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11
嗖！
在菌丝贯穿唐笑的身躯之前, 428及时把他救下，抱在怀里躲过菌之王的攻击，一扭身拔腿就跑。
“无用的挣扎。”菌之王冷冷地开口, 深棕色的菌丝如同傀儡丝，于地面上形成一张天罗地网，朝一人一菌扑去。
428头也不回, 身后的肉翼上睁开无数只眼睛, 上面的菌丝分散成数缕，每一缕上组成了锐利的刀刃, 迅速分割朝他们扑过来的巨网。
就在他们短暂过招的时候，428抱着唐笑已经靠近基地的城墙，唐笑回过神来, 从背包里拿出惰化剂，一拍428的后背，428心领神会，菌丝包裹着那些瓶瓶罐罐，在翻越过城墙的下一秒，迅速朝菌之王所在的方向投掷而去。
特制的气体使得菌之王的动作迟缓下来，利用这争取到的几秒钟时间，428带着唐笑拉远了距离。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作痛的神经稍缓下来, 大脑终于可以分析发生了什么。
唐笑大口喘着气，瞳孔微微收缩。
他知道回溯不可能会一直奏效, 终有一天会迎来终末, 但是太多次回溯, 让他以为这个终末会是他再也承受不住压力自我崩溃的时候。
却没想过, 这个终末会在这个时候，在最糟糕的时刻到来。
唐笑下意识想要回溯, 下一刻却硬生生凭借意志力战胜了数百次养成的习惯，不行，已经晚了，从刚才的画面来看，说不定下一次，下一次回溯就会被菌之王逮住。
那现实呢，他还能回现实吗？按来说只有在战争后期发动能力，唐笑就会重新回到现实，原不明，但现在如果不发动能力，他是否还能回到现实世界？
还有，如果这已经是最后了，那又要怎么样才能战胜菌之王？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在第三只眼以外的地图寻找新的可能性，现在身边唯一剩下的只有……
只有……
身下正在奔走的怪物急速喘着气，菌丝断裂后没有第一时间自愈完成，很显然之前菌之王原不明的强控和降临，同样对428造成了一定影响。
但哪怕这样，428也没忘记把唐笑一起带走，扛着直面菌之王的压力死死护住他。
视野里暂时甩掉了菌之王，428终于在一处废墟下面停下来休息，目光戒备着扫视周围。
“怎么了？”唐笑回过神，短暂把那点复杂的心绪压在心底，顺着428的目光探出头，惊讶地发现城市里的感染者和异兽似乎收到了某种信号，正在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
该死，差点忘记菌之王还有对这些东西的操控权！
唐笑咬了咬唇，看向428：“趁现在包围圈还没有形成，得快点冲出去，否则等一会就周围的异兽会包围这个基地。”
从刚才一路上看到的情况，这个基地已经沦陷了，基本看不见幸存者。
428默默点了点头，再度把唐笑抱在怀中，选择了一个异兽数量最少的方向突围。
几乎在428和唐笑暴露出来的瞬间，异兽们立刻发出了低吼声，所有在基地内徘徊的感染者和异兽抬起头，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聚集。而原本就靠近428选定方向的异兽更是不要命一样朝唐笑他们发起了冲锋。
火焰、风刃或者是利爪在428身上撕扯出好几个伤口，虽然下一秒这些靠近的异兽就会被428的菌丝撕裂，但光是阻扰了他几秒钟，他们就已经完成了使命。
428的形态更擅长战斗的同时，也就意味着牺牲了其他方面的优势，比如自愈，比如速度和防御。
更别提，异兽们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拼了命地攻击428的膝盖，在不慎摔倒一次后，原本依靠突袭撕破的一个口子再度闭合，而且这个时候，基地里徘徊的异兽还在源源不断朝这边聚集。
估摸着菌之王也就在附近，等着看他们力竭，坐收成果。
唐笑神色有点恍惚，他仿佛能感受到一道充满了嘲讽和冷厉的视线，隐约落在他的头上，告诉他说，你看，哪怕重新来了那么多次，结果还不是这样。
是啊，他和人类都已经……输不起了。
唐笑摸了一下背包，里面还剩下最后一瓶惰化剂和烟雾弹，闭了闭眼。
又一风刃朝着428的袭去，他的伤势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复原，隐隐露出里面菌丝凝结的‘心脏’，不等428做出反应，原本一直乖乖待在他怀里的唐笑突然挣扎起来，狠狠推了一把428.
风刃擦过428的身体，瞬间撕裂了唐笑的腹部，鲜血四溅，428瞳孔微微一缩，整个菌眼底倒影着这一幕，一时间甚至失去了反应。
这僵直原本在战斗中应当是极为危险的，但好在僵住的不只是428一个，周围的异兽也暂停了攻击，趁着这个空挡，唐笑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从背包中甩出最后一瓶惰化剂和烟雾弹。
轰！
在烟雾蔓延的瞬间，菌之王控制着所有异兽挡住出基地的方向，却不知428已经在唐笑的指挥下折返了回去。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藏身之处，只不过这一次一人一菌看起来狼狈了许多，尤其是唐笑，腹部上的伤口被菌丝临时充当绷带裹住，表情苍白如纸。
428沉默地用菌丝捂住唐笑的伤口，脸上难得流露出茫然，仿佛在问‘为什么刚才要这么做？’
“……428，”唐笑深吸口气，失去血色的脸上艰难地勾起一抹笑，“你要活下去。”
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
只要不是菌之王的胜利。
只要不是……人类的全灭结局 。
只要不是那个结局，唐笑什么都可以接受，他已经重来太多次，多到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只有这个目标让他坚持了那么久，那么久。
如果现在失败，那他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吃了我，你才有逃出去的可能，”唐笑抓住了怪物的肩膀，揽着他的后脑勺，强制性压在自己肩膀上，“吃吧，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办法回溯了，这就是最后了，吃吧，吃到你满意为止，然后……”
取代菌之王，停下这场战争吧。
最后一句话，唐笑没有说出来，428的唇被迫贴在唐笑的肩膀上，血香味萦绕在鼻尖，心中的茫然却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笑、笑……”
“笑笑。”
唐笑微微一怔，没有想到428居然在这个时候会说话了。
“这是、爱？”428僵硬地学习着爱情剧里出现的最多的台词，那双非人的金眸看着唐笑，“你、爱我……吗？”
他从爱情剧里看到，唯有相恋的人，才会为彼此付出生命。
事实上现在的428还不太解什么是爱，他重视自己的生命胜过一切，活下去是大多数生命发自内心的最大本能，所以如果有一种浓烈到能够战胜本能的感情，那大概就是人类所说的爱情了吧，反正人类电视剧里这么演的。
就像是他现在不想吃唐笑。
就像是唐笑现在愿意被他吃。
是这样吗？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但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
唐笑微微凝神，他看着428执拗的眼神，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关键的问题，牵连到他会做出来的抉择。
“当然。”唐笑毫不犹豫，“我爱你，”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你爱我？”
“嗯，是的。”
“你爱我？”
“……”
428不停地问，唐笑也不停地回答，只是这一次又一次的提问，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缓慢升起不好的预感。
怪物还是那个笨笨的、不懂人心的怪物。
但是为什么这一次却不信？
“你真的爱我，才宁愿自己被吃的吗？”428低垂的金眸注视着脸色苍白的青年，“……撒谎”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的心跳却没有一丝一毫地紊乱呢？
“我不要吃你。”
“我没……”撒谎
唐笑看见了428眼神，这几乎令他原本想要进一步发誓的话卡在喉间。
怪物的金眸里倒影着人类的面容。
唐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可能也是在下意识回避，他知道其实他现在的年纪应该已经远超当前了，却一直还是保持年轻的模样，这种灵魂和身躯的不匹配感，令他下意识回避一切能够倒影面容的物体。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从428眼底里看清自己。
那是一张盈满了疲倦和解脱的脸。
唐笑的神经嗡的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428，可能早已经发现了，看穿了，这根本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只是唐笑太累了，太急了，好似只要从428嘴中得到一个保证，就能毫不犹豫走向终结。
在怪物纯粹的目光中，唐笑突然感觉到了自惭形秽，庞大的羞耻掺杂着不甘涌上，几乎立刻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
这根本和爱情一点关联都没有，他只是迫不及待把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428。
唐笑嘴角出现一抹苦笑，怎么办，他好像选择了一条最糟糕的路，甚至不愿意用‘交易’这个词，下意识回避自己逃避的选项，将之包装成‘爱’。
可是哪怕连如同一张白纸的怪物，爱和不爱，却还是分得清的啊。
计划已经行不通，他们相遇的太晚。
一个麻木的灵魂承担不起爱的重量，新生的怪物却还向往人类的爱情。
这是唐笑唯一给不出的东西。
这时，地上突然传出动静，棕色的菌丝从土地上如标枪一般洞穿了428的身躯，唐笑眼神茫然地睁大，他陷入一团乱的负面情绪太久，根本没有发现惰化剂的效果时间早已过去了。
菌之王在快速刺伤了428的身躯后，转过头，贪婪的眼神顷刻对上了唐笑，青年捂着腹部的伤口瘫坐在地面上，已经丧失了最后反抗的能力。
菌丝刚要抓住唐笑的身躯，突然，428又站了起来，近乎疯狂的朝着菌之王展露他的攻击性，四肢、肉翼、身体上的每个部位，几乎都能作为武器纠缠住菌之王的步伐。
这个形态下的428本来就是最强的武器，只不过最开始这个形态是为了狩猎唐笑而诞生。
此刻却用作正好相反的目的，与菌之王厮杀得无比惨烈。
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唐笑，逃避的念头达到了顶点，后面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只知道他看见428败下阵来，被菌之王用菌丝吸收，而他紧握着手里唯一的武器，却不敢靠近，下意识怀着必死的心发动了能力，但下一刻出现的却不是第三只眼的基地，而是现实。
他回来了，回到了现实。
唐笑茫然地仰躺在床上，看着面前熟悉的，属于现实的家里的天花板。
回来了。
但是也回不去了。
怎么办，他好像……
把428丢掉了。
汹涌而来的疲倦在这一刻袭击了唐笑，他知道这是穿越世界的副作用，在用最后的力气按下报警键后，唐笑再也控制不住，意识陷入沉沉的深渊。
在梦里，他好像又梦见了还在游戏世界的夜晚。
唐笑经常会在梦中被噩梦骚扰惊醒，然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入睡，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习惯，一直以来唐笑都是一个人与梦魇战斗，每晚每晚被反复纠缠的压力和负面情绪缠绕，在深渊里反复沉浮。
……要不就这样吧。算了，赢不了的。
已经重复了那么多次，不是吗？还要多少次才肯罢休，才肯放弃？
就在意识逐渐沉进深渊的时候，一股黏连的巨大力道从他的腰际传来，有什么抓住了他，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出去。
霎那间，些微的亮光自黑暗中亮起，唐笑眯着眼，分辨了很久，才把那两个亮晶晶的发光源还原成428的金色眼眸。
菌丝还缠绕在他身上，床上，整个房间都好似变成了森林深处，而428就是森林里唯一的主人，戒备地环视房间内各个角落，随后又疑惑地看向唐笑。
似乎在问‘危险源在哪里？’
唐笑倒回床上发出一声叹息。
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起，只要是428在守夜，他再也没有做过这个噩梦。
一直到，现在。
第二天，唐笑从医院里睁开眼，被菌之王吞噬428的噩梦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菌丝，手指却摸了个空。
直到这一刻，迟来的阵痛，才缓慢地蔓延全身，唐笑以为他对428的感情其实没有多深，毕竟最后一段时光，他更多的带有一种利用的心思，哪怕计划失败了，他也不应该抱怨什么才对。
但也许是，不知何时，428这个数字，已经代替了‘希望’在他心中的份量。
以至于失去的时候，没有刻苦铭心，却从内心深处，缺了一个角落，从里面呼啸出冰冷的风。
第142章 番外12
听完了唐笑用平淡语气诉说的故事, 莫比乌斯环菌陷入了沉默。
“之后的故事就比较无聊了，你还要听吗？”‘唐笑’问。
“反正他们还没有来，继续, 算是消磨时间吧。”
“就算是消磨时间……”‘唐笑’叹了口气，“不过后面也确实没有什么精彩的故事了，我从医院醒来后, 和之前一样加入了政府的项目, 之后就是做科研。”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 我答应了‘火种计划’。”
*
在意识到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且依旧找不到任何希望后，唐笑短时间陷入了绝望, 甚至一度没有办法正常工作。
回溯太多次的影响，好似在这个周目完全爆发开来，唐笑短时间内陷入完全无法专心实验的状态，在勉强把资料递出去后，他完全陷入一种废人的状态，在医院里睡得昏天地暗，一整天中只有少数两三个小时是醒着的，剩余的时间一直在睡觉。
这种频率, 父母家人，乃至于政府的人都十分担心, 转了好几个病院, 都检查不出任何毛病, 唐笑身体上也没有任何故障, 就是单纯的，仿佛睁开眼的每一秒钟都在犯困。
就好似在补偿他过去回溯岁月中没能休息的份一样, 身体没有任何故障，灵魂却早已疲倦不堪。
