚刚开始,宁牵就在反复思考着路桓则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原本他以为路桓则是要问他昨晚的事,但路桓则只字不提,绕了这么一个弯,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去探病,所以说,其实路桓则是想见他吗?

    “如果你是想让我去陪床的话,我可以……”

    宁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桓则打断了:“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应该做到,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人盯着这里,作为我的伴侣,你连一个照面都没有,你认为其他人会怎么想?”

    “好……我知道了,等会我手头上的工作结束后就去医院。”

    “我希望你能清楚,你研究的项目投资者是我,婚姻协议的另一方合作者是我,你最好弄清楚服务对象的优先级是如何。”

    当路桓则彻底恢复商人本色时,所说的话是不带一点温度的,宁牵只觉得今早出门吹在周身的寒风似乎又席卷过全身,他让自己的情绪尽量稳定下来,淡淡道:“好的,我现在就去医院。”

    挂了电话,宁牵还是坐在座位上发呆。

    放假后的实验室里几乎已经没有人,只剩下周泽南这样的研究狂人。

    周泽南是所内极少知道宁牵和路桓则关系的人,他今早也听说了路总勇闯火海进医院的事,在实验室见到宁牵时还诧异了一会儿。

    他一向不喜欢把时间花在八卦别人身上,宁牵没有主动提,他也没问,不过这一整个早上宁牵的工作效率他看在眼里,不是发呆就是走神,平时十分钟能干好的事,今天一个早上都没进展。

    见宁牵接了一个电话后又坐在座位上发呆,周泽南忍不住道:“你要是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不要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宁牵被吓了一跳,随即有些抱歉地看向周泽南:“对不起,是我耽误进度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冲,周泽南努力压制住自己的脾气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本来所里也放假了,你不来也没什么。”

    宁牵垂下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收好东西就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

    路桓则挂了电话,不仅没有把胸口憋闷的那口气舒出去一些,心情反倒更糟糕了。

    杜管家在门外等了许久,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才敲门进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放凉了,路桓则还在盯着手中的手机在出神。

    杜管家叹了口气道:“我重新去给您订一份饭菜。”说着转身离开病房。

    等他从医院食堂重新打好一份饭菜,提着往回走的路上,就看到宁牵正往住院部赶。

    “宁先生!”杜管家仿佛看到了救星。

    宁牵停下脚步,看到杜管家提着一个饭盒,稍微一想就知道杜管家这是要给路桓则去送饭。

    杜管家把饭盒往他手里塞:“麻烦宁先生你送上去给路先生吧。”

    宁牵却抓住他说:“您不是也要上去吗,我们一起吧。”

    “家里的阿姨要回家过年了,我得先回去看家。”

    现在这种拙劣的借口已经骗不到宁牵了,他也说道:“那你先去送饭,我回去看家,顺便收拾几件路总的衣服给他带过来。”

    杜管家哪里肯让宁牵走,他忙拉住宁牵:“嘛我让阿姨再等等,你都到这了,还是先上去看看路总吧。”

    说着拉着宁牵就往住院部楼上走。

    这也正好中了宁牵下怀,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单独和路桓则见面,有了杜管家这个缓冲倒是挺好。

    宁牵跟在杜管家身后,来到病房前他停驻了一秒,努力控制好表情,硬挤出一个微笑后,才抬起脚迈入病房内。

    路桓则一眼就看到了杜管家身后的人,他目光锐利地直接盯在来人身上。

    宁牵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和路桓则对视的瞬间,他的嘴角又不自觉垮了下来。

    宁牵避开对视的目光,帮着杜管家把饭盒一层层放在桌上。

    宁牵躲避的样子落入路桓则眼中,他心内越发烦躁起来。

    宁牵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昨晚找了一夜人的是他,担了一晚上心的人是他,最后生病在医院受罪的也是他,他只不过是说了他几句,看到他就垮起脸,自己或许真是太放纵他了。

    宁牵把筷子拿出来递给路桓则。

    路桓则只看了一眼菜,就说道:“不知道我不吃葱的吗?”

    奶白的鱼汤上飘着一层薄薄的葱花碎,本来只是为了提鲜去腥做一点点缀,现在从路桓则口中说出倒有了几分罪大恶极的意味。

    杜管家道歉道:“不好意思,先生,我来不及赶回家重新做,医院的食堂里只有这个。”

    路桓则却没理杜管家,而是看向宁牵。

    路桓则没说话,但眼神的暗示很明显,宁牵只得自己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把葱花碎挑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点葱花碎都挑干净后,宁牵放下筷子,低头看着鱼汤,还是不和路桓则对视。

    又听路桓则悠悠道:“放进去就是放进去过,挑出来就能没有葱味吗?”

    杜管家看了两人一眼,只好说:“我重新让食堂单独做一份没有葱花的。”

    说着转身就要出去,宁牵也跟了上去。

    “站住,我让你出去了吗!”路桓则寒意渗人的话没有提名道姓,但屋内的人都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杜管家见状不忍道:“先生,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然后又低声对宁牵说道:“路先生他正在生病,情绪不太稳定,你多担待一点。”

    说着用手给宁牵身子转了半圈,把他推到路桓则病床前说:“麻烦你在这照顾一下先生,我去食堂看看。”

    杜管家关上门前使劲给路桓则使了几个眼色,见路桓则无动于衷死死盯着宁牵,只得叹了口气拉上了门。

    宁牵低着头站在病床上,盯着雪白的被子,看不清眼中神色。

    路桓则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才问道:“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丢了。”宁牵照实说道。

    “那你自己回到家怎么不用家里座机或者其他人手机联系我?”

