皦生光大段狂生之言,居然也顾宪成产生了被说动的感觉。按道理说,顾大人对皦生光这样的人向来是轻蔑到不屑一顾的,但这会儿却认真对待起来。
只能说,范弘道给顾宪成的冲击力和印象实
他们清流这帮人明明权势更大,但面对范弘道时各种不得劲,各种别扭感,却又不知因何而起。这次让“旁观者清”的皦生光打开天窗说亮话,便隐隐约约产生了“就是这样”的顿悟感觉。
此时顾宪成还能很能清醒的看出来,皦生光的功利心非常重,而且非常不本分。
此人为了一点点机会就不顾书人体面,跑到素不相识的权贵人家门前,不惜大吵大闹也要引得关注,足以说明皦生光很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品性,而且为人底线很低,不是个好东西。
总而言之,皦生光的行为绝非君子所为,本来以清流自诩的顾宪成非常厌恶和看不起这样的人,他的交际圈中也很排斥这样的人。
可是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那就挥之不去,顾宪成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对付范弘道?”
皦生光便说:“听说范弘道将去内书堂为诗词教习,必定时常出入宫掖,
顾宪成略加思索,皦生光所言不是没有可行性,宫中本来就是太监们的主场和地盘,若有几个太监有心蓄意设计范弘道当然也容易。
皦生光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见眼前这位吏部大人神色没有异常,便继续说:“不过
顾宪成皱眉道:“你又需要什么身份?”刚才这皦生光自我介绍说是顺天府府学生员,这样的低级功名能干什么?难道也自阉了进宫吗?那他顾大人可帮不上忙。
皦生光立刻答道:“可以为中书舍人,需吏部从中调遣。”
顾宪成顿时吃了一惊:“你不要前途了?”
话说天下各级政权体系,从县衙到朝堂再到宫廷,高低层次有所不同,但每一级的格局架构却非常类似,很多地方似乎都是一个模型出来的。
比如说每一级衙门都有许多负责具体业务和打杂的人,
再到宫廷里和内阁里,同样有许多工作需要过书的人来打杂办事,这样的职务一概称为中书舍人,级别也提高到了七品,但是与奔走于县衙的小吏、各部的孔目没有本质区别,依旧是杂官。
至于那些有书法技能的、会画画的、善于篆刻的,等等诸如此类有一技之长的,供奉
所以中书舍人是个门槛很低的职业,相当于皇家赐给宫廷工作人员一个荣誉。秀才当然没资格直接做官,但去当中书舍人却是可以了,甚至布衣白身直接当中书舍人的也比比皆是。
如果皦生光所图只是当个杂官性质的中书舍人,顾宪成确实能满足他,一个吏部要害岗位的官员办这点事并不难。
外朝那些进士出身的高尚官员,自然是不屑于与这样中书舍人为伍的,
外朝官员并不承认宫里中书舍人具备迁转资格,中书舍人不能与其他官职互相调任,想转为其他官职的,就辞掉中书舍人重新考取功名,走科举学校道路。
一般稍有点志气的书人,当然不愿去做这个被士林所排斥鄙视的中书舍人,一点升级前途都没有,一辈子就是打杂了,当然没什么意思。所以顾宪成才会惊讶的对皦生光说:“你不要前途了?”
皦生光“呵呵”两声,自嘲道:“我这样的生员,能有什么前途?了不得一个破落秀才而已,
顾宪成又表示可以理解,近年来书人队伍日渐壮大,升级之路越
不过这都跟他顾大人没多大关系,只吩咐道:“过得几日,你来吏部文选司找我。”
目送顾宪成离开,皦生光握了握拳头,难掩兴奋之色。借着月光转了两个路口,便有守候的友人问道:“今晚如何?”
皦生光得意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有意外之喜,说不定可以谋个中书舍人差事了。”
友人惊讶道:“他们真的信了你的说辞?你要办不成事,拾不了范弘道,那可如何交待?”
皦生光嘿嘿笑了几下:“办不成就办不成呗,又能怎么样?反正职务已经骗到手了,他们还能吃回去?你难道不知道官场有个惯例,好进不好出么?想任命一个人容易,想无缘无故的罢免他却千难万难。
再说了,你不明白那些清流君子的心态,都是极要脸面的人物,就算
友人皆叹为观止:“你真是个无赖!只可惜那有眼无珠信了你的老大人了!”
皦生光哈哈大笑,“对他们大人物来说,这就是一桩微不足道的投注,即便我言而无信,他们也没什么实际损失!万一我真成了,他们不就大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