李晓医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给唐笑带来了‘火种计划’的申请书。
“……李先生，我想，我已经拒绝你好几次了”
一天中，唐笑难得清醒的两三个小时，还没能和家人说上几句话，就看见李晓医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唐爸唐妈暂时回避，唐笑靠坐在病床上，有些厌烦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件。
“我是科学家，而不是宇航员，与其选我，还不如选择更有希望在宇宙中活下来的人。”
“可是学者也是必须的，如果到时候真的不行，得有人承担在新的家园，把人类文明延续下去的希望。”李晓医说。
“那请去找其他人吧，肯定有人比我更合适且愿意，为什么要来找我？”唐笑是真的不解，他伸出手，晃了晃打着葡萄糖的手臂，“如你所见，我因为不明原因，现在一天只能清醒这么点时间，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好转。”
“你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的第一选择，”李晓医认真地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你的意志力，也没有人比我们更相信你会把人类的科技与文明延续下去。”
科技……
唐笑嘴唇轻微嗫嚅，低喃：“可是我没有成功。”
他研究了那么久，重来了那么多次，不也还是没有找到拯救人类的办法吗。
“但是，这一切肯定是有意义的。”李晓医轻轻握住唐笑的手，“除了你，我们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
唐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下来，可能是无法拒绝李晓医的眼神，也可能是胸中某种突然冒出来的仇恨。
他知道菌之王的目标是自己，而如果留在地球，那么迟早他会达成这个目的。
奇迹般的，在李晓医来了之后，又过一个星期，唐笑从之前整日昏睡的状态缓慢恢复了，这一次他没有全身心投入项目中，在科研之余，开始针对性的训练，对太空的知识，应急常识，体能训练。
在半年后，唐笑得知了他们即将乘坐的飞船名字，白骏号。
*
“白骏，就是你后来研发升级的人工智能。”莫比乌斯环菌好奇地问，“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因为飞船就是这个名字？”
“其实原本飞船上搭载的人工智能并没有名字，后面白骏这个名字是继承那艘已经毁坏在另一个星球上的飞船，”‘唐笑’淡淡地说，“也算是留个纪念。”
更重要的，是纪念那段白驹过隙的时间。
*
白骏号启程后，唐笑他们通过了太阳系的一个虫洞，成功实现跃迁，离开了银河系。
随后就是一段漫长的宇宙旅行，不过大部分时间，白骏号的人都在睡眠舱里渡过，一开始唐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随着时间流逝，白骏号的其他成员脸上多出了皱纹和白发，只有唐笑一如刚出发的时候。
唐笑一直都知道，他其实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由于不断的回溯，到后来具体过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反正已经远超过二十多岁了，不过表面上一直很年轻，他只当做是时间回溯的原因，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看着白骏号上的同龄人逐渐老去，而自己的状态依旧保持在二十岁左右，唐笑终于注意到了寿命的问题，却全然不知为什么会导致这个结果。
就像是多次回溯后，时间给予的诅咒，无论过去了多久，唐笑的外貌一直保持年轻的状态。
他当然试图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他又开始了研究，借用飞船上面的设备重新开始搭建实验室，研究自己，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基因构成开始紊乱。
与此同时，唐笑开始做梦。
刚离开地球的那段时间，唐笑也经常做梦，梦见回溯时发生的事，但随着在宇宙间的旅行，做梦的机会开始少了，到后来，他发现他已经有些不记得地球上那些人的脸了。
先是朋友，熟人，再然后是亲人。
可能是宇宙间辐射的影响，到后来唐笑已经很难能做梦，甚至睡眠时间也大大缩短，却丝毫不觉得乏累。
可是现在，他又重新开始做梦，但梦的内容，却和地球上的生活毫不相关，他梦见的好像是更光怪陆离，更不可思议的故事。
一种奇特的高维生物在宇宙中漫游的故事。
从一场又一场的梦中醒来后，唐笑终于从碎片化的信息中，逐渐拼合起来了真相。
直到最后一个同伴在新找到的星球老去、死去，唐笑平静地埋葬了他，然后转身回到了以废弃的飞船为基底的避难所。
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实验室，人工智能白骏，在唐笑走到门口时就殷勤地打开了大门，屏幕上出现【笑】的颜文字：“欢迎回来，唐博士。”
“开启实验室，打开之前未完成的数据。”
“任务已完成，请适度科研，爱惜身体哟~”白骏用柔和的电子音道。
“……爱惜身体吗。”唐笑闭了闭眼，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转过头看向桌面上的最后一把枪|械。
那是他原本打算在最后一个同伴死亡后自我了结用的，但是现在，由于那些梦境，他可能没有办法轻易去死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寻求一个真相，他们努力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开始重新动用封存已久的回溯能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走了太远，早已离开银河系，哪怕使用了，唐笑也没有任何心悸的感觉，看来哪怕是强如菌之王，也无法跨越那么长的距离。
而这一次，明显不一样了，每动用一次这种能力，唐笑都会感觉到自己和某种东西融合得更深，接收到了更多与这个神秘的高维种族相关的信息。
他努力从其中汲取到有用的情报，试图还原出其中的真相，终于，他‘看见’了。
最初来到地球上的高维生物的时间点。
*
“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唐笑’平静地说，“我来到了这个时代，这个地点，与你见面。”
“那个时候的你，好像很生气。”
“没人能不生气吧，尤其是在知道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的真相，都是为了你的后代得以诞生。”
一切的开始，源自于莫比乌斯环菌，祂是这个星球生命的播种者，祂选择了这里作为墓地。
可是命运弄人，一颗孢子不小心通过虫洞流落到了平行宇宙。
那就是菌之王。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回到这个宇宙，为了获得最后进化的钥匙，这就是一切灾难的起源。
而这个钥匙，被莫比乌斯环菌放在了这个星球天然孕育的物种的基因内，经过上亿年的漂移，进入了一个人类的体内。
这个人类，就是唐笑。
莫比乌斯环，在于他们天然能够违背时间悖论，时间在他们身上不是一条直线，过去不单单是过去，未来也可能是过去，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是未来的一切，促成了现在的一切。
因为钥匙还在唐笑身上，所以他注定会从未来回到这里，所有人的行动，到最后都是为了构成这个莫比乌斯的圆环，从而达成因果的圆满。
所以‘唐笑’回溯多少次，都是没有用的，因为起因在于莫比乌斯环菌这个高维种族，而落点，也必定在于这个种族身上。
“可是你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莫比乌斯环菌语气平静，“我也并没有逼迫你一定要选择这个走向，你完全可以在知道了这一切后，继续回到你的时间线上，带着新人类，在那个星球上好好活下去，为什么没有这么选呢？”
“是啊，为什么呢，”‘唐笑’喃喃，“可能因为，我还是不甘心吧。”
“一切从你们开始，又从你们结束，那我们呢，我们人类努力了那么久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唐笑’捏紧了手里的u盘，上面装载的是无数次轮回中，无数学者努力攻克的项目，是人类文明的结晶。
自从驾驶白骏号离开地球，这个u盘就一直挂在唐笑的脖子上，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莫比乌斯环菌陷入了恒久的沉默，‘唐笑’也并不在意，因为这个问题不是问祂的，也不是一个外族应该回答的。
*
在知道真相后，‘唐笑’愤怒过，也不甘过，但就如同莫比乌斯环菌所说，这并不是强迫的，他完全可以不选这个选项，回去继续在新的星球发展人类文明。
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但作为交换，向莫比乌斯环菌提出了一个条件。
“首先，得有个系统。”‘唐笑’盘腿坐在地面上，托着腮低喃，“最好是游戏系统，虽然记不太清了，但当初的我，似乎是更热爱游戏的。”
只有游戏，能让他自己上钩。
“至于主线嘛……”
‘唐笑’一开始是想要设置一个自我牺牲式结局，反正按照莫比乌斯环菌的情报，只要最后他成功把自己喂到‘继承者’嘴边就行，这一类的游戏应该也不是没有，只要全程隐瞒好，到最后他自己应该不会排斥这个。
但这时，一个模糊的数字在唐笑脑海中一闪而过。
爱……吗。
‘唐笑’扯了扯唇角，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维一拐弯，在原本的主线上，添加上了‘好感度满值’的任务条件。
“还有加点系统，如果没有这个，我一开始很难混出头啊。”
“还有登录与退出的功能，也很重要。”
‘唐笑’是在逐渐和钥匙融合的时候，才终于完全掌控了自己的能力，也搞清楚了为什么只有自己是真身穿越，但为了防止这个时间线的唐笑过早得知真相，他稍微动了一点手脚。
“嗯……还有cg系统，我已经快忘记那个实验体长什么样了。”
“科研任务再多一点好了，恋爱？随他去吧。”
‘唐笑’不止一次想起，那个笨笨的怪物却偏偏在最后一刻看穿了他的计划和打算。
如果一开始他就救下了他，没有那么多次回溯，没有一开始就背负那么多压力和绝望，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出于某种好奇，‘唐笑’偶尔会登录游戏系统的后门，悄悄看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进度。
‘嗯……原来我还有这种笨蛋的时期吗。’
他看着自己在巴德实验室内打杂，一边打杂，一边偷师，还不忘装作很熟悉实验室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做实验也不会，论文还需要别人帮忙纠正，你以前大学都去干什么了？’
‘哦，都在玩游戏，难怪’
‘嘶，这个论文，漏洞百出啊，下面的人完全是出自爱护新人的想法鼓掌吧，我随便就可以挑出好几个问题。’
‘终于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了。’
‘唐笑’忍不住吐槽，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很新奇，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发表论文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看着这个时间线的唐笑，走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路。
他借用系统的后门看着428和唐笑相处的一幕幕，不由得想，他救下428是多少次回溯以后来着。
数百次回溯，才有了一次，428活下来。
又是数不清次数的回溯，又有了一次，428爱上唐笑。
……那到底一共要有多少次回溯，多少条时间线，他们才会正好相爱？
在黑暗的解剖室，怪物一步步朝靠坐在墙角的人类走来，而怪物的背后，站着另一个‘唐笑’的虚影，虽然没人能看见他。
‘唐笑’静静地看着他们联合演出了一场敌对的戏码，看似是人类与怪物，研究员与实验品，狩猎与被狩猎的关系。
但其实，428只是趁机偷偷与他的人类拥抱。
君忒斯。
这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名字，其实是莫比乌斯环菌一族的名词，意思是……
【你是跨越时空的奇迹】
*
‘唐笑’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确保这一次，战争能结束，两个世界都能得救。
他算无遗漏，确保了过去的自己会安稳地走在最有可能的一条线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哪怕后期唐笑发现了那个世界的真实，可最后，也如同他料想的一样，死在了那个时间点。
由此，闭环已经完成，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咦？
“没想到你真的会活下来。”‘唐笑’深深地看了一眼过去的自己，从死遁过后，事情就超出了他的计划，本来停留在那里应该就是完美的，两个世界会完美地融合，战争结束，君忒斯也会看在这个恋人的份上不再为难人类，这在他心中就已经是完美的未来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又是在428身上出现了差错。
‘唐笑’的计划一共只失败了两次。
一次是428身上。
一次是在君忒斯身上。
这个种族是生来克他的吗？这下该怎么办？‘唐笑’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指甲，世界融合这种事一出现差错，可不只是那么简单。
“别紧张，”莫比乌斯环菌平静地道，“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下，‘唐笑’就看见，确实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这里。
身后仿佛有一阵微风轻轻推动他的后背。