    宁牵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他当时看到路桓则和宋书白一起冲出火场的那一幕,心绪久久平静不下来,加上手机丢了的打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后来走回路家时已经快到凌晨了,精神的压抑和身体的疲乏让他什么都不想去管。

    一觉醒来,就听说了路桓则在火场协助救援的事情,杜管家自然也告诉了他路桓则发烧住院的事,他想过跟着杜管家一起过来看看,但又觉得像路桓则这样的人,身边一定不缺人照顾,他过来就是个多余的人,再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连打个电话的心思都没了。

    “我忘了。”想了许久,宁牵只能这么说。

    路桓则的目光又沉了几分:“那今天中午,为什么我打电话给你,你不接?”

    “没听到手机响。”

    “是没听到响,还是故意不接?”路桓则可没那么好糊弄。

    宁牵的手攥紧了衣角,其实没接电话不是他故意的,只是他正在犹豫要和路桓则说什么,还不等他想好,电话就自动挂断了,他也没敢再拨回来。

    路桓则见宁牵沉默着不说话,心内又气又无可奈何,这如果是换成其他人敢这么对他,他一定会让对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这是宁牵,让他扔掉一杯奶茶也会跟他生半天气,随便被人推一下就能磕得身上一片青紫伤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路桓则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说道:“那既然你记忆力和听力这么不好,就待这吧,我有什么事也好随时吩咐你,免得你出了这道门连手机都不会用了。”

    宁牵揪紧衣角,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盯着病床发呆。

    见路桓则有起身下床的动作,他习惯性站起身要帮他找轮椅,扫视了一圈才想起来路桓则已经能正常走路了,有些尴尬地又坐回了原位。

    路桓则瞥了一眼他的动作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得一辈子瘫在轮椅上。”

    “我没有这么想。”宁牵闷闷地说道,他知道路桓则迟早会好的,只是意外于会是这个契机,比原书中提前了这么早,大概为的就是让他和宋书白有火中相遇的这段缘分吧。

    路桓则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说高兴,至少也不应该是这样略带失落的表情。

    他越来越看不透宁牵了,当他不带多余感情时,这个人总会用很多意外的惊喜搅动他的情绪,但当他怀抱希望时,又总是被一盆冷水泼下。

    路桓则觉得应该是有一个他不知道的症结所在,这个症结一定就是宁牵对他态度急转直下的原因,他朝宁牵走近了几步:“你昨晚……”

    病房门被敲响。

    本来看着路桓则靠近,全身汗毛都倒竖的宁牵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如释重负地说:“我去给杜管家开门。”

    说着,他走向门口把门拉开了,看到门外的人,宁牵恍惚了一秒,这就是想谁来谁吗?

    宋书白也不敢确定路桓则在这,他去前台打听过,但前台听到他要打听的病人名字后,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以不能透露病人信息的理由把他给打发了,他只能自己来住院楼里找,一路找了好多间病房,直到看到宁牵,他才确定路桓则是在这里。

    见宁牵手放在门把手上一动不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宋书白只好问道:“路总的病房是这里吗?”

    宁牵回过神来,放开门把手,沉默地让开了一个身位。

    宋书白跟他点了个头,提着水果篮走了进来。

    路桓则见到他也有几分意外,他的病房信息和病情一向都是保密的,能找到这里来也挺有本事。

    在路桓则开口前,宁牵先说道:“你俩聊,我去给你们倒水。”

    说着就走出了病房,并拉上了门。

    看着被关上的门,路桓则心内有些疑惑,留下他俩聊什么?这不是他自己的同事吗?难道还要让他一个病人来招待他的同事?

    脑子里很多疑问闪过,不过路桓则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宋书白找地方摆放果篮。

    “路总,你好一些了吗?”宋书白放下果篮问道。

    路桓则点头道:“还好,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听说您进了医院,过来看看您。”毕竟路总昨天还救过他,作为感谢他也应该过来看看。

    “我没什么大碍。”路桓则说完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宋书白:“……”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宁牵出了病房,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徘徊,旁边路过的护士见他走来走去还问起他是不是需要什么。

    想到自己可能是打扰到对方工作了,宁牵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来到大阳台上,他站在边缘,抓着栏杆往楼下看去,目光毫无目标的扫着医院里来往的都是病人和病人亲友。

    吹着刮来的凉风,宁牵的脑子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从昨晚开始,他就对和路桓则接触抱有一种抵触情绪,见面后的冷淡态度就好像他在和路桓则赌气一般,这样是不对的。

    路桓则就算非要按照原书的意志和宋书白来一场虐恋,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阻止他们,况且就目前看来,未必就是虐恋,宋书白似乎挺崇拜路桓则的,再加上火场中的吊桥效应,或许也不一定会走上原书的老路。

    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为路桓则以后的黑化担心,宁牵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大佬才不需要他这种小炮灰来担心,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在干嘛?”

    路桓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宁牵一下子没抓稳栏杆,身子向外倾斜而去。

    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又把他提了回来。

    身后贴上一个坚实的怀抱,宁牵身子僵了僵,他站稳后马上退开一步拉开距离道:“谢谢。”

    “你不是说要出来倒水,你是来阳台打算从西北风里汲取空气里的水分?”

    宁牵:“……”

    他往路桓则身后看了看。

    “你在找谁,你的同事吗?他已经走了。”路桓则说完,又抓住宁牵的胳膊把他往回带,“大冷的天站在阳台吹风,我看你是想和我一起住院。”

    宁牵的注意力被路桓则前一句话吸引,也没管路桓则的动作:“宋书白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没跟你多聊一会儿?”

