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帝襄怔怔看着庄夷,好像没听清她刚刚说了什么话。
“大人?”庄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帝襄回过神来,往庄夷先前指的地方看去:“原来那里是月城吗?”
“您还真是从不注意这些事。”庄夷靠在城墙上,晚风吹散鬓发,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那里就是您建起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庄夷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像是做梦一样,您竟然愿意留下去,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我都无比庆幸。”
帝襄轻哼道:“是你抓着我袖子不让走。”
呵,死傲娇。绪以灼翻了个白眼。
“嗯,”庄夷笑意盈盈,好话脱口而出,“是大人心善。”
帝襄却是很受用。绪以灼估摸着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恐怕帝襄是真情实感地认同庄夷夸她的话的。
庄夷庆幸帝襄留了下来,绪以灼同样很是惊讶。帝襄或许不是一个心硬的人,可是绪以灼知道她是一个强大的修士,岁数不知远超凡人几何。修士漫长的生命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人和事,帝襄看遍人世百态,见多了可怜人,见惯了遗憾事,又是为何留在了这里呢?
她在这里建立了孤阙,最后也在这里长眠。
帝襄倚着城墙,轻声问:“你说,已经过去十年了?”
“是啊,”庄夷点点头,“十年又三个月。”
帝襄垂下眼帘:“岁月易逝,我倒是无知无觉。”
十年于她而言,可能只是一次闭关的时间,说到底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那是在以前,如今过一天,她仅剩下的那些日子就少一天。
她留在了这里,魂魄却仿佛仍在过去飘荡。
在帝襄一无所觉的时候,时间就这么匆匆奔流而去。
帝襄看向庄夷,发现当初攥着她袖子不放的少女原来已经长大了。十年足够一个凡人换一副模样,不知什么时候,庄夷已经比她都要高了,长成了一个秀丽的女子,一颦一笑让帝襄想起了孤阙随处可见的莲花,说不出的清雅温柔。
风沙中狼狈的少女,在她身上只剩下淡淡的影子。
十年啊,在现在和过去的拉扯中,她就这么混混沌沌地过了十年。
帝襄看见庄夷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按了按她的眉心,在庄夷发怔的目光下淡淡道:“多久没有休息了?”
庄夷愣了一下后,满不在意地笑笑:“莲城方建成,城中事务繁多,待忙完这一阵就能好好休息了。”
她补充道:“我也不是很累。”
“你说这是我的国家,可五座城明明是在你的主持下建起来的……”帝襄声音很低,好像晚风一吹就会散在风中。
“嗯?”庄夷没有听完整。
帝襄偏过脸:“没什么。”
庄夷抿唇笑了笑,用了握了握帝襄的手:“没有大人,是不会有孤阙的。是大人让频繁的沙尘暴停下,让沙漠之民不再为风沙所害,不用担心自己的家园一夜之间被摧毁,不用担忧流离失所的明天。”
庄夷轻声道:“我最多带给族人们一个安身之处,但是只有大人能带给我们莲花。”
绪以灼简直想给庄夷鼓掌。
帝襄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绪以灼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触动,和庄夷一样静静等待了许久后,帝襄抬起头来。
若是说之前帝襄的眼睛像一口干涸的古井,此刻井中涌出了活水,帝襄的眼中是庄夷从未见过的神采。帝襄执着她的手,一字一字认真道:“这不仅是我的孤阙,今后,会是你的孤阙。”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郑重,可那时的庄夷却未能解其中深意。
直到又是十载过去。
“下雪了啊。”绪以灼抬起手,接住一片落雪,雪花很快就在她掌心融化,只余凉意。
第二次场景变换,绪以灼已经习惯了。这次她没有出现在半空中,而是身处一座桥梁上。
她仍在阳属沙漠中,可天上却下起了雪。天降异象,绪以灼心中有些不安。
雪花静谧落下,落入湖中化为湖水,落在白莲花瓣上便于莲花融为一体。
万籁无声。
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安静。
绪以灼转身看去,看见又年长了许多的庄夷匆忙登上桥梁。她看上去已经快要四十岁了,眼角能看见脂粉无法遮掩的细纹,已然是一个庄重的中年妇人。
然而有一瞬间,绪以灼以为自己看见了过去的庄夷。
太像了,庄夷此时的惊惶之色,就好像绪以灼在那一夜看到的得知妹妹失踪后的少女庄夷。
绪以灼心里有了猜测。
她跟在庄夷身后跑进了王宫。王宫内部道路错综复杂,绪以灼跟着庄夷穿过无数条长廊,来到一座寝宫。
寝宫空空荡荡,唯有白纱从十米多高的殿顶垂下,一层层好像包裹着花心的莲花花瓣。白纱的深处是一张大床,帝襄坐在床沿,等庄夷掀开最后一层白纱来到她面前后抬头向她笑了笑。
绪以灼皱了皱眉,帝襄此时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太好,虽然神情轻松,但脸色苍白的几乎寻不到血色,只有双唇还带着薄红。
庄夷一路奔来,却在看到帝襄的那一刻停下脚步。
帝襄笑着唤了她的名字,庄夷走到帝襄身边,忽地跪了下来,趴在她的膝上。
绪以灼听见了低低的啜泣声。
她心中有几分不忍,这个时候的庄夷,难过得似乎快要死去了。
帝襄的神情无比平静,用手轻轻梳理庄夷跑乱了的头发,说道:“人都是会死的。”
庄夷哽咽道:“您不是神仙吗……”
“且不说无人知晓上界的仙人寿命是否真的无穷无尽,只说我自己,我还没有飞升呢。”帝襄道。
庄夷摇了摇头抬起脸看她:“我不懂这些。”
她用红肿的眼睛渴盼地看着帝襄,像是在哀求她不要死。
帝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在见到你许久之前,我就知晓我会在几十年内死去。”
“我心无牵挂,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麻木地一路往东边走。渡过离断江,穿过大衍,我原以为我会走到这块大陆的尽头,在一个无人之所独自死去,但是没想到半生漂泊,竟有一个地方接纳了我。”
帝襄轻抚庄夷的长发:“不是我留了下来,是你们接纳了我。”
庄夷抓着她的手,执拗道:“怎样才能救你?只要你活下来,我什么都能做!”