‘唐笑’愕然地抬起头，看向莫比乌斯环菌泛着琉璃光芒的枝丫。
【你说的意义，这大概就是了。】
‘唐笑’拼命挣扎的无数次回溯，数不清的时间线上，人类努力攀爬的科技树。
如果要说有什么意义的话……
“……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拿到这个东西，不是吗？”‘唐笑’微笑道，“在你们那个世界来不及完成的研究，阻止两个世界融合的技术。”
是未来的一切，缔造了现在的一切。
那么这一份技术，一定也是为了这一刻吧。
【来自001号宇宙，全体人类】
*
唐笑和君忒斯的身影再度消失在了这个时代。
‘唐笑’知道，他们一定是向前走了。
实际上，他最后还是说了一个谎。
世界线收束，其他可能性的平行宇宙，其实不一定会消失。
只是消失，是‘唐笑’向莫比乌斯环菌提出的最后一个条件。
他不想一个人再渡过那么长的岁月了，再说，那种能力也应该回到更需要它的地方。
“真的没关系吗，以你现在的知识水平，说不定可以发展出一个更璀璨的文明。”
“还是饶了我吧，我想休息了，”‘唐笑’长长地叹口气，“难道还让我又送走一代又一代人吗？而且说到底，我不喜欢科研。”
喜欢科研的，是体会过这其中的乐趣和成就感的人，比如这个时间线的唐笑。
但是对于‘唐笑’来说，科研只是他必备的求生工具。
或许这中途有喜欢上过，但是数不清次数的回溯，那种喜欢也早已泯灭，这不单单是兴趣变成工作了，直接是兴趣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还不得不接受。
他没有那么崇高的精神成为新人类的守护者，这条路太孤独也太寂寞了。
“而且，你之前把所剩下的力量都给了君忒斯吧，省去了他好几年的成长时间，”‘唐笑’说，“你更需要这份能量，虽然在君忒斯成为莫比乌斯环菌后所剩无几了，但起码足够支撑你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4.8亿年前，生命都还没有诞生，地球上完全是真菌的乐土。
在这之后，虫类会新的生态挑战者，多细胞生命随之登上地球的舞台。
这个星球还尚未完全热闹起来，莫比乌斯环菌还不能直接倒下。
于是祂也不再劝说了，‘唐笑’的身躯更加透明，他却恍若未觉，站起身，走到海边，弯腰捧起一手心的海水。
覆盖海底的菌毯，莫比乌斯环菌的眷属，为多细胞生物制造了一个绝佳的舞台，而这些多细胞的生命的某一支，可能就是未来人类的祖先。
基因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传递、世代流传。
但真菌从未真正退出世界的舞台，他们与自然界融为一体，生长在森林地下，城市水泥地里，每个人类注意到，或者不曾注意到的角落。
静默生长。
与其他物种相互驯化。
最终，成为了如今这个人类熟悉的世界。
最后，他的身影在海边消失了。
一只甲胄鱼在先前‘唐笑’的最后出现的位置，扑腾着爬上陆地。
也许，它会成为人类的祖先，也许不会。
第143章 番外13
距离两个世界融合事件, 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年来，由于某个u盘里记载的资料，这个宇宙的科技水平发展速度急剧攀升, 社会日新月异，毫无疑问，人类已经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 他们伫立于大地, 眺望星空，发现看似遥远的银河, 已经不再只能仰望。
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了钢铁森林里沉睡的居民，随着大大小小的居民楼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各色公共交通上，用手环或者眼镜上网的年轻人，老人，形形色色的设备播放着不同频道的晨间新闻。
“早上好，b市，今天为您带来晨间播报，平行宇宙分离计划已经结束第三个月，目前为止地球上再也没有出现浓雾现象, 紊乱的磁场也已经在这个星期逐渐恢复到原本的波动水平……”
“联合国会议在昨天结束，各国代表人就星际移民项目发表谈话, 目前我国的进度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高考成绩今日发布,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国内大学刚刚公布的分数线, 生物类专业报考的考生注意, 今年形式出现了一点变化，大家都知道我国刚发布的政策, 今年的生物类专业分数线相较于往年提高了5分左右……”
百年的时光匆匆流逝，如今城市面貌已经与百年前相比大有不同，但变化更为迅速的，还要数当今的国际形势，以及科技水平。
原本岌岌可危的国际形势，因为世界融合事件的影响，人类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一心一意推科技树，而当危机逐渐在君忒斯的协助下解除后，唐笑又很快拿出了探索宇宙的方案。
莫比乌斯环菌的存在已经证明了宇宙里还有更多他们不了解的，可能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生物和文明，单单是一只高维生物，就足够翻来覆去地影响两个世界，更何况那些可能已经形成文明的外星种族。
未知的威胁摆在眼前，加上科技迅速发展带来的红利，地球上的政府终于暂时放下了内斗，维持了近百年的和平。
而如今，因为第五代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人类已经消除了癌症的威胁，大部分基因病被攻克，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150岁左右。
想当然的，作为亲手推动基因编辑技术潮流的学者，唐笑的名字早已和萧柏一起记入教科书当中，他曾经的大学也早已成为全国生物类专业top级院校，乃至于放在世界都算是一流学科建设点，每年光是摆出唐笑的名字，就能收获源源不断的优秀学子，招生办的嘴都要笑歪了。
这时，公共交通与一辆大巴车擦肩而过，大巴车上面的学生们满脸青春洋溢，到站后，好奇地走下车，伸长了脖子看着面前这片人来人往的别墅小区。
哦不，应该说一百年前还是别墅小区，但是经过百年时间，城市的某些设施的改变，如今这里已经不是居住区了，现在小区已经成为了一个很有名的观光景点，有人专门维护，还有名人纪念馆。
“好的，各位同学注意不要触碰到周边的家具，更加不能乱丢垃圾，可以拍照，但是只能沿着规定的线路，不要擅自进入里面的房间。”带队的老师再三强调，下车的高中生们乖乖点头，随后排队进入小区范围内。
“好了，现在我们走进来的地方，就是当初唐笑博士所居住的小区，各位可以看到，这里大部分别墅还保持当年的建筑风格。”
老师面不改色走过名人纪念馆前面的雕像，雕像是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翻阅书籍的造型。
“唐笑博士曾经居住的别墅在第三排的位置，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了，我们再走进去参观。”
高中生们兴奋地低声讨论着，一路上老师也会讲解唐笑博士的事迹，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是耳朵听麻的背景音，现在更令这些年轻学生好奇的无疑是唐笑曾经居住的环境，以及一些网络上流传的野史八卦。
“唐博士的家境果然很好，历史课本上说他是个富二代。”有人好奇地看着别墅内摆放的各种名贵家具，当然这些东西放在如今看都是老古董了。
“是啊，好像还因为这个引起过征讨和质疑，我们历史老师说，是在世界融合还没发生的时候，唐笑博士的科研经历有过缺失的记录，加上当时学术环境不怎么好，差点把唐博士打成学阀。”另一个学生小声道。
“还有这种事？为什么我们没上过这个？？”
“你傻吗，这种事怎么可能放进教科书里，而且考试又不考，我们历史老师喜欢闲聊，聊天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那你们历史老师有没有说过唐笑博士的八卦？我比较关心这个！”
“嘿嘿嘿，当然说过了，不过有关于唐笑博士的伴侣到底是谁，一直众说纷纭，只能确定性别确实是男的，但其他一概不知，他的记录留下来的也特别少。”
一说八卦，周围原本对参观项目不太感兴趣的学生都好奇地看过来，果然人类最原始的本性就是吃瓜。
“野史有人说唐笑博士的伴侣其实是他的实验体，他在实验过程中和一个实验体相爱，真的假的，那么刺激吗？”
“咦，我怎么看到说唐笑博士的恋人是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
“没有吧，我看到的版本是他的老师，也就是和他一起拿诺奖的萧柏博士。”
混在人群中的某人突然一抖，站在他身边的男人顿时用一种犀利的眼神注视那些乱开麦的学生。
“……你这个版本也太离谱了吧！萧博士可是直男！虽然他好像四十多了才结的婚！”
“是啊，而且两个诺奖得主相爱这种大瓜，怎么可能没有爆出来，真要是这样，当初肯定会留下记录的，总不可能连萧柏的身份都扒不出来。”
学生们认真地讨论起唐博士传说中的伴侣可能的来历，浑然不知，其本人就在这里听他们胡说八道。
好在，就在人群中某个菌快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老师在介绍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同学们安静一点，来这里是为了参观学习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谈论八卦的！”
见到老班生气了，那几个男生女生悻悻闭嘴。
“好了，大家过来看看这边的餐桌吧，根据史料，唐博士之所以拥有这种创新思维，和他优越的家庭环境不无关系，唐笑的父母亲都很关注培养其独立思考的能力。
大家来看看这道刀痕，据说是尚还7岁的唐笑不小心用小刀在餐桌上刻下痕迹，被父母发现后斥责了他一番，并且让唐笑想办法恢复原样，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说教一番，结果唐笑博士却拿来了胶带和药水，努力通过实验自己淡化痕迹……”
这位老师确实讲得很好，声情并茂，原本兴趣不大的孩子也被他吸引，前提是，如果这是真的就更好了。
君忒斯默默看向唐笑，唐笑目瞪口呆：“……什么东西，那明明是我老爸切水果的时候弄上去的，关我什么事？”
“还有这边，唐笑博士经常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学习，看见上面长方形的落灰痕迹没有，那都是许多书本叠在一起，长时间摆放的痕迹。”
然而，那以前不是摆放的书，是摆的游戏机……
唐笑难得感到了槽多无口，他知道自己可能会被记入历史，也知道小区一直有个纪念馆建造计划，但关键是，他们才离开地球多久啊，编故事已经编的那么详细，那么离谱了吗。
尤其是看着老师们对这些‘小细节’如数家珍，就如同牛顿和他不知道有没有的苹果故事一样，听得唐笑一时陷入沉默。
你们说的那个唐博士，是谁啊？
注意到君忒斯强忍着的笑意，唐笑无奈开口：“我是说过，我们暂时去宇宙那边探索，不会回来那么快，就把地方借给他们，可以开放参观，但没想到居然还会搭配这类小故事……”
这时站在唐笑和君忒斯身边的学生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好奇地看了几眼唐笑，心想，他是这栋房子的继承人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唐笑和君忒斯这次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他们都没问小区的管委员会要钥匙，戴着口罩就这么混入游客群里，此刻唐笑的口罩半摘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和与之相反的深邃的眼神。
嘶，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某位高中生陷入沉思。
别墅并不大，而且还有几个房间是不开放参观的，只能在门口远远看上一眼，老师们领着班里的学生参观了一轮，就准备从后门出去。
“好了，我们去看看下一个地点，纪念馆里还有唐笑博士更详细的人生轨迹，正好，你们参观完可以写一篇记叙文或者人物传记。”
“啊？？”
“不要啊！老师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了！”
在高中生们的抱怨声中，队伍逐渐远离了别墅，唯有一名之前注意到唐笑他们的学生回过头看了一眼。
是错觉吗，感觉那两个人好像没有出来。
话说回来那个人……
终于，又一次路过纪念馆的时候，该学生愣愣地看着雕像的脸，整个呆在原地。
“嗯？你咋了？大队伍都要进去了。”
“我……好像见鬼了。”
“？？？”
“名人的别墅里也会有鬼魂吗。”
“真的假的，那我现在去上个香求他保佑生物考试满分还来不来得及，”有人随口吐槽，又笑着说，“好了，你看错了吧，或许是长得像的人，或者是唐笑博士的后代，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吧？”学生还有点迟疑，“咦，话说回来，历史上有说唐笑博士去世的时间吗。”
“额，不记得了。”
“有吧，人物生平肯定会有啊，考试还会考到呢。”
“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查一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以为是动动手指就能查到的信息，居然真的没有。
好在人物纪念馆就在附近，几名学生面面相觑片刻，抬腿走向纪念馆内，直接询问工作人员。
“额，唐笑博士的去世时间……”工作人员愣住，“你还真的问倒我了，咦，你们等等啊，应该是有的。”
路过的某纪念馆馆长一拍这个工作人员的后脑勺：“有什么，什么有，人没去世呢！”
其他人不知道，但纪念馆的馆长可是正儿八经公务员，他还能不知道，唐笑博士只是暂时把钥匙寄放在这里吗。
工作人员：？
学生们：？！
之前和唐笑擦身而过的学生嘟囔：“那刚才的那个人真的是……”
真的是唐笑博士？！
第144章 番外14
而此刻, 作为话题中心的唐笑默默关上了别墅的门，转过头对上君忒斯努力憋笑的表情，无奈地道：“想笑就笑吧。”
“噗, 没什么，笑笑，其实也没多好笑。”
“说这话之前先把嘴角拉平。”
唐笑没好气地道, 叹了口气, 打了个电话给纪念馆那边，暂时先别接待游客了。
“这当然没问题, 您回来了完全可以先告诉我们一声，”纪念馆的馆长在电话对面尴尬地笑，“我们也好取消预约啊。”
