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少年体型的男子声音倒是很成熟，他有些粗鲁的把菲希斯拽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刚坐下，脚就高高翘起，搭在桌子上。
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和屋里这些名为学习的孩子如出一辙，只是他的穿着十分整洁，衬衣连扣子都一丝不苟的扣好，看起来应该有不错的教养。脸上新鲜的纱布证明，他就是昨天那个打架的小男孩。
这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变成海獭的那维莱特警觉，两根蓝色的须须已经微微翘起，估计是因为这家伙的无礼进入了备战阶段。
菲希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下情绪，转而搬个凳子坐到他旁边。
“你好，我是新来的，如果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吗？”菲希斯努力做出乖巧状，没想到这屡试不爽的技能却在这碰了一鼻子灰。
“想学习？去上面学。”他指了指头顶，“在这的人哪个是为了学习，不过是不用劳动的避风港罢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菲希斯继续试探到：“正是因为要回到上面学习，才更要在这里打好基础不是吗？”
“呵。”少年的鼻腔里发出一股气，不屑的表情没有变，但不知为何眼神却更冷了，嗓音低哑：“想好好学习的人，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但人总会犯错.....”
“犯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少年的眼神更加凶狠，他转过头，拒绝谈话。
【他对于犯错的人十分抵触，而他自己，不也因为犯罪进入了梅洛彼得堡吗？】
菲希斯陷入了沉思，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海獭柔软的皮毛。
【虽然只有少年体型，但他的着装和语气，都未免有些太成熟了......】
思路有些混乱，手上的动作就有点没了轻重。菲希斯的小手慢慢向上抚摸着，在触碰到蓝色触角的时候还轻轻捏了捏。
小海獭一下子跳了起来，十分抗拒这种触摸。那维莱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和自己碰触的感觉完全不同，痒痒的，不舒服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涌上心头。
他想一个人待会，但又不能离开被保护的小美露莘，只能小小的缩成一团，趴在书桌上。
“对不起啊，那...小海獭，是不是捏疼你了。”菲希斯见状有点慌，连忙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歉。
那维莱特没有回应，因为身上那种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为了验证，他自己还伸出小爪子摸了摸须须，没有这种感觉。
菲希斯不知道的是，龙角是最为敏感的部位，但从出生就为人形的那维莱特，不知被多少人不小心也好，感兴趣的碰触过，虽然不习惯，但这种奇妙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想着想着，那维莱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悬空，接着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潮水般将他包裹起来，在这种氛围下，意识也有些模糊.....
等他醒来，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一睁眼，就看到莱欧斯利一脸玩味地冲着他笑。
见四周没人，那维莱特幻化成人形。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
“哦，明明是在现场的人，却要问别人发生什么事了。”莱欧斯利语气中的调笑快要溢出来了。“被别人抱着舒服的睡着了呢。”
那维莱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打趣的感觉，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很多人在这中情况下都会害羞撒谎。
哦，当然，也可能是之前的打趣都被他一本正经的回应了。但这次，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
“只是突然间有些疲惫，不碍事。”
莱欧斯利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算是突然间开窍了吗？”他摊摊手。
“不，是社会化失败。”
话刚说出口，那维莱特就后悔了，他明明可以直接说，但为什么就那么难以启齿呢。
好在莱欧斯利适时的停止了打趣，“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迟钝并不是口是心非的借口。好了，让我们聊正事吧。”
莱欧斯利将菲希斯所说的见闻事无巨细的向他说明，那维莱特这才知道了在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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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所有在学堂学习的学生都可以领到一份特别定制的饭。
菲希斯觉得，时间过的真快，本来上课的时间就不多，洛奇奥还为学生们安排了充裕的午饭和午睡时间，就显得那一点点上课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
“来，拿好了。”
学堂的午餐和之前上学时一样，每个人一个餐盘，去老师，也就是洛奇奥那里打上菜和饭，这倒是让菲希斯感到很熟悉。
“啧，怎么又是咖喱。”一听到休息就挤到前面的人最先拿到了饭菜，满不在乎的抱怨着。
看来，他们已经被这学堂的运作模式养叼了胃口。
试想一下，不用劳动，不用考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哪里是流放，简直是享受。
