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兰澍的意识刚刚恢复清醒，眼皮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暂时睁不开。
他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也还记得他最后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一抹照亮夜色的火光。
兰澍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虽然他看起来没心没肺毫无警惕心——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支撑他如此大胆行事的底气就是拉满的防御，从头武装到脚，只要检测到危险事物就会全自动触发，平时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
因此兰澍也没多着急害怕，而是开始事后复盘。
毋庸置疑，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那颗铁球释放的烟雾应该是特殊的迷药，药效十分猛烈，他几乎是刚吸入就感到了晕眩，精灵种族自身具备的毒抗都没抗住多久，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更危险，因为这种药物往往会危害人的中枢神经。
兰澍在璃月蒙德两国活动时，因为知道提瓦特世界有精灵出没，他不算罕见，就没有刻意伪装自己尖尖的耳朵，平常只会用发型稍微遮掩一下，很不走心。
他安稳的生活过得太久了。
在伯兰坦大陆时，就算离开精灵之森，在大陆上遇到其他生灵对精灵族的态度都是中立或者友好，他也不会自找麻烦的去跟精灵族敌对的种族地盘上。来到提瓦特以后，除了最初钟离给了他少许惊吓还很快解除误会后，他就没碰到什么危险的情况。
就连去年漩涡魔神奥赛尔脱困袭击璃月港时，兰澍跟被七星们提前安排撤离的民众们待在安全的大后方，而奥赛尔的魔神威压刚过来就触发了他身上的护具自动将其化解，跟他在一起的人们除了被风吹雨淋以外也没别的毛病。
平时遇到的人和物对兰澍来说都是很友好无害的，身边也没能威胁到他的存在，这种日子过久了，兰澍的警惕心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摆设。
他忘了自己精灵这个身份的特殊，总会有人觊觎的。
这一次的袭击对方就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知道他身上携带有什么特殊的防具，因此并没有选择更具有杀伤力的偷袭手段，而是使用了特制药物，图的就是让他第一时间失去行动能力。
兰澍身上的防护措施并非完美无缺，对投毒这种谋害手段的应对有限，因为只要有心想下毒有太多种办法了。
千日防贼不可取，所以对毒素的应对方案是一旦检测到兰澍有中毒迹象，就第一时间锁定状态再进行后续的解毒治愈；若是见血封喉这类致命剧毒，那就先保住命，再开启大召唤术，强行跨界召唤精灵王弗拉维特。
以后一定要提高警惕、多加小心，兰澍心想。
不然下次要是中了致命剧毒把王召唤过来，他再想从精灵之森出去就难了。
兰澍没有去细想袭击他的人到底图谋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于起了歹意的对方而不是他做错了什么，哦，他顶多是过于松懈了。
察觉到眼皮的封锁减轻，兰澍连忙努力的将眼睛睁开。
他已经做好了和歹徒周旋抵抗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一位有些熟悉的人。
“……迪卢克老爷？”
红色的头发，有些咯脸的黑色衣领，白皙俊美的侧脸……
趴在对方肩上的兰澍有点意外，但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道火光，再看到迪卢克的神之眼属性，又不怎么意外了。
“谢谢你救了我。”
如果袭击他的人是迪卢克，那么即便迪卢克要亲自动手，也根本不会草率的忘记限制他的行动能力。
兰澍抬起头，原本无力垂在迪卢克身前的两条胳膊也动了动，迪卢克微微侧脸，动作幅度很小，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淡：“救你的人，不是我。”
不等兰澍讶异，迪卢克继续道：“你虽然醒了，但体内应该还残留着迷药的药性，愚人众的药物都很危险……不用急于一时。”
这是在劝他安心当病号在背上待着吗？
看来是的。
兰澍看了看迪卢克平静认真的神情，体会到了对方冷漠外表下的关心。
温迪说的没错，迪卢克老爷真是个大好人啊！
不过这便宜兰澍是不会厚着脸皮去占的，他已经没事了干嘛还要人家背？
“谢谢你的好意，迪卢克老爷。我现在真的可以自己走的，我能醒这么快也是因为药性已经被化解完了……额，我应该没昏迷太久吧？”
兰澍双手按在迪卢克的肩膀上，轻轻挣扎了几下想要下地。