“我也是临时回来的, 不过那些小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这个其实不在我们的宣传范围，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兴起了，然后传着传着就变成这样了，如果您不高兴的话，我们可以发布澄清说明的。”
“算了，就这样吧。”唐笑也无意再引起什么波澜，反正在大部分人心中自己已经作古了, 到时候好像更麻烦……
挂断电话，唐笑叹了口气, 转过身看见君忒斯正在巡视家里, 把各个角落外人留下的痕迹清除。
唐笑慢慢环视了一圈家里, 纪念馆的人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过来打扫, 因此一切都和十几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就好像时光停滞在了此刻。
自唐笑领完了诺贝尔奖后, 他在地球上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也是科技技术高速发展的推手之一，成功把原本的基因编辑技术推出了二代、三代，其应用解决了细胞癌化的难题，还顺便以自己的名义成立了一个生物类的奖项，不过十年时间，已经站在了学术界的顶峰。
在人类逐渐把目光放在宇宙星海中后，唐笑君忒斯加入了一个特殊的项目，为宇宙画上‘地图’，寻找其他的宜居星球，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离开地球的原因。
……或者说，原因之一。
不自觉走过一圈别墅内部，最后，唐笑在二楼的某个房间停下脚步。
这里也是唯二没有开放参观的地方，房门紧锁，只有唐笑有钥匙。
从兜里拿出了从不离身的钥匙，唐笑犹豫了片刻，用钥匙插入孔洞，轻轻扭开。
封闭的房间里泄出几分沉闷的空气，唐笑推开房门，看向室内。
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一样，有专人定时过来打扫和维护，一切如新，唐妈和唐爸的合影摆在床头，就像是时间定格在了那一刻。
唐笑不自觉走进屋内，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逐渐走向卧室里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本相册。
在目光触及到相册的那一刻，唐笑下意识撇开视线，却在下一刻，还是犹豫着转回来，伸出手，轻轻触碰相册表面。
翻开，上面的全是家里人的照片。
从唐辰出生开始，这个时候唐妈看上去还很年轻，脸蛋光滑细腻，美丽动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浑身上下闪烁着母性的光芒。
逐渐地，婴儿长成了小男孩，满脸天真懵懂，家里也添了新丁，小男孩站在婴儿车面前，满脸好奇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新的弟弟。
在之后，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上幼儿园。
翻着翻着，唐笑的表情不可抑制地柔和下来。
照片记录着每一个他和大哥成长的重要时刻，第一次会走，上幼儿园，毕业，上小学，初中，高中……当然还有考上大学。
父母不一定都会入镜，但这些一闪而逝的年轻面孔，已经足够追思，到后面，一个银发深肤的男人满脸紧绷地加入了唐家的合照，唐笑和唐辰的照片反而少了，唐妈和唐爸的照片多了起来，两鬓还出现了斑白，笑起来看向镜头的时候眼角出现了显目的细纹。
看到这张照片，唐笑嘴边的弧度淡了下来，沉默地放慢了速度，但手上的动作再慢，时间也不会等人。
最后一张全家福，是依旧年轻的唐笑和君忒斯，已经年老的唐辰，发须全白的老头和老太太。
这就是最后了。
唐笑下意识再翻，整本相册却已经翻阅完，最后一页在手上合拢的时候，心仿佛也跟着空了一块。
这时，他背上突然多出来一点重量，偏过头一看，发现是君忒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
“笑笑。”君忒斯的银发用一根发绳束在脑后，歪着头轻轻蹭了蹭唐笑的脖颈。
唐笑无奈地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触景伤情。”
是的，离开地球的原因，除了这是项目的需求外，其实还有唐笑的一点私心。
人类的寿命并不是直接提高到一百五十岁的，寿命延长的技术是近二十年来才刚在民间应用，而且是越年轻的人做这个手术效果越好，唐爸唐妈的年龄到底是大了点，哪怕唐笑拼尽全力，也只让他们活到了一百岁。
二老都是喜丧，生前没受什么病痛的折磨，在一个寻常的下午于睡梦中离世，唐辰因为一些任务留下的后遗症，也是差不多这个岁数离世，他生前大部分时间献给了国家，没有娶妻，说是不想让女孩子等他那么久，唐爸唐妈虽然遗憾没能抱上孙子，但也尊重了他的决定。
按说这个结局已经很好了，只是唐笑在陆续送走了亲人和部分意外离世的友人后，身心俱疲，才和君忒斯暂时离开了地球。
生离死别是所有人都要面临的课题，唐笑早就有所觉悟，他的生命很漫长，也势必会送走大部分亲朋好友，但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参加这个太空项目，也有那么一点逃避的意思。
但他们其实没去几年，唐笑就硬是被君忒斯拽回来了。
“如果真的等所有笑笑认识的人都离开，笑笑一定会后悔的。”君忒斯这么说，强势地把唐笑拉回了地球，但现在，看着唐笑有些黯然神伤的侧脸，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笑笑如果实在想见他们，我可以带你去其他时间线。”
“还是算了吧，”唐笑苦笑。“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玩弄时间也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是能和君忒斯回溯和成百上千次，但这样和固步自封又有什么区别。
科技永远停滞在一个区别，明天不会到来，这种世界太无聊了，唐笑曾经这么干过三年，快给自己干出ptsd了。
虽然明白这个道，但唐笑的心情免不了有些闷闷不乐，晚饭的时候，君忒斯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吃的，唐笑也没动几筷子。
菌叫一个愁啊，虽然现在唐笑的其实已经开始脱离纯粹人类的范围，并不需要每一餐都进食，但几十年下来都习惯了，这下饭都不吃，可想而知心情有多糟糕了。
君忒斯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要不要去大学逛逛？刚才馆长又打电话来，询问你档案的事，我记得笑笑当初只是办了停薪留职，并没有正式辞职吧，要不要解决完这件事？”
唐笑没有出地球前，在自己原本的大学当过一段时间教授，一边做项目一边带学生，还真给他带出几个好苗子，也是那段时间直接把母校的生物学科建设成世界一流水平，后面他要去太空项目，校长还再三挽留。
“也行吧。”唐笑把一口牛排塞进口中，反正下次走可能就不会那么快回来了，直接这一次就把一些杂事给办清楚了。
于是第二天，唐笑和君忒斯低调地坐了一辆悬浮汽车到校门口，一路上，唐笑看着城市的变化，不住地感慨岁月匆匆。
不过是离开十几年，感觉又和之前有了新的变化。
人类每时每刻都在进步，或许正是因为其寿命有限，才会在短暂的人生中迸发出无尽的璀璨色彩。
而生命一旦到达无限的地步，人类社会几十年来塑造的人生观，世界观都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何在这种变化中保持自我，就成为了唐笑新的课题。
看着唐笑认真观察的眼神，君忒斯心底冒出来一丝丝不安。
不明显，但像一根小刺，挠得人无法安宁，他默默又握紧了一点唐笑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微凉的手心像是藤蔓一样紧紧纠缠着人类的，唐笑不明所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把手握紧了一点。
大学的变化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不算大，只不过校园内多了很多近年来的成果和设施，唯一不变的，就是行走在校园里行色匆匆的学生面孔。
而且基本上都拿着书，校园角落里背书声也大了起来。
唐笑表情微微奇怪，对了，如果没记错，最近似乎是期末周。
“太难了，这也太难了！”匆匆走过两人身边的大学生疯狂和同伴抱怨，“你敢信吗，基因编辑这科，我们专业教授说考试范围的时候，就差没有把整都划给我们了，什么唐笑的成果都是考点，他难道不知道知识点有多少，有多难吗？！”
“是啊是啊，”同伴也满脸愁云惨淡，“据说这科的教授老严格了，平时分给的贼吝啬，说挂科就真的给挂科，这怎么办啊。”
当过大学生的唐笑默默挡住了脸。
君忒斯：“怎么了笑笑？”
“没什么，”唐笑满脸凝重，“怕有人复习昏头了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来。”
君忒斯：？
第145章 番外15
某种意义上, 唐笑担心的确实没错。
随着学科的发展，大学教育的改革，和一百年前一样摆烂也能拿到毕业证的时代已经相去甚远, 如果不在大学四年中好好学习，学校是真的不会给颁发毕业证的。
而能考上这所大学生物类专业的又是卷王当中的卷王，学校的学科建设确实世界一流, 也就意味着这里的竞争也是世界一流等级。
每到期末日, 医学生们就不由得庆幸他们有伴了，隔壁生物专业也至少考一个月！
学校的社交平台上。
《谁有基因编辑技术变迁这的笔记, 求助！我课本不小心弄丢了QAQ》
《出一个图书馆位置，本人上个星期好不容易占领，要求是等我三天后回来必须无条件让出来！》
《（发疯贴, 可进）天台的风好冷啊，我真的背不完书了》
楼主：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题，搞不完的实验，唐笑我恨你（啃啃啃
1l：我完了，我感觉这知识没进脑子，真的好难啊，这个b专业到底是谁在上啊, 大一还好，大二一涉及基因编辑, 我整个都傻住了, 这么难的东西是怎么诞生到世界上的？
2l：呵呵, 基因编辑就觉得难了？来来来, 看看后面的《疾病应用治疗》、《古菌基因图谱分析》
3l：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隔壁医学生还羡慕我们的书少，是，光是这五门，一门一块砖，还贼难啃，还不算其他的专业课。
4l：好绝望啊，我能穿越过去全力支持唐笑博士发展游戏事业吗，我真的真的不行了啊啊啊啊
5l：汗流浃背了，这一次出卷人是甘教授，他老严格了，而且这一次明确放出话来了，期末考平时分占比减少，意思是卷面分比例要提高了，如果不过，补考难度加倍。
6l：……杀了我，就现在。
7l：各位学长学姐有什么办法没有，我真的不想刚进来就被迫去补课qwq。
8l：没啥办法，往死里卷吧，还有生命科学院前面不是还有唐笑的雕像吗，实在不行去上柱香呗，老传统了（）
9l：去吧，我刚去回来。
9l发言的学生低着头刷社交媒体，没注意到两个身影和自己擦肩而过，突然，他好像看见了某张眼熟的脸，见鬼似的猛地转过身，却只看见一个年轻的背影。
……错觉吧，总不可能是雕像活过来了吧。
学生挠了下头发，纠结片刻，还是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怎么可能呢，就算那位还活着，现在也肯定是老头了，不可能还年轻的和大学生似的。
而此刻，唐笑看着生命科学院前面伫立着自己的雕像，其实已经不是很惊讶了，他当初留在这里做教授的时候，费老鼻子劲才好不容易阻止他们要立这个铜像，总感觉在立起来的时候，作为人类的身份都要作古了，结果他离开地球后，他们还是立起来了。
立铜像也就算了……铜像前面的香灰和贡品是怎么回事？！
唐笑不解，但大受震撼。
一旁的君忒斯好奇地蹲下身，捡起上面一个新鲜的橘子：“他们在供奉你吗？为什么？”
“……大概是祈求我保佑过期末考吧。”
唐笑扶额，看着铜像周边摆放的各种水果，还有个坏掉的游戏机……后面那个是什么鬼啊！？
学院方你们管不管！
似乎是听见了唐笑的吐槽，一个慢悠悠的身影路过：“噢，果然是，我还以为老头子老眼昏花了呢，把别人错认成你们。”
唐笑和君忒斯转过头，讶异地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李教授，哦不，现在是李校长，正是很久以前教导过唐笑的那一位，他后来当了这所大学的校长，然后就一直在任。
神奇的是，李教授相当高寿，而且对手术的适应性非常高，目前是少数一部分年龄能突破一百六十岁的长寿老人，虽然看起来清瘦了很多。
君忒斯诚实地问：“你还没死？”
唐笑嘴角一抽，没来得及捂住君忒斯的嘴。
知道没死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
李校长却并不生气，笑呵呵地道：“是啊，我得留着这条老命，这样，有故人回来的时候，说不定能多添上几分亲切和怀念。”
“还好，你在我彻底走不动路前回来了。”
唐笑微微一怔，喉咙有些干涩：“抱歉……”
“诶，对我说什么抱歉。”李校长摇摇头，随后环顾了一圈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校长室吧。”
换了一个地点，唐笑来到熟悉的校长室。
“十几年了，没想到这里变化不大。”
“毕竟人一老就容易怀旧，以前的老东西支撑得久，能够稍微放慢一点时间的脚步。”
李校长招待两人坐下，去挑选了茶叶，款待贵客：“什么时候回来的？会在这里待多久，还要走吗？”
“昨天刚回来，待的时间……不定吧，不过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李校长闻言也没说什么，或许是人老了就爱怀念过去，他看着唐笑那张依旧年轻的脸，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所有科学家的梦想，是一个喜欢玩游戏的小子实现。”
唐笑微微一愣，意识到他说的是走向星海，这一次他没有再谦虚，唇角上扬：“是啊，我走在所有人类前头。”
“——所以，我也会负责成为路标，带着所有人向前。”
他明明此刻的岁数也应该是个老头子了，可岁月不改的不仅仅是那张面容，同样也是那颗奋勇向前，执着探索的，属于人类学者的心。
李校长一时间情绪又复杂，又欣慰，最终，混合成了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好，很好啊。”