“没有用的。”帝襄低声道,“我的生命早就走到了尽头,这是我无法违抗的因果。仗着修为我已然多活了几十年了。如今,是真的要结束了。”
庄夷心痛如刀绞,帝襄于她而言,早就不仅仅是那个救了她的仙人,而是相伴了大半生无法分割的存在。
帝襄是任性的,是对一切都莫不在乎,庄夷知道自己看着帝襄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带上包容,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帝襄也会用这样温柔包容的目光看着她。
庄夷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帝襄就会在她眼前消失。
帝襄无奈道:“有点疼。”
庄夷慌张地松开。
“庄夷,坐这里来。”帝襄拍了拍她身边的床榻。
庄夷乖乖坐下,可是惶恐不安的目光依旧一刻不离她。
帝襄划破了自己的食指,动作快得庄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鲜血很快就从伤口渗出,帝襄指尖抚上庄夷的眉心,低声道:“别动。”
庄夷一下子一动不敢动。
帝襄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庄夷的眉心画了一个符文,以她在符文上的造诣完全可以一气呵成,可是帝襄画得从没这么认真过,没有一丝轻视,没有一点马虎。
符文绘就,短暂发出金色的微光,光芒转眼消失,符文也紧跟着消散,帝襄的血好像渗进了庄夷的身体里。
“我将墨莲留在孤阙,将我的血予你。”帝襄专注地看着庄夷的眼睛,“从今往后,墨莲只为你和你的后人所用,你的血脉在这孤阙一日,孤阙就不受风沙侵扰。”
帝襄轻声道:“这是你的孤阙。”
她很早就说过,这里将是庄夷的孤阙。
画完那个符文后,帝襄掩不住脸上的疲倦,她好像一下子用完了大半的力气,连坐着都觉得疲惫,缓缓靠在了庄夷的身上。
“当年你拉住了我的袖子,我不知怎么的就留了下来。”帝襄喃喃道,“原来我终究会在一个地方停下脚步。”
庄夷不知道帝襄的过去,她只知道自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这里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
绪以灼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又转换场景了吗,这回又到哪里了?
绪以灼心里这么想,耳边听到有人不耐烦道:“喂,喂。”
绪以灼睁开眼,视觉逐渐恢复,视野里出现了帝襄的脸。
“你没死啊?”绪以灼脱口而出。
帝襄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呃……”绪以灼的喉咙突然被人掐住了。
半透明的帝襄凶残地掐着她的喉咙,脸上却温温柔柔地笑着:“你都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明天的课表就眼前一黑。
抓紧先写完一更。
第 25 章
绪以灼一五一十全招了。
“你看到的不是我的记忆。”帝襄沉默了很久后说道。
绪以灼揉着自己有点疼的脖子,随口道:“是庄夷的?”
猜出答案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在方生莲镜重现的过去里,庄夷一直在,反倒是第一个场景中帝襄直到最后才出现。
绪以灼神魂进入的方生莲镜,神魂被吸入的那一刻身体就倒了下去,被帝襄随手安置在墨莲边。
绪以灼往碎镜中看去,镜中的莲花已然恢复了原样。
“庄夷的魂魄已在她死后进入轮回,但是因为和方生莲镜联系紧密,有一小块留在了镜中。”帝襄神色莫名地看着绪以灼,“方生莲镜的主人实际上还是我,照理来说我可以看到所以修为低于我的人记忆,但你……分明还没有引气入体。”
方生莲镜没能重现绪以灼的过去,反而被她误打误撞触发了庄夷的残魂。
绪以灼假装自己听不懂帝襄在说什么,移开目光装傻。
她故意岔开话题:“孤阙国的毁灭,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内部对吗?”
帝襄暗示她方生莲镜就是孤阙毁灭的答案,绪以灼原先不懂她的意思,看完庄夷的最后一段记忆后倒是有了猜测。
“阳属沙漠自古以来沙暴频繁,不是在孤阙灭亡后才出现了频繁的沙尘暴,而是在孤阙建立以前便是如此。”帝襄道,“是方生莲镜护佑了孤阙几百年。在我之后,只有庄夷和她的后人可以趋势方生莲镜。我与她都不曾想到,几百年之后,城中贵族竟然起了异心,妄图取代庄夷的后人成为孤阙的王。”
“他们逼宫成功,在彼时孤阙国主禅位后却出尔反尔,将王室一共二十七人烧死在王宫中。庄夷的最后一个后人死后,孤阙和方生莲镜的联系就断了,当夜沙尘暴就席卷了孤阙五城,直接把城池埋入黄沙之中。”
帝襄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好像已然不在意这件事。但绪以灼知道帝襄如果真的放下了,莲城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孤阙毁灭的那一夜,我的残魂也从镜中苏醒,”帝襄微笑道,“我收集来了孤阙所有亡者的魂魄,用拘魂灯将他们留在此地,每到沙暴频繁的时节,他们就要夜夜经历孤阙覆灭的那一日。”
绪以灼听出了一丝寒意。
孤阙已经覆灭了两百年,帝襄也就报复了孤阙国人两百年。
“算算时间,”帝襄悠悠道,“莲城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毁灭的。”
绪以灼下意识往外看去,只见沙尘暴已经离得很近,恐怕已经越过了城墙。
“王宫是唯一没被沙尘暴侵袭的地方,当日城中贵族纷纷往王宫逃难,然而知晓桥梁机关位于何处的人都已经被他们烧死在了王宫里。他们只能凫水过湖。”帝襄伸手拨弄着墨莲的花瓣,“可他们不知湖水因方生莲镜而来,王室被灭门后,活水化作流沙,他们被幻境所惑,接连被黄沙吞噬。”
绪以灼隐约听见了喧闹的人声。
帝襄勾了勾唇:“他们过来了。”
在莲花的最外围,绪以灼看见了摇晃交错的火光。
这里是能看见有人围着湖泊的。
当年的帝襄也如今日一般,坐在祭坛之上,漠然看着逃命而来的贵族找遍湖畔也没找到桥梁的机关,最后一个个被逼入流沙之中。
帝襄报仇,真是毫不手软。
“我既然有复仇的力量,为何还要留手?”帝襄反问道。
绪以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对待仇人的时候,心慈手软是最可笑的做法。”帝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绪以灼,“你身怀神器却无自保之力暂且不提,如果还这般心软,恐怕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绪以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就保命我应该做得到的吧。”
帝襄忽然咦了一声。
绪以灼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疑惑地看向她。
帝襄道:“先前你还未引气入体,怎么转眼就到练气期了?”
绪以灼啊了一声,原来在帝襄说完拘魂灯的时候,有关孤阙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到账的经验刚好满了进阶练气的经验条。
绪以灼找了找,还是没找到技能键,连个平A都看不到。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道具功法成了真的功法,绪以灼摸索了好久才弄明白该怎么看到玉简里的内容,然而里面大片大片的文字让她看得头晕眼花,对着各种陌生的穴位瞪大了眼。
修仙,从入门到放弃。
绪以灼匆匆查看一遍,确定了自己还是只能当个小废物。
帝襄很不解:“为什么你的灵力全部束缚在身体里,一点都不外露?你不觉得累吗?”