在这种环境下，人又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更别提是三观还为完全塑造的孩子了，很难不在他们的心里建立起犯罪=享乐的联结。
菲希斯默默在心里记下，想着莱欧斯利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学堂运作模式在规则严明的梅洛彼得堡运行，身体随着队伍亦步亦趋的排队等饭。
“菲希斯，你不用排队等饭。”
洛奇奥虽然看起来很精神，但难抵岁月沧桑。给孩子们打饭的间隙不得不直起腰，微微揉了酸痛的腰部。
看到菲希斯也在后面排队，他还是先走了过来，将一份打好的饭菜递给了他。
“不知道美露莘的口味如何，所以特别制作了一份，有什么建议可以随时提。”
这才刚刚一会儿的功夫，排队的小孩已经开始喧闹起来，甚至有了抢饭的倾向。洛奇奥赶紧继续回去打饭，这才微微缓和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不像是帮助人的地方，更像是摧毁人的地方。】
菲希斯端着饭，久久难以平静。
【人的劣根性会在享乐中被放大，而洛奇奥丝毫不加以约束，究竟是想做什么？】
正想着，却看到一个身影坐在了之前他坐的位置。
菲希斯一惊，不对，那维莱特还在那里。
从刚刚开始，那家伙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自己不敢吵他，就先把他放到座位上了，现在有人坐在了那里。
菲希斯快步走上前，却发现竟然是今天早上那个奇怪的少年。他正坐在座位上，偷偷观察蜷缩成一团的小海獭。
“你在干什么？”菲希斯出言打断了那人伸出的手。
“我坐着啊，怎么了？”那人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的回怼：“谁允许你带海獭进学堂的！”
菲希斯看这人的神态举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走上前将海獭抱在怀里，小心的给他顺毛。
“真乖。”
看着少年的眼神随着海獭移动，便知道他也只是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感兴趣罢了，毕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
只是，那维莱特可不能交到他的手上。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下次给你带来一只。”
“下次是什么时候？”那人回答的很迅速，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轻咳一声掩饰，“别误会啊，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离开梅洛彼得堡，怎么还会回来。”
菲希斯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只觉得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喜欢直说就好，我这个人答应了绝对不会反悔。”
他端着饭菜坐到一边，美露莘的腿短短的，轻轻一跳才坐在凳子上，两条腿像荡秋千一样一甩一甩的很是可爱。
“对了，你不吃饭吗？”菲希斯刚准备用餐，才发现面前这个人一直盯着他的盘子。
“我有饭。”他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一份饭。
一样的饭放在一起对比，菲希斯这才注意到，两个人不仅餐盘和其他的人的不一样，就连盘中的饭菜也不一样。
“没有咖喱.....”菲希斯喃喃到。
【刚刚听周围人的话，好像他们已经吃了很长时间了咖喱了，但是，我和这个人的饭里却没有咖喱，这是否意味着，咖喱别有奥秘呢？而且......】
他抬头瞥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少年。
【这个人的饭里也没有咖喱，他在这个学堂里，也扮演着出人意料的角色啊。】
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吃完饭，将餐盘还回去。
菲希斯特意对洛奇奥说：“饭菜很好吃，洛奇奥先生，您的手艺不错啊。”
“谢谢。”洛奇奥双手接过餐盘，“孩子们都在长身体，不能让他们吃的不好啊。”
“下次我也想尝尝咖喱，”菲希斯试探的说着，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洛奇奥的视线有些躲闪，不知道看到什么，又坚定起来，回答了一句。
“有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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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菲希斯还特别向我强调了，他估计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才会回答的如此模棱两可。他让我一定要多加警惕。”
莱欧斯利一边讲解着，一边拿起杯子喝茶。
他已经换上了那维莱特送的礼物，怎么说呢，虽然没磨好的地方有些扎嘴，但木质的香气确实更好的发挥了茶的韵味。
“大概就是这样了，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洛奇奥所做的饭菜的原料来源了，尽可能保证不打草惊蛇的同时搜集到更多信息。”
那维莱特只是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明天的话，可能更多要寻找他和海上联系的线索，我晚上会把他们找到的信息和你们同步的。”莱欧斯利说着，向门外走去。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那维莱特突然说：“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哦，他的名字是查吉斯·希尔米，是个没有住址和亲人的流浪汉，进入梅洛彼得堡的原因的盗窃。”
听到这个名字，那维莱特微微皱眉。
“或许你听说过薇里·希尔米吗？”
莱欧斯利歪头沉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好像听过，但没有印象。”
那维莱特的表情更加严峻，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
“薇里·希尔米，是被洛奇奥杀死的少年犯虐杀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