“我没白看错你，不愧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唐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如果没有君忒斯的话，我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他偏过头去看君忒斯，却正好撞上他的眼神，不，应该说君忒斯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除了开始的时候，基本就没有再看过校长和其他地方。
垂下的手指不自觉开始自己找补，好似牵在一起太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是不同个体的器官，每次分开都依依不舍，黏黏糊糊。
李校长不得不猛地咳嗽一声，打断小情侣之间的对视，奇了，都一百年了，他们这样不会腻味的吗。
“咳咳，对了，你现在有时间对吧，刚回来手头上应该没什么项目。”
“嗯，是的，估计会休息段时间，怎么了？”
“也没什么，”李校长眯起眼，这一刻有种老狐狸的感觉，“既然你很闲，那不如给学生们上一课？随便讲点什么都行。
“额……”唐笑闻言陷入犹豫，“可是我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多人以为死了吗，突然出现是不是会引起轰动啊。”
唐笑是回来度假的，不是来给人当猴耍的。、
李校长挥挥手：“没事的，也是时候清一波这种不实谣言了，而且你难道想彻底从人类社会中独立出去的吗。
“……真话呢？”
“看那些小子震惊的嘴脸，难道不有趣吗？还有今年招生部的经费又省下来了！”李校长毫不犹豫，节省经费划给科研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唐笑：“……确实有趣！”
两人一拍即合，加上一个只负责凑热闹的君忒斯，李校长通知了下其他部门，于是，正在考试周复习的学生们临时收到了要来教学楼上一节课的通知。
当然，是自愿报名，并不强制，校长本来想举办个大的，通知所有学生来参加，毕竟现在能听到唐笑讲一节课的机会不多见，但唐笑嫌人太多会很麻烦，硬是改成愿者上钩了。
不出预料，因为是期末周了，所有人都忙着复习，虽然通知了大一到大四所有年级，但最后来的人不够十分之一。
可能大部分还是正好就在这附近，顺便来参加下，凑个综测分之类。
夏俊华就是其中一个懵懂收到消息，然后正好就在教学楼附近的背书的学生，原本懒得去的，但是看看也挺近，能平白凑个学分，为啥不去呢。
但其实这种期末周才来开启的课，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课，夏俊华随意把笔记踹兜里，打算等会在这种水课上背背书。
谁想到，刚一进来，夏俊华对上坐在第一排的人的眼神，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等、等等，为啥教授们都在这里啊？
教基因编辑专业课的甘教授，教真菌学的云教授，教病毒学的外国教授拉金博士，还有很多夏俊华曾经在其他学院见过，但是叫不出来名字的教授们。
一般情况下教授都是非常忙碌的，连上课都会交给研究生博士生来代劳，平时没有什么重大事项很难见到他们，怎么今天人那么齐？而且和当评委或者嘉宾的情况不同，夏俊华注意到，有部分教授脸上还写着忐忑和期待，不像是在自己领域驰骋风云的大佬，更像是刚准备上课的学生。
而且还是那种必须提着神经上的课。
夏俊华忍不住又打开通知群查看，没错啊，是这个教室啊，只是一次课，犯不着那么多教授过来看吧，又不是什么生物竞赛。
上课的教室不大，很快人就坐满了，夏俊华满脸恍惚地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脑海中还在不停思考，是什么让那些教授聚集在这里，又是什么能让他们自认为是学生？
牛顿去物学院上课都不过如此了吧。
……咦？
夏俊华突然想起了今天刚去给铜像上香后，擦肩而过的那个人、
虽然只露出来了小半张脸，但是夏俊华就是莫名感到眼熟。
眼熟什么呢？
这时，教室的光线逐渐昏暗，迫使正在做自己事的学生们抬起头，看向讲台上。
身着普通白大褂的青年从等候区走上讲台，这一刻，他的面容终于完完整整暴露在这里。
夏俊华用力揉了一下眼睛，又掐一把大腿。
“真的、真的还活着啊……”
嘶，不对。夏俊华想起什么，快速给舍友发短信。
【速来a5教室，错过后悔一辈子！】
【唐笑博士亲自给我们上课啊啊啊啊！】
第146章 番外16
【？唐笑, 我们学校新来的教授吗？】
【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夏俊华迅速打字【你们当然听说过，就在我们刚看的专业课课本上面！】
【！】
【？】
【你睡懵逼了？】
【梦见唐笑博士从课本里出来亲自给我们上课, 很好，很有创意，原来你那么爱他。】
【图片jpg】
夏俊华懒得去反驳什么, 他直接甩出了最有利的证据, 照片。
下一秒，群里直接炸锅了。
【见鬼了！】
【……不是, 啊？这不科学啊。】
【这怎么不科学了，有人说过唐笑博士离世了吗？】夏俊华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在和室友联络的时候, 还不忘去查了一下唐笑的经历，发现一些官网上确实没有人已经离开的词条。
……啊。
夏俊华目光飘移，这也不怪他吧，毕竟潜意识就意味课本上的大佬们都去世了，而且都过了那么久了，铜像下面还常年有人烧香放贡品祈祷合格。
等等，对啊，他为什么还那么年轻？！
*
唐笑丝毫不知下面的人的震撼, 不过他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猜到一点，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那么我们开始吧。”
来的人比唐笑想象的多, 坐满了大半个教室, 不只是这样, 下面第一排怎么坐的都不是学生啊？
提前通过校长的渠道得知了是唐笑要来讲课，于是迅速赶过来的教授们, 看向唐笑的眼神满是好奇和崇拜。
他们可以算是在唐笑出名后，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一拨人，甚至许多人开始做科研，进入这个行业的初心就是唐笑博士，不过等他们进入社会，对方已经不怎么在学术界活跃，似乎是加入了政府的保密项目，没能有和这种级别的大佬交流学术的机会，令人遗憾。
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摆在他们面前了，这还等什么？！
唐笑：“对了，你们校长邀请我，是来给刚进入这一门课程的人上课的，如果有人已经学过，或者已经学完了，不用浪费时间，直接从后门离开就行。”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离开，所有认出唐笑身份的人呆呆地看着他。
“那我们开始吧，不用打开书。”
唐笑说着，走到了讲台上：“众所周知，第一代FSCG-Spl技术高度可变的间隔区获得，其实就是指外来入侵的噬菌体或是质粒DNA的一小段DNA 序列被整合到宿主菌的基因组，整合的位置位于FSCG-Spl技术的5 端的两个重复序列之间……就容易导致脱靶问题，针对这个难题，做出改良的正是第二代FSCG-Spl技术……”*
在唐笑深入浅出的讲解中，原本只是随意来听听的高年级也不由得投入其中，其实这些知识点他们原本的老师也讲过，但是毕竟没有唐笑这个成果的发明人更加详细。
就连坐在前排的教授也是如此，毕竟这个成果的发明人之一亲自给他们讲课，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唐笑看他们那么表情那么认真投入，原本打算讲浅显一点的心思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在第一位教授开始提问的时候，课堂的进展已经超出了大学这个范围。
过了十五分钟，夏俊华的舍友悄悄从后门进来，弯着腰东张西望，终于在整个教室里找到夏俊华帮他们占的座位。
他们刚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问：“现在讲到哪个地方了？”
夏俊华扭过脸，眼里残留着深深的迷茫：“啊……不知道。”
舍友们：？
十分钟后，他们也逐渐成为迷茫脸的一员。
其实按说FSCG-Spl技术他们的大二就学过了，都复习那么久了不至于这样，但现在他们才发现，他们好像对这个技术一无所知。
还好，教室里也不只他们这样，许多人一开始还能跟上，到最后满脸释怀地放下笔，开始听天书。
随着唐笑的照片上传校园网，上面的帖子直接炸锅了，越来越多的学生急匆匆赶过来，教室里没有位置就坐在走廊外面，实在来不了的就拜托舍友录音或者拍视频。
等下课铃声响起，唐笑终于从沉进的状态回过神，骤然发现不知何时整个教室都坐满人了，不仅如此，连走廊都挤满了学生的身影。
唐笑：…他们期末不复习吗。
学生们暗暗想，期末复习再忙，也得来看看名人突然复活啊！
哦不对，人家根本应该没死。
君忒斯就坐在第一排，全程根本没有听唐笑说了什么，就专注地盯着他看。
唐笑的眼神和君忒斯的对视了一会，又移开视线，看向台下满脸年轻稚嫩的学生，以及站在教室最后面的李教授。
一瞬间，微风轻轻拂过，唐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人，却感觉自己也在他们中间。
“……大学的这几年很短暂，却也很珍贵，无论各位将来是否会做科研，还是会转行做其他事业，都由衷希望你们能够在这个自由的环境内，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那么这节课就到此为止，下课。”
当即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站起身问唐笑问题，但前排的教授们显然动作更快，迅速就把唐笑包围起来了，后面的学生们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们簇拥着唐笑离开。
唐笑再度出现的视频上传网络后，果不其然大火。
多个社交平台在这一天都爆了词条。
#生物系大佬突然从课本里走出来了#
#热知识，不是所有教科书级人物都离世了#
#百年容貌不变#
很显然，唐笑这一次出现，确实如同校长想象的一样引起轰动，毕竟唐笑这个名字在这几十年里都如雷贯耳，基本学生物的就没有不认识他的，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居然再度出现，而且还在大学里上课，网友们顿时炸锅了。
【恍惚了，有种牛顿突然掀开棺材板活过来的感觉。】
【啊？人还活着？啊？】
【笑死了，怎么那么多人觉得人家死了，虽然确实也过去蛮久了】
【嘶，突然就想起来了xx大学分数线那么高的原因，有这种级别的大佬坐镇，何愁优秀生源啊！】
【有种预感，今年这个大学的生物专业又要涨一波分数线了，这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哪怕只是偶尔来上课都值得了，以后可以说是唐笑的学生啊！】
【嘻嘻，我今天正好在附近，接到学校通知就去上课了，原本只是去混混学分，谁能想到一抬头就看见唐笑博士站在讲台上，我这一次可是听完了全程。】
【姐妹，有录音或者录像吗，求一份！】
【楼上，同求，我真的很在意这种大佬讲了什么。】
【咦，只有我好奇为什么都过去百年了，这位还是和当年面容一样吗？】
【是啊，如果说寿命问题还是有个别的人因为基因彩票比较长寿的话，为什么面容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啊？】
【难道说，这是唐笑博士新的技术吗！？】
【！】
很快，网上的风波就从讨论唐笑还活着，转移到唐笑研究出来的‘新成果’上面，乃至于某些生物医疗的股份以及大学的热度都在蹭蹭上涨，现在的校长看到这些数据，都笑得合不拢嘴。
很好，又省去一笔宣传花销。
至于网上有关于唐笑驻颜术的猜测，在座的两人都不怎么急，可以解释的由太多了，唐笑的最新成果，或者干脆是参加了外太空项目所以时间流速不一样。
而好不容易摆脱那群过于热情的教授的唐笑坐在校长室里，无奈地道：“我怎么感觉好像被白嫖了呢。”
“咳咳，什么白嫖，宣传母校的事能叫做白嫖吗。”李校长尴尬地咳了咳，在注意到唐笑揶揄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开玩笑。
“诺，你的文件档案，”李校长肉疼地把一份文件递出去。
唐笑毕竟回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处下之前停薪留岗的事，那一节课也算是他留给母校的最后一个礼物。
唐笑刚要伸手接过文件夹，就发现李校长收紧了力度：“……以后真不回来了？”
“可能吧。”唐笑微微叹息，李校长紧锁着眉头，突然说：“萧博士他们生前，一直在等你。”
唐笑的手指一僵。
李校长：“他们身体恶化那两年你正好出地球了，不在这里。”
唐笑像是猜到什么，睁大了眼睛，就听李校长说：“萧博士和洛奇博士几年前就去世了，萧博士是寿命尽了，洛奇博士则是出了场车祸，后面虽然恢复了，但是毕竟亏空了身体，和萧柏差不多时间离世，你知道的，同位体的命运有时候惊人的相似，这边和那边都一样。”
“也就近几年的事。”
闻言，君忒斯下意识去看唐笑，唐笑没有以视线，沉默着听完。
他和萧柏、洛奇他们共事了几十年，合作过也分开过，也曾经数个日夜与他们就各自的观念争执不休。
萧柏和洛奇后来受他的影响，也在这个大学里挂了个荣誉教授的职位，偶尔过来上上课。
他们既是生活上的朋友，也是在实验室里共同为一个目标奋斗过的战友。
所以在唐笑意识到他们会在不久后离自己而去时，他下意识逃避了，逃去了外太空里。
君忒斯强硬把他带回来，就是不想等彻底沧海桑田的时候，唐笑才感到后悔。
他说的没错。
现在，唐笑已经开始后悔了。
李校长瞅着唐笑的神色，缓缓叹息一声：“对了，他们生前还跟我提过，如果你回来了，记得提醒你一句。”
“别忘记看最新出的电影。”
第147章 番外17
电影？什么电影？
唐笑细细问过才知道, 原来是之前拍过的纪录片又要重置成新的个人传记性质的电影，当然，是有关于他的。
百年过去, 当年的一些事件细节已经可以向大众披露，包括唐笑这个传奇科学家的成长，两个世界当年面临的战争等等, 唐笑在离开地球前也接受过相当详细的采访, 他也如实说明了这整个的过程。
但是，当初纪录片上映的时候, 唐笑是根本不敢看的，不仅不看，他还参加了个机密项目, 趁机封锁了任何接触到这方面的途径。
别问，问就是羞耻，连君忒斯，他都忽悠他不去看了。
但是现在这个重置个人传记电影啊……
唐笑面露纠结：“他们真的这么说了？他们在里面留下了信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校长耸耸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起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唐笑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心建设，才和君忒斯踏入电影院。