    “我要和他多聊一会儿什么?”路桓则一脸无语,手掌悄悄往下移了几分,握住了宁牵的手腕。

    杜管家早就回来了,见到路桓则和宁牵手拉着手一起回来,心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打好了饭,已经分别放在桌上。

    其实平时路桓则对食物并没有特别挑剔的习惯,这次对鱼汤发火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在,看到杜管家又辛苦重新送来的饭菜,他也没再找茬,让杜管家放下饭菜后先回去休息。

    “你吃过了吗?”路桓则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也想到从打电话到赶到医院,估计宁牵也没顾得上吃饭。

    路桓则一边问着,手上已经把一个盛了米饭的碗放到了宁牵面前。

    宁牵也不好意思让一个病人照顾自己,也帮路桓则盛了一碗饭。

    两人一边吃饭,路桓则一边说道:“现在家附近肯定守着很多记者。”

    宁牵抬起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怎么配合吗?”

    “我暂时不会接受任何采访,你也一样。”

    宁牵虽然不清楚他的计划,但听他这么说也大概明白他有所打算,便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暂时住在医院这里。”路桓则又说道。

    宁牵夹起丸子的手抖了一下,丸子滚落在桌面。

    路桓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张卫生纸捏着丸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又重新夹了一个丸子放进他碗中。

    “过年也在这里过吗?”宁牵问道。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路桓则反问。

    路桓则的这个问题让宁牵愣了一下,说到想去的地方他改真没想好,之前的计划就是和路桓则在家里度过。

    在宁牵咬着筷头沉思时,路桓则先提出了一个方案:“我正好有个朋友在附近有一所农庄,过年他要回老家,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过去他那里住几天。”

    “好啊!”宁牵闻言眼睛一亮,住惯了城市楼房,偶尔“归园田居”一下也挺不错的,不过随即他又有些担心分看向路桓则:“可你不是还在生病吗?”

    “我已经退烧了,医生也建议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修养。”

    听路桓则这么说,宁牵才放下心来,两人商量好在大年三十的早上过去。

    既然不回家过年了,路桓则就提前一天给杜管家还有厨师保洁阿姨们都放了假,要带去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杜管家在休假前已经提前准备好送过来医院了,两人早起清点好所有的东西,就坐上了开往农庄的车。

    农庄是在郊外,司机把他俩送达目的地后,路桓则也给他放了假,让他大年初五再来农庄接他们。

    宁牵在路桓则吩咐完司机后,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四周的环境。

    农庄一面背靠青山,另一面有一个人工开凿的鱼塘,周边环境非常优美,单家别院的设计让农庄看起来更加幽静,是非常好的放松休息场所。

    农庄内有主人家自己栽种的蔬菜花果,只不过正处于冬天,大部分都不开花结果。

    路桓则带着宁牵穿过葡萄架,来到两人住的地方,这里已经提前被人收拾打理过,屋内摆置一尘不染,床上的枕套被子也看得出是新换的。

    宁牵瞥了一眼整个房间内唯一的大床说:“你这个朋友庄园挺大,房间里东西却挺少,连这床也就一张。”

    路桓则一边打开行李包一边说:“他只是偶尔过来,这里平时只有打理庄园的看园人住,你要是想再找一间的话,等会我去帮你把隔壁收拾出来。”

    路桓则背对着宁牵,他看不到路桓则此刻的表情,盯了他背影几秒,宁牵才说:“算了,也住不了几天,就这吧。”

    路桓则闻言,转身把一顶从背包里拿出来的遮阳帽戴在宁牵头上:“要去看看蔬菜园吗?”

    其实冬天的蔬菜园里也没什么好看,就只有大白菜和萝卜还茁壮成长,不过亲自采摘蔬菜也算得上一种乐趣。

    两人摘了满满一筐萝卜和白菜后,才恍然发觉采摘得似乎有点多了。

    “这几天我们吃什么?”宁牵看着框里的蔬菜发出灵魂质问,菜是有了,谁做呢?

    路桓则难得的沉默了一下说:“去厨房看看。”

    在去厨房的路上,宁牵还在安慰自己,大佬不可能这么离谱的,既然都把他拐到这种地方来了,总不至于连伙食都没安排。

    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宁牵原本怀揣着有半成品或预制菜的希望也破灭了。

    宁牵叹了口气:“我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方便面。”

    翻了半天只找到半袋面粉。

    路桓则看着面粉、白菜和萝卜,做出了组合:“包饺子你会吧?”

    “包这个动作我是会的,可谁和面,谁拌馅?”

    路桓则:“……”

    最终,两人从网上找到了包饺子教学视频,从零基础开始学习。

    鉴于宁牵烹饪黑洞的前科,路桓则作为主厨,宁牵只负责给他打下手。

    看着满手的面糊,路桓则眉头皱得就像看到了一个事关公司兴衰的难题,在经历反复几次加水加面粉之后,面团才终于呈现出可以用来包饺子的状态。

    在进入包饺子环节后,宁牵手指灵活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视频里各类型的包法他各来了一遍。

    反观路桓则那边,不是破皮就是形状奇怪,他沉默地盯着手中的面皮,嘴唇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宁牵见状,从他手里拿走被折磨得已经失去原貌的面皮说:“路总,还剩下一些萝卜白菜,你去做个汤吧。”

    从包饺子岗位上“下岗”的路总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不过好在路总从来都是不会认输的人,从包饺子岗位上失去的一切,他都会靠自己的厨艺再拿回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萝卜白菜汤自然无法显示出路总的厨艺,在恶补了几个相关做菜视频后,他从冰箱以及蔬菜地里又搜刮到了一些食材。

    油炸的香气蔓延开,宁牵忍不住朝路桓则那边看去。

    见宁牵在他身后探头探脑,路桓则微微挑眉道:“退后一点,油星会溅。”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油炸蔬菜盒子。”

    “这几个是炸好的吗?”宁牵眼巴巴地看着已经放在一边晾凉的成品。

    不能怪他馋,主要是吃了早餐后,到现在就一直在忙着包饺子,现在都过了午饭点了。

    路桓则看他满手都还是包饺子的面粉,便用筷子夹起一个递到他嘴边。

    “正好你来尝尝咸淡。”

