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池牧之切了一声。
“为什么!”李铭心暴躁。
“你这么急着看?不会看完就走了吧。”
李铭心笑:“你为什么老想着我会走?”
“是我老想吗?”池牧之捏捏她的脸,“李老师好好检讨,为什么我老担心你走?”
李铭心撇嘴,摇摇头:“你没有安全感。”
你在上一段感情里受了伤,导致患得患失。一点也不酷。
“得了吧。”池牧之像听了个笑话。
“不是吗?”
“我有安全感。我什么都不怕,死也不怕,疼也不怕。”
“那你为什么老担心我走?”这是她的工作,她不会随意离职的。
池牧之眼神一凛:“这是你要检讨的事。”
那天,她算日子,嘀咕说快半年了呢。他问什么半年。李铭心告诉他,十万的半年。
池牧之问她是不是一直记着时间,她摇头笑笑,就说开玩笑的。
但那个玩笑,并不好笑。
失控感让池牧之很不舒服。
她想了想:“好吧。”
“你检讨出什么了吗?”
“嗯。”她点点头。
他抱住她:“什么?”
李铭心笑了一声,卖起关子。
池牧之轻拿捏她腰痒,非要她说。
李铭心:“男人贱。”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香。
池牧之打她屁股:“重新检讨!”
她坚信:“如果我百依百顺,你一定不会患得患失。”男人就是贱。
“答案错误,重新答!”他眼里写满失落,语气仍在玩笑。
“哪里错了?”
“你百依百顺,一张白纸,或者现在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
“算了。”他叹了口气。
情话不能点破,点破就像演讲了。
李铭心环上他的腰身,双眼左右兜捕他,“怎么又算了?没说完呢?”
他指尖抚过她额角的碎发,无奈地落下碎:“肉麻不想说。”
李铭心噗嗤一乐:“说说。”
“那我说句肉麻话,李老师说句肉麻话?”他讨要交易。
好赔本的买卖。
李铭心认下了买卖。
止疼药飘飘欲仙的作用,让一切像在做梦。
很浪费时间的对话,不过她身心愉悦。
光影飘在半空,照得人脸部轮廓深邃又暧昧,风流又正经。
她躺在光影中,心潮涌动,像在看永恒。
池牧之认真看向她:“因为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无关你是天真还是邪恶,是无欲无求还是谋取利益,是天降的偶然还是精心的谋划,对他来说,对于动了心的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刚开始也许是重要的,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说完,李铭心笑意都没比方才多一分,且就这么眼睛一眨一眨,瞧着他。
池牧之见证完她的反应,垂下眼皮:“行。”
李老师的反应意料之中。
“干嘛啦。”这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睡觉吧。”他按灭投影仪,不跟小姑娘多计较。
梦幻光影戛然而止。
李铭心陷进黑暗,回味那句几次出现的“特别”,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枕边人的手焐上她的肚子,没问痛不痛,就这么一圈一圈,不带情yu地打着转。
过去痛的时候,她都不曾施舍过这个动作给自己,从来都是咬牙忍着。
李铭心本在憋情话,感受到这个动作,反身抱住了他:“池牧之。”
“嗯?”
叫完他,李铭心脑子里闪过片空白,又转回了回去。
须臾,她背对着他,音色清透、语气郑重道:“你是我这23年来遇见的最特别的人。”
无需强调的特别。
在糟糕的人生课业里,除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学习,李铭心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篇章,反败为胜过。
小腹上的温掌一顿,又恢复温柔的打圈:“还是李老师厉害。”
刚硬起来的心都化了。
“嘻嘻。”
五一假最后一天,是程宁远的订婚宴。
盛大,阔气,上了本地新闻首页。
池牧之休息天难得上午起来,脸拉得很长。李铭心陪念念看完一篇短篇原著,到九点半,没忍住进屋叫他。
还算他有时间观念。
衣帽间里,他正板着张帅脸系领结:“丑死了,跟服务生似的。”
金助理说未婚男性统一着装。他以为统一什么着装,一看搞的什么领结。
“这么英俊,不是一般的服务生。一看就要收小费。”李铭心靠站门边,手干巴巴不知道要不要帮忙。
池牧之没精打采,上刑一样套上西装,听李铭心调戏,忍俊不禁:“李老师大清早就调戏良家男子,也不嫌腻。”
“还好,也不是普通男子。”
“哦?”