电影院到处张贴着海报, 占据最大空间的无疑就是一个神似唐笑的演员，穿着白大褂, 看向镜头。
嘶……
唐笑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 反正只是传记电影, 又不是他的脸出现在大屏幕, 就当是看别人的故事算了。
“笑笑，你看, 这是我吗？”君忒斯饶有兴致地看着海报上电子合成的怪物，还别说，确实和唐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嘘……”唐笑扯了下口罩，示意他小声一点。
今天电影院的人还不少，唐笑只能祈祷大部分年轻人应该都对这种传记类型的电影不感兴趣，应该都是冲着后面的商业爆米花电影去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
五分钟后，唐笑满脸绝望地坐在全部满座的放映厅，喃喃：“不科学啊，这种个人传记电影一般都很无聊，偏向纪录片性质，怎么那么多人……”
“笑笑，这部似乎还挺火的，”趁电影还没开始，君忒斯坐在唐笑身边翻看评论，“网络上评价特别高，‘兼具文艺性和商业性质的电影，如果单纯是个原创剧本，太不现实，偏偏这就是事实’”
唐笑连忙凑到君忒斯身边看投放屏幕，他读的正是某影评网站第一的热评，下面也都是赞同和赞美的评价，评分更是在9.5左右。
如果这单纯只是一部电影，唐笑会期待观影体验，但一想到这是他的纪录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但这个时候，也轮不到唐笑反悔了，因为放映厅已经完全黑下来，电影开始了。
一个眉眼与唐笑神似的男演员出现在屏幕上，之后就是导入。
作为大学生，进入了一个当时还是天坑的生物系专业，觉得未来无望，沉迷游戏，试图转业，与家人争吵，独自搬出来住，在学校也没什么存在感。
寥寥几个画面，就把当初唐笑的处境描绘得淋漓尽致。
“……也没有那么糟糕吧。”唐笑单手捂住脸，喃喃，“我当时还挺快乐的，好吧，迷茫可能确实有点。”
“毕竟是电影，肯定有一点改编。”君忒斯小声安慰唐笑。
电影声音很大，可是唐笑旁边的人还是捕捉到了一点他的声音，诧异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两人都戴着口罩。
嗯？戴口罩来看电影？是什么操作？
随着剧情进展，里面的青年开始进入一款游戏里，唐笑知道，故事就从此开始了。
接下来的情节他印象无比清楚，他来到第三只眼，然后见到了……
‘好美——’
在所有研究员对关在实验室的怪物流出恐惧、厌恶之色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依旧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真心在心中感慨道。
他和怪物的眼神对视，眼底倒影彼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笑突然想起来，那些做纪录片的人确实采访过他的一系列心路历程，也问过了能否将他和君忒斯的事情公开。
唐笑有一个伴侣，但大众始终是不知道伴侣的真实身份，当时官方也选择了帮他们掩盖，但是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两个平行世界都分离了，世代都换了一代人，保密与否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就来问过了他的意见。
那也就意味着……
唐笑浑身僵硬地看向君忒斯，就看见君忒斯紧盯着屏幕的眼神。
“算了，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别看了。”唐笑立刻试图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场，却被菌丝死死按住。
君忒斯的笑容挡都挡不住：“不，我想看！”
“你不是都有我的记忆吗！”
“啊，可是我就是想看笑笑是怎么看待我的嘛……”
唐笑和君忒斯在两个座位间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周围人的眼神下，唐笑退却，屈辱地坐回位置上。
这不是公开处刑吗！早、早知道就该他们说那么多！
唐笑现在心里一万个后悔，但是晚了，电影都播出来了，还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电影内容并不是唐笑的意志为转移，依旧循序渐进播放下去。
网络上的评论相当准确，如果这是原创剧本，会让人怀疑过于爆米花电影，毫无真实性的程度。
但这确实就是名为唐笑的科学家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逐渐在学术界名声鹊起。
他和一个实验体成为了对手，然后又合作，逐渐地关系放缓，怪物的懵懂，超脱人类常识的举动，让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血腥氛围，又多了一丝丝暧昧和惊悚。
观众们的反应显然是投入其中，这更唐笑尴尬得受不了，总有种xp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但是君忒斯看起来很高兴。
他津津有味地重新体会当时的点滴，侧头对唐笑耳语：“我好像又爱上了你一次。”
百年以前的往事，在回忆中已经有了加工和褪色，现在重新看来，却又能收获不一样的感动，因为他能从唐笑的视角更加清晰地感知他当时的所思所想。
就像是，一封跨越百年而来的情书。
在君忒斯充满爱意的注视下，唐笑脸上尴尬的红晕逐渐褪去，在昏暗的灯光下覆盖了一层其他意味的浅粉。
这时候，唐笑才突然注意到，影院里的情侣似乎也挺多的。
可能是因为这虽然是个人传记，但有关于唐笑和君忒斯的情感描绘也有点过于多了。
唐笑并不知道，在电影刚出来的时候，他们的二创已经满网飞了。
随着剧情缓缓深入，战争逐渐开幕，音乐开始紧张起来，第一次观看的观众不由得也开始紧张，而高|潮部分，毫无疑问就是唐笑策划的死遁。
唐笑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他早就知道最后会是这个结局，已经过去了百年，内心已经没有什么感触，却在此刻，听见了放映厅里小姑娘们低低的啜泣声。
唐笑：……啊这，这不至于吧。
电影的催泪手段过于高端，不只是小姑娘，连大男人都在昏暗的灯光下红了眼眶，只有始作俑者尴尬地坐在位置上。
“笑笑……”君忒斯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委屈，唐笑无奈地转头看他，“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君忒斯盯着他不说话，突然凑近了一点，声音有点低哑：“我想在这里接吻。”
“……你觉得合适吗？”
“为什么不行，刚才也有人这么做。”
唐笑的耳根燥热得厉害，这个时候最激烈的环节已经快要到尾声，影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他闭了闭眼，睫毛轻颤：“随便你。”
口罩被君忒斯的手轻轻拿下，青年的脸上还带着红痕，君忒斯歪着身体凑了过来。
那一点点暧昧的声音，也完全被激昂的音乐盖过去，君忒斯听着电影里的悲壮的曲调，周围人轻轻的啜泣声，吻着怀里的人。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他们现在，已经走向永恒的未来。
等屏幕的色调重新从灰暗变成光明，坐在唐笑身边的人突然注意到唐笑的身体重新坐直了，低着头把口罩戴回去，不知怎么的，一瞬间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后面的结局，自然就是两位小情侣相逢，解决了最后的隐患。
实际上，有关于001号宇宙的唐笑的事，到底要不要展现给观众，上面的人一直有争论，所以最后的结局，这部电影里没有明显的体现，人类是如何解决的世界融合难题，只是通过了几个暧昧的镜头语言暗示了时间与莫比乌斯环。
反正最后，是世界重新恢复了和平，唐笑这个青年科学家也来到了自己职业的顶峰。
电影结束，放映厅的灯光重新亮起，屏幕上开始出现谢幕名单，观众还呆坐在原地，过了两三秒，才有人回过神，一边与同伴激情讨论这部电影的距离，陆续离场。
唐笑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皱着眉思考，所以现在电影完了，萧柏他们想要留下的话到底是……
他在电影全程一直在留心，但也没有在剧情里看见什么痕迹，还是说……
过了一两分钟，报幕终于结束，这时屏幕突然重新亮起来，上面出现了一张照片。
一张真实的科学家们的合影。
与此同时一个画外音插入：
“请问萧博士，您对唐笑博士有什么看法？”
“很有锐气的年轻人。”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来找后门的。”
两个相似却又不同的声音的响起，紧接着是画面变动，两个萧柏相继出现在屏幕上，他们已经不复先前的年华，萧柏看上去白发苍苍，眼角遍布密集的细纹。
唐笑知道，那是两个不同世界的萧柏，这部电影前身的纪录片，是两个世界政府共同合作推出的来着，采访的时间在两个平行世界彻底远离之前。
“但后来，我无比感激，人与人的相遇是一场奇迹，而他，就是我能遇到的最大的奇迹。”
旁边跳出了字幕解释萧柏的身份。
诺贝尔奖得主，xx大学终身教授。
【同时，也是唐笑博士的导师】
“如果没有他，我想很多人都无法像现在一样自由自在地活着。”萧柏说。
“他是我的道标，”一个同样年老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一头金发已经黯淡下来，更接近白色了，唯有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一如与唐笑的初见，“我在他身边学到了很多，一直到今天，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萧柏、洛奇，封书韵、阿伯克……
屏幕上一一出现唐笑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大多数已经不在，但他们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停留在了屏幕上。
这一刻，唐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那么执着地让他去看电影。
哪怕人已经不在，屏幕上留下的影像也会一直在，哪怕连硬盘都被摧毁了，可是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却会一直流传下去。
直到唐笑从冰冷黑暗的宇宙中归来。
“虽然在他看到的时候，我们很多人可能已经离世了，但趁这个机会，我还是想说。”萧柏看向了屏幕，“别害怕，生老病死是常事。”
洛奇：“我知道你对于科研的热衷，你对于星空的好奇，那也是我们所好奇的。”
封书韵：“如果你累了，偶尔回回地球也没关系。”
阿伯克：“真羡慕唐笑博士啊，能够亲眼看见人类科技的未来，能尽情探索宇宙的奥秘。”
“所以也拜托你……带着我们的研究，一起去未来吧。”
唐笑紧盯着大荧幕，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积累的悲伤，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本该智的大脑。
唐笑缓慢弯下腰，有水光在他眼眶里滚动，君忒斯侧身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愧疚。
是他要强行把他留下来，和他共度近乎永久的生命。
但这一刻，君忒斯心底或许有了那么一丝害怕。
他会……后悔吗？
君忒斯的手越攥越紧，而唐笑却转身抱住君忒斯，声音闷闷：“谢谢你，君忒斯。”
如果不是君忒斯非要把他拽回来，可能他就真的只能面对一个毫无过去痕迹的地球了。
过往皆是过往。
人总是要向前看，可有时候，人类也需要短暂回过头，才能从过去中汲取到那么一点向前的勇气。
“现在，我又有个新的课题了。”唐笑抬起头，眼角还残留着红，“要如何面对永生，以及……要如何面对这一路上的离别。”
“你会和我一起研究的，对吧？”
君忒斯附身抱住了他，这就是答案了。
这条通往未来的道路，必定不是孤单的。
第148章 番外18
最近快要到暑假档, 同时这个时期也是电影等文娱活动最火热的时期，娱乐圈的明星们此刻都拼命在这个时候做电影或者新剧的宣发。
原本这个圈子应当是和唐笑没有任何关系的。
如果不是他的个人传记电影荣登票房第一的话。
唐笑不知道，在各个社交平台上, 他时隔百年又火了一把。
#科学家唐笑#
#唐笑博士传奇的一生#
#票房打破个人传记电影记录#
暑假档本来是商业或者文艺电影们各相争锋的舞台，谁也没想到第一的宝座被一部纪录片性质的电影夺去，不过资本的反应也相当迅速, 不过几天, 各种热搜和邀约不断，导演与演员们都狠狠火了一把。
当然最火的还是唐笑这个人物, 直接带动了一波故地重游，参观纪念馆的风潮，这也是为什么唐笑居住地附近的高中纷纷组织参观活动的原因。
而此刻, 某个社交平台上，一名刚刚随着观光队伍参观过一圈的高中生，默默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表了一段话。
【我一直以为能够登上课本的科学家都死了呢，没想到唐笑博士还活着，而且还和我们擦身而过！啊啊啊啊好后悔，后面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家家里已经关门了，没能要到签名qwq】
只是这一句平平无奇的发言，看到的人都或好奇, 或疑惑的留言。
【博主人傻了吗，唐笑博士还活着？你是梦游了？】
【噢, 高中生去参观唐笑故居啊, 基本当地固定流程了, 好怀念】
【博主估计是碰到了cos的人吧, 毕竟最近电影那么火，最近去的漫展上好多人都cos唐笑博士。】
【不是！我确定就是他本人, 我还亲眼看见他走进别墅了！还能关门！】
【也可能是长得像的亲戚？我记得唐笑博士似乎没有后代，估计家产给了其他亲戚吧。】
【很有可能……】
【应该不是……我明明亲眼看到的，哦对了，我去问纪念馆，那边也没有唐笑博士的去世时间啊！工作人员都说了唐笑博士没有死！】
【嗯嗯，他的科研精神在我们心中永存。】
【其实吧，唐笑确实还活着……】