    出锅没多久的蔬菜盒子内芯还是很烫,宁牵咬了一口被烫到吸了几口凉气,才慢慢咀嚼起来,蔬菜盒子外面的鸡蛋面皮香酥,里面包裹着萝卜木耳粉丝肉末豆芽等食材,经过调味后,口感层次丰富,味道融合得也很好。

    “怎么样?”路桓则心内有些紧张地问道。

    宁牵没顾得上说话,又凑了过来咬了一口。

    路桓则紧绷的指尖才这才放松了下来,然后把宁牵咬了一半的蔬菜盒子也放进了自己嘴里品尝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可以开店的水平。”

    宁牵:“……”

    宁牵尝了半个后,就又溜回了饺子摊那边。

    在两人的分工努力下,终于赶在晚饭时间完成了年夜饭。

    桌子中间是几盘白花花的饺子,周围还有着四菜一汤,虽然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硬菜,但对于差点以为今天没饭吃的宁牵来说,能吃到这些家常菜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桌上的菜拍了几张照片,又对着路桓则拍了一张照片。

    正在脱下围裙的路总警觉看过来。

    宁牵一边保存照片一边解释:“路总第一次参与年夜饭的大项目,得留影纪念一下。”

    “那你怎么不拍你自己?”

    “这又不是我的初次做饭。”

    提到初次做饭,路桓则就想到了两人婚后第一见面时,宁牵亲手做的那道菜,再看看今天晶莹剔透的饺子,更加坚信当时的宁牵就是想要让自己食物中毒。

    布置好餐桌,宁牵打开手机的视频软件搜索起来。

    “嘿,还真有。”宁牵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搜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也有春晚这种合家欢节目。

    他把手机架在餐桌一边放着,然后才拿起筷子。

    见路桓则奇怪地看过来,他解释道:“当BGM放着,热闹。”

    往年他和哥哥过年也是这样,因为很多原因,哥哥不喜欢去参与亲戚的聚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和哥哥两个人一起过,两人就这样一边放着春晚一边吃年夜饭,听着电视里的歌舞小品,就好像整个家里都热闹了起来。

    年夜饭过后,两人又分工合作清理厨房和锅碗瓢盆,时间也慢慢接近零点。

    这时外面也传来了放烟花鞭炮的声音,宁牵伸着脑袋朝窗外看了半天。

    洗完最后一个碗,路桓则擦了擦手,主动说:“出去看看。”

    郊外放烟花的人相对多一些,虽然每一户与每一户都隔着一段距离,但烟花升空时,周边的人都能看得到。

    一望无边的黑色夜幕成了一块画布,金色红色紫色绿色的礼花竞相绽放,带着人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仿佛散落下一个个美好的祝愿。

    在零点钟声敲响的那刻,震天的鞭炮声响起。

    “新年快乐!”在巨大的鞭炮声中,宁牵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大声说道。

    “新年快乐!”路桓则的声音被湮没在鞭炮声中。

    但宁牵看到了他的口型,两人对视一笑。

    等待鞭炮声渐渐停息,宁牵就听到路桓则在他耳边问道:“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第 50 章

    宁牵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看向路桓则。

    似乎是怕他刚刚没听清,路桓则又问了一遍。

    “怎么,路总要为我实现新年愿望吗?”宁牵故意开玩笑道。

    “嗯。”路桓则只回答了简单的一个音节。

    宁牵搓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路桓则定定看向宁牵, 一向让人看不透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真挚。

    宁牵用脚尖碾着田埂上的小石子滚来滚去,似乎在作出一个重大决定。

    过了许久,宁牵终于开口了:“路总。”

    “嗯。”路桓则下意识屏住呼吸,认真听宁牵接下来的话。

    “你什么时候可以把之前承诺的分红给我?我不想要教育基金和创业基金。”

    路桓则:“……”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路桓则才找回自己平日的嗓音道:“你的愿望就是这个?”

    宁牵问道:“可以吗?”

    又沉默了两秒, 路桓则才答道:“可以。”

    “谢谢路总!”宁牵说着,开心地往回蹦跳着走去。

    “小心一点。”眼见蹦来蹦去的人差点踩到碎石滑到,路桓则伸手扶住他。

    宁牵用他半边肩做支撑要站稳身子, 动作到一半,他突然转头对路桓则道:“路总,你还可以再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路桓则想到刚刚那个令他无语的愿望,咬牙道:“你说。”

    “路总, 希望你以后好好搞事业, 把合法的生意做大做强!”

    路桓则微微眯起眼, 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觉得我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去搞非法生意的人?”

    “当然不是, 路总你这么厉害, 完全不需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但你们商界难免有些坏人, 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也想拉别人下水, 我只是希望路总你千万不要受他们影响。”

    原文中路桓则入狱的部分宁牵并没细看,只知道是靠路旭升和谢忱受里应外合, 共同找到了他非法盗取商业机密的证据,具体这个证据是关于什么的, 宁牵并不清楚。

    不过以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路桓则虽然一心壮大自己的事业版图,但是个有原则底线的人。

    而且路桓则的商业目标大多都瞄准了科技前沿市场,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投资的这些项目也确实做到了肩负起推动社会发展的责任,宁牵私心觉得,以路桓则高傲的个性,应该是不屑于做出使用非法手段盗取商业机密这种事,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节,除了原书接近尾声必须得搞死反派外,宁牵觉得或许还有其他内情。

    原书后期,路桓则的商业帝国风头无可匹敌,第二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那个据说被窃取商业机密的公司只是一个新起的小公司,第一名有什么理由去窃取一个连号都排不上的小公司商业机密?这个逻辑是说不通的,就算路桓则真觊觎这家公司的技术,他认为路桓则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是收购合并这家公司,而不是铤而走险去盗取什么商业机密,更大的可能是这件事是底下人瞒着他偷偷做的,或者被栽赃陷害。

    “你听说了什么?”路桓则直白的问道,他倒是不觉得象牙塔里的宁牵会知道什么商场的核心斗争,但也不排除他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有人会对他不利。

    “这倒没有,说了只是许愿嘛,希望你新的一年事业长虹而已。”宁牵无法解释自己预先知道未来的原因,只能这么敷衍着说道。

    路桓则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好,你这个愿望应该可以成真。”

    感觉到宁牵松了一口气,路桓则心内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了,所以说宁牵一直以来担心的都是他会破产吗?