还会累的吗?
绪以灼很懵:“我不会外放啊!”
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比如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的灵力会下意识外放保护自己,放出去一会儿就缩了回去。绪以灼也想过主动调用,但是怎么探索都不得章法,屡次失败后就放弃了。
帝襄被绪以灼的回答噎了一下。
只听说过低阶修士收敛不了自己灵力,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不会外放自己的灵力。在帝襄看来这就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可以算是修士的本能了。
“你是怎么修炼到练气的。”帝襄忍不住吐槽。
绪以灼心道当然是经验满了就上去了,不然游戏等级还能怎么升。
“过来。”帝襄朝着她招招手。
绪以灼不知道她想干啥,但还是挪了挪身子到她跟前。
帝襄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的眉心。绪以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流通过帝襄的指尖流入了她的身体里。
“这是我的灵力。”帝襄道,“我是火雷双灵根修士,灵力给人的感觉或许有些烫。”
绪以灼有点意外,她原先以为用着方生莲镜的帝襄会是水灵根或者木灵根。
绪以灼忍不住问:“我是什么灵根?”
帝襄随意探了探,又无语了。
“五灵根,你的资质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绪以灼道:“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不用觉得,我就是在嘲讽你。”帝襄道,“一般来说灵根越少修炼越快,我虽然是双灵根,但火雷相辅相成,修炼速度不慢于单灵根,甚至更胜一筹。你的五个灵根虽然都很纯粹,但是势均力敌,筑基后你只能同时修五个主功法,看不累死你。”
绪以灼想起那些看不懂的玉简,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静心凝神。”帝襄语气严肃了几分,“感受我的灵力是怎么在你体内游走的。”
因为绪以灼记不住路线,帝襄又重复好几遍,到后来简直想翻白眼。
帝襄道:“你是我见过的资质最差的一个——记住了吗?”
绪以灼不是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帝襄不想管她了:“你自己试试,感觉下灵力可不可以外放。”
绪以灼照做,惊讶道:“感觉到了。”
帝襄挥挥手:“你随便打出一道灵力。”
绪以灼不禁思考该怎样打出灵力。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某位著名反派紫薯精的招牌动作。
绪以灼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响指。
轰——
像是一道劫雷骤然落到了祭坛上,沙尘漫天,星月失色,闷响中参杂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覆盖了整座莲城的幻境在转瞬之间破碎。
房屋倒塌声接连不二地从远方传来,莲城的遗址在几息之间遭遇了灭顶之灾。气浪从王城正中央的王宫推开,所到之处拘魂灯尽数熄灭,城中数万亡魂转眼消失不见。
甚至几十外拱卫着莲城的四城也受到了波及。
绪以灼呆呆坐在化为废墟的祭坛上,手指还保持着响指打完的姿势。
被吹歪的墨莲坚强地立了回去。
绪以灼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抬头便见帝襄一脸和善地对着她笑。
“留下来还债吧。”
*
巨大的气浪忽如其来,即使是余波也把沙漠中跋涉的老李等人掀翻在地。
几个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程嫂扶起老李,钟蒙看向气浪袭来的方向皱眉:“是莲城——”
钟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刚刚还能隐约看见的莲城城墙竟然塌了!
程嫂惶恐道:“莫不是地龙翻身了?”
老李摇了摇头。
这分明是修士的手笔。
然而……怎么有修士会在东大陆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老李咳了两声:“继续走。”
钟蒙很不安心,但还是听从了老李的命令。前方的道路有些模糊,黄沙被掀起浮在空中,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全数落下。
“前面有人!”眼力最好的程三忽然喊到,“好像是绪小姐!”
几人心中一喜,纷纷加快了脚步。
沙尘中的身影随着走来逐渐变得清晰,果然是慢吞吞走着的绪以灼。
钟蒙大喊了一声绪小姐,用力招了招手。
绪以灼愣了一下,也跑了起来,两拨人很快就回合了。
绪以灼被围在中间,众人本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但是一看绪以灼疲惫的神色默默止住了声。
“绪小姐,马车停在前面的城市里,我们现在过去?”钟蒙问。
绪以灼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老李看过来后,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
我太难了。绪以灼心道。
作者有话要说:虚假的老师:技能书。
真正的老师:帝襄。
第 26 章
绪以灼趴在马车里的床榻上看书。
书是帝襄给的,和修炼无关,大致介绍了一下西大陆的势力划分和重要地区的风土人情,帝襄的原话是别啥也不懂跑去西大陆傻乎乎地又被人扣下还债了。
帝襄拍了拍绪以灼的肩膀:“怎么也得把欠我的先还完。”
绪以灼笑不出来。
跑都来不及跑,帝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拉着她的手在一纸契约上摁了手印。绪以灼一个响指毁了莲城遗址和帝襄的三万两千四十八盏拘魂灯,数目过大又涉及人魂,帝襄让她去找除破妄镜和方生莲镜以外的黄泉镜碎片,天道竟是承认这个契约了。
“加油哦,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帝襄笑眯眯地欢送她,放下刚修好的第二盏拘魂灯。
“啊对了,这个空间法器给你,里面的东西你斟酌着学,尝试的时候建议找个没人的地方呢。”帝襄扔给绪以灼一个莲花金簪,绪以灼探入神识看了看,看见了如山的玉简。
绪以灼:“……” 并不想学,谢谢。
绪以灼本来还想据理力争一下的,帝襄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她说出口之前就挥了挥衣袖。绪以灼眼前黑了一瞬,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莲城之外。
绪以灼有种感觉,她感觉在帝襄发现自己不认识她后就准备抓她当苦力了。她一不小心摧毁了莲城,对帝襄而言可谓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上枕头,正好给了她借口。
绪以灼想找帝襄问个明白,结果就发现自己进不去莲城了。帝襄修理拘魂灯慢慢吞吞,布下迷阵倒是麻利得很。
她只好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半路就遇上了老李一行人,胡乱几句话应付过去,绪以灼爬上马车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之后的行程十分顺利,按着钟蒙事先规划好的路线一路西行。第一回遭遇沙尘暴的时候绪以灼连人带骆驼被卷走,之后绪以灼一路迷迷糊糊的,骆驼什么时候跑丢了都不知道。本以为它们回不来了,没想到马车驶出孤阙遗址没多久,两匹骆驼就跟上了队伍。
虽然丢失了一些物资,但由于原先准备得十分充足,别说支撑到下一个补给点,就是支撑到大衍王朝都没有关系。
在阳属沙漠跋涉一个月后,大衍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马车减震做得再好还是有些摇晃,绪以灼看久了书就有些头晕。绪以灼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无聊地呆坐了一会儿后,从头上的莲花金簪里取出了方生莲镜。
没错,正是方生莲镜。
绪以灼看见空间法器里的方生莲镜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帝襄把这个也装了进去。绪以灼不知帝襄是何意,但也不可能把方生莲镜扔下,就放回了金簪,因为无聊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墨莲花瓣饱满,随着行驶的马车微微摇晃,倒是有几分生动可爱。
绪以灼戳着墨莲玩儿,把墨莲戳得东倒西歪,要是方生莲镜的器灵没有随着帝襄的死亡散去,此时说不准要现身来打她。
绪以灼玩了一会儿,突然听见马车外的人声。
是完全陌生的声音。
绪以灼拉开车门,探出半张脸问正在驾车的程嫂:“程嫂,我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是遇到别的商队了吗?”