高中生的发文只在小范围内传播，不过大部分网友也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以为这只是恶作剧之类，毕竟这人也没有证据啊。
而高中生要上课，也没有空和他们在这里争论，最后也不了了之，被吸引来的网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近来热门的电影剧情。
【说真的，确实很像爆米花电影hhhhh果然现实比剧本还要离谱。】
【唐笑博士真的好牛啊，那种情况下还能破局】
【是啊！我真的……原本在学校里被唐笑的各种成果折磨的身心俱疲，男友要带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疯狂抵触，实在不想再看见这个期末周疯狂折磨我的男人了，结果真香！好看！突然迷恋上唐博士了！他的论文我还能再刷好几遍！】
【hhhh楼上也是生物相关专业的吗，太真实了，我们院老师还组织了观影，真的，劝学效果拔群，原本被实验折磨的欲生欲死的大学生又有了新的科研动力！】
【这真的不是诈骗吗hhhh有几个人能像唐博士一样站在学术界最高殿堂啊！】
【这叫动力！偶像给的动力懂不懂，说来真的很神奇，我原本不打算学生物的，打算大二就转专业了，但是现在突然燃起了对生物的向往！】
【草，不至于不至于，还是要慎重考虑】
【来啊！进了生物门，没学到35以上别想走（狗头）】
【唐博士虐我千百遍，我待生物如初恋（狗头）】
人均寿命近年来提升了，小孩待在学校的时间自然也延长了，大学都六年制了，现在正常大学毕业25以上不稀奇，读完硕士和博士最少也得35起步，四五十岁也不是没有。
【唔，没有人在意唐笑博士的恋爱线吗，上一部唐笑的纪录片半点都没有提及唐笑博士的伴侣，这可是隐瞒了将近百年的绯色八卦，要我说，这次这个电影能破记录，和他们说揭破唐笑伴侣真身这个宣发脱不开干系！】
【确实！】
在上个世纪，唐笑的伴侣到底是什么身份，一直众说纷纭，只知道是个男人。
但具体是唐笑的同事，还是学生，一直没有定论，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官方对此事明显抱有隐瞒的意味，这说明了这个伴侣的身份肯定有问题。
越是遮掩，就越容易引起世人的好奇，这百年来有关于唐笑的研究肯定都离不开伴侣论的猜测，甚至唐笑形象衍生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有自己的版本，什么变性人，学生，甚至有血缘关系，是表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原本是个有妇之夫的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来了。
不得不说，这种禁忌之恋确实容易引起世人的好奇心，拍摄的版本一个比一个猎奇，热度也就越来越高。
这一次电影宣传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宣传语上赫然写着‘解开唐笑伴侣的真实身份，困扰了大众百年的绯红谜题。’
【谁能想到，居然是实验体派的胜利！！！】
好几个感叹号，充分表明了这位老哥心中的激荡情绪。
哪怕是现在的时代，其实风气已经很开放了，同.性伴侣走在街上，都不会引起路人好奇的眼光，相关法律也早就通过，但显然，哪怕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唐笑的xp也只能感叹过于超前了一点。
【是啊，唐博士的xp，就和他的智商一样不可揣测！】
【也还好吧，不是说实验体是从外星来的吗，也是智慧种族，这种题材这些年也不少见啊。】
随着探索太空热兴起，人类对宇宙有了更多的幻想，相关影视作品自然大规模涌现出来，跨越种族的爱情，一直是大荧幕钟爱的题材之一。
【你看着这幅图还能说这句话吗？（怪物真身图jpg】
【这、也没有那么恐怖吧（目移】
【可以啊，真好看，我也能冲？】
【楼上更是那个！】
【管他呢，我超嗑！我嗑爆实验体×研究员题材，人类×非人类，嘶哈嘶哈，这算什么，我原本以为那些猜测的衍生剧作就已经够夸张刺激了，没想到官方逼死同人，太会了导演，哦不对，太会了唐笑博士！】
【嘿嘿，还能嗑一口养成】
【没错没错！看着屏幕上的怪物一步步被驯服，我真的，唐笑博士也来驯驯我（？】
【唐博士的手骨好细好长好适合拿试管，想必拿鞭子会更涩吧……】
【老师们，互联网没您在意的人了吗？】‘
【这里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啊！？】
【他们的爱情我嗑爆，历史的真相也让人唏嘘，我有点解为什么这几年政府的经费基本都用在探索太空上面了，既然有像428这样强大的外星种族，肯定也有其他，428的种族根本没有特意针对人类，那个平行宇宙的人都混成这副惨样了，难以想象如果真的要打种族入侵战，又该怎么办。】
【是啊，宇宙中的黑暗森林法则】
【总不能每一次都指望唐笑博士来‘拯救’我们吧，428这样的奇迹也不会复制第二遍了，下一次就得看人类自己了】
【……】
【咦，等等】
这时，唐笑在大学讲课的视频，终于被大学官网曝光，立刻就大范围的传播。
很多正在激情讨论电影剧情，和唐笑人物形象的网友们傻眼了。
【嗯、嗯嗯嗯嗯？真的还活着？】
【不是，不是去世了吗？】
【我上网络上查找，好像确实没有写唐笑博士是哪一年去世的。】
【呃呃，等等，那之前高中生说的是真的，唐笑博士还活着，而且还住在原本的地方？】
【等一下啊，你们不觉得有点诡异吗，都一百年了啊，为什么唐笑博士还那么年轻啊！】
【你这么一说……】
【是不是生物科技突破了！啊啊啊啊容颜永驻啊！唐笑博士是不是闭关去研究这个技术了！】
【！你这么一说！】
【什！人类的终极梦想要实现了吗！？】
网络上，因为一则授课的视频，瞬间把唐笑的母校推上风口浪尖，此刻正是电影大范围传播的时候，任何与唐笑有关的事情都会引起网友们的关注，更别说是名人‘复活’这种大事了。
哦当然了，在不久官方就出来声明，唐笑博士根本没死，他是去参加了某项保密项目，去了外太空，所以现在依旧年轻的外貌也有这个原因。
网友半信半疑，主要是唐笑看上去真的和二十多岁的人没什么区别，更多人还是偏向于是生物医疗技术新的突破。
但无论如何，大批被电影吸粉的粉丝，都聚集到了那个视频下面，热情留言。
【被电影吸粉，好羡慕这个大学的学生，居然还能听到唐博士的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偶像竟在我身边，我靠我在宿舍里刷二创视频没去听这节课，我靠我服了】
【和上面一样，我学分满了，活动能翘就翘，今天遭报应了qwq】
【也妹人和我说唐笑博士会来啊！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不应该大肆宣传吗，校长你在干嘛啊！】
【家人们，下次唐笑博士授课是什么时候啊！】
【咦，你不是隔壁院的吗……】
【咳，我突然对生物感兴趣了。】
越来越多人转发视频，原本枯燥乏味的授课视频瞬间在各个网站被推送，网友们在懵逼中，终于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唐笑压根没死的事情。
【笑死，这叫什么，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唐笑博士，第一个被赛博去世的科学家（乐】
【什么都别说了，我明年一定要考这个大学，唐笑博士等等我！】
看着源源不断涌进官网的热度，校长笑得愈发慈祥了。
唐笑哭笑不得，关闭屏幕，抬起头，看向君忒斯，电影结束了，君忒斯跃跃欲试站在唐笑身边：“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再待段日子，然后继续我们原本的探索任务吧。”唐说，“你不是一直很想尝试创造生命吗？”
君忒斯目光不自然地偏移了一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小声地‘嗯’了一声。
第149章 番外19
又是很多年以后, 大多数熟人离世，等最后一个朋友走后，唐笑再度和君忒斯展开了宇宙漫游之旅。
在漫长的岁月里, 唐笑也逐渐对君忒斯这个种族的了解更加深入，就和之前类似，君忒斯的食物是生物体内蕴含的‘信息’, 越是文明昌盛, 种族个体强大的生物，对君忒斯而言就是营养丰富的食物。
而他们这个种族天生的使命似乎就是在宇宙的不同星球上催生生命, 就像是广撒网的果农，期待着哪一天会长出硕果。
随着君忒斯一天天成长，单单是地球本身已经无法满足他, 他们也是时候重新进入宇宙了。
这一次出行，唐笑和君忒斯已经不需要人类提供的笨拙的飞船，以君忒斯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自由在宇宙间漫步，而唐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转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君忒斯‘体内’。
等君忒斯找到了一颗合适的星球，才打开体腔，把唐笑放出来。
“就是这里？”唐笑捂着鼻子, 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色。
很显然，这个星球看上去和地球差了很多, 虽然有陆地也有海洋, 但是空气中氨气含量过高, 陆地上是一片毫无生机的黑土, 终日大雪覆盖，温度相当极端, 哪怕现在唐笑的身体已经经过改造，可以适应绝大多数宇宙间不是很恶劣的环境，也觉得有点刺鼻了。
这里真的能诞生生命吗？
“有这个条件，但还需要改造一番。”君忒斯解释，“不是所有星球条件都和地球一样优越，哪怕是地球，最开始也是需要调试环境的。”
“你是果农，听你的，”唐笑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耸了耸肩，“把设备拿出来，我看看还能不能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收集这个星球的数据。”
唐笑的学术因子在蠢蠢欲动，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单独写论文啊，虽然他现在也不需要这点微不足道的荣耀了，但起码对以后人类走出地表还是有参考作用的。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设备还能开机，坏消息是，这些娇贵的设备可能受环境的影响，数据又又不准了。
唐笑只好任劳任怨开始调试，幸好他早有准备，离开地球前学会了修仪器的活。
而唐笑没注意的是，就在他捣鼓实验室的时候，背对他的君忒斯一边用菌丝渗透大地获取更进一步的情报，一边在悄悄瞅着他，眼珠子转动，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道为什么，君忒斯自从来到这个星球上后，原本就黏糊，现在变得更黏糊了，加上这个星球夜晚足足超过地球的两倍，唐笑每次都受不了了，一脚把他踢下床，男人还依依不舍地侧头亲亲他的脚踝。
试图一路从光滑的皮肤内侧亲上去。
“……君忒斯！”
男人这下唉声叹气，爬上床，被唐笑拍了两下后脑勺，抱着人安分睡觉了。
唐笑没有起疑，只当是君忒斯第一次做‘本职’的工作，太兴奋了才会这样。
两人虽然是在一个星球上，但是工作内容并不相同，唐笑在搞自己的研究，采集星球原本的数据，做一些实验，而君忒斯在星球上到处跑，可能是在想办法改善环境，只有晚上的时候碰面的机会比较多一点。
因此，当唐笑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一天，唐笑照常在搭建起来的实验室里工作，却突然发现有点不对。
实验室的门虽然是关着的，地面上有濡湿的水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池中爬了出来，然后一路进入了实验室里。
唐笑摸了下腰间配备的通讯器，只要按一下君忒斯藏在附近的菌丝就会察觉到，从而现身。
但他刚按下去不到几秒，实验室里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不等唐笑看清是什么东西，就看见白白的像是触手一样的物体朝他伸过来，唐笑瞳孔微缩，下意识就要回溯刚才的时间，但这个时候触手已经快他一步触碰到了一点额头。
【妈、妈妈】
唐笑：？？？
那东西并没有杀意，这是唐笑这0.01秒的接触中察觉到的信息，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发动能力，往后退一步，脱离触手所能接触的范围，谨慎地看着它。
那是……有点像没有壳的白玉蜗牛，或者乳化的史莱姆一样的东西。
刚才触碰唐笑的‘触手’实际上是他长在头上的部分，除此之外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器官，没有眼睛、嘴巴和，通体纯白，看上去软软的。
可能是通过触碰传递的信息，就像刚才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
“你叫我什么？”唐笑迟疑地问。
闻言触手上前一步，白玉史莱姆看不出任何表情，唐笑却莫名从它行为中看出一点迫切，迟疑片刻，伸出一根手指。
白色软乎乎的触手急切地贴在一起，那柔软中性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唐笑的脑海中。
【妈妈】
“所以说，谁教你的……”
这时，唐笑突然感知到什么，转过身，虚着眼盯着突然出现的君忒斯：“……嗯，我猜也没有其他人了。”
之前他们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里分明还没有诞生出来生命，那现在这个东西是谁的杰作，也就一目了然了。
君忒斯满脸的心虚：“笑笑，你听我解释。”
唐笑：“继续，我听着呢。”
君忒斯张了张嘴：“……其实，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成，额，它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功，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的，我们有个孩子jpg。
唐笑抽了抽眼角：“不会是用我们的基因？”
君忒斯眼神左右游弋：“用了一点点，但因为星球本身的环境，虽然有人类基因，但长得已经不是人类了，我还在试图给他加一个伪装的基因组。”
有关于后代这个事，虽说君忒斯可以办到，但唐笑始终兴趣不大，似乎有什么心结，就连父母的催促也无视掉，君忒斯也就尊重他的意愿，始终没有真的搞出一个孩子。