    结合宁牵的第一个愿望,他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只要自己能够赚更多的钱,宁牵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也不会再疏远他?

    虽然这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火灾过后,两人关系差点一夜回到解放前,但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原因稍微靠谱一些。

    “我答应了你两个愿望,你是不是该回馈我一个。”路桓则说道。

    宁牵不敢乱蹦了,他好好站直身体,免得等会听到大佬的愿望又一脚不稳摔到地上。

    做好心里建设后,宁牵谨慎地说道:“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后天跟我去扫墓。”

    路桓则没明说是扫谁的墓,但宁牵想来,值得他这么挂念的只可能是他的妈妈了。

    “嗯,好呀。”

    对于宁牵来说,这可能都不能算一个愿望,只要路桓则提,他是肯定会陪他去的,死过一次,他很能理解这种对亲人的挂念,一想到他死后,哥哥每年只能一个人过年,一个人去给他扫墓,他就觉得很难受,他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哥哥,他想,路桓则的妈妈应该也会这么认为。

    大年初一,宁牵和路桓则就着昨天没吃完的饺子又对付了一顿午饭。

    午饭后,他也短暂实现了一下自己咸鱼的梦想,躺在摇摇椅上,晒了一下午太阳。

    路桓则就在旁边钓鱼,他也装模作样架了一根鱼竿,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鱼。

    等到太阳西斜,他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自己的桶里已经有了三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转头看到旁边的路总还维持着他睡着前的姿势。

    “路总,是你帮我收的竿吗?”宁牵戳了戳桶里的鱼,鱼儿受惊溅起一串水花。

    路桓则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鱼竿道:“是鱼自己跳进去的。”

    宁牵:“……”

    宁牵又看向路桓则的桶中,大大小小装了十多条鱼,顿时找到了讨好路总的入口:“路总你好厉害,钓了这么多鱼。”

    “这有什么厉害的,总比不上有些人坐在鱼塘边都能从早睡到晚这么厉害。”

    宁牵:“……”

    “睡醒了就走吧。”路桓则一边收鱼竿一边站起身。

    “就要回去了吗?路总你还要钓的话,我可以陪你。”

    “是你陪我钓鱼,还是我陪你睡觉?”路桓则话说出口才觉得有点歧义,但也没改口。

    宁牵忙配合他一起收工具。

    “这些鱼都要带回去吗?”宁牵看着两个桶有些犯愁,“你会杀鱼吗?”

    路桓则收鱼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道:“这有什么不会的。”

    大佬该不是又要回去现翻视频来学吧?宁牵在脑中过了一遍大佬杀鱼的画面,总觉得画面十分违和,再一看大佬略带沉重的脸色,宁牵觉得大佬也不是很想杀鱼,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不会。

    “处理鱼那么麻烦,还是算了吧,我看见厨房里有腊肉,炒个腊肉就行,这些鱼还是放回去吧。”

    路桓则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紧蹙的眉毛放松了几分,宁牵就默认大佬是同意了,又把桶里的鱼放了回去,一边放一边小声念叨:“愿以此放生功德,回向给信男宁牵,希望以后我也能过上自由自在的咸鱼生活……”

    “你在念叨什么?”路桓则已经收好工具站在一边。

    “没什么,走吧。”宁牵提上桶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晚餐还是路桓则现学现做,不得不说,路总还是有几分厨艺天赋在身上的,宁牵吃得心满意足。

    临睡前,路桓则一直没回房间,因为他俩现在住一起,路桓则不睡觉,宁牵也不好先睡,他只得裹紧外套,拖着拖鞋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仓库找到了路桓则。

    仓库里,路桓则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鼓捣着什么,宁牵走近才发现路桓则是在折纸花。

    看到进来的是他,路桓则又低下头去继续折纸,一边解释道:“明天得带束花过去,这里附近没有卖花的地方。”

    “哦,我也想学。”宁牵拿起一张粉色的纸,跟着路桓则的动作也折了起来。

    手艺活是宁牵最擅长的,他只跟着路桓则折了一遍就记住了步骤,折出来的效果甚至比路桓则这个“老师傅”还要好很多。

    “路总,你怎么学会的这个?”宁牵手里动作不停,一面问道,路桓则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去研究这些东西的人。

    沉默了几秒,路桓则才说道:“她教的。”

    那个女人最喜欢做这些没意义的东西,即使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也对这些玩意不屑一顾,不过每次如果他能还原出折纸的步骤,那个女人就会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小则真棒”,就好像他是做出了什么惊人的成就,明明就只是一些无聊的折纸游戏而已。

    “很幼稚,对吧?”路桓则简短的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答。

    “没有啊,折纸很有意思的,”宁牵眼神认真的说道,“可能乍一看就是重复一些步骤,但第一个想到怎么折的一定是个很厉害很有耐心的人,经过一些步骤就能把一张平面纸变成其他各种形状,难道还不厉害吗?”