他们在阳属沙漠里头遇到的能说话的竟然大部分是鬼魂,他们在几个沙漠客栈歇息过,但是并没有见到多少人。
这个时节,商队确实是会避开出行的。
程嫂笑了笑:“绪小姐,我们是要到大衍边境的村子了。”
绪以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快的吗?”
程嫂道:“也走了挺久了。”
随着马车向前,周边的人声果然多了起来。程嫂说现在天色还早,村庄条件有限,不如再往前走一会儿,不远处就有一个城镇。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同在大衍边境的虞安镇。
车轮骨碌碌在平整的街道上驶过,绪以灼打开了车窗,好奇地往外看。虞安镇是一座比清平镇稍大些的镇子,屋舍的样式与清平镇有些许不同,若是说清平镇是温婉的水乡,那么虞安镇给人感觉就多了几分厚重。
有行人好奇地看向这两辆陌生的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到达虞安镇最好的客栈后才停下,绪以灼跳下马车的时候,钟蒙已经进到客栈去给她和老李订房间。等老李磨磨蹭蹭在程大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跟绪以灼一起进去的时候,钟蒙已经把房牌拿到了。
终于把一切都安置好,钟蒙郑重对绪以灼道:“绪小姐,此行我们就送您和李老先生到这儿了。”
绪以灼点点头,她和钟蒙等人的契约本来就是送她和老李在固定的时间里安全穿过阳属沙漠来到大衍,之后怎么去西大陆是另外考虑的事。
绪以灼问:“你们是什么打算,要回去吗?”
钟蒙点点头:“眼下阳属沙漠的沙暴潮也过去了,许多商队将要启程,我们会跟着商队回到乌秦。”
“这样,”绪以灼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的路上一定小心。”
钟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走下楼,程大等人已经在大堂等了他好一会儿。一行人准备去找相熟的商队,走出客栈时,钟蒙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绪以灼也站在二楼看他们离开,见钟蒙看来又招了招手。
送离了钟蒙等人后,绪以灼回到房间,热菜和热水小二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吃完饭泡了个澡后,带着拜托小二买来的地图去了老李的房间。
离断江上的大雾不日就要消散,他们是时候商量一下怎么去往西大陆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我三更吧qwq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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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难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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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不像阳属沙漠的东边大国小国无数,沙漠和离断江之间只有大衍王朝这一个国家。由于大漠的阻隔,大衍和东方诸国的文化略有不同,比如说在大衍相信修士存在的人远比东方诸国要多。
每年十月离断江雾散的时候,就有船只从江畔的城市出发,载着想要去离断江的另一侧求仙问道的人。
绪以灼和老李商量过后,决定去离断江畔最繁华的城市叶城,登上前往西方问道的船。
时间还算充裕,他们雇佣了车夫,一路走官道顺利到达了叶城。绪以灼和老李离开清平镇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烈日灼灼炙烤着大地,乘舟西向,途经无数花开得妍艳的荷塘。待到达叶城,绪以灼走下马车,一片落叶打着旋儿从头顶落下。绪以灼看着掌心枯黄的树叶,忽觉原来已到秋天了。
老李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已经披了一件厚实的外裳,颜色依旧是低调不起眼的灰色。
他们到达的时间是正午,沿途经过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绪以灼问过后才知道前往西大陆的船只大多都从叶城出发,早在一月以前城中客栈的房间就被订完了。绪以灼最后租了一个院子,安置好一切后刚到申时,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很久。
老李要留在屋里休息,绪以灼决定先去渡口踩踩点。
来到渡口,绪以灼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登上岸边最高的酒楼凭栏远眺,白雾已经散了许多,露出浩瀚的江面,一眼望不到对岸,似乎无边无际。绪以灼虽然心中早有猜测,此时依旧震惊得低声喃喃:“这叫江?这是海吧!”
离断江与她见过的海一般无二,就是停泊在渡口的船只,规格也不像是用于渡江的船。
什么离断江,这分明就是离断海!
之前听对离断江的描述绪以灼就觉得不太对,什么江会让人迷失方向无法离开?一般的江站在江畔就能看到对岸,船开了没一会儿就能到江的另一侧。绪以灼问过老李渡过离断江大概要多少日,老李的回答是少则七日长则半月。
这时间和海也没区别了。
绪以灼趴在栏杆上心情有点复杂,过了会儿就把注意力转移到身后食客们的交谈上。这个时节渡口大多是想要过江的人,食客们饭桌上谈论的不是怎么过江就是怎么修仙。
有人说道:“听说前几日有仙人来城中招收弟子。”
听闻此言,他同伴嗤笑了一声道:“这样的‘仙人’每年都会出现几十个,最后全进了衙门的大牢里。”
最早说话的人不服气道:“那可不一定,这回被带走的人可是方大人的次子!”
“你说的是那位庶子?如果是他的话……就算那个仙人是骗子,把他带走也算是救人一命的好事。”
两人唏嘘很久。
绪以灼百无聊赖地想,怎么还没有人说到重点啊。
所幸她等了没一会儿,有一桌食客开始谈起渡江做哪家船场的船最好。
“裴兄你头一回来叶城,有许多弯弯绕绕你没听说过。那什么杨氏船场啊鸿运船场啊的,都不可靠,渡江还得去平洲船场!”
“……平洲船场离这儿也不远,就在东鼓巷,你一直往里走,最里面就是平洲船场的会堂,你跟当值的伙计说想要渡江,他会告诉你交多少钱什么时候出发要带什么,交好钱后时间一到就可以去了。”
平洲船场吗?