但可能是他要开始播下第一份生命的种子，太过于兴奋了，突然父爱爆棚，悄悄给唐笑整了个大活。
听完前因后果的唐笑：……
所以，他现在有了个外星宝宝？
唐笑低下头看着白玉史莱姆，怎么都无法把他和后代这个词联想到一起，似乎是意识到唐笑的嫌弃，白玉史莱姆努力地收紧软塌塌的身体部位，表面像是气球充气一样鼓了起来，在君忒斯期待的目光中，白软的身体蹦出了两只小手，面部位置还出现了两个黑豆豆，像是眼睛。
唐笑、君忒斯：……
努力了，但努力了个寂寞，只是变得更可爱了的史莱姆安心地用小手抱住了唐笑的裤腿。
【妈、妈妈……】
唐笑揉了揉眉心，一时间心情难以言说，不是，虽然他最近越来越不当人了，但是子嗣干脆不是人类，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刺激了？
君忒斯小心翼翼观察着唐笑的表情，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有点丧气：“好吧，如果笑笑实在不喜欢，那还是算了，把它回炉重造一下吧。”
闻言，白玉史莱姆浑身一颤，短短的小手害怕地抱住了唐笑的脚脖子，黑豆眼开始掉金豆豆。
不得不说，这虽然长得和人类没啥共同点，但确实是长在人类的审美点上，软乎乎的像是牛奶软糖，唐笑原本冷硬的心都融化了一点，蹲下身问：“为什么叫我妈妈？”
硬要说的话，把它带来这个世界的君忒斯才应该是妈妈好吧。
白玉史莱姆小心翼翼看向君忒斯，很显然罪魁祸首没有任何悬念。
事已至此，唐笑也狠不下心来要君忒斯销毁它了，看向君忒斯：“算了，好歹是一条生命，话说你这些天都在捣鼓这个？”
“我也有在做正事啦。”君忒斯说，“要来看看我的工作成果吗？很壮观噢。”
唐笑犹豫片刻，确实好奇君忒斯的工作成果，点头同意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准备，但在君忒斯把他带入海底的时候，唐笑还是被海底热闹的生态所震撼了。
多细胞生物已经从海底中开始成型，各种各样的生命在这个巨大的名为海洋的培养皿中诞生，而且很多极其富有想象力，比如唐笑见过的白玉史莱姆，这里也有几只相似的，虽然没有那一只那么好看。
除此之外还有形态接近于地球鱼类的生物，甲壳类生物等等。
唐笑看得目不转睛，作为一个生物人，几乎是立刻被眼前这种生命大爆炸的奇景吸引了。
这时候，待在唐笑身后的白玉史莱姆也逐渐被同类吸引，与他们一起在海洋里遨游，唐笑可以清楚地看见，虽然看起来柔软无害，但白玉史莱姆出乎预料在这个刚刚形成的生物圈里占据主导地位，但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就连外表狰狞的甲壳类都退避三舍。
而很快，唐笑知道了为什么。
白玉史莱姆的狩猎，会从身体末端分解出类似菌丝的纤维，像是一张网一样抓住猎物，然后白玉史莱姆就会像是真的史莱姆一样吧猎物包裹，犹如吃撑的蛇，大半身体都是鼓胀起来的。
他们在这里的天敌很少，而且非常聪明，知道群体狩猎和诱饵战术，明显具备一定智慧。
“也许最后，它会成为这个星球主导种族的先祖。”君忒斯突然对唐笑说，“就像是当初第一个上岸的鱼类一样。”
唐笑看着它，没有说话。
“笑笑……你为什么不喜欢它？”君忒斯带着些许忐忑问道。
是不喜欢自己的基因和他的融合吗，是不想要有他们基因序列的后代吗？
“我没有不喜欢他，只是……”唐笑犹豫了很久，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很不喜欢离别，也有点害怕，子嗣会不会取代你，吞噬你。”
就像是菌之王那样。
莫比乌斯环菌是单代遗传，一个宇宙只有一个莫比乌斯环菌，简直太容易令人类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了。
“笑笑担心我？”君忒斯微微睁大眼睛，没想到唐笑是在担心这个。
“只是说有这个原因，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繁衍欲.望，唔唔松开！”
君忒斯突然就凑上来，高兴地去亲唐笑的嘴。
“笑笑真可爱。”
“你……”
“放心吧，不会的，只有莫比乌斯环菌自己不想活了，才会诞生出能够继承我全部东西的子嗣，其他的只是有我们基因的生物而已，当然，从生学意义上，他们也确实是我们的后代。”君忒斯亲了口唐笑的脖子，轻声说，“笑笑的基因很优秀……所以，我们来制造多一点后代吧，选择越多，后面地质变化引发灾难的时候，可能存活下来的物种才越多嘛！”
这是正经的工作，他才没有想着涩涩！
“啊？”唐笑刚想抗议，已经被君忒斯熟练地按住后脑勺。
又一轮的生命大爆发开始了（bushi）
第150章 番外20
坐在行使的车上, 在车辆经过一个小坑的时候，整辆车抖了抖。
把车上正在打盹的唐笑给震醒了。
“到了？”
“还没呢，老板可以继续睡。”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叼根烟, 却没有点燃，咬着烟草让自己的神智稍微清醒，“已经进入宿秽村的范围了, 估计不用多久就到了。”
“噢。”唐笑却没有再闭上眼, 坐直身体，皱眉按揉着眉心, 不知怎么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尖叫着提醒快点掉头离开。
估计是刚才做了个噩梦吧, 但具体内容是什么，唐笑也记不太清了。
这一次来宿秽村，主要的目的是实地考察，唐笑是一所大学的在读博士，目前主攻人类基因组重排和拷贝数变异（CNV）的产生机制。
一个月前，市场上突然开始流入一批变异的植物和动物，其中还有一个人类断指的标本，经过研究发现其中的基因组已经发生结构性变异, 唐笑所在的实验室的老板对此非常感兴趣。
于是，苦逼打工人的唐笑现在就坐在了车内, 因为是穷乡僻壤, 说不定连信号都不怎么通畅, 老板难得做人了一次, 给唐笑雇了两个保镖，还带上了个研究生, 但在上一站的时候实习生临时出了点岔子，唐笑就没有勉强他，自己过来了。
宿秽村哪怕在如今这个互联网时代，能查到的消息都非常少，只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瘟疫，随后大半年轻人都搬离了这个山旮旯，只剩下一些老人和行动不便的人还生活在这，依靠偶尔下山卖山珍为生。
而那些变异的植物动物的源头就是这些人卖出去的东西，这才导致了唐笑这一次的探寻，只不过这路也太难走了一点，导航都用不了，如果不是从本地人手上买下了地图，估计外人真的很难找到具体位置。
这时，车辆突然一个急刹，唐笑原本迷糊的头脑直接给吓醒了：“出什么事了？”
“前面有人。”副驾驶的保镖言简意赅，摇下了点车窗，“你要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冒险拦车的人顿时伸出手臂，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你们是去宿秽村吧，我们也是，但是我们的车子临时抛锚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能否载我们一程？”
唐笑闻言睁开眼警惕地扫过拦车的人，是一男一女，女孩子正举着摄影机到处拍摄，不过有主意不拍到他们，男的看上去和唐笑差不多年纪，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清明而智。
保镖只是来陪同办事，闻言看向了唐笑，唐笑想了想：“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目的，你们说要去宿秽村，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方向，总不能是去山里迷路的吧？”男人耸肩，“至于我们，我女朋友是做自媒体的，每日里就对这些神秘的事颇感兴趣，我是自由职业者，写点小说赚稿费，就陪她来取材。”
怪不得两人身上都没什么班气，看起来就和刚毕业的大学生差不多。
唐笑：“鲁雄，你陪他们去看看吧。”
鲁雄就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另一位保镖，闻言点点头，下车陪他们拿行李，主要是检查他们说的是否是真的，随后三人回来，鲁雄朝唐笑点点头。
唐笑松口气，这才放心让他们上车。
青年和女人坐在了后排，和唐笑一起，青年人抬头看了一眼唐笑，突然脸上闪过恍惚之色。
唐笑：“怎么了？”
青年摇摇头：“没什么，我是李博豪，她是李玢，你也是听到了那则传闻过来的吗？”
“什么传闻？”
“据说那个村子里还保留有某些很古老的传统，比如他们的信仰，据说是一位太岁神，”李玢神秘兮兮地说，“诺，你看，是不是很诡异，我查遍了古籍，都没有看到有类似的形象。”
唐笑好奇地看一眼，照片上的神像确实很诡异，之前唐笑看过的道教神明大多慈眉善目，要么也刚正威严、随和潇洒，但是这一尊神像……
黑色的……太岁神？
祂通体居然是黑色的，毛发皆以白色勾勒，四肢上多有以赤着墨的类似眼睛的图案。
不像是正统神明，更像是妖魔化的形象。
“近来有传闻声称，宿秽村的太岁神显灵了，当地那些变异的动植物就是证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笑紧皱着眉头：“没听说过，不过我确实是为了那些变异的标本来的，还有，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流言，我更愿意相信是动植物因为不明原因发生病变，这可能是某种瘟疫的前兆，我这次来的目的之一也是调查这件事。”
李玢还想说什么，李博豪却立刻堵住了她的嘴，不好意思地朝唐笑说：“抱歉，我们是做内容的嘛，想象力就比较丰富……不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唐笑确信自己的记忆力很好，并没有印象里见过这一男一女。
车内很快安静下来，主要是唐笑闭目养神，两个蹭车的人就不好再聊天之类，想要刷手机杀时间，却发现信号只剩下一格了。
“什么荒郊野岭……”李玢不满地嘟囔。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村门口的人影稀稀拉拉，前面还种着一颗巨大的槐树，把天光挡了大半，加上今天本来就是个阴天，更显得气氛诡谲，槐树下坐着一个人，见车来了，站起身迎上去。
“诶哟，各位老板，你们终于来了。”这是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年人，穿着简单朴素，脸上有经年日晒留下的痕迹，一见到唐笑和李玢他们，就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大叔，你给的什么路线啊。”李玢没好气地说，“路上有个深坑，我们的车都卡那了，如果是走路，那多危险啊！”
“对不住，真对不住，”中年人连连道歉，“我们这里是山区，有时候难免会有野猪野狗下山，那估计是防野兽下来叼人的陷阱，这样吧，你把位置给我，我去给你想想办法。”
“唉，算了。”李玢说，“我已经打电话让人过来拖车了。”
双方简单交流了一下，中年人是这一次引领他们过来的中间人，这一带没个熟人带路真的很难找，而且这里相当封闭，他们在村里活动，也需要个本地人做担保，才不会被这里的人赶出去。
“好了，你们二位是来体验的，这位小哥则是来做实地考察的，没错吧？”
唐笑和李玢点点头，中年人就说：“好，那跟我来吧，带你们去看看住宿的地方。”
走进村庄，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就像是村里村外是两个温度，李玢没走多远，就害怕地抱住了李博豪的手臂：“怎么都在看我们啊？”
这种封闭村子，一路走来都不过两三千米，顶多二十来户人家，和那些小道消息一样，这里真的没什么年轻人，放眼望去全都是五六十往上的老人，坐在破屋外面的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凹陷眼皮下浑浊的眼珠却紧紧盯着唐笑他们，不时耳语，说着外人听不懂的方言，而另一方就用手指点了点这几个外人，咧开一个大笑，嘴里却是黑洞洞一片，只剩下几颗零星的牙。
这种明目张胆对人指指点点的场景，城里人自然是很少体会，更敏感的李玢已经感到了不适，李博豪安抚地低声对李玢说了什么，转头一看唐笑，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落在队尾，紧皱着眉头，时不时向后看去。
说来奇怪，自从第一次见面，李博豪就觉得唐笑很是熟悉，不自觉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见状不由得问：“怎么了？”
“没事。”唐笑紧皱着眉头，自从一进入这个村庄，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被人偷看的感觉。
那目光阴暗、湿黏，像是地底钻出来的藤蔓或者菌丝，自带一股泥土的腥气。
咦，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联想？
唐笑的表情恍惚了一会，那种若有若无的预警又响起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老板的要求，这种荒郊野岭，他一辈子也不会来上一次。
快点完成采样任务，快点离开吧。
这种小破地方，自然不会有民宿或者旅馆这类东西，中年人把他们带到远离村子中央的房子，哦，不能说是房子，感觉上只是个木屋，看起来雨天都能漏水的那种。
“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两天吧，只有这里了，但是有两个房间，你们看看怎么分配。”
最终，李玢一个人住了一间小房间，只能勉强睡下一个一米七个子的床，其余的四个大男人分享了另外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房间，但有一个得打地铺。
环境简陋，这种乡下半废弃的屋子细看有不少脏的地方，角落里还有老鼠爬过的痕迹，但是赶路太累，没有人有空计较这个，唐笑努力用消毒液大致擦拭一圈后，皱眉躺下了。
当晚，唐笑以为自己会睡不好，但不知是不是赶路带来的疲倦，刚一闭眼就沉沉坠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在车上匆匆看过一眼神像照片，在这一刻像是活过来一样，呆滞的眼睛变得灵动，就像是盯上猎物的蛇，紧紧盯着他不放。
“￥%&*@……”
祂在说话？
在说，什么
“￥%&一次……”
那种白天一度体会过的阴湿黏腻的感觉，此刻再度放大，唐笑克制着想要发抖的冲动，转身下意识要逃离，却恍惚间发现，四肢早已被不知何时攀上的菌丝束缚着，钻入衣袖，尖端刺破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