“是金主爸爸。”她使用新词。
他亲亲她嘴角,暧昧贴耳:“乖,早上别叫,留着晚上。”
五月春光甚好,一片绿不说,吹来的风都毛茸茸的。
送走金主,李铭心陪池念去狗咖撸狗。
她要了杯甜咖啡,随。
是经济杂志,首页封面人物好死不死正好是程宁远。
她找到专访的页面,读了几分钟。
池念爱狗疯癫,恨不得把床搬过来,住在狗窝里。
因为要出国,买了狗也要面对离别,她一直忍耐,看到李铭心和池牧之在一起,她又动了贼心,想培养li对狗狗的爱。这样她买了狗,出国了她也能帮着养。
她引了只系红围兜的阿柴,问李铭心,可爱吗?
李铭心夸道,“这狗挺耐脏的。”又问,“狗咖也有田园犬?”
池念:“……”马上换了一只洋气的英国斗牛,“这只帅吗?”
李铭心漫不经心点点头,又看回了杂志。
池念眼巴巴,见李铭心态度比哄她坚持再学15分钟要敷衍很多,默默念叨,li不上班的时候真的很冷漠。
李铭心抿了口咖啡,看完程宁远专访,往后翻,竟然有光瑞研发高管的采访。
文字很少,豆腐块大小,受访人恰好姓池。
她拍了张照,发给池牧之:是你吗?
池牧之:李老师的调查无孔不入。
狗咖面朝阳光房,光线极好,就是味道差点意思。
狗味混合去除狗味的花调香剂,熏得香臭香臭的。
她合上杂志扇了扇风,心情到此刻都是愉悦的。
好心情截止于童家河的微信。
10:18他问:庄小姐是什么人?
11:00李铭心不解,回复:?
一分钟后,童家河发来一条语音。他说自己左腿断了,在医院,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前天晚上跑步,被人莫名其妙拖到角落,拿棍子生生打断的。
那是监控都调取不到的死角。
警察问他最近得罪什么人了没,他想半天,没供出庄娴书。
录完口供,他问李铭心,庄娴书是什么人?
李铭心打开庄娴书的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那次邀请咖啡。她想了想,问她还记得童家河吗?
她也厌烦做传话筒,不过一个体育生腿断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面工作。
庄娴书回的很快。
她没有回童家河的问题,而是发来一板降糖药的照片:你说全吃掉会死吗?
李铭心失语:想死别发给我,发给程宁远
发出这条,她皱起眉,补了一句:连死都不怕,干嘛不做更狠的
庄娴书:算你狠!
庄娴书:骗你的!
庄娴书:我才不想死呢
庄娴书:不过听你的,发给他了!
李铭心自认铁石心肠,但面对一群小生物,还是忍不住会想到另一只生物。知道她不会死,但……
李铭心:你在干什么
庄娴书:我不会死的啦!
李铭心:现在一个人吗?
庄娴书:妹妹这么关心我?我一个人在家呢,你要不要来找我玩?
李铭心拉来念念,问阿娴姐姐可以过来吗?
池念自然点头。
接着,她做了件过去极少做的事——管人闲事。叫庄娴书一起来狗咖。
庄娴书一刻钟就到了狗咖。
她美甲长如九阴白骨爪,所到之处,没有幸存狗,少说薅下来几团子。和池念嘻嘻哈哈打完招呼,她走到李铭心身边:“童家河来找你了?”