绪以灼若有所思。
*
绪以灼怀疑自己被骗了。
她问着路一路来到东鼓巷,短窄的巷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甫一看到巷子尽头的建筑,绪以灼心里便是一咯噔。
就那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站在里头都会怕屋顶塌下来的房子,真的是平洲船场的会堂。
绪以灼瞧见檐下挂了一只满是斑驳痕迹的门匾,看了半天看出四个字“平州舟土”。
字的金漆都掉得七打八了。
太不靠谱,绪以灼想打道回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掉头,船场的门竟然就当头砸了下来,绪以灼惊呼一声跳到一旁,门板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一块被蛀空了的木头。
里头走出来一个蔫头耷脑的伙计,没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绪以灼道:“对不起啊。”
绪以灼看着他从门边拉出一筐工具就开始熟练地修门。
绪以灼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因为不敢置信而有点发颤:“……你们这里,接过江的生意吗?”
“接啊。”伙计指了指头顶,“上面不是写着船场吗?”
绪以灼只看到了“舟土”。
她很怀疑,真的会有人来到这里后还觉得坐这家的船渡江吗?绪以灼已经想象到了平洲船场的船刚开出渡口就沉进水里的景象。
伙计毫无招揽生意的意思,绪以灼也想走人。
正在这时,东鼓巷又来了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绪以灼先是听见一个少年在吱哇乱叫,回头看去发现叫喊着的小少年正被一个威武雄壮的女子提溜在手里。绪以灼看了一眼女子露在外头的结实健美的手臂肌肉,肃然起敬,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步。
修门的伙计挡住了道,女子走到门前停下,说道:“渡江,共两人。”
“你放开我!”少年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才不去!我要回家找我娘!”
女子不为所动。小少年比绪以灼还要瘦弱,女子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小鸡。
伙计蹲着在门板上叮叮当当,头也不抬道:“一人一金。”
女子抛了一只袋子过去,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绪以灼目光一凛,她在袋子上感觉到了灵气的波动!
伙计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回答:“五日后,辰时。”
绪以灼就在伙计身边,眼尖地看到了袋子里面的竟然是灵石!
灵石是在修真界通行的货币,这个女子怎么会带着灵石,平洲船场怎么又会接受用灵石结账?
绪以灼脑子里还没出现一个清晰的答案,就和看过来的女子对上了目光。
女子看着她挑了挑眉,道:“练气修士?”
作者有话要说:【修为】
君虞最初见到绪以灼时,感受不到绪以灼的修为,但她相信绪以灼一定不弱,只是有着特殊法门能在她这样的大乘期修士面前隐藏修为。
君虞再次见到绪以灼时,感受到绪以灼是个实打实的练气期修士。 君虞:“……”
大佬的心中一瞬间充满了疑惑。
第 28 章
被一眼看穿,绪以灼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然而女子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深究。反倒是小少年看见绪以灼两眼发光,向她伸出手:“救我——”
绪以灼轻咳了一声,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实在是女子和小少年之间完全不像发生了拐卖儿童一类的事,更像是厌学少年被严厉的班主任揪着去读书。
小少年满脸绝望。
绪以灼扭过头去问平洲船场的伙计:“要用灵石结账吗?”
伙计答道:“用灵石也可以,没灵石的话就用金子。”
绪以灼随身携带的是在凡人国度通行的货币,闻言递过去两金:“一共两个人。”
伙计接了金子,也没有验,搁下门板往店里走去,不多时就回来,分别递给绪以灼和女子两块木牌:“上船的凭证,切记别弄丢了,五日后辰时启程,船上除了饭别的都不管,行李自己看着带,至少要在船上待七日。”
绪以灼问:“出行的是哪艘船?”
伙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只有一艘船。”
伙计理所当然的态度令绪以灼一噎,只有一艘船你们还叫船场?
女子像是不是第一回来平洲船场,对绪以灼道:“帆上写了平洲两字的就是平洲船场的船,好找得很——哦,看着最破烂的一艘大概就是了。”
她说完拎着小少年就要往回走,小少年觉得自己在劫难逃,只欲最后挣扎一番,大吼一声拼命晃动着身体。结果只听刺啦一声,小少年的衣领裂开了,啪嗒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
女子嗤笑一声,从容地提起了小少年后背的衣服。
绪以灼:“……”
好粗暴,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体修吧?
*
叶城比绪以灼一路来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景城也只能说勉强能与其相较,大衍王朝的国力果然远胜东方诸国。绪以灼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行李,她几乎能在包裹里找到日常所需的一切,等待船开的五日里,她就像来旅游似的逛遍了叶城,每日都在月上中天之时抱着一大堆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回到租赁的院子。
倒是老李很没精神,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只有吃饭的时候会露露面。绪以灼看他不像是因为舟车劳顿,很担忧地询问了原因,老李犹豫了一会儿后答了,竟是因为临近西大陆的原因。
老李没有告诉绪以灼全部,只道他原先从西大陆而来,走时不易,回去同样如此,离西大陆越近便越觉不适。
他又道没有大碍,然后就不再多言。绪以灼只能心里忧虑,也没法逼迫老李说他不想说的事。
等待的第四日离断江上的雾气就散得差不多了,有的船只已经离开渡口,一时间百舸争流,江面布满各式船只,但若登高远眺,又觉这些船只对离断江而言是这般的微不足道,好像细小的碎叶撒入水中,一入水便散开了。
未至辰时,绪以灼和老李就来到了渡口。沿着码头一路找去,好不容易才在两艘大船的夹缝中间找到了船身斑驳的平洲船。虽然没有女子口中破破烂烂那般糟糕,但看上去确实上了年头。
他们来时女子已经登上了船,此刻正站在甲板上,瞧见绪以灼还懒洋洋地冲她招了招手。
她身边小少年呜呜咽咽:“我要回家……”
女子翻了个白眼:“这些天你说了都不下八百回了,能去西大陆修仙这儿的凡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跟洪水猛兽似的,咋的啊我还会要你命啊?”
小少年哽咽道:“我不要修仙,我要在家中陪我娘亲!”