    说着,宁牵把手中折好的花放在路桓则掌心,“郁金香的花语是永恒的祝福,她一定很爱你。”

    *

    宁牵没想到路桓则母亲的墓会建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背靠荒山,只有这一座孤零零的坟立在这里。

    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农庄还有一里地,他们是走着过来的,越走越荒凉的景象,起初还让宁牵有所怀疑,直到看到墓碑,宁牵才确信他们没走错路。

    墓碑上不仅没有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画着一只小鹿的图案。

    猜出宁牵的疑惑,路桓则说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母亲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过,小鹿天生就是应该归于山林,只有那里才是它真正的家。

    宁牵听到这个解释却没觉得奇怪,而是点头道:“嗯,很适合她。”

    路桓则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提来的包里拿出抹布擦拭起墓碑,宁牵也跟着在一旁把墓碑边缘的杂草拔掉。

    等清理结束,路桓则才把那束和宁牵一起制作好的郁金香纸花放到墓碑前。

    “妈,我来看您了,我一切都很好,前段时间我已经去路家把您的东西取回来了,您放心,从此以后您和那个地方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感觉到路桓则的情绪有些低沉,宁牵捏了捏他的手掌,反被路桓则一把握住:“对了,妈,这是宁牵,我俩结婚大半年了,其实早该带他来看您,不过一直等到现在过年才有空,这束花还是他跟我一起做的,他手艺可比我好很多,你应该会喜欢吧。”

    说着路桓则看向宁牵,示意他也说点什么。

    宁牵原本只以为是陪他过来,免得一个人扫墓孤孤单单,但怎么现在变得好像第一次见家长一样正式,居然还要他发言。

    明明墓碑上只画着一只小鹿,宁牵却倍感压力,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说道:“阿姨您好,我叫宁牵,是路总的……合法伴侣,第一次见面有些仓促,下次再来,我一定会给您带好看的鲜花过来,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希望您能保佑路总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路桓则看他略带局促的模样,淡淡轻笑了一下说:“您也要保佑宁牵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每天开心。”

    宁牵瞪了路桓则一眼,这话说的,路妈妈没事保佑他干嘛,再说“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和“每天开心”这就是互相矛盾的好吗,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宁牵又陪路桓则在路妈妈墓前待了一会儿,正要返程回去,就看到有人也往这边走来,看身影像是一老一少。

    本来还面带一些笑意的路桓则在看清楚人后,脸色沉了几分。

    宁牵认出走来的老人是那天在公园里下棋的大爷,打了一声招呼道:“爷爷,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路桓则却冷声道:“不巧。”

    说着他看向来人:“你是在这里专门等我?”

    下棋大爷吹了吹胡子,语气冷硬道:“我等你干嘛!”

    “哦,既然不是等我,那我走了。”说着就要拉着宁牵离开。

    “你这个臭小子!”下棋大爷气得用拐杖敲了几下地。

    旁边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忙拉住他:“小则,爷爷是在这里等你的。”

    说着又对老人说道:“爷爷,你不是有话要跟小则说吗,你俩先聊。”

    然后对着宁牵使了一个眼色。

    宁牵先是看向路桓则,路桓则微微颔首,宁牵才跟着年轻男子往一边走去。

    “你就是宁牵吧,我听爷爷说起过你,”年轻男子边走边说,“忘了跟你介绍一下,我叫邝朗,是路桓则的表哥。”

    察觉宁牵有些惊讶的表情,邝朗说道:“是不是从没听路桓则提到过我家?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对于他妈妈的事你了解的有多少?”

    宁牵专心看着脚下说:“没怎么了解。”

    邝朗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愿意带你来这肯定会告诉你一些以前的事,不过也对,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对任何人示弱的,他就是太倔了,其实就算示弱也不代表着……”

    “您到底想说什么?”宁牵打断他的话,他其实不太想听到别人对于路桓则的这些片面评价。

    “抱歉,我不是说小则的坏话,可能你不太清楚以前发生的事,小则因为他妈妈的事,对旷家有一些心结,这么多年都不怎么来往,但爷爷一直是希望他能回来的。”

    “所以呢,你们希望我做什么?劝劝他,让他多和邝家来往?”宁牵脸上毫无波澜,这样的话他听路家说过很多次,可每次这些话的背后都藏着刀子,对于眼前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邝家人,所说的话就更没什么可信度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牵的抵触心理,邝朗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都拖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小则放下过去,这次爷爷来找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谈过去的事,只是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他,顺便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话,也可以说一声。”

    说着邝朗把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宁牵看到熨金的名片上写着“邝朗”两个大字,下面一行小字写着“邝氏集团董事”以及联系方式。

    宁牵只来得及看一眼,还没想好接不接,旁边就伸出了一只手,拿过名片往旁边草堆上一扔,一张很多人抢破头都拿不到的名片就这么落在了杂草堆中。

    “我们走。”路桓则一眼都懒得看邝朗,拉过宁牵就往回走。

    邝朗对于这位表弟的粗暴拒绝行为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看着两人走远,他才朝老人走去。

    “爷爷,小则还是不愿意回去对吗?”

    老人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随的谁,脾气又臭又硬。”

    邝朗打量了老人好几眼,到底没敢把“隔代遗传”这种话说出来,而是说道:“小则不愿意回去也在预料之内,反正这趟主要为了给他提个醒。”

    “我才懒得跟他提什么醒,这臭小子不听老人言,活该瘫半年。”老人虽然话是这么说,脸色却阴沉沉。

    邝朗心知老人嘴上说着懒得管这个外孙,但知道路桓则出了意外瘫痪后,全家最挂心路桓则的也是他,只不过路桓则一向拒绝和他们往来,老人也只能在暗中打听关于他的消息,这次听说路桓则腿脚恢复,立马就来这等着看看外孙是不是真的可以正常行走了。

    “爷爷,咱们也去看看小姑吧。”邝朗扶着他朝路妈妈的墓走去。

    看到墓前的纸花,老人哼了一声:“这搞的什么小孩玩意,还有这墓碑,简直是胡闹!”