迪卢克听了他的话也没过多阻拦，托着他膝弯的手很快松开了禁锢，让他落地后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能够自己行动后才收回了视线。
“一个小时左右。”
愚人众设伏的地方离晨曦酒庄较远，估计是有意想要避开会坚持夜巡蒙德的迪卢克，可惜迪卢克早就盯上了他们。
“今晚你就先住在酒庄，明天天亮以后我会派人送你回旅店。你已经被愚人众盯上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目标，最近你不要再一个人外出，不安全。”安宁的月色下，迪卢克一边走一边提醒兰澍。
“嗯，我知道了。”兰澍点了点头，他轻松跟上迪卢克有意照顾他放慢的步伐，“对了迪卢克老爷，你刚才说救了我的人不是你，那是谁啊？”
“……”
沉默的迪卢克想起一个小时前的事情——
当时，他刚将那三个设伏的愚人众制服，就看到抢先一步跃出，吐出狂风将人逼退又吹散那些迷烟的白狼守在昏迷倒地的兰澍身旁，正低头舔着兰澍的脸颊试图将其唤醒。
遗憾的是没什么效果。
随后白狼口吐人言，自称奔狼的领主北风王狼，他与王狼交涉后，就放出夜枭联系了人手过来处理被他打倒的那三个愚人众。
他联络的人手赶到前，不喜生人的王狼才将昏迷的精灵交给他，并且在他打算直接把人扛起来的时候很不满他的粗暴，硬是盯着他改扛为背，之后假装离开实则又暗中跟了一段路，才真正走了。
北风王狼虽然没有明言，但从祂的行为上来看，应该是不想让兰澍知道的。
“对方没有道明身份。”迪卢克选择帮忙隐瞒。
“这样啊……那就不能亲自去道谢了。不过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一点。”一想到这里，兰澍心情轻松了很多。
兰澍的天真让迪卢克想出声告诫，可人际交往最忌交浅言深，他自觉刚才已经叮嘱过兰澍一次，再说的话……
但他最后还是说了，还是看着兰澍的眼睛郑重道：“坏人在人类群体里确实只是少数，可这少数人能够造成的危害不容小觑，不能因为一次的幸运就心怀侥幸。”
“而且，愚人众非常危险。”
兰澍微微一怔，冰凉的月色下红发青年气质冷然平静，像是即将沉寂的篝火，可仔细端详，那双红色的眼眸里分明有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矛盾又和谐，刷新了兰澍心中对迪卢克的印象。
“迪卢克老爷，你，就是暗夜英雄吧？”兰澍不禁问了出来。
这一次，兰澍清楚的看到了迪卢克脸上些微的错愕，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接了这么一句不搭边的话。
蒙德城里一直流传着“暗夜英雄”这位只在夜里出没，惩恶扬善的都市传说。兰澍本职是为人们传唱英雄史诗的吟游诗人，尽管很不敬业，但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每到一个地方收集当地的民间传说是他会做的事。
不过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不暴露真实身份这个方式，兰澍通常也不会选择刨根问底，刻意去揭穿对方。
现在只是时机恰好，人也恰好，让兰澍情不自禁。
话说出来看到迪卢克的反应后，兰澍就觉得他这话太冒昧，不妥，刚想要把话题带过去，就听迪卢克语调微扬的问他：“你觉得我像暗夜英雄？”
“很像。”兰澍特别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是暗夜英雄刚好也跟你一样使用火系神之眼的这种啦，而是更深一层的那种。”
“如果想要守护蒙德，大可以加入西风骑士团，人手短缺的西风骑士团一定会很欢迎。可暗夜英雄偏偏没有，选择了更加复杂的方式……”
“火焰始终不曾熄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迪卢克神色平静，瞳孔却微微放大。
——
晨曦酒庄，女仆长艾德琳有些意外的看到深夜回来的主人带回了一位客人。
“艾德琳女士，请准备一间客房，还有食物，”迪卢克对上前迎接的女仆长说了一句后，就转头看向身边漂亮到梦幻的银发客人，“无需见外，你有口味上的偏好可以直接告诉艾德琳女士。”
艾德琳笑容温和，亲切而不失礼数：“先生，您在食物方面有哪些忌口呢？”
“我现在不饿，而且也这么晚了……”兰澍真的不饿，也不想给人添麻烦。
“抱歉，是我的疏忽，你现在没有食欲也是正常的。”考虑到兰澍的情况，迪卢克没有坚持，而是让艾德琳为兰澍准备一杯温热的牛奶。
晨曦酒庄这样的庄园豪宅里客房是常备的，哪怕庄园主人的客人很少。
艾德琳带着两位女仆动作很麻利的在二楼整理出了一间客房，她去敲书房的门告知时，连十分钟都不到。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迪卢克老爷晚安。”艾德琳听到客人这么说。
“晚安。还有，以后叫我迪卢克就好。”她听到自家老爷中途停顿了一下，刻意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