庄娴书素颜,穿了一身黑。黑t黑牛仔黑平底鞋,戴上一顶黑渔夫帽,宣称今天走丧事风格。
还别说,这风格挺李铭心的。
“他腿断了。”
“我知道。”
李铭心偏过头:“……”
“那能怎么办,他要是敢断我的腿,我立刻推着轮椅离开。哎,别说,断别的男人腿还怪性感的。”庄娴书狼心狗肺完,低头给李铭心转了10万块钱,“帮我转给他。”
“这么多啊。”李铭心讶异。
这要换以前,她肯定愿意断一回腿来换钱。
“除了钱,我也给不出什么了。”想自省几句人话,可庄娴书唇瓣儿上下一磨,又说了句屁话,“就睡了三回,亏死我了。”
闹的不止是这么一出。
订婚宴中午是家宴祝词,下午是订婚舞会,晚上大宴宾朋。
中午席还没开,正在走祝词流程,池牧之就扯了领结,出发找庄娴书。
庄娴书手机搁在桌上,去摸狗了。
李铭心盯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看到微信接连弹出。先是阿远,再是阿牧,还有阿琛……电话声高奏前,李铭心垂下眼睫,指尖一推,将庄娴书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回头唤她:“阿娴。”
“嗯?”庄娴书正在跟老板咨询每只狗的脾性。
“想买狗吗?”李铭心离开座位,往吧台走,“喜欢哪个品种?”
池念见李铭心问狗,马上精神,又开始抱小狗给李铭心看。
庄娴书喜欢腊肠——全场最在李铭心审美之外的狗。
李铭心完全看不懂这只狗,可硬是夸得十分真心。说它贵气、特别、很绅士。
三个人围着这只腊肠又是摸摸又是玩球,逗留了一十来分钟。
庄娴书的心情颇好,再回阳光房前的座位,捞起手机,不由瞳孔一震。
手机上百通未接,微信99+。
程宁远的订婚宴只有一张中午祝词的合照,下午全毁了。晚上酒席,女方那边怒极,又不好直接甩脸,女方母亲借珠宝遗失一事小闹了一场。
李铭心不知具体,只知道池牧之第四日才回来,到家时精疲力竭,刚经历完三堂会审一样。
她和池念正在收尾,清理厨房。
英瑞初中部小提琴社有活动,池念负责提供甜品,她们忙了一晚上,准备了40份甜品,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池牧之一开冰箱,眉头一皱:“这什么啊?”
“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李铭心问他。
“水。”
水被甜品盒挤到了最里面,拿出来有点麻烦。
李铭心倒了凉开,给他加入两块冰:“喏,这个也是冰水。”
池牧之三口灌尽,盯着她一动没动。两人对视良久,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李铭心。”
她正色:“在!”
他疲惫地捂起脸,笑了出来。什么破反应。
她问:“怎么了?”
“你遇到什么困难会很想逃?”
“我遇到困难不会逃的。”
“是吗?”第一次听说。
“我一般只有遇到无聊没意义的事,才会想逃。”
池牧之拉过她的手:“你说的。”
“我说的。”她点点头。
“你保证。”
呼吸闪过两秒停顿。
李铭心:“我不保证。”
“……”池牧之两晚上没睡,又开了一天会,来回两趟上海应酬,想逗她都逗不动,伏在桌上无奈。
李铭心坐在灯下,撑着头,见他许久没动,伸手摸上他额头,感觉有点低热,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池牧之没回答。
在额上温热撤离时,他捉住了她的手压在脸下,声音又哑又疲:“最近家里要是来人,不要开门。”
李铭心蹙眉:“会有人把我抓走吗?你们这么做不违法吗?”