女子毫不留情:“就是你娘要我把你带走的。”
小少年怒视了她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绪以灼不会去干涉别人的私事,看了一眼后就靠着木牌找到了自己在船上的房间。平洲船场这唯一一艘船虽然不大,但由于乘客很少,倒是够一人一间。安置好老李后,绪以灼才回了自己房。
还在收拾着东西,绪以灼忽地感觉到船身的摇晃。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船只缓缓驶离了渡口。
无数船只一起启航,绪以灼一眼望不到头。
在船上的日子其实非常无趣,绪以灼起初还有些兴趣,东逛逛西看看,可是船只就这么点儿大,没一会儿就把能看的都看完了。船上包括有十二人,其中七个是船员五个是乘客,船员的数量比乘客还要多。平日里很难见到船员,他们中绪以灼最熟悉的面孔还是她在平洲船场会堂看到的那个伙计,他也上了船。
船开出去三个时辰,绪以灼就觉得自己无聊得长草。
她躺在床头的靠背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翻帝襄给她的书。修炼的典籍不会比数学书有意思,同样看着看着觉得一头雾水的同时想要睡觉。
绪以灼在看的是最基础的修炼功法。
练气期的时候,绝大多数修士修炼的都是一门名为《养气诀》的基本功法,这门功法对灵根没有要求,所有灵根通用,绪以灼这一五灵根也可以用,以帝襄的说法,这很可能是她修炼最为顺畅的一段时间。
筑基之后《养气诀》就没法修炼下去了,必须根据自己的灵根转换功法,有时候主功法甚至决定一个修士能够走到多远,而主功法的更换对一个修士而言可谓是伤筋动骨的大事。绪以灼倒不用为功法的品级担心,不说包裹里头那一些,就是帝襄给她的,也是修真界顶尖的功法。
帝襄这人虽然坑得没边了,但给东西还是颇为大方。就是装载玉简的金簪也非凡品,绪以灼对比了一下她包裹里标注了品阶的空间法器,那根金簪至少也是宝器。
修士身上大多有着几件法器,甚至有的修士以法器入道。凡器、珍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是法器的六个品阶绝大多数修士能接触到的最珍贵的法器,也就是宝器了。
法器终究只是外物这一特性,使得高阶法器天然要比高阶丹药稀少。
绪以灼仍旧不知道帝襄是何人,甚至不知道她的修为,但是靠帝襄给的东西来推测,绪以灼怀疑帝襄生前很可能是大乘期的修士。
进个沙漠遇到疑似修真界老前辈的鬼魂,很符合游戏主角的设定。
看了十分之一后,绪以灼就把《养气诀》放下了。她对打坐冥想吸收天地灵气没什么兴趣,对她来说,只要做任务就可以升级,不需要枯燥的修炼。
绪以灼倒是对《养气诀》里介绍的几种简单的攻击法术感兴趣。
绪以灼本来想试试,但是手刚抬起就放下了。绪以灼怕自己收不住力把船击沉。
想想在莲城发生的事,她可能还得担心一下自己一次能击沉几艘船。
可是兴致上来了,又回船上躺下实在有点难受。绪以灼收了功法,打算去甲板上散步。
夜间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海风有点冷,四周又是一成不变的海水,实在没什么新鲜的风景,乘客都回了自己房中。绪以灼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空空荡荡的甲板,然而刚登上就看见船头挂着一个人。
绪以灼瞪大了眼睛。
女子带来的那个小少年竟然爬上了栏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船外!
绪以灼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要跳海?”
背对着他的小少年也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尖叫了一声身体一歪斜就直直往下坠!绪以灼几步奔上前,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小少年的脚腕。
小少年害怕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喊救命。
绪以灼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小少年拖回甲板,松开手就累得靠着栏杆喘气。
她各项属性都已经拉满,照理来说身体素质已经强悍到非人。但绪以灼发觉这些属性时而有效时而没效的,似乎只有在和人打起来的时候才能生效,平时她和普通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绪以灼累得够呛,忍不住指责惊魂未定的少年:“你爬到那上去做什么,要是掉下去了周围还没人怎么办?”
小少年嗫嚅道:“我,我就是想试试……”
绪以灼皱了皱眉:“试试怎么寻死?”
小少年嘴一瘪:“我想回家。”
看小少年的年纪,在绪以灼原来的世界里顶多也就是一个初一学生。她心里也生不起太多苛责,倒是有点苦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恋家呢?”
小少年低垂着头不说话。
绪以灼道:“我之前听到你身边那位姑娘说你娘亲让你过江的,你娘总不会害你啊。”
绪以灼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流泪开关,小少年的眼泪一下子就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我娘不会害我,她是在救我。”小少年哭着道,“可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绪以灼最害怕小孩子哭,她向来哄不来小孩,此刻手忙脚乱,伸着手不知道要不要帮小少年擦掉眼泪。
她结结巴巴问道:“你娘,你娘难道有危险吗?”
小少年自己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叫方阅,我娘是叶城知府方临的妾。”
第 29 章
绪以灼觉得这开场白有些熟悉。
倒不是说在哪里听到过谁这么介绍自己,只是方阅说的话,让她总能和一件事情联系上,究竟是哪一件事绪以灼又想不起来了。
想了好一会儿绪以灼都毫无头绪,方阅已然神色黯然地说了下去。
“娘亲是祖母指给爹的通房丫鬟,为大夫人不喜,爹也就一直没有给她名分……直到我娘怀了我。”方阅说时,眼中没有多少愤恨,只有拼命挣扎后留下的无能为力,“爹纳娘亲为妾,这更招致了大夫人的妒火。娘亲好不容易生下了我,还要一边护着我一边忍受大夫人的磋磨。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能对娘亲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娘亲虽然是有名分的妾,在府中的地位却不如许多仆从。”
绪以灼忍不住打断他:“你爹不管吗?”
方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爹不会管。大夫人是丞相的嫡女,嫁给我爹是下嫁,府中很多事情还是大夫人说了算。”
方阅吸了吸鼻子后,继续道:“娘亲不可能一天到晚看护着我,总会有顾不上的时候。因为我到底爹的孩子,府中奴仆不敢对我如何,大夫人的儿子却不会有顾忌。起先其实也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屈辱,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大公子把我推进了湖里。”
绪以灼皱了皱眉。方阅身材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看上去似乎落下了病根。
她问:“他这是想要你死了,你爹还不管?”
“爹教训了大公子一顿,但是有大夫人护着,他不会做什么,只罚大公子半个月的禁闭。然而爹是叶城知府,公务繁忙,祖母死后府中全由大夫人管理,没几天大公子就被她放出来了。”
绪以灼注意到方阅形容他父亲的行为时,用的都是“不会”这个字,而非“不能”。如果他的父亲态度坚决,即便大夫人娘家地位显赫也不至于护不住方阅母子,说到底在他父亲心中还是利益最重要,他宁可牺牲方阅母子,也不想失去大夫人这一助力。
方阅继续说了下去:“大公子出来后,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对我和娘亲怀恨在心,愈加过分。在我饭菜里面下泻药,雨天弄坏我房中的屋瓦已然算小事,最严重的一次夫子教我们骑马,他用马鞭狠狠抽了我骑着的那匹马的马腿,我从马上跌了下来,运气好没有受什么伤。”
“林仙长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她说我有仙根,不如随她去西大陆修仙。她耍了些戏法,我娘信以为真就让我跟她走了……”
啪!