    邝朗已经习惯了老人每次来墓前都要吐槽一次,他把带来的鲜花放在一边说:“小姑喜欢就好。”

    邝老爷子听到这几个字,眼神黯淡下去,他这个小女儿,他纵容了大半辈子,纵容的结果就是把她送到了这里面,从此阴阳两隔。

    邝老爷子胡须抖动了一下说道:“你也看到你那个犟种儿子了,油盐不进,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和路家顶着干,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扫地出门,连他应得的那份继承权都拿不到,白白给人家打这么多年工,罢了,随他去折腾,大不了等他去要饭我再把他领回去。”

    “哦,对了,你应该看到他领来的那个小孩了,说是他的结婚对象,听别人说这小孩以前感情史比较丰富,人也不大老实,不过我接触过一次,感觉人还可以,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观察一下。”

    “不过就算我看出什么来也没啥用,你那个犟种儿子明显是看上人家了,护得不行,肯定不会听的,就跟你当年一样,说了让你别嫁给路家那个草包你非要嫁,现在好了,你真是……”说到后面,老人口中就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又过了许久,老人才转身说道:“走吧,回去了。”

    返程的途中,宁牵没敢主动提起邝家的事,但满脸都写着好奇。

    “以后他们再来纠缠你,你也不用管,离他们远点。”路桓则说道。

    宁牵却没有马上答应,他能察觉到路桓则表面上对邝家是拒之千里的样子,但本质上和对路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厌恶还是不太一样,至少在看到邝老爷子等在那里时,路桓则没有选择视而不见直接离开,还愿意和老人聊几句。

    “刚刚你那个表哥邝朗说希望你回去过年。”宁牵试探着说道。

    路桓则冷笑:“呵,我一个外人和他们在一起,这个年他们能过得舒坦吗。”

    说着他又看向宁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过个年孤孤单单,连个可以团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别人可怜我才能有个过年的去处。”

    “没有,我也跟你一样呀。”他真正的亲人只有哥哥,现在他和哥哥分离在不同的空间再也见不到,但是想到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年,似乎也不算糟糕,他又说道,“再说今年不是我们一起过的年吗,也不算孤孤单单吧。”

    听到这话,路桓则没有回头,平视前方的眼睛中眸光微动,他握着宁牵的手微微用力,刚刚还有些烦躁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嗯,从今以后他也有家了。

    *

    美好的假期总是短暂的,痛苦的工作才是生命永恒的主题。

    宁牵只觉得十天假期转瞬而过,很快又到了上班的日子,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路桓则说话算话,把他的分红打进了他的账户里。

    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他被工作摧残的幼小心灵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除了需要上班的社畜对收假第一天深恶痛绝外,在这一天路家人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这几家媒体是不想混了吗,这种博眼球的东西也写到路家头上来了!”路梓桐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大声嚷嚷道,眼神却带着几分心虚,偷偷打量着屋内其他人的神色。

    上班第一天,大家就吃到了路梓桐和那个小明星彭曦下半场的瓜,说是下半场,那是因为之前爆出路梓桐和他的私生子兄弟共同争夺小明星彭曦的事闹上了热搜,不过后面热搜被撤掉,事情也不了了之,大家吃瓜吃到一半,不上不下,没想到过了个年还能吃到后续的瓜。

    事情起因还和路桓则那个“良心企业家火海救人”的新闻有关系,那个热搜之下,路家顺势宣传自家集团的企业文化就是“科技改变生活,责任铸造未来”。

    救火事件后,因为路桓则本人没有出面接受其他采访,这件事情的热度也慢慢下降,可没过几天,这个词条之下又出现了很多博主科普路家的发家史,说起路家集团创始人路老爷子是个有家庭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创业的上升期间妻子生病,他宁愿变卖公司也要四处为妻子找医生,虽然后来妻子还是不幸离世,但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再娶,而是独自把三个儿子抚养长大,并且在沉寂十来年后凭借不肯服输的劲东山再起,重新跻身商界名流,路家也没忘记从前的艰苦岁月,专门成立了救助基金,专门帮助困难家庭渡过难关。

    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小作文,就差明说路家是民族企业的脊梁了,在结尾还不忘提一句,路桓则火海救人的行为离不开路家的家族传承和悉心教导。

    这些小作文再次帮已经热度下降的话题又顶了上去,只不过词条微妙的标成“路家集团良心企业”,网友们除了吃瓜路家老一辈的绝美爱情,也对他们资助困难家庭的行为大加赞赏,并表示以后要多支持路家的产品。

    这个词条在热搜上挂了两天,路家的股票也随之涨了几个点。

    就在全网铺天盖地夸路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彭曦在这个话题下评论:路家人是挺有良心,不过大概都拿去养活狗了。

    彭曦本来就是明星,自带热度,加上前段时间和路家两个孙子真真假假的八卦新闻,这条评论一经发出,就引发了又一轮的热议,声势甚至比讨论路家良心企业小作文那两天还要大。

    【彭曦好阴阳怪气啊】

    【何止阴阳怪气,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开撕了吧】

    【我看彭曦就是见不得路家好,之前勾引路家这一代的接班人不成,最近半年连戏都接不到,现在只能到处蹭热度,毕竟黑红也是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人家路桓则那边就是火海救人,到路梓桐这边就是和兄弟为了一个女明星争风吃醋,一家饭吃出两种人了属于是】

    【安静吃瓜不站边,等待后续来个反转】

    【曦姐继续爆料啊,反正你现在也糊了,还不趁着这次来个大的】

    ……

    评论区里热热闹闹,路家内气氛却冷得快要凝结出冰了。

    路梓桐心内也觉得无辜,经过上次的事,他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经过那么一闹,彭曦早就和他一刀两断了,谁知道怎么又跳出来搞上这么一出。

    “我看她就是闲的!”路梓桐气呼呼道。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路正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魏雅芝忙护着儿子道:“你凶什么!这是那个小明星在发疯乱咬,你怪桐桐干什么!”