他直起身,捏着她的手给自己用力醒脸:“不会有人把你抓走的,这是违法的。”顿了顿,眼带拷问地看向她,“我就是怕人家说两句话,你主动走了。”
程斯敏这个人,为达目的六亲不认。
“哦,这倒是有可能的。”李铭心故意这样说。
说完,她嘻嘻一笑,抱住他,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啦,去洗澡。”
他倒在她肩上,难得耍起赖皮:“李老师扶我一把。”
她好笑:“雨天池总都没走不稳。”今天怎么还撒娇了似的。
她与他牵着手,一起走到浴室。这几十步她倒也没怎么扶,但确实能感觉他走得很累。
见他脱衣服,李铭心开玩笑,问要不要帮忙洗澡。
池牧之丢下西装,撤去皮带,低声回应玩笑:“今天附加费我付不起,改天吧。”
李铭心替他合上浴室门,坐到床角,抱起法考书,窝在地毯上看了一会。
倒进床榻,仰头颠沛,灯光十分刺目。
但是轮到看书,室内光线有显得有点黯淡。
池牧之这个澡洗了很久,李铭心眼睛都看酸了,他也没出来。
扫了眼页码,少说看了十来页,不至于洗这么久。她手边没有手机,跑到对面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他洗了一个多钟头。
李铭心赤脚跑回主卧内浴门口,敲了敲门:“池牧之。”
里面没有声音。
“池牧之。”
这房子隔音太好,她连水声都听不到。
加大力道又敲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李铭心握上门把,推开了浴室门。
暖色光亮的浴室里,池牧之下半身围着浴巾,垂首坐在马桶盖上抽烟。
湿发水珠滴滴落落,淌了他一身,以涩情视角来看,忧郁又禁欲,完全是s身的诱惑。
但李铭心没那么没良心了。她看出他有点不对劲。
这个湿度,他洗完澡,肯定没擦过头发。
疤痕经热水洗浴,微微泛红,落在白皙紧实之上,异常明显。
李铭心不由自主皱了皱鼻子:“怎么抽烟了?是腿疼吗?”
饶是排风开着,烟雾在密闭空间缭绕,味道仍然非常呛人。
他们的相处过程中,他极少主动抽烟。在家里,更是罕见。
他恍然抽神,低头碾烟屁股,再抬头,目光明灭不定。
“不舒服吗?”李铭心关切地蹲下身。
他挑起她下巴,c齿追逐,尽数把烟味递送给她。
换气间歇,低声哑气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问的好突然。
“我会给你送束花?”他应该会死在她前面吧。李铭心应该有机会给他送束花。
池牧之发狠地咬她耳朵,报复性地在她b颈留下一枚枚y痕:“你就这么点良心?”
“我总不能陪你死吧。”咱认识的也不久。
李铭心仰起头,眼睛也在浴室的高湿度下润得水汪汪的:“怎么了?”
“说句好听的吧。”
“什么?”
“说句好听的。”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强硬,“说句好听的。”
李铭心眨眨眼:“是腿疼吗?”他的状态好不对劲,手都有点抖。这不是她熟悉的池牧之的样子。
他消沉地重复:“说句好听的。”
她困在他怀里,满腹疑惑,想来是程宁远订婚宴有不愉快,估计是家里逼了。她稍作思索,像填答案一样告诉他:“好听的就是,我和你不止是性。”
浴室排风轰鸣。
池牧之深深地看她,忽而牵起唇角,揉揉她的头,恢复了惯常的好先生模样:“这句还行。”
再回卧室,池牧之一切如常。抹了自己的面霜,又转身给李铭心颊上点上两点,轻轻揉开。
她闭眼融化在他温热的手心,稍稍放下来心来。
又是看书又是忙甜点,李铭心倒进床榻,困意迅速泛滥。
警觉让她留了一分清醒,没彻底进入睡眠。
她感觉到,池牧之一直在看她。这种感觉让她心生奇怪。
过了好久,额上落下一枚吻。很温柔。
第一天早上六七点,她在激w里醒来,同时间,身体也正在被指尖评估。
池牧之见她醒了,沙哑着声音低问:“那个走了吗?”
李铭心没完全醒,想了几秒,点点头。
几乎在瞬间,她的身体也醒了。她吃劲地怔住,脸埋进枕头咬牙,“你真疯。”
“嗯,让我发个疯。”