半个果壳飞射而来,精准地砸在了方阅额头上,一下就是一个显眼的红印。方阅痛呼了一声,捂着额头眼泪都出来了。
绪以灼往果壳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带方阅上船的女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手掐着腰,一手抛着果壳,脸上挂着冷笑,说话也没什么好气:“你说谁变戏法呢?”
方阅委委屈屈道:“不就是变戏法吗……”
又一个果壳弹了一下方阅捂着额头的手背:“那是法术,笨蛋师侄!”
方阅被打怕了,抗议声都小小的:“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女子一点都没有把他的抗议放在心上。
绪以灼有些惊讶地指着方阅问:“他不是你徒弟吗?”
“我可是体修。”女子懒散地往船舷上一靠,“就他那弱鸡样子能当体修吗?不过这小子灵根倒是纯粹,刚好可以给我师兄当徒弟。”
女子抬了抬下巴:“在下列玉门林禾,道友来自何门何派?”
绪以灼答道:“散修。”
“在东大陆停留的散修倒是少见,”林禾挑了挑眉,“你修为过浅,练气期在东大陆这边,只要不怕天罚也能混个小国国师当当,去了西大陆可不够看的,还是有个宗门庇护的好。”
绪以灼点点头:“我会考虑的。”
她本来就有加入门派的打算,被帝襄坑着签下的那份契约上写明了要在五百年内找齐黄泉镜剩下的碎片。绪以灼不知道五百年对修士来说是个什么概念,以凡人的角度来看,五百年这个时长真的很宽裕了,绪以灼打算徐徐图之。
比如说先加入一个有黄泉镜碎片的门派。
黄泉镜剩余的四枚碎片,一枚下落不明,一枚在一个隐世的妖修手中,而剩下的两枚,分别在仙道和魔道的大派手里。
其实绪以灼的破妄镜照理来说也好好待在仙道第一宗门玄玉仙宗,谁让游戏已经出了这个道具,以至于世界上又平白出现了一亿块破妄镜,要是被玄玉仙宗的人知道了恐怕要宰了她。
“你干脆收她吧,她想修仙。”方阅说,“我只想当个凡人。”
林禾一脸欠的表情:“你娘当时就差跪下来求我把你带走,你现在回去也不怕你娘失望?”
方阅大声反驳她:“我走了,我得救了,那我娘怎么办?!我已经在长大了,再熬几年我也能成为我娘的依靠,没有我娘在府里孤立无援,现下孩子都没有了,大夫人能放过她吗?”
林禾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离断江雾散的时间就那么几天,我们可不会为了你返航,你要是想回去,喏,可以跳水里自己游回去。”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方阅身体发抖。
绪以灼觉得方阅有些表现确实幼稚了些,但林禾更是哪都没啥问题可惜长了张嘴。她怕方阅被林禾一激真跳海去了,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转头瞪了林禾一眼:“你少说几句吧!”
林禾被瞪到,撇了撇嘴嘟囔道:“跟猫儿一样。”
绪以灼:“……”
是在内涵她一点气势都没有吗?
绪以灼又对方阅道:“去了西大陆还可以回来啊,你若是修成归家,也能成为你娘亲的依靠。你若是成了修真者,一定没有人再敢欺负你娘亲。”
方阅喃喃道:“可是,那又是多少年后呢。”
林禾抓到机会就泼冷水:“你现在一点基础都没有,修个十几年也就和她一样的练气期。”
林禾指着绪以灼:“练气期,也没比普通人强上多少。”
绪以灼心说你信不信我是个打响指就能毁掉一座城的练气期,帝襄都拦不住我。
方阅一听就想跳海了。就算不是想要跳海游回去,也被林禾打击得想要跳进海里冷静冷静。
绪以灼疲惫地把自己挂在船舷上,她可哄不来小孩子,她只会击沉船大家同归于尽。
方阅忽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啦?”绪以灼转过头,“你可别跳海啊。”
看清方阅的模样后,绪以灼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阅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嘴唇也在发抖。
他结结巴巴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来:“水,水里。”
水里怎么了?
绪以灼纳闷,低头就往江面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脸色就变得和方阅一样差。
江面下,一双有一双只剩下眼眶的眼睛,静默地注视着她。
“……林禾!”方阅惊恐地看向当下船上最靠谱的求救对象,“你看看水里头这些是什么!”
出乎方阅意料的,林禾没有露出往常不耐烦的神色,在听到他说“水里”两个字的时候,林禾立即就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凝重下来。biqubao.com
不用走到方阅和绪以灼那边,她所靠着的船舷附近就有“那种东西”。
绪以灼被那些眼眶盯得头皮发麻。
黑洞洞的眼眶最是显眼,绪以灼被吓得呆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其他的地方。江面之下是密密麻麻的人,不,根本不能说是人,苍白的人身之下是健壮的鱼尾,它们就如同传说中的人鱼。
可外表绝无绪以灼听到的传说那般美好。
每一条人鱼都没有眼睛,眼眶是漆黑一片。看不出性别,像是一个个无性的个体,上身没有穿衣服,裸露出来的身体没有一丝血色。它们的肢体和鱼尾显得很是僵硬,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是僵硬了的尸体。
林禾缓缓道出那个名字:“……无目鲛人。”
绪以灼扭过头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不属于阳间的东西。”林禾脸色很是难看,“离断江深不见底,历史上几乎找不到大能一探江底的记载,但是一直有一个默认的说法,那就是离断江连通着黄泉。”
“黄泉是属于死者的地方,人死后魂魄会渗入地下,飘往黄泉。传说那里没有陆地,被黄泉之水充盈,而黄泉之水无边无际。无目鲛人于黄泉,就如同活人与阳界。因为无目鲛人会在离断江出现,所以很多人都确信离断江确实和黄泉相连。”
绪以灼神情僵了僵:“无目鲛人有危险吗?”
林禾摇了摇头:“我们待在船上,暂时不会有事,切记不要落到水下!如果坠入水中,被无目鲛人拖到黄泉,那就是神仙来也救不了你了!”
绪以灼和方阅立刻离船舷远了些。
“雾已经散了,它们怎么会出现?”林禾眉头皱得死紧,“离断江上生死的界限本就模糊,是谁把屏障打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要补课!