    “不是你这个儿子去招惹这个疯女人,会惹上这一身腥吗?”

    魏雅芝冷笑道:“你骂桐桐前,怎么不先去骂你那个私生子,他没参与吗?出了事把桐桐往前一推,他倒是干干净净了……”

    “够了,闭嘴!”路老爷子终于出声了,“不就是个疯女人在网上乱说话,找人处理一下不就行了,也值得你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路老爷子都懒得看这家子人,自顾上楼休息去了。

    魏雅芝瞪了路正礼一眼,又转回去安慰自己儿子。

    看到路老爷子没有为这件事生气,路正礼心内略微定了定,反正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只要别触怒老爷子,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路正礼正要安排人去撤下热搜,就听一旁的路旭升突然说道:“她又发文章了。”

    路正礼捕捉到了关键词:“文章?”

    网上此刻再次掀起吃瓜热潮,彭曦正式发出一片文章,详细写了去年和路家两个儿子的详细纠葛以及后来在路家发生的恩怨情仇,毫不避讳把路梓桐指示她去故意勾引自己的私生子兄弟,导致她怀孕又不想负责让她打胎,甚至想出唆使她利用这个孩子让路桓则“喜当爹”的歪主意,还有路家一家子是怎么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的事一一写了出来,细节之丰富、情节之跌宕,让网友大呼“贵圈好乱,不过这样的狗血请多来一点,他们爱看”。

    在文章的结尾,彭曦也意有所指的写道:这就是路家“家族传承”教育出的好儿子,路家家教名不虚传。

    阴阳怪气的意味简直扑出屏幕,路正礼拿着手机的手都被气得有些发抖。

    “混账!”路正礼这下也顾不上去找路梓桐发火,急忙联系了公司的公关部门,让他们紧急处理。

    然后又对着路旭升说道:“旭升,这件事暂时别让老爷子知道,免得他大过年的生气。”

    彭曦那预告一般的简短评论只算得上是过过嘴瘾,路老爷子当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她这不计后果的自爆式发言可谓把路家架在了火上烤,这场“火”不仅烧到了路梓桐,更是烧到了路家身上,尤其彭曦把他们当时想私下处理她的部分写得模模糊糊,留给了网友很多遐想的空间,如果不是宁牵开口要把事情放到明面上公了,被私下处理的彭曦会有什么结果?被雪藏退圈还是轻的,离谱一些的都猜到了买凶灭口上。

    路家才树立起来的“良心企业”形象也因此轰然倒塌。

    路旭升闻言只是淡淡笑着说道:“三叔,你别急,这事是那个女人故意挑事,爷爷不会生气的。”

    “这当然不是咱们路家的错,但被人这么泼脏水,老爷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肯定会不高兴的,”路正礼也是老狐狸,见路旭升不松口,只得说道,“对了,旭升,年后正好有一个跨国合作的医疗项目要开展,我现在手头事情太多,你这个堂弟又不成器,想来想去这个项目的事还是交给你更放心,就是不知道你抽不抽得出时间?”

    路旭升笑了笑:“三叔这话说的,这是咱们路家的事,我再忙还能不管家里的事吗。”

    两人达成默契,路旭升就回屋了。

    等路旭升走后,在旁边听了全程的魏雅芝不满道:“咱们儿子怎么就不成器了?这种项目你不交给儿子来干,交给那个笑面虎做什么?”

    路正礼瞪了他一眼:“蠢货!你看不出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吗,我不给他点好处,他把这事往老爷子那里一捅,别说是你这个惹祸精儿子,就连我都要受牵连!”

    其实路正礼对路旭升这个侄子一直有几分忌惮,虽然明面上路旭升从来不参与家族内的继承权争斗,但他却是路老爷子现在最亲近的人,路老爷子年纪大了,集团里的事很少会直接出面,但碰到一些非常重要的场合,如果只能带一个人过去,那路老爷子肯定会带上路旭升,至于路桓则,那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路家,路桓则和路旭升就是两个极端,路桓则压根懒得讨好路老爷子,一切都靠自己的实力单打独斗,路旭升又是一副完全不想参与但因为路老爷子偏爱而不得不参与一些重要事务的模样。

    以前路桓则大权在握,路正礼的心思都放在对付路桓则身上,现在路桓则已经被踢出局,路正礼这才发现路旭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路家焦头烂额,路桓则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加班回来后,宁牵窝在沙发里,一边吃着杜管家做的夜宵,一边刷着网友评论。

    作为这个大瓜里的配角之一,宁牵感叹道:“网友想象力真是好丰富,居然还有猜测彭曦是路家对头安插进来的内奸。”

    一直热衷看狗血剧的杜管家也加入了吃瓜队伍:“网友写的这些小故事也挺不错的。”

    杜管家说的是以彭曦、路梓桐以及他私生子兄弟为中心的三角虐恋。

    宁牵好奇的和杜管家找来网站地址,也看得津津有味。

    “居然还有磕路总和彭曦CP的!”宁牵意外搜到一篇□□CP同人文,看完后笑得乐不可支。

    “这算什么,我还看到了宁先生你和彭曦的CP文。”杜管家揶揄道。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宁牵对有人乱拉郎不仅没生气,反倒感觉有些新奇。

    “我也想看看。”突然两人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宁牵和杜管家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一顿,回头就看到刚刚回到家的路总,连外套都还没脱掉,正站在沙发后方盯着他们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