调休根本不是放假(大声)
第 30 章
不知什么时候,江上起了白雾。往远处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逐渐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逼近。
“附近的船上有人死了啊。”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绪以灼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发现说话的人是平洲船场的伙计。
伙计离绪以灼很近,眼睛却越过她的肩头,直勾勾地顶着远方浓雾之中。他依旧是一副又颓又丧的表情,但这是绪以灼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那对眼珠子不似活人,仿佛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林禾问道:“禹先生看到了什么?”
被称作禹先生的伙计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我听到了歌声。”
绪以灼和方阅都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林禾沉声解释道:“若有人死去,附近又有无目鲛人存在,鲛人会唱着歌将死者的灵魂拖到黄泉之中。活人是听不到歌声的,除非那人濒死,或者已经被拖到了黄泉。”
方阅看向禹先生,面露惊恐:“那他岂不是……”
“禹先生是具傀儡,不算活物,当然也能听到无目鲛人的歌声。”林禾说道,禹先生也默认了。
绪以灼忍不住打量了禹先生一会儿,除了那双确实不似活人的眼睛,禹先生的其他地方和活人一般无二,全然看不出这竟然是一具傀儡。
方阅的世界观仿佛被林禾简单一句话摧毁了,喃喃道:“你们一定是串通起来骗我的吧……”
方阅自欺欺人地这般说道,但现实却在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修士,有神鬼,水面下还有一群没有眼睛的鲛人对他虎视眈眈。
“害怕的话就别看好了。”
耳边响起绪以灼的声音,方阅感觉受到了安慰,不禁感激地看过去,却见绪以灼已经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方阅:“……”
原来你自己就在害怕啊?
绪以灼心虚地想着自己才不是害怕呢,自己只是有点密集恐惧症。
江面下无目鲛人密密麻麻,一条下面还有一条,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离断江已经被它们填满。鲛人们用空旷的眼眶盯着江面上的生人,像是在渴盼着将生人带到它们的世界。绪以灼不敢多看,多看一眼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还是先回船仓吧,在甲板上好危险,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绪以灼建议着,自己已经抬步要往船仓走,然而就是这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的声响,紧接着船上传来声声惨叫。
绪以灼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怔怔看着那艘船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离断江水争先恐后地往里涌去,而无目鲛人们顺着洞口游入船中。
绪以灼看见大船在沉没,鲛人们伸出了它们惨白的手,拥住离自己最近的人类后,一个俯身潜入离断江中。
林禾当机立断提起了方阅的后领,几步就踏进了船仓。
绪以灼死死盯着那艘船,一时间迈不开步子。
“那艘船上的人没救了。”禹先生也依旧站在甲板上,神情困倦,“不过,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你可知离断江为什么只有雾散的时候才能通行吗?”
绪以灼道:“旁人说大雾是江中的迷阵。”
“不止,不止。”禹先生摇了摇食指,“雾起的时候,无目鲛人就会浮出水面,普通人若是遇见了它们可谓十死无生。而因为无目鲛人总是成群结队地行动,即使是修士也别想在它们手中讨得好。”
“这雾,可不是离断江独有的。”禹先生眯了眯眼睛,“黄泉之上有往生境,往生境别无他物,只有一望无际的大雾,魂魄在这雾中走一遭,往往忘了自己是何人,自己身前事。”
绪以灼问:“大雾和死了人有什么关系?”
她还记得禹先生最早说的那句话。
禹先生笑了一声:“黄泉和阳间有着一层屏障,其他地方这一屏障坚固无比,只有在离断江只有薄弱的一层。起雾的时候,这层屏障若有若无,雾散的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也能使屏障破损。”
禹先生说着,将要沉没的大船上驶出一支木舟,两个男人拼命划着船向绪以灼所在的船只划来。因为恐惧他们神情扭曲,凄厉的呼救声也几乎听不清字眼。
“亡魂就是能够打破屏障的变数。”禹先生道,“怨气和血气都这般浓重,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人。无目鲛人这是勾魂来了,可鲛人既然来到阳界,怎么可能只带一条魂魄走。”
数不尽的鲛人往木舟上扑去,船上的两个人拼命挥舞着木桨打落鲛人。他们没有直接接触到离断江水,鲛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每每要接触到两人的时候又被扯回水中,才这般轻易地被普通人用木桨赶了回去。
但绪以灼能看到随着雾气渐浓,无目鲛人受到的束缚越来越弱。
不知何时,远处的船只已经被雾气遮掩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二人看见站在船头的绪以灼,一人激动地站了起来,用力地向她挥手求救。
绪以灼迟疑了一会儿,纠结地回头问禹先生:“你能看出来是谁杀了人吗?”
“这个距离看不出。”禹先生瞥了木舟上两人一眼,“你要是不想救杀人凶手的话,等他们上船我看过后再扔下去也不迟。”
船舷上就挂着绳子,绪以灼听闻此言解下绳子就扔入江中。
两人划船划得更卖力了,船只飞快地向扔下绳子的位置移动。
终于划到船下,站在木舟前部那人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够绳子,然而此时木舟猛地一晃,那人的手抓了个空,险些直接栽倒进水里。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低头,就看见一对黑洞洞的眼眶。
*
久久感觉不到有人抓住了绳子,绪以灼十分茫然。
“不是已经划到了吗……”绪以灼喃喃道,趴在船舷上低头往下看。
手中的绳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可是绪以灼已然看见了船下的景象。那支木舟已然倒扣在水里,舟上那两人没有发出一声求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抓着绳子的……是一条无目鲛人!
绪以灼瞪大了眼睛。
手上传来一股巨力,绪以灼没来得及松手,便被连人带绳子拽下了船!
绪以灼大脑一片空白。
坠落的过程只有一刹。
这一刹绪以灼的脑子里只蹦出了一个词:溯回舟!
传说中可以渡过忘川,接回亡者魂魄的溯回舟!
绪以灼取物的速度没有这么快过,可是她却拿错了地方,这几日她用惯了帝襄给她的金簪,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溯回舟在游戏系统的包裹里。
绪以灼只来得取出她寻到的第一样的东西。
绪以灼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已然做好了被无目鲛人拖入江中的准备。
啪。
一声轻响。
绪以灼落到花瓣之上,滑落莲心之中。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手中捧着一朵随风摇曳的墨莲。
绪以灼怔怔环顾四周。方生莲镜现身的那一刻,一朵硕大的莲花在她身下盛开,稳稳地接住了她。而她睁眼之时,白莲次第开放,转眼间布满了离断江面。
天地间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在莲丛中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了,社团活动就搞了好久。
码完字还